第三十一章 永夜神子
夜深的时候,夏妙语已经离开,宁辰坐于帐中开始修炼,突然间,胸口之处,一丝染血的金色纸张飞出,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下一刻,金色纸张化为流光没入丹田气海之内,静止于真气凝结的气旋中,再也一动不动。
突来的变化,让宁辰为之一惊,努力催动真气却无法逼出金色纸张,无奈之下,探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无异样后也只能暂时将担忧强压下来。
正当宁辰运转真气准备继续修炼时,发现一个个银色的字体从金色纸张上飞出,旋即伴随着真气在经脉中运转,一个周天之后,悄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宁辰脑中多了许多虚幻影像,定神去看,竟是金色纸张剩余大半文字的修炼方法。
“这是?”
宁辰神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如此功法,太过严苛,甚至没有修行的必要。
大半纸张,记载的文字仅仅只是一招,用完之后,功体尽废,十死无生。
“这果然只是一步强身健体的功法”
宁辰无奈苦笑,前边小半部文字记载的只有真气修炼之法,好不容易看懂剩余的文字,竟然还是无法使用之招。
想必暮成雪给他这部功法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练还是不练,这是摆在他眼前唯一的问题。
其实他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因为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其他任何招式的修炼方法。
不论任何功法,心法与招式都是相辅相成的,单单修炼真气,除了能增加真气的质量外,别无它用。
招式需要真气来辅助,修炼之时,对真气的提升亦是不可忽视的,很多时候,武者都会单修招式,不太注重心法的修炼,因为大多招式的运转之法都会帮助凝炼真气。
像金色纸张上这样近乎纯粹的心法,世上已经不多。
“练吧”
宁辰轻声一叹,旋即闭上双眼,按照脑中虚幻影像,开始修行这纯粹“玩命”的招式。
他很清楚,若真有一天被逼的使用此招,是生是死可能已经不是首要之事。
一刻之后,帐篷之内,微弱银色的光芒隐现,宁辰周身,片片寒霜凝结,从空中飘下,待落在地上后,又悄然消失。
同一时间,剑供奉和夏妙语都心生感应,睁开双眼看向宁辰所在帐篷。
“看来,我还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夏妙语双眸眯起,轻声道。
如此真气波动,绝不应该是一位武道一品的新人所有,虽然对她还造不成威胁,但已经超出了寻常武道二品甚至三品的承受范围。
“要突破了”片刻后,剑供奉苍老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芒,沙哑道。
果然,话声方落,宁辰所在的帐篷外,灵气疯狂汇集,如潮般涌入其中。
“好大的动静”
就在这一刻,禁军中不少高手也有了察觉,纷纷望向灵气涌动的方向,观此动静,几乎已相当于三品强者突破时的波动了。
“罢了,我便助他一次”
夏妙语神色微凝,纤手一挥,一道浩瀚真元飞出,直直掠向宁辰所在的帐篷。
几乎同一时刻,剑供奉的方向,一道剑气飞出,同样没入了宁辰的帐篷。
两位后天巅峰的强者出手,真元浩瀚如海,硬是将狂乱的天地灵气化为清流卷入宁辰体内,片刻后,乱象停止,重归平静。
宁辰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渐渐淡去,修为终于稳定到后天二品。
境界稳定,宁辰正欲平复周身气息,就在这时,大地远方,一道不沉不慢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剑供奉、夏妙语神色都是一凝,一步迈出帐篷,定神望向远方缓步而来的身影。
在场禁军也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武者气息,神色凝重的看着来者。
夜色中,一袭紫衣迎风猎猎,淡漠的气息,沉稳的脚步,面虽年少,却有一股宗师风采,让所有人都是感到那强大的压迫。
“神教之人”
剑供奉脸色难看,毫无掩饰的神教之人特有的气息,他年轻时曾经遇到过一人,与眼前人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来人止步,周身气息荡开,神色淡然。
“在下,君少卿!”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最让人惊叹的名字,永夜神教神之子,年轻一代第一人,先天之下近乎无敌的存在。
话声落,剑供奉神色微变,这是最坏的情况,同是后天巅峰,他却毫无把握能拦得下眼前之人。
“交出生之卷,我放你们离开”
君少卿扫了一圈,最终定睛在夏妙语身上,他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生之卷的气息,若非离得近,他差点就忽略过去。
“我身上没有你所谓的生之卷,你找错人了”夏妙语眸子一冷,道。
“那便得罪了”
君少卿不再辩驳,脚下一动,身子顿时从原地消失,右手探向眼前女子。
“唰”危机之间,一道剑光横于两人身前,剑供奉古剑出鞘,划出一抹惊人的虹光,力挡神之子脚步。
君少卿眉头一皱,身子闪过几个残影,避过剑光,左袖随意一挥,掌劲掠向剑供奉,同一刻,脚步未停,右手继续探向夏妙语。
“哼”夏妙语不惧,纤手划动,破空声嘶鸣,同样一掌,迎向君少卿。
“嘭”
双掌交锋,狂岚怒卷,两人脚下,大地开裂,砂石狂飞,骇人之威,震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另一边,剑供奉举剑接过另一道掌劲,身子退后半步,体内气血翻腾,眼中凝重之色更浓。
远处,宁辰早已收敛了真气,在场只有他一人知晓君少卿口中所说的生之卷是何物,不过,他的身份太不显眼,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暮成雪给他的功法竟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更没想到,能有人可以感应到这部功法的气息。
“永夜神教”
宁辰神色凝重,他听过君少卿的名字,此人在整个大夏并不算陌生,永夜神之子,千年来最强的神子,年仅二十有余,却已触碰到先天的壁垒,被誉为天下最有可能步入先天之人。
为了此行,他向青柠了解过不少天下强者的消息,这君少卿便是其中之一。
青柠当时特意向他叮嘱,若遇到君少卿,只有一个字,逃,即便明知逃不掉也要逃。
先天下最强之人,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神之子很少出神殿,但每一次出现,皆留下让世人震惊的战绩。
从未战败过的强者,总是令人尊敬,即便是永夜神教之人,亦让大夏不少年轻人视为一生追逐的目标。
战场之中,眨眼已过十数招,掠出数百丈远,君少卿以一敌二,依然不落下风,招起招落,浩瀚的真气压制一切。
夏妙语与剑供奉亦非凡人,尤以夏妙语,一双纤纤细手,出招狠辣无情,招招逼命,不离要害。
三人周围,大地残破,面目疮痍,强大的破坏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眼见公主出手,禁军首领担心有失,与七位强者欺身上前,欲要插手三人的战斗。
“不可”
剑供奉神色一变,出声喝止,然而,已经晚了。
“愚蠢”
君少卿一声冷哼,怒上眉色,手一举,招起天地变,惊雷掩四面,狂风怒岚中,七位强者连同禁军首领数声闷哼,嘭嘭飞了出去。
“暗之雷”
惊世之招,沟动天象变化,撼世之威打破人类认知极限,但见神之子手上,雷鸣滚滚,撼动天地,威势恐怖的要将空间都撕裂。
“一羽飞鸿,天地一剑”
面对毁灭之招,剑供奉全神以对,剑动飞鸿,千百剑影化为一招,一羽无情,掠向神之子。
“雪浪沉殇”
另一边,夏妙语凝神,周身功体提上巅峰,真气涌动,空气温度顿时为之一降,雪花飘散,如同寒冬降临。
“轰”
但见三人极招相碰,万象如同炸开,空间疯狂扭曲,狂沙怒卷,狂浪震天,百丈目不能视,骇人的景象如同天地末日。
远处,宁辰被这无与伦比的骇然之象震惊,心中认知瞬间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人力,竟能达到如此地步!”
难以言明的震撼,让他彻底改变了对修炼的看法,原来,他一直认为无所谓的武道如此强悍,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呃”
狂沙散去,战场三人,分立一边,片刻后,剑供奉一口朱红呕出,血染荒土。
夏妙语体内真气震动,嘴角亦溢出一抹鲜血,显然已受了不轻的伤。
两人前方,君少卿衣衫稍乱,周身的气息却依然强大到让人绝望,神子之名,骇人心神。
“交出生之卷”
君少卿上前半步,淡淡道。
平静的话语依然不带半分威胁,然而,那强大的压迫却如同重锤砸在众人心头,不远处,禁军首领与七位强者倒落血泊中,渐渐散去最后一丝气息。
“办不到”夏妙语也被激起了火气,冷声道。
“可惜”
君少卿一声轻叹,不知在感慨什么,旋即催动真力,欲要结束这一场无谓的战斗。
就在这一刻,极远之处,一抹至邪至冷的气息闪过,君少卿神色一变,真气收敛,身子化为流光,眨眼掠向远方。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夏妙语和剑供奉都是一怔,下一刻,夏妙语回过神,沉声道,“拔营,立刻出发”
“是”
众人反应过来,立刻动手收拾行装,行帐之间,真极国使者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低头收拾东西。
太可惜了,若是妙语公主死在永夜神教的神之子手中,对真极国而言就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如此以来,不仅可以彻底激化大夏和永夜神教的矛盾,还可以给真极国一个反悔的理由。
那一位算到了永夜神教的神之子会来,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的关头,神之子会无故离去。
天下皆知,大夏的运势好的让人妒忌,却没想到连非嫡亲的公主也能沾染如此大的气运。
天下各朝各人皆有运,大夏最盛,永夜神教次之,北蒙王庭居于第三,然而望运之法,除了北蒙王庭那一位智慧如妖的军师外,天下几乎已无人能够做到。
大夏的气运,始终是横在天下势力之前最大的难题……
第三十二章 武道
队伍趁夜赶路,车轮吱吱作响,禁军暂时由副首领代职,五百禁军如今剩余仅仅四百人,送亲的队伍宫女太监更是损失大半,谁都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竟会发生如此多事。
最难众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暗中出手的究竟是何人。
甚至,为何永夜神教的神之子会出现在这里,都是让人难以明白之事。
马车之中,剑供奉闭目疗伤,旁边,宁辰靠在车厢上,静静地消化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比起白天的行刺,今晚神之子的出现带给他的冲击才是最让他震撼的,让他近距离体会到了武道强者的可怕。
人力逆天,看上去并非只是传说。
“怎么样”
剑供奉睁开眼,看着一直沉默的宁辰,道。
“匪夷所思”宁辰诚实道。
他往日太小看武道了,是他孤陋寡闻也好,还是坐井观天也好,他从未想到武道能带给他如此大的冲击力。
君少卿,神之子,无愧神子之名。
剑供奉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宁辰表现的已经足够好了,他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武道时,表现的远不如后者这么平静。
“他是神之子,值得任何称赞”
剑供奉说了一句,旋即闭上眼睛,继续运转真气疗伤。
武道之路,需要自己去走,他可以提点一句,却没必要说的太明。
宁辰细细品味老者的话,剑供奉意思并不难懂,神之子一名,最大的荣耀并非身份,而是这背后让人惊叹的实力。
换句话说,君少卿的名声是战出来的,是踏着无数强者的尸骨站上来的。
如今,他用仰望的目光看向君少卿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神之子已站的太高。
想到这里,宁辰闭上眼睛,亦开始默默修炼,他要想不再抬头仰望,从今日起就必须加倍苦修,否则,他就必须一生仰着头看向那个人。
心境的变化,让宁辰收起了平日随意的态度,专心修炼生之卷上的心法。
君少卿既然感知到生之卷的存在,就不会就此罢休,虽然这一次,他突破之后及时收敛了气息,但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了。
在君少卿这样的强者面前,千军万马都不可能阻挡其脚步,他若想真正保住生之卷的秘密,就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感受到眼前年轻人身上的变化,剑供奉眸子微微闪过一丝异样之色,若说之前宁辰还是一块璞玉外,这一刻,璞玉已经开始露出美丽的光华。
武道一途最关键的因素是天资确实没错,但走上这条路后真正重要还是决心和毅力,他年轻时天资说不上好,却也靠着坚持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世间那五位高高在上的先天的确有着远超凡人的不世之资,不过,话又说回来,世间已知的也只有五名先天而已。
大多数武者,天资还是平庸居多。
宁辰不知道,他先前遇到的不论青柠,还是暮成雪,甚至夏妙语都是少有的武道天才,年仅二十,就已修至其他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九品巅峰之境,相比较而言,他那不出众的资质自然算不得什么。
不过,比起天才他虽然差距太大,但在“正常人”的范畴,他就显得很起眼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幸运的接受到不止一位九品巅峰的强者指点的。
武道二品,若在军中,也是一位百夫长的高手了。
唯一有些不足的是,他确实太不善武。
当然,这也和青柠与暮成雪有意无意不愿教他招式有关。
若除去这些原因,宁辰如今勉勉强强也算得上一位武者。
夜空下,送亲队伍缓缓前行,谁能想到,近千余人趁夜赶路竟然只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队伍中,有两位站在武道顶点的九品巅峰强者坐镇,却依然挡不住那神之子的锋芒,寒风吹过,几多凄冷刺骨。
行路一直到了第二日的正午,队伍走出了荒原,到了一处山岭之地,暂代的禁军副首领才下令停下休息。
夏妙语一直马车中调息,没有人敢去打扰,经过昨夜的战斗,众人已经知晓这看似柔弱的公主其实是多么的强大。
队伍休息了约么半个时辰,一身重甲的副首领不得已上来请示,因为前方之路崎岖,如果现在赶路,晚上很有可能要在山岭中扎营。
“继续赶路”
华美的马车中,传出好听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副首领抱拳领命,旋即走到队伍前,下令赶路。
半日后,天色渐暗,路途劳顿的队伍终于得到了一晚的休息的时间,即便是在荒郊野岭也没人再计较什么。
夏妙语一早便回了自己的帐篷,下令没有她的允许不得任何人进入,宁辰自然不会吃饱撑的去招惹前者,他没有当奴才伺候人的贱毛病,只要夏妙语不召见他,他巴不得一路都乐得清闲。
搭帐的时候,宁辰特意将自己的帐篷与剑供奉离得近些,篝火升起,简单的吃过干粮后,累了一天的禁军与太监宫女大都回帐休息,只留下部分守夜的禁军来回巡视,以防刺客和野兽来袭。
剑供奉坐在篝火旁,并没有回帐休息,昨天发生的刺杀与神之子一事让他不得不倍加注意,谁都清楚此行不会容易,却没想到来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过了这座山岭,便离布衣侯驻扎的城池不远了,在这之前,他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剑供奉不休息,宁辰也没有回帐篷,而是陪在老者身旁,默默修炼心法,一直到了午夜,方才睁开了眼睛。
“前辈,你能不能教我修行”
宁辰开口,很突兀,他口中的修行自然是指招式,心法他自己就有,而且不比任何人差。
剑供奉沉默,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公主比我更适合”
许久之后,剑供奉沙哑着开口道。
宁辰明白老者的意思,青柠说过他体内真气属寒,而夏妙语先前的招式中同样让人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若指点修行的话,夏妙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她是公主”
宁辰平静地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说其它的。
老者再度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辰也不着急,静静地在一旁等待,他虽然修行时间尚短,但也知道武道一途,门派观念是多么守旧。
这个请求有些无礼,若非他身旁没有人可求,他也不会求到老者身上。
“一招机会,你不倒,我教你一招”
约么十息之后,剑供奉平静开口道。
“多谢”
宁辰眼中并无欣喜,郑重谢过之后,旋即起身。
他清楚老者有多么强,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欣喜的。
老者给他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教他的机会,也是一个可以拒绝他的机会。
宁辰起身后,老者也起身了,然后,宁辰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老者的行为说明他并不会放水。
一招换一招,公平公正,却也一点也不公平。
夜风很冷,即便两人身下便是篝火,枯枝燃烧时,响起噼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清晰,不远处守夜的禁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将目光望了过来。
就在这守望的一刹,剑供奉的剑动了,怎么出鞘的没有人能够看到,待众人回过神时,剑分明已经出鞘了。
无争无欲的一剑,来得毫无征兆,不带一丝真气,也用不着任何真气。
这是他给宁辰唯一的机会,九品巅峰强者的真气若动,方圆十丈都会被斩开,这便不再是机会。
所以,这不公平的一战,又显得十分公平。
剑之真意,不过快,准,集中。
剑供奉的剑够快,够准,又够集中,本来,宁辰没有避开的机会。
然而,宁辰来到这个世间后,养成了怕死和谨慎的性格,尤其是面对长孙,每一次都会下意识避让半步。
今日面对剑供奉,他同样也下意识退了半步。
但是他不是剑供奉,他的半步退的不够准,因此剑供奉的剑不再够准。
一剑入体,数步连退,宁辰强忍痛楚,施展青柠教他的身法,再避三步。
剑依然刺入了身体,宁辰还是没有避开,不过,也不需要避开了,他没昏,每倒,便是胜利。
“从今晚起,我教你用剑”
剑供奉拔出了剑,一指封住了宁辰的伤处,旋即淡淡道。
“多谢前辈”
宁辰捂住胸口,轻咳道。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赢来的”
说话间,剑供奉盘坐在篝火旁,重新将剑放在双膝上,闭目养神。
宁辰也坐在了一旁,开始调息,老者的剑没有杀意,伤口并不算深,比起这剑伤,还是昨天那一箭来的更重一些。
又过了一个时辰,老者睁开眼,宁辰也同时醒来。
“你去挥剑,练到我说停为止”
剑供奉手一动,不远处的马车上,一柄黑色的铁剑飞来,铿然一声插在宁辰身前。
“是”
宁辰拿起剑,走到一旁,一下又一下的挥了起来。
剑供奉眼神不变,旋即再度闭了起来。
宁辰也没开口问,用心地挥着手中的剑,一下,两下……
简单的挥剑,简单到任何人都能做到,然而,宁辰挥的多了,挥的久了,却发现,原来挥剑真的很难。
任何两剑都无法挥到同一到轨迹,任何两剑也无法挥到相同的力量,宁辰挥了一夜,胳膊都快没了知觉,却依然执拗地坚持着。
天亮后,队伍赶路,宁辰一边走路,一边练习挥剑,体内的真气这个时候倒是起了作用,最起码可以及时减缓胳膊的酸痛感。
“今晚,练习刺剑”
夜幕降临时,剑供奉再度开口了,依然没有教宁辰招式,而是将练习的方式改挥为刺。
宁辰点头,然后默默地练了起来,不问缘由,不问结果。
山岭的路比众人想象的要难走的多,送亲的队伍载了太多东西,马车难行,可没有马车又不行,所以,赶路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本来一天的路程三天还没能走出去。
宁辰在三天中,没有学到招式,却学会了挥与刺……
第三十三章 一招之情
单调而又枯燥的三天,宁辰收获的东西却比往日加起来都要多。
他没有注意到,自从他的修为步入二品,他身上的伤势就比从前恢复的要快许多。
经过宫中神奇的金疮药调理,他左胸靠近肩膀处透体的箭伤已没有那么痛,老者的那一剑更是已无什么大碍。
其实,他一直好奇宫中的金疮药究竟是什么做的,只是没有机会去问。
当然,除了神齐的大夏皇宫出品的金疮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用剑的手是右手,而他的伤口都在左边,否则再好的药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对于宁辰练剑的方法与进度,夏妙语,剑供奉甚至四百禁军都看在眼里,却从未有人去打扰。
勤奋,愚蠢,这是夏妙语的评价。
勤奋,勉强,剑供奉的看法稍有不同。
勤奋,十分勤奋,这是大多数禁军脑中的想法。
夏妙语是武道天才,自然看不上宁辰练剑的进度,剑供奉算不得天才,一生信奉勤能补拙,对宁辰的进度勉强能接受,而大多数禁军由于眼光不到,基本就是在看热闹。
但是,不论是谁,都不能否认宁辰的勤奋,很勤奋,非常的勤奋。
第三天夜晚,剑供奉拿起了古剑,带着宁辰远远离开了队伍营帐。
回来时,已是午夜过半,宁辰一回来便坐地调息,神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剑供奉第一次回了帐篷休息,苍老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
幸好,这一夜无事!
谁都不知道剑供奉与宁辰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唯一知情的两人当晚回来后就回去调息,脸色难看的可怕。
到了第四天,绵绵无绝期的赶路终于看到了希望,站在山路上,远远望去,一座城池坐落在苍茫大地之上,众人心神立马受到鼓舞。
那是山门关,大夏十武侯之一的布衣侯镇守的城池。
布衣侯,传奇一般的称呼,镇守山门关十六年,从未回过皇城,在其成名之时,如今军中大部分士兵都才刚刚出生,对于这位武侯,了解并不多。
但是谁都知道布衣侯并非世袭的武侯,而是从一介布衣一步步爬上来的,布衣两字,便是对其来历的鼓舞与褒奖。
大夏十武侯皆是传说的人物,不论兵法还是武力都极为强大,大夏侯爷极多,但武侯千百年来却从未超过十位。
这是大夏最高的武力,镇压国运的人物,每一位的存在都让周围国度感到沉重的压力。
长孙一脉为何能出一位皇后,最大的原因,长孙一脉有两位武侯。
十武侯中,清河侯是前任夏皇在位就已经封的武侯,坐在西北,北武侯镇守北疆,抵御北蒙王庭,布衣侯坐镇东北,威慑真极国。
而在最难的西方,血衣侯独挡一方,让永夜神教不敢轻易来犯。
西南方,由于度厄寺及那位恐怖的度厄寺住持的存在,大夏亦有一位武侯坐镇。
南方,蛮夷横行,不时来犯,大夏七年前,派了季玉侯前去镇压,让南方蛮夷一时销声匿迹。
东南方,大夏的一位武侯同样坐镇于此,想要威慑的是一个比真极国还不要脸的国度。
至于,在相对平静的东方,为何大夏同样派了一位武侯坐镇,就少有人知晓了。
大夏十位武侯八位都长年坐镇在外,唯有两位不在此列,一位是封侯时日稍短的太平侯,另外一位,便是位列十武侯之首的大夏军神,凯旋侯。
凯旋二字,代表的唯有那最简单的四个字,战无不胜!
十位武侯,是大夏无敌的象征,是大夏臣民心中的寄托,所以,当送亲队伍看到远处山门关时,一路上压抑的心情顿时松了下来。
然而,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还在山路上。
山门关看似很近,其实还很遥远。
初升的太阳总是很明媚,很轻柔,让人不自觉放松心情,连带着警惕也放了下来。
他们忘了,他们没日没夜的赶路,其实是为了躲避一个人。
就在初升的阳光下,众人回首相时,却发现,他们眼中的恶魔,那位神之子披着晨曦缓缓走来。
不得不说,君少卿很配得上神之子这个名字,尤其是这个时候,身后的晨曦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步步走来,如同神王降临,压得在场众人直感闯不过气来。
绝望是什么,绝望就是马上要看到希望时,却发现希望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送亲的队伍经过十余日的奔波,本来已经要到达最安全的地方,却在离得最近的地方,遇到了无法迈过去的阻拦。
真极国使者笑的很灿烂,灿烂中有一丝变态的残酷,他希望神之子将所有人都杀光,哪怕连他也杀了也无所谓。
这个世上对神之子了解其实并不多,只知道这是一个强大到不合理的年轻人,事实证明,传言丝毫未有夸大,前些天前的那一场战斗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未到先天的之人,竟已能引起天地之变,而且还将天地之力用到一个十分可怕的地步。
世间甚至已有传言,这一代的神之子有可能拥有着传说中的永夜神体。
这是一个可怕的可能,但不论是否为真,这一代的神之子强大到变态毋庸置疑。
九品巅峰的强者,只有九品巅峰才能应付,夏妙语和剑供奉是送亲队伍中唯一有资格与其抗衡之人。
然而,最不幸是经过昨夜,剑供奉手中的剑并不在巅峰状态。
山路崎岖,队伍南北而来,西边不远处便是悬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若掉落下去,或许夏妙语和剑供奉能够活命,但其余人必死无疑。
不算宽的山路上,迎来了最强大的敌人。
君少卿平静而又冷漠的目光凝在夏妙语身上,他只为生之卷而来,对其他人毫无兴趣。
夏妙语目光毫不退让地迎了上去,不管是作为大夏的郡主还是公主,她都没有退让的理由。
大夏无敌了千年,因此大夏之人是骄傲的,从平民到君臣都是如此。
三人无言,对峙了片刻,谁都没有开口半句。
话不投机半句多,或许便是如此。
最终,剑供奉的剑首先动了,三人中,如今他是最弱,所以,他必须为公主创造机会。
一剑无咎,快到极致,连空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极快的一剑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口子。
宁辰眸子一缩,他曾经接过老者一剑,两相比较,他接下的那一剑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然而,就是这看似无解的一剑,却被两根手指夹住,接触刹那,两人脚下大地顿时一裂,尘沙飞扬,气劲震荡十丈远。
剑势被阻,剑供奉神色未见变化,握剑的手一转,剑锋转动,再进三寸。
君少卿手指一松,身子微侧,双指一弹,荡开剑锋,旋即右手凝指,破向前者气海。
就在这一刻,夏妙语身影已至,漫天寒霜中,一只纤细的手无情地印向君少卿心口。
“哦?”
一声赞赏的轻叹,君少卿眸子闪过一抹异色,身子一退,避开夏妙语攻势,并未选择硬碰。
下一刻,剑锋再至,剑供奉每招之间,毫无守势,招招不留后路,尽全力为夏妙语留下机会。
夏妙语冷漠无情地领会,招式之间,从未有解围,每一招都看准剑供奉拼命争取的机会,欲要一击重创神之子。
两人联手,一者对自己无情,一者对别人无情,一时竟逼得神之子一退再退。
“不差”
君少卿一手抓住刺来的剑,一手与夏妙语硬碰一击。
“大夏的强者,你们让我刮目相看了”
手一转,君少卿周身狂岚澎湃,浩荡真气轰然荡开,一下震退两人。
“啪嗒”
一滴鲜血自君少卿手中淌下,战至此,首见流红。
“暗之雷”
君少卿右手平举,周围天地突变,雷鸣瞬降临,道道黑色雷霆如同千鸟颤鸣,威势惊天动地。
眼见神之子极招再出,剑供奉身影瞬间消失,一剑破向前者胸口。
君少卿眉头一皱,左手两指夹住剑锋,然而,却不曾想到,剑供奉身后,夏妙语瞬至,一掌印在剑供奉背后,两人合力,古剑瞬间突破双指,刺入前者胸口。
“呃”
一声闷哼,君少卿强忍剧痛,强硬回招,右手~雷霆轰然压下,两人口中顿时染红,倒飞十数丈远。
“噗”
剑身拄地,剑供奉半跪地上,一口鲜血呕出,显然已受重创。
另一边,夏妙语同样呕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但情况比剑供奉要好上一些。
强,毫无意外的强,强到可怕,强到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下一刻,君少卿身影已到剑供奉身前,单掌落下,杀机毕现。
夏妙语欲救,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掌落下。
就在这一刻,一柄黑色铁剑出现,如此孱弱,如此稚嫩,却毫无犹豫,义无反顾地刺向了神之子。
青柠曾说过,不达先天,肉身就无法蜕变,再强的人也不能无视刀剑。
君少卿是很强,但毕竟没有达到先天,所以,这一剑再弱,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不知死活”
君少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落下的掌一转,轰然印向铁剑的主人。
“嘭”地一声,漫天鲜血中,铁剑尽碎,铁剑的主人飞出,一直飞出数十丈远。
然而,十丈之外已是悬崖。
就在这一瞬间,夏妙语已来到剑供奉身边,身影一闪,退出十步远。
还在空中的宁辰看到了这一幕,满足地一笑,笑容灿烂,染着血,像牡丹花开一般。
这老头的恩情,他还了。
被夏妙语救走的剑供奉看到空中飞落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朝悬崖落下,一双苍老的眸子狠狠一缩,心中如同被什么揪住般,沉闷的闯不过气。
“不可”
剑供奉伸手去抓,心神震动下,再度一口鲜血呕出,却已无力阻止……
第三十四章 布衣侯
掉落悬崖的宁辰短暂地引起了在场众人的震惊,然而,震惊之后,他们依然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神之子仍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
当然,也不能说毫发无损,君少卿多少也受了一些伤,只是这些伤似乎并起不了什么作用。
突然,虚空轻微震动,一道浑身掩盖在黑衣中的身影出现在君少卿身边,连同的还有一把青色的长剑。
奉夏皇之命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暗龙卫终于不能再沉默下去,剑锋一出,掠向神之子。
“藏头露尾之辈,让人不耻”
君少卿眼中闪过一抹冷漠,身子掠出十步,旋即一步迈出,残影连动,一指点出,力破千军。
暗龙卫偷袭未成,举剑挡招,但感一股巨力传来,手中长剑应声而裂,嘭地一声,指劲穿透剑身,点向其丹田气海。
“噗”
狂暴的劲力瞬间重创暗龙卫体内气海,转动的气旋也随之崩塌,功体一时难提分毫。
三人重创,难挡神子锋芒,众人绝望,就在这一刻,远方天际,一道强横无比的刀气掠来,横断九天,斩在神之子与众人之间。
轰然一声,断崖之间,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将神子与众人隔开。
“神之子,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还请离开”远方天际,一道平静地声音传来,淡淡道。
“大夏武侯”
君少卿眸子微缩,在这个地方能有如此实力者也只有那传说中的布衣侯了。
强悍的刀气散发让人震惊的压迫,强如在场四位九品之上的强者都感到那不可抵御的威严,大夏武侯这一刀,已经超脱了后天之境,让在场之人都望尘莫及。
“半步先天”君少卿轻轻吐出了四个字,心思沉下的同时不免震惊,毫无疑问,这位布衣侯已经半只脚迈入先天之境了。
何其可怕的事实,镇守山门关十六年不出的大夏武侯竟已达到如此骇人的境界。
“退”
君少卿心知此行已不可能有结果,他虽不惧,但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一位半步先天境界的大夏武侯交手。
平静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夏公主,君少卿眉头皱了又皱,旋即身影几个闪动,转眼消失在众人眼中。
看来他有必要再回一次神殿了,永夜神典中有记载,生之卷千年前深藏紫胤皇朝之中,紫胤皇朝被大夏所灭后,生之卷便不知所终,他本以为生之卷已被幸存的紫胤皇室后人带走,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此行不虚,神教的数部天书流落在外太久,是时候一一收回了。
北蒙王庭那个女人那一封信来的过于巧合,她应该并不知晓生之卷的事情,但为何这么巧合。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的智慧总是太让人忌惮,一手操控了真极国和亲与大夏间的这场闹剧。
可惜的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出了搅局之人,不过再怎么样北蒙王庭都没有损失,愚蠢的真极国国主忍受不住利益的诱惑,选择相信了那个女人的话,结果赔的血本无归。
两万匹战马想要短时间内交付是不可能的,再怎么快也要近半年,半年的时间不长,却已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君少卿走后,布衣侯那强大的气息也退了回去,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悬崖边,三位九品之上的强者都很是狼狈,后来出现的暗龙卫身受伤最重,丹田气海几乎已被神之子废了,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根本不可能。
夏妙语好些,虽然大夏的公主年纪尚青,但武道天才跟平常人还是有区别的,论起根基反而是三人中最强之人。
剑供奉吐了很多次血,本来已必须静养调息,但这个倔强的老头却向夏妙语道了别。
夏妙语心知剑供奉要去做什么,也没有阻拦,只是取出两枚丹药递给了后者,很珍贵的丹药,一枚是为其疗伤的,至于另一枚……希望还能用的上。
剑供奉服下了一枚丹药,旋即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跃纵下了悬崖。
“疯子”
暗龙卫咳出了一口血,微讽道。
夏妙语看了一眼暗龙卫,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冷笑,为何会有一名暗龙卫跟着,她比谁都清楚,大夏天谕殿的那位夏皇远没有世人想的那么平庸,其实也并不难理解,平庸之人怎么可能坐上天谕殿上的那张天下最有权势的龙椅。
队伍继续赶路,疲惫的众人都知道这一路已经安全,毕竟远处的那座关中,有一位大夏武侯看着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之人再来找死。
队伍之间,真极国使者头低的更厉害了,脸色变了又变,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堵在真极国南下之路的这位大夏武侯竟然已强大到如此地步。
可笑他们之前还一直派人不断刺探这位武侯的深浅,实难想象,当时若是这位大夏的武侯动了真怒,真极国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行人各怀鬼胎,不言不语,缓慢地朝着遥远的山门关走去,唯有悬崖旁,那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到处可见的血迹说明着先前一战的可怕。
悬崖间,寒风呼啸,一道苍老的身影迅速下坠。
跳崖后的剑供奉,手中的剑成为唯一的保命之物,在大地上,他是九品巅峰的强者,但在这万丈悬崖间,他便是一位挣扎求生的凡人。
天下间,除了先天之上的存在,没有人能安然面对这万丈悬崖。
他手中的剑是一位武侯赠与的,宫中大部分人都只知道他是剑供奉,但他真正的姓是白,单名一个武字。
更极少有人知道,白家一姓很久以前其实只是长孙家的仆姓,他进宫的日子已三十多年,那个时候,上一代夏皇也才刚继位不久。
所以,他与长孙一脉的关系知晓的人很少很少。
他手中的剑,便是当时长孙家家主清河侯封侯时所赠。
这柄剑,对他很重要,如今却已顾惜不得那么多。
剑身一次次与崖壁间突出的山石相碰,迸起大片碎石和火星,这柄陪了他三十多年的古剑已随着剧烈的摩擦,渐渐崩毁着。
古剑似乎有灵,开始剧烈颤鸣起来,万丈悬崖何其高,即便这把古剑再坚硬也开始无法承受这猛烈的冲击。
果然,就在剑供奉离地面不再远时,嘭地一声脆响,剑身崩碎,化为片片碎片四散开来,剑供奉眸中闪过一抹悲伤,脚下一蹬,安然地落在大地之上。
剑供奉将古剑的剑柄埋入崖下的黄土中,声音沙哑道,“若你有灵,便护佑他尚且活着”
神之子那一掌,将宁辰打飞了三十余丈,落点定然不再他所在的地方。
根据宁辰摔落的轨迹,他尚且还需要走一段不近的路。
崖下是一片很繁茂的地方,古木直耸入云,到处都是平日见不到的野兽,剑供奉走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找到宁辰掉落的痕迹。
“啾”
但闻一声九天沉啸,一道巨大的黑影在天际飞过,朝着西方而去,剑供奉抬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剑供奉又将宁辰最有可能落下的地方找了一圈,却仍然没有发现后者踪迹。
匪夷所思的情况引起了剑供奉心中强烈的不安,突然心头一闪,旋即脸色大变,脚下一跺,飞速朝西方掠去。
不惜代价赶路的九品巅峰有多快,世间恐怕没人几人知晓,但见繁茂的古林之中,一道青色的身影化为流光闪过,快到连人的肉眼都已跟不上。
“啾”
一刻钟后,沉啸声再起,剑供奉脚下一跺,纵身跃起,如同一柄青色的巨剑划破虚空,一剑斩开了遮天的巨影。
“哗啦”
一声悲厉的长啸中,漫天血洒如雨,黑影一分为二,轰然掉落下来。
剑供奉身影一动,接住了血雨中的宁辰,仔细查看之后,不禁心中一悲。
经脉破碎,腿骨尽断,气息孱弱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永远地睡下去。
剑供奉取出妙语公主赠给的丹药给宁辰服下,旋即脚下一跺,急忙朝西南方向掠去。
千里江陵一日还,在九品强者身上并非不可能的事情,送亲队伍走了近半个月的路程,剑供奉一日便赶了回来,一日之后,满身风尘地出现在大夏皇宫之外。
进宫之后,剑供奉没有去回报夏皇,而是直接赶向了未央宫。
这个天下,若说有人能救宁辰,那皇后娘娘定然是其中之一。
未央宫主殿,长孙听到剑供奉的求见,先是一愣,旋即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立刻命人宣见。
青柠站在一旁,神色也是不安。
剑供奉不是应该在送亲的路上吗,怎么会突然回来,而是还来了未央宫。
下一刻,见到衣衫染血,风尘仆仆地剑供奉,不论青柠还是长孙,脸色都变了。
“娘娘”
剑供奉跪地,将宁辰放了下来,低头道,“求娘娘救救他”
长孙还未开口,青柠娇躯一闪,已经来到殿下,纤手微颤地探向宁辰脉搏,旋即脸色瞬间白了。
“怎么会这样”
长孙双手紧攥着椅子扶手,强忍心中震动,沉声道。
剑供奉跪在地上,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好个永夜神教,好个神之子”
长孙嘭地一声拍案而起,脸色震怒,竟敢毫无掩饰地诛杀大夏公主,当真胆大包天。
“去请太医”长孙回过神,立刻道。
“不可”
“不可”
连续两声不可,剑供奉和青柠神色大变,出声阻止道。
长孙看着两人,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青柠走上前,在长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旋即,长孙脸色也瞬间极为难看起来。
“好,很好”
长孙双手攥地青筋暴露,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这小子一直想跑,怪不得这小子看上去那么怕她,原来心中还藏着这天大的秘密。
“净身房那群老太监该拖出去喂狗了”长孙心中戾气难疏,冷着脸狠声道。
“娘娘”
看到长孙暴怒,青柠神色一变,也在殿下跪了下来。
此时已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宁辰已经到了生死迷离之际,若再不想办法,就真的晚了。
嘭地一声,剑供奉苍老的身躯伏了下来,磕头道,“求娘娘救救他”
长孙气息一顿,看着地上满身鲜血,昏迷不醒的宁辰,愤怒的心也渐渐压下。
“让本宫想想”
第三十五章 轮椅上的少年
长孙一直想了许久,身前,青柠和剑供奉也跪了很久。
“青柠,准备笔墨”
许久之后,长孙轻叹一声,开口道。
“是”
青柠起身,旋即快步取来笔墨,放在长孙身旁的桌案上。
长孙快速写了两封信,折好,交给了青柠,正色道:
“两封信,一封送到凯旋侯府,一封放在宁辰身上,将其交给天苍书院的院长”
青柠接过信,旋即立刻出去安排。
剑供奉叩谢,疲惫的脸色闪过一抹解脱,若是那位肯出手,那宁辰就有救了。
两人离开,长孙看着身前的宁辰,眸子中尽是复杂,不论怎么说,你都为大夏赢来两万匹战马,过不掩功,本宫便再帮你一次。
片刻后,青柠走回,将宁辰带走,旋即一路出宫而去。
就在青柠方走不久,一道急令从北方传来,让长孙的神色瞬间剧变。
北蒙王庭出兵了!
这是天变的大事,维护近二十年的和平终于打破了。
不过,这一次带兵之人不再是昔日的北蒙元帅,而是一位叫凡聆月的女子。
民风豪放、崇拜强者的北蒙王庭怎么会让一位女子带兵,这让大夏诸多人不解。
然而,一直关注着北蒙王庭近年变化的长孙却很清楚这个名为凡聆月的女子是多么的可怕。
大夏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最强大对手。
北疆有北武侯坐镇,短时间内应该还不成问题,但这一次北蒙王庭来势汹汹,定然极难抵挡。
遥远的北丈原,凡聆月坐镇军前,看着一架又一架战争机器的缓缓前行,秀美而又苍白的脸上闪过淡淡的哀意。
“咳咳”
寒风拂过,凡聆月掩嘴咳嗽了数声,看着手心微微的血红,旋即不露声色地掩去。
“军师,还请注意身体”
凡聆月身边,永远跟着的年轻将军面露忧色,开口道。
“恩”
凡聆月点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大夏皇城方向,轻叹一声,旋即转身朝帅帐走去。
可惜了,大夏的气运还未到最衰败的时候,不过,永夜神教第一殿的武君已出关,出兵一事已不能再拖,最重要的是,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出生的国度资源如此稀少,大多百姓长年生活在贫苦中,若想解决这个问题,唯有侵略,侵略一切。
北蒙王庭的元帅已老,当今王上又尚年幼且性格懦弱,她只能亲自带兵,帮北蒙王庭尽可能打下一个庞大的王朝。
而大夏便是挡在她面前最大的阻碍,她别无选择。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她先前布下的几道暗棋被人搅了局,否则,如今的局势对北蒙王庭会更有利一些。
那个叫宁辰的小太监,出现的太过突然,太过奇怪,不论怎样,一定要除掉。
她这一生最不喜欢的便是变数!
“情无忧那边和永夜神教谈的怎么样了”
帐前,凡聆月脚步微顿,轻声问道。
“夜武君同意送出一万神殿重甲,不过提出条件,要将原来的两万战马增加到三万”年轻的将军恭敬回答道。
“换,告诉情无忧莫要再耽搁时间,尽最快的可能将重甲运回来”
凡聆月双眸微眯,轻声道,北蒙王庭最不缺的便是马,相比来说,一万神殿重甲在她手中的作用要大的多。
她并不但心永夜神教做大,与虎谋皮就要有虎口拔牙的胆量,如今双方最大的敌人都是大夏,北蒙王庭与永夜神教短时间内还远不到起冲突的时候。
“是”年轻的将军点头,旋即看着凡聆月走入帐内。
军师的帐,只要没有召见或者极为重要之事不得入内,这是规矩,军师立下的规矩。
军帐内,不时有咳嗽声传出,轻微,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
北蒙王庭出兵的时候,大夏西边,永夜第一神殿坐落在高高的石阶上,先前的荒芜早已消失不见,换而出现的是一座又一座雄伟的偏殿。
禁制解除后,这曾经威震天下的永夜第一神殿再现人间,毫无疑问将会为世间格局带来最剧烈的变化。
众殿拱卫的第一神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王座之上,睥睨天下的目光盯着远方,气息强大的让周围空间都扭曲起来。
这便是世间第一强者,永夜神教第一神殿殿主,超越后天界限的强横存在。
离此不远的一座古城中,一位身着血衣,年龄难辨的男子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看向西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知道,永夜神教的武君要出征了。
永夜神教历代武君都是骁勇善战,而且好战之人,一旦出关,必会兴起战火。
血衣侯起身,召来了副将,吩咐了几句,旋即孤身走到城前,静待战火燃起。
大夏的武侯,也正是为了战争才存在的。
大夏皇宫,一封接一封的密报送到了天谕殿,坐在龙椅上的夏皇面色沉凝如水,看着这一封封密报眸子不断闪烁着冰冷的精芒。
战争还未正式开启,然而,战争的气息已迅速在大夏皇城蔓延,短短三天内,一匹又一匹哨马从西方与北疆赶来,加上其他暗中的联络手段,详细地诉说着前线的情况。
皇城的百姓并没有太多惊慌,大夏兴盛了千年,无敌了千年,也使大夏的百姓养成了一种有着难以形容的自信,打心中毫不犹豫地认为大夏不会输。
不管这种自信是好是坏,最起码让维持皇城治安的将士松了一口气。
百姓依然如往常一般照常生活,最多就是茶余饭饱多了一些谈资。
当然,之前宫中那位叫英勇的小太监勇斗真极国使者的精彩传闻依然还占着说书先生和酒馆小二的大部分篇章。
因此传奇,所以受欢迎,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谁都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主人公早已在黄泉路上走了一圈,最终却让更传奇的天苍书院院长救了回来。
然而,命虽救了回来,不过,由于双腿经脉受伤过重,而且腿骨尽碎,宁辰残了。
不管能不能接受,这已成事实,于是书院中,多了一个经常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少年郎。
书院不养闲人,宁辰又是顶着凯旋侯府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勉强走后门进的书院,所以更加没有什么特权。
所以,书院给他安排一个唯一他如今能干的活,劈柴!
书院中大多学生都是世家之子,最不济的也顶着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之名进入,可谓人才济济,天才多得满大街都是,宁辰在这样的群体中,自然是最不显眼的。
凯旋侯府是声名显赫,但宁辰这明显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注定沾不着太多军神的光。
长孙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打算给宁辰安排一个多么耀眼的身份。
而那位替宁辰治伤的院长大人,在他醒来之时已消失不见,剩下的一切安排都是一位中年人做的。
很明显的这位中年人很看不上宁辰,但也没有故意为难,安排了工作之后便走了。
时间一长,宁辰就成为书院一位很特殊的存在,学生不是学生,先生不是先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能自由出入书院的打杂的。
而自从双腿残了之后,宁辰变得沉默了,往日的笑容再也不见,很多时候,坐在那里一发呆就是一个时辰。
在书院的日子里,每天除了劈柴,就是修炼,很少说话,时间久了,书院的学生都甚至以为这是一个哑巴。
劈柴是一个很单调的活,宁辰有武道底子,劈的要比一般人容易一些,劈着劈着,每一刀下去都能劈出两个大小几乎一样的柴。
时间一天天过去,劈柴的刀钝了一把又一把,不言不语,神态沉默,书院的人也都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怪人在,见怪不怪。
书院其实很大,宁辰所在的地方是最安静的一角,学生并不多,少了很多麻烦。
书院有数位先生,一位夫子,夫子老了,很少授课,也很少有人去听。
不过,宁辰喜欢夫子的课,每一堂都去听,而且听的很认真。
夫子是一位比他还沉默的老者,白须白发,真的很老了,将完一堂课要很久,所以年轻学生都没有耐心去听。
夫子知识很渊博,诗书礼易样样精通,用夫子的话说,活得久,自然知道的就比较多。
宁辰自从双腿残了,也就慢了下来,走的慢,学的也慢,因此,他喜欢同样很慢的夫子。
有的时候,夫子一堂课上了一天才讲完,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宁辰一人在简陋的堂中,夫子也会慢慢的将课授完。
晚上,宁辰回去将白天没有劈的柴劈好,剩下的时间或者修炼,或者睡觉,很简单,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
这一年秋,大夏颁布了新历,记载战争的开始。
新历一年秋,北蒙王庭兴兵,陈兵三十万于北丈原,准备大举进攻大夏。
然而,一场提前了近一个多月的大雪改变了这一切,将该来的战争整整推迟了四个月。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谁都没有料到,大夏的钦天监没有料到,北蒙王庭的凡聆月也没有料到,来的如此突然,生生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书院也下雪了,对其他人或许还没什么,但对于宁辰来说,却是很大的麻烦,轮椅在雪中很难走,所以,他更加慢了。
后来,他发现夫子也慢了,因为雪很大,夫子年纪也很大,不论上课还是下课都晚了许多,两人的步调又凑巧的赶到了一起。
唯一让宁辰没有想到的是,自从他双腿残了后,修为反倒进展的比从前快了,两个月的时间,修为已进展到后天四品。
当然,这种代价并不是他想要的。
而且,下雪的时候,两腿会很疼,钻心的疼,痛入骨髓的疼,让人死去活来的疼。
从这一天起,宁辰开始不喜欢下雪。
只是,事与愿违,雪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放晴。
就在这漫天的风雪中,书院一年一次的年终考核到了。
宁辰不是学生,不用考核,却被一位先生抓了苦力。
夫子老了,监考的事情自然不能由夫子来,所以,宁辰被抓来监考夫子的课程。
而且,这是夫子要求的。
宁辰也由此成为书院成立以来,首位监考的代理先生。
好在选听夫子课程的学生并不多,监考一事看起来并不算难……
第三十六章 监考
宁辰想得简单了,不仅把事情想得简单,也把书院的学生想得简单了。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作弊。
作弊的有四人,其中还有一位看上去娇小可爱的女学生。
若是往日,宁辰说不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只是今天还在下雪,他心情很不好。
腿上刺骨的疼痛让他忍得有些厌了,侧过头看了看外边的雪,最终他还是没有说服自己装作没有看见。
轮椅吱呀作响,还在答题的学生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宁辰来到最近的女学生面前。
宁辰不言不语,将手伸到了女学生面前,希望后者能自己交出来。
林婉儿柳眉一皱,看着伸来的手,抬起头,灿烂一笑,却没有交出来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许久,宁辰依然平静地伸着手,很执着,亦没有退去的意思。
“给”
林婉儿俏脸变了又变,最终选择暂时退让,将纸条放在了宁辰的手中。
宁辰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了纸条,手轻轻一攥,纸条便变为纸屑,旋即随手撒进了一旁的装垃圾的木桶中。
同样的过程,宁辰又收了其余三人的作~弊工具,一只刻着字的毛笔,一个有暗格的砚台,还有一个将答案缝在了衣衫上。
宁辰没有留情,甚至看着最后一人将衣衫上的答案撕下来。
书院对作弊的处罚还是很严重的,所以,三人并不敢过于反抗。
宁辰没有将证据留下的意思,手一握,毛笔,砚台,布条都变成了碎屑,随意丢入了木桶中。
这一手看的众人眼皮直跳,他们发现,这个看起来不温不火的代理先生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惹。
他们中虽然也有修习武道之人,不过都做不到眼前先生这般随意间就能将坚硬的砚台和柔软的布条攥成碎屑。
剩下的时间,所有的人都很安稳,就在宁辰以为不会再出什么事,闭目养神时,这位娇小可爱的女学生又给了他惊喜。
宁辰静静睁开双眼,看向林婉儿,旋即手一握,后者手中的纸条顿时飞了过来。
“没有下一次”
宁辰平静开口,淡淡道。
林婉儿小脸一怒,堂中其他人也是一惊,两个月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宁辰说话。
“我爷爷是院长!”
林婉儿一拍桌子,犹如一头暴怒的小狮子道。
堂中的学生怕了,而宁辰却笑了,多么熟悉的话,没想到哪个时代都有相同的事情发生。
“我是监考”
宁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木牌子,道。
“你只是代理的”
林婉儿不服气道。
“那我也是你们的监考”
宁辰平静道。
“你”
林婉儿很不服气,却也没有话反驳,考场之中,监考最大,这是书院的规矩。
看林婉儿坐在那里生闷气,宁辰也不再刺激她,考试的时候他是他们的监考,考完大家谁都不认识谁,没有必要有过多交集。
这场考试考的儒家诗书礼易确实很不简单,夫子出的题很少,却都很难,在场之人没有几个能够答完的。
每一年,书院最难过关的课便是夫子的课,夫子很正直,不会在打分上有半分偏颇。
考试完了之后,宁辰收完试卷便离开了,外边的雪还是很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很冷,冷的让人极不适应。
北方吹来,宁辰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旋即转动轮椅朝前走去。
突然,他感到手上一轻,转过头,看到一位蓝衣年轻人在身后推动着轮椅。
宁辰认出来这位年轻人,是刚才作弊的学生其中一个,把答案缝在衣衫上的那个,做的不聪明,却很小心。
“谢谢先生”
尹逸飞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作弊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他只是想在夫子的课上拿到一个好点的名次,为自己日后争得一个好前程,却没想到被先生发现了。
学院对作弊的学生惩罚很严,若是先生留下证据,他们几人下场都会很惨,甚至被逐出书院都不是不可能,前些年并不是没有例子,不过,人都有侥幸的心里,作弊的事情也不可能彻底消失。
“出了这个学堂,我便不是监考,不用称我先生”宁辰摇了摇头,道。
“在学生心里,您永远都是先生”尹逸飞异常固执地说道。
闻言,宁辰也不再多做辩驳,而是任由尹逸飞推着轮椅朝前走去。
从这一日后,宁辰身边总是多了一个推轮椅的年轻人。
不过,宁辰劈柴的时候,从不让尹逸飞帮忙,在他看来,尹家将他送到书院,是为了读书习武,而不是劈柴的。
对于尹家,宁辰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这是一个不得了的家族。
其实也不算奇怪,书院的学生随便拉出去一位,背~景都不会简单到哪去。
大夏立朝一千余年,最多的就是贵族与世家,在这盛极的疆土上,大大小小的世家如同繁星一般,数都数不清。
书院若不是有位院长坐镇,恐怕早就被这帮祖宗给掀翻了。
一位先天的存在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威慑力,从书院能镇住这么多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就能看的出来。
宁辰抬起头,透过道道阻碍看向书院中那座不起眼的屋子,他知道书院最强大的那位院长就在其中,一位如同神明般让大夏上下尊敬的强者。
据说,大夏当今的三公曾经都在书院做过学生,苦修十载后,登堂入室,最终成为大夏的儒首,将首和宦首。
所以,书院真的是一位学习的好地方,不论习文还是习武。
“轰”
两天后一个平常的清晨,遥远的东方,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冲云霄,如同一道白虹贯穿天地之间,可怕的威势让整个天地都为之颤动起来。
这一刻,人间所有的武者都是一震,将双眼望向东方,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第六位先天”
真实而又可怕的事实,时隔近百年,人间终于再一次有人突破天地桎梏,超越了身后所有人,达到先天之境。
“会是谁?”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每一位先天强者都是威慑性的存在,而这一位新晋的先天所代表的力量将会对天下格局产生难以忽视的影响。
尤其是如今天下形势已经复杂到极点,一位先天强者突然出现,究竟会让大势生出怎样的变数谁都无法知道。
“是你吗?”
宁辰望着东方冲天的白虹,轻声呢喃道,那道白虹中有他熟悉却又更多陌生的气息,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渐渐糟糕了起来。
那熟悉气息中的陌生感觉让他厌恶,总觉得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那陌生的气息太冷漠,高高在上的冷漠,舍弃一切的冷漠,让他十分不喜。
以前的暮成雪也很冷,但却不是这种淡漠世间一切的冷。
“你是要升仙吗!”
宁辰心中烦乱,对着光柱很不喜地骂了一句,旋即转过轮椅,摆着一张臭脸走了。
这一天,书院的柴劈的乱七八糟,大小长短都不一样,显示着劈柴的少年心情极端不好。
又过了两天,书院的考试全都结束后,学生陆陆续续都走了,省亲的时间有一个多月,绝大部分学生和先生都是要回家的。
为何要说绝大部分,因此书院中还有一个人没走,那就是宁辰。
并非宁辰不想回家,而是他已无家可回。
书院学生走后,堆积的柴其实已不需要再劈了,但是宁辰还是每天照常过去劈柴,并未间断。
第五日,黑夜降临之时,柴劈完了,宁辰看着手中柴刀,怔怔发呆,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一道极为苍老的素白身影来到轮椅后,缓缓问道。
“不知道”
宁辰情绪低落地回了一句,他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想什么该做什么才会在这里发呆。
“夫子,你有家吗?”宁辰轻声问道。
“曾经有”
夫子平静而又缓慢地回答道。
活得久了,他几乎都已经忘了家这个字,但是,他真的曾经有过。
“夫子,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宁辰眼中露出浓浓的迷茫之意,宫中不能回,书院的柴又劈完了,他该去哪里?
天下太大,他身下这驾轮椅又能走到哪里。
“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夫子回答的很简单,这也是最简单的道理。
“回不去了”
宁辰眼中的迷茫更浓了,抬头看着夜空中飘零的雪,遥远的星空那里,是否又有人在想念着他。
夫子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宁辰述说。
这一夜,宁辰和夫子说了很多话,包括他的来历他都说了,有些事情藏在心中,藏的久了,已快让他发疯,所以,他什么都告诉了夫子。
夫子神色依然平静,即便听过了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人生百态,宁辰的经历不过是在百态之外,可不论怎么说,这还是人生。
夫子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宁辰和夫子虽然相识不久,但对夫子的信任却超过了任何人。
他并不担心夫子会将今夜的这些话说出去,原因很简单,他是夫子。
“既然没有去处,那便朝北走走吧,人生并一定非有目标才能前行,有的时候,迷茫也不是什么坏事”
天亮之时,夫子平静说了一句话,旋即便迈着苍老的步子缓缓离开了。
然后,宁辰也离开了,朝着北方,夫子随意指的方向,并没有任何的用意。
第三十七章 北行
风雪中,轮椅上的少年踽踽独行,孤单的身影在满目银装素裹中如此不起眼,却又如此清晰。
轮椅碾在雪地,响起咯呀咯呀地声音,宁辰曾服过天霜草,体内的真气也属寒,所以比大部分人都不怕冷,只是,腿上不断传来的痛楚让其脸色有些苍白。
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不长,却历尽坎坷。
北行的路没有目的,宁辰走到哪里算哪里,他身上有书院发的银子,劈柴得来的。
有的时候在荒野过夜,饿了,他就吃些干粮或者打一只野兔什么的,渴了,随便吃一口雪,雪天,最不缺的便是水。
大雪下的时间太长了,行人已很少出行,商队也在等待晴天,整个世界显得如此清静,静的有些可怕。
孤独是唯一而且不变的景色,渐渐地,宁辰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腿上了痛苦,便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痛苦。
习惯有的时候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可以让一切都渐渐地变得理所当然。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宁辰走的不是蜀道,但对他来说,身下的雪途丝毫不下于蜀道之难。
人只有到失去时,才知道珍惜,曾经的年少轻狂,如今已成回望,每日宁辰能做的,只是一直走,坐在轮椅上,一直走。
武道进境比往日快了许多,寒雪之天,似乎对他修为帮助很大,翻手之间,霜华凝结,如同下了一场小小的雪。
后天四品的修为,在这个世上已算不错,更何况,他修炼的日子还不到半年。
他算是幸运的,修行以来,在他身边指点的都是世间少有的强者,甚至,他还接触过院长,虽然那时他还昏迷着。
宁辰走了五天后,眼前终于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他来到了一座古城中,落月城。
古城的名字很特别,听说城外还有一座落月涧,很是险峻,却也是南北的最近之路,过往的商队多数选择从山涧之间经过,少了不少绕行的麻烦。
雪渐渐停了,天空还没有放晴,然而,憋了一个多月的人们还是出了屋门,扫雪的扫雪,上街的上街。
古城渐渐地热闹起来,东西的叫卖声,路人的讨价还价声,夫妻的吵架声,还有小孩子挨揍时的哭声。
宁辰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世间百态,心情平静,如同过客,其实,他真的只是过客。
“驾”
突然,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平静,远处街角,一人一骑飞快在大街上奔驰,刹那间,路人惊慌,鸡飞狗跳。
宁辰在街道的中间,本来也能来得及躲开,不过,正待转动轮椅躲开时,双手又停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躲?
他这一生,躲的还不够吗?
大街上,人已散开,唯有奔驰而来的马,还是坐在路中间的宁辰。
有人惊呼,有人担忧,还有人幸灾乐祸。
人群前,有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眉目秀美,淡有愁容,也好奇地静下心神看着路中间的少年郎。
黑马奔来,上面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嘭”
一声恐怖的巨响,黑马悲鸣,漫天飞起的雪花中,轮椅上的少年稳稳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少年的手按在了黑马脸上,所以,黑马寸步不能行。
黑马上的年轻人嘭地一声摔了下来,摔的很惨,一脸血痕。
“找死”
年轻人立马爬了起来,满脸狰狞,拔出腰上的剑便朝宁辰砍来。
“唉”
宁辰轻叹一声,不知在叹些什么。
下一刻,一把普通的柴刀挥下了最完美的锋芒。
为何说完美,因为,这一刀宁辰已经挥了两个多月,不知道多少万次。
“叮”
一声脆响,年轻人手中的剑应声而断,毫无悬念。
年轻人愣了,路边的行人也愣了,只有少年静静转动着轮椅,缓缓离去。
秀美的女子眸中的好奇更浓了,奇怪的少年郎。
宁辰感受到了人群中女子好奇的目光,看了一眼后,便继续离开了,很秀美的女子,只是看上去有些病弱,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那淡淡的疲惫却掩饰不住。
行路间,人与人的相遇,是缘分,也是天意,宁辰转动着轮椅与女子擦肩而过,不再相望,不再回头,渐渐远去。
“小姐”女子身旁,一位老妪轻声唤道。
“他和我很像”女子眸子闪过一抹疲意,轻声道。
“小姐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不可能有人比得上小姐”老妪肯定道。
“他和我很像”
女子再次说了一遍,语气平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地威严。
闻言,老妪沉默,不敢再反驳。
“走吧”
女人开口,旋即朝着与少年相反的方向走去。
短暂的插曲,并不能改变什么,一个要向北行,一个要往南走,彼此擦肩而过,已是前世的缘分。
北国的风光最是美丽,宁辰在落月城中呆了一日,夜晚,看着这古城与皇城不同的繁华,平静的心竟有了一丝留恋之意。
“有鬼啊”
城外,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不久,满城惊惧,自落月涧一道鬼轿出现,黑白无常开道,牛头马面开道,阴森之气,震惊整个落月城。
不少人都见证了这恐怖的一幕,一个个像发疯了一般跑回。
宁辰本来是最不信鬼神的,然而,如今他却是有了迷茫。
若世间没有鬼神,那么他的经历又是怎么回事。
否定了鬼神,很大程度上就等于否定了他的存在。
宁辰推动着轮椅朝着落月涧的方向走去,他真的想看看这个世间究竟有没有鬼神。
城中显然有和他差不多想法之人,在普通人逃之不及的时候却好奇的赶了过去。
淡蓝衣衫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本已要出城,又折返了回去。
“小姐,你身体虚弱,不应该靠近这些鬼气之物”老妪面露担忧,轻声劝说道。
“这个世上,不应有鬼”女子秀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变化,平静回答道。
老妪知道劝说不过,也只能跟着走了上去,她不怕鬼,只是小姐的身子太弱了。
寒风吹过,女子脸色微白,轻轻地咳了几声,脚下的步伐却依然没有停下。
夜晚,城外的山涧很是阴寒,尤其是断断续续一个多月的大雪后,积雪封山,山涧的路也被堵上,最浅处的积雪也厚逾膝部,难以前行。
众人来到山涧之时,幽冥鬼轿已经消失,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不见了踪影,唯有那至冷至邪的气息在山涧徘徊,久久不散。
“鬼女”女子看了许久,旋即淡淡说了两个字。
“这个世上,不应有鬼”
就在这时,一道迷茫的声音传来,回应道。
女子秀美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讽,道,“这个世上连先天这样的怪物都有,为何不能有鬼”
宁辰沉默,片刻后回道,“先天从前也是人”
女子冷声一哼,道“你怎么知道鬼从前不是人”
宁辰再次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山涧前,大部分人扫兴而归,宁辰也回转轮椅,朝城中走去。
女子走上前,站在宁辰身后,一双纤细美丽的手推动着轮椅,不多言,就这样静静地推着。
老妪目光掠过惊讶之色,并非因为小姐的身份,她惊讶的是,这一幕显得太过自然,仿佛就应该是这样。
“多谢”宁辰轻声道。
“嗯”女子平静地接受。
两人一前一后,宁辰坐在轮椅上,女子推着轮椅,并没有太多的话,而是静静地走着,夜色中,被乌云遮盖的月偶然露出一丝月光,转眼又很害羞地缩了回去。
“请问姑娘芳名”
“月灵”
“公子你呢”
“宁凡”
两人道了姓名,宁凡是宁辰随意说的,月灵也是女子随意起的。
姓名对两人而言,不过称呼而已,真假又有何分别。
“宁公子,是要望哪里走”月灵问道。
“北边,灵姑娘呢”宁辰随意问道。
“南边”月灵回答道。
“还真不巧”
“是啊”
两人随意在城中走着,老妪跟在后边,没有靠的太近。
落月城的夜晚很美丽,城中的河畔前,灯火通明,寒冷的天也阻止不了才子佳人在河畔弹词作赋,好不风流。
烟花之地,总是要热闹一些。
“公子似乎很喜欢这种地方”
月灵看着宁辰,开口道,话语平静,并没有讽刺之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想起了一些故人而已”宁辰回道。
这一次,月灵眼中倒是闪过一抹差异,宁辰并不像是一个留恋烟花之人,怎么会有故人在此种地方。
宁辰也没有解释,今日,他在城中看到一些地方竟有肥皂在卖,价格不贵,平常百姓也能够用得起,看起来月涵衣那个女人并不是坏到不可救药。
不知为何,他对月涵衣就是没什么好感,即便他知道凌烟阁对其中的女子已算是不错。
“许久没来,却没想到中原已多了一样叫肥皂的东西”似乎是心有灵犀,月灵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不禁叹道。
“姑娘不是中原人?”宁辰问道。
“呵”月灵摇了摇头,并不想再问题上再多说下去。
“宁公子,可否让月灵替你把一下脉”
“姑娘还懂医术?”
宁辰奇怪地问道,不过还是听话地将胳膊伸了出来。
“久病成医罢了”
月灵平静回道,旋即将手指搭在了前者手腕处。
片刻后,月灵收回右手,道,“公子似乎受过极重的伤,而且还从高处摔下,导致双腿经脉和骨头都受创严重”
“姑娘真乃神医”宁辰轻声赞赏道。
“神医不敢当,不过月灵有些好奇,以公子受的伤能够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不知哪位神医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月灵十分好奇地问道,普天之下,她还没有听说过有谁能有这样的医术。
宁辰沉默,没有回答。
月灵也没有再问,而是缓缓道,“其实,公子的伤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据月灵所知,天下至少有三样东西能治公子的腿伤”
“什么东西?”宁辰双眼微眯,问道。
“永夜神教的天书,北蒙王庭的天池,还有大夏皇宫的先天丹”月灵正色道。
“呵”宁辰轻笑一声,道,“姑娘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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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染血的墨剑
天书,天池是什么东西宁辰不太清楚,但大夏的先天丹,却是普天之地所有武者都向往的神药,据说,每一枚都能让一位后天巅峰的强者有三成的可能迈入先天之境。
这样逆天的东西,大夏也只剩下了三枚,而且百年来再未炼制成功过。
可以说,这三枚先天丹是大夏吸引天下强者的至宝,宫中的供奉,绝大多数都是为了这先天丹才甘心长年屈身皇宫。
宁辰从未奢望过,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咳咳”
突然,月灵掩嘴咳嗽起来,不远处,老妪神色一变,立刻上前将一枚丹药塞入前者口中。
“小姐,外边风大,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暂住一夜吧”
“嗯”月灵点了点头,秀美的脸上闪过一抹病态的苍白。
“月姑娘得的是何病?”宁辰面露一抹关心,问道。
“自小落下的病根,不碍事”月灵疲惫地笑了笑,回答道。
“既然这样,就在这栖凤楼休息吧”宁辰扫了一眼身后的楼阁,开口道。
老妪面露不愉,正要说话,却被月灵抬手阻止,轻声道“就听公子的吧”
片刻后,三人在楼中要了两个房间,宁辰一间,月灵与老妪一间。
回到房间中,老妪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小姐,以您的身份,怎么能在这烟花之地过夜啊!”
“他行,为什么我不行”月灵反问一句,道。
“他是男人,再说他的身份怎么能和小姐比较”老妪不甘道。
“男人,女人,呵”
月灵淡淡一笑,她要是在乎这些,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世人看起来大逆不道的事情了,至于身份,这东西虽然有用,却也最是惹人厌。
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不想再被这些无聊的东西束缚住。
“小姐,您快些休息吧,天亮后我们还要赶路”老妪劝说道。
“嗯”
月灵点头,旋即走到床边,一脸疲惫地躺下,盖上被子和衣而睡。
老妪吹了灯,静坐在屋中的另一张床上,调息打坐。
另一个房间内,宁辰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发呆沉默。
“叮”
夜深之时,繁华的街道也陷入寂静,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铃声在远方响起,如此清晰,仿佛冰面上掉落了一根银针。
宁辰双眼一缩,看着自远方而来的黑色影子,一颗心随之提了起来。
“叮”
阴森鬼气中,一尊幽冥鬼轿自远方而来,黑白无常开路,牛头马面抬脚,一步十丈,极为诡异。
看到如此诡异之象,宁辰顿时就不能平静了,心中震惊,世间莫非真的有鬼神吗?
嘭地一声,宁辰双手一拍桌子,身子连带着轮椅从二楼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宁辰一把抓向鬼轿前的黑无常,却如同穿越影子一般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宁辰眸子一缩,功体运转,柴刀挥过,斩向幽冥鬼轿。
“嘭”
柴刀斩在牛头身上,渐起一片火花,幽冥鬼轿却依然如初前行,转眼已在十丈之外。
眼看鬼轿离去,宁辰化刀为剑,一拍轮椅,身子化为银光掠过。
“一羽飞鸿,天地一剑”
快至飞鸿的一剑,斩向鬼轿,然而,马面挡路,回首刹那,勾魂一眼,宁辰精神顿时受到重创,怦然落地,口呕朱红。
“疯子”
不知何时,老妪出现在宁辰身边,开口讽刺道。
宁辰没有搭理她,双手拍了一下大地,身子飞起落回轮椅之上,旋即缓缓朝楼中走去。
经过这短暂的相遇,宁辰心中更迷茫了,先前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显然不是武者假扮,若是这样,岂非真有鬼神存在。
“咳咳”
精神受到重创,宁辰一阵剧烈地咳嗽,脑中剧痛,昏沉中有着难以言语的空虚。
“宁公子,你这次太莽撞了”
月灵也被屋外的动静惊醒,来到宁辰身边,将一枚丹药塞进后者口中,语带责备道。
“情非得已,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罢了”
宁辰没有拒绝月灵的好意,丹药入口,顿化一股辛辣的清流,脑中的剧痛立刻好了不少。
“打扰姑娘休息了”
抬头看到月灵脸上的疲惫,宁辰歉意道。
“恩”
月灵点头,宁辰确实打扰她休息了。
听到月灵毫不委婉的回答,宁辰嘴角少有的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真实的,并非从前一直挂在脸上的习惯。
折腾了半天,老妪带着月灵回房休息,宁辰也回到自己房间静心调息。
天亮之时,宁辰睁开眼,推开房门,看到门前的月灵和老妪,知晓两人是来告别。
“要走了?”
“恩”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告别,没有离别的不舍,更没有离别的伤感,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做离别惜惜之态。
“昨夜见公子所用乃剑招,今将此剑留下,权当相识之礼”
月灵从老妪手中接过一柄墨色的剑,赠予宁辰,道。
宁辰没有接,轻声道,“我已有柴刀”
月灵还是将墨剑放在宁辰手上,坚持道,“柴刀毕竟不是做打架之用”
宁辰没有再拒绝,双手拂过墨剑之身,轻叹道“多谢”
“不用,有缘再见”
话声落,月灵便转身离去,走的如此洒脱,不带一丝留恋。
老妪看了一眼宁辰手中的墨剑,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跟了上去。
墨剑无鞘,剑锋不露,并非绝世锋锐之剑,拿在手中亦十分沉重,非常人能够随意使用。
然而,宁辰却很喜欢,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单纯的喜欢。
北行的路依然要行,宁辰在城中找到铁匠铺打造了剑鞘,同样漆黑如墨,不见锋芒。
柴刀和墨剑并排放在了轮椅之后,用牛筋缚上,宁辰脸露一丝疑惑,如今,他算不算刀剑合流。
这种答案注意不会有人给他,宁辰上路,从落月涧北上,齐膝的雪,很深,走的十分吃力。
轮椅的车轮被没住大半,宁辰双手转动车轮,一下,一下,异常坚持,不肯停下。
车轮碾着积雪,上面隐约还可以见到两排脚印,或许也是急着赶路的行人留下的,三十里落月涧,宁辰走了两天一夜,第二天日落时,终于走了出去。
离开山涧,柳暗花明,再无两边崖壁的阻碍,视野一下宽阔了许多。
“嗯?”
突然,宁辰双眸狠狠一缩,眼前,横尸遍野,鲜血染红满目白雪。
老人,妇孺,孩子无一例外。
宁辰如今已很少生气,动怒,但看到这一幕,心中怒火烧尽九重天,眼中杀机吞吐。
轮椅碾过染血的雪,沾染上了死者的鲜血,也沾上了死者的怨念,宁辰越走心越冷,眸越冷,双手青筋越是显露。
尸体上的刀伤参差不齐,身上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显然并非武者所为,而是强盗行径。
大夏立朝一千余年,对山匪贼寇打击极严,百余年前甚至派出一位武侯亲征,让大夏境内的山匪一时间几乎销声匿迹。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大雪封山的今天,在此出现了如此泯灭人性的一幕。
马蹄印记还在,显示着山匪并未走的太远,然而,山匪有马,宁辰不仅没马,甚至双腿亦残了。
宁辰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并未因为腿残了而有任何改变。
轮椅在雪地上前行,留下了一路血迹,走的越远,血迹亦越淡。
山匪要休息,这么大的雪,马也走不快,宁辰不休息,走的再慢,终究有追上的一天。
就这么,一天,两天过去,宁辰追上了山匪,在一处荒林之外,山匪正在林外生火,人不多,十三个,有男有女。
男人彪悍,女人妩媚。
篝火上烤的有东西,肉香四溢,飘出很远。
十多匹马拴在了林中,离山匪并不远,在大夏,马是很值钱的货物,山匪看得很紧。
宁辰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在这荒山野岭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出现,怎么看都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山匪的头领是一位很有警觉的人,下意识感觉到状况有些不对。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有眼力之人,山匪中妩媚的女子起身,扭着身子来到宁辰身边。
“小弟弟,你怎么再这里,你的家人呢”
女子手臂缠着宁辰,整个身子几乎都要扑了上去。
“请问,落月涧前的人是你们杀的吗?”
宁辰没有挣脱,而是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妩媚女子,微羞一笑,问道。
看到眼前少年羞涩的笑容,女子不知为何感到浑身一寒,不自觉松开了手臂,退了半步。
“请问,落月涧前的人是你们杀的吗?”
宁辰再次问道,声音依然羞涩平静,不带一丝威胁。
“是,不,不,不是……”
女子先是点头,旋即感觉到不对,正要否定,然而,她却没了机会,但见一道墨光划过,最后的两字顿时卡在了喉咙中,再也说不出来。
墨剑染血,是宁辰第一次杀人,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传说中恶心的反应,很奇怪,就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轮椅走过时,女子方才倒了下来,墨剑不锋利,宁辰的剑却很快,一剑封喉,没有留下太多痛苦。
剩下的山匪终于反应过来,拿起手中的刀就要反抗。
不过,山匪终究是普通人,即便狠辣凶残,也不可能是一位武道四品的武者对手。
墨剑无情挥舞,十一位山匪很快便一一倒下,山匪首领要逃,却被一柄飞驰的柴刀贯穿了胸膛,倒落雪中。
宁辰的冷酷让人感到心寒,十三位山匪无一活口,连同一位娇媚的女人。
宁辰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是心慈手软之人,他从前曾说过,他信奉的是,我不入地狱,让别人入地狱。
说此话时,他是认真的,并非戏言。
也许,昔日暮成雪和青柠不愿教他武道是对的,只是,他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墨剑上的血还是热的,宁辰用冰冷的雪拭掉剑身上的血,同时也将剑身冷了下来。
他知道,他并不后悔……
第三十九章 雪夜
山匪劫走的财位还拴在马上,宁辰放走了所有的马,只留下了一匹小小的白马,白马尚幼,放走之后,很难活下来。
小白马显然受了惊吓,战战兢兢地站在宁辰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宁辰将小白马的缰绳拴在了轮椅背上,他走一步,小白马也跟着走一步。
小白马的口粮有它自己背着,宁辰自己的干粮也自己带着,谁都不影响谁,他们只是同行的伙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关系。
他从山贼身上和马上搜出了不少东西,除了金银,布匹,毒药,**外还有一封信,一封尚未打开的信。
宁辰看了封信用的火漆,眉头就皱了起来,等待看过信的内容后,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这样重要的消息,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写信人太自信,还是太愚蠢。
宁辰相信是后者,因为这封信最终落到了他的手中。
北行的路不会因为一封信而改变,宁辰依然继续向北走,有了小白马,他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小白马的口粮不多,看来山匪就没打算在外作案多久,他身上的干粮倒是还有些,不过,小白马会不会吃他就不清楚了。
走了大半天后,小白马明显对他的警惕小了许多,有的时候还会主动用嘴巴碰一碰他的脸。
这个时候,宁辰总是一把扒拉开小白马,这家伙太不讲卫生了。
有人相伴的路途总是少了一些孤独,虽然小白马并不是人,但却比很多人都要聪明。
它知道日后很可能就要跟着眼前的人类混,所以对后者的态度越来越亲昵。
宁辰很困扰,气的极了,干脆就把缰绳解开,让小白马自生自灭。
然而,聪明的小白马总是自己跟上去,宁辰走一步,它便跟一步。
谁说世间脸皮最厚的动物是人类,宁辰就觉得小白马的脸皮已超越绝大数人类。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让小白马跟着,缰绳也不栓,爱咋咋地。
小白马也感到宁辰心情不爽,轻易不敢再凑上去。
于是,整个荒野上便出现了这一人一马,谁都不理谁的奇特景象。
雪又开始下了,漫天白色的飘羽,很是美丽,宁辰不知道,在他刚走后,三道身影出现在被荒林之外,一男,一女,一太监,看到满地的山匪尸体,不禁眉头一皱。
三种人的男子仔细搜了十三具山匪的尸体,旋即摇了摇头,道,“信已被人带走”
女人查过山匪身上的伤口,平静道,“剑伤相同,是一个人”
“速追”
老太监看了一眼地上的轮椅印和马蹄印,沉声道。
可惜,追了不久,轮椅痕迹与马蹄印已被刚下的雪重新掩盖,再也找不到方向。
“分头追”
老太监看了一眼除了身后的三个方向,当机立断道。
男人和女人点头,分别选了一个方向,老太监则继续朝北方追去。
不过,茫茫雪天,想要一个人谈何容易,况且宁辰本来就没有目标,只是随意的走。
北方很大,不是一般的大,宁辰走的累了,就近看到一个村庄后,便暂借了一晚。
其实,主要是小白马不想走了,又咬着宁辰的衣袖,不让他走。
虽说万物皆有灵,但一匹马聪明成这样,的确让人很是头疼。
老太监追的快了,也追偏了,他没有想到宁辰的脚步被一匹绊住,停下不走了。
宁辰借宿的村落再平凡不过,朴实,热情是村中人家的本色。
招呼宁辰的人家是一个三口之家,家中有年事已高的母亲,还有一对尚未成家的兄妹。
兄长是一位憨直的汉子,妹妹是一位贤惠的少女,不漂亮却十分秀气。
汉子的好客与少女的羞涩形成鲜明的比较,宁辰进屋后,汉子唤了妹妹却做饭,自己则帮助打理家中的杂事。
宁辰做为客人,被汉子安置到屋中最暖和的火炉旁,什么事也不让插手。
两人的父亲早已卧床多年,连话都已说不出来,家中全靠汉子一直撑着,这些年不但耽搁了汉子娶妻,连少女出嫁也成了问题。
穷人孩子早当家,用来形容汉子与少女最合适不过。
宁辰没有说什么,静静地来到老人身旁,右手轻轻按在老人后心,旋即微弱的银光亮起,丝丝真气顺着右手注入老人体内。
片刻后,宁辰收回右手,转动轮椅重新回到火炉旁。
能做的他都做了,老人早已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想要好起来是不可能的,他做的,只是能让老人好受一些,不那么痛苦。
至于,能不能稍微恢复一些,比如开口说一两句话,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人的生老病死,是这个世上这难违背之事,他不行,皇帝不行,先天也不行。
若是有人能做到,那只能是神明,可惜,他只见到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未见过神明。
“谢……”
床上,老人颤抖着动了动嘴,说的很轻,除了宁辰没有人能够听得清。
宁辰咧嘴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说吧,好人总是会有好报。
不多时,少女已把饭做好,端上桌子,宁辰转动轮椅来到桌旁,胃口大动,他早就饿了,这些日子天天吃干粮,嘴皮都快磨破了。
饭菜很简单,都是自家准备过冬的干菜,少女手艺很好,将这简单的食材也做的香气扑鼻。
宁辰吃的很饱,饱的已经吃不下,汉子的热情有些过了,他不好意思拒绝,最终实在是撑得不行,才不得不开口拒绝汉子这吓人的热情。
少女吃的很少,可能是有生人在,少女的脸一直是红的,让一旁的宁辰很是不自然,他还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姑娘。
他从前遇到的女人都是比较彪悍的,比如,暮成雪、青柠、九公主、夏妙语,算了,还是吃饭吧。
饭后的洗碗工作,宁辰自然也插不上手,少女的贤惠足以让前边那几位羞愧而死,他甚至怀疑过,像暮成雪或者青柠到底知不知道禾苗长什么样。
小白马的晚饭还是它自己背的口粮,宁辰没有帮它改善伙食的意思,再说,这大雪天去哪找东西帮它改善伙食。
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件麻烦事。
家中只有两张床,一大一小,平日,老人和少女挤在较大的床上,也方便少女照顾母亲。
其实,宁辰根本就不需要上床休息,他大多时候都只是坐在轮椅上闭目调息,修炼的同时也当做休息了,奈何,汉子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让宁辰上床去睡。
宁辰无奈,只能听从安排,汉子这才憨厚地笑了,自己随意找了几块木板搭在两个凳子上,做了一张简易的床。
夜晚的风声很大,宁辰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屋外的风声,心中却没有丝毫睡意。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外边又下雪了。
腿上传来的剧痛一阵猛烈过一阵,宁辰已习惯,但并不代表他感觉不到。
突然,村外传来了狗吠声,下一刻,狗吠声止,销声匿迹。
屋外不远处的草棚下,小白马呼哧呼哧地打着粗气,似乎再提醒屋内的某人。
宁辰起身,坐上轮椅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有人来了,而且还是武者。
宁辰不笨,相反,他要比很多人都要聪明,他知道,来人为的是他手中的信。
老太监看到轮椅上的宁辰后,明显一愣,显然,他认出了宁辰的样子。
其实,宫中很多人都见过宁辰,那个时候,他是才子,是英雄,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今天,他却成为一个被人追杀的残废。
老太监不解,在他印象中,眼前的宁辰应该还在真极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辰不认识老太监,宫中太监那么多,他哪能谁都认识,但这死太监的衣服,他很熟悉。
这是西宫的衣服,夏宫中各宫的衣服大体相同,却有细微差别,他在宫中日子不算少,自然了解一些。
老太监追过之后,没有找到宁辰的身影,不得已返回,路过村子后,打听到有一位少年傍晚进村,他便知道他找对了地方。
老太监是武道六品的高手,比宁辰要强上不少,更不要说一个是正常人,一个是残疾。
哦,不对,两人都是残疾,只不过残的地方不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实力相差的着实不小。
老太监有心要杀掉一切看过信的人,所以,二话不说,一掌便朝宁辰拍来。
宁辰举刀格挡,顿时感到一股巨力传来,身子连同轮椅嘭地倒飞三丈远,撞翻了小白马的草棚。
小白马惊怒,这是它躲雪的地方,弄坏了它晚上睡哪。
小白马嘴蹄并用,把宁辰从草堆中刨了出来,却见后者一口鲜血呕出,染红了身前大片白雪。
“一边去,别碍事”
宁辰一把扒拉开小白马,残疾人打架,你一匹马参和什么。
就算帮助残疾人,也不该由你一匹马来。
宁辰扶起轮椅,旋即坐了上去,还好他双手没有残,不然连轮椅都上不去了。
手中的柴刀已经变形,凹下好大一块,老太监的右手不是一般有劲,让宁辰恶心了半天。
这怎么打,根本没法打。
双手掰了掰弯曲的柴刀,他发现这刀基本已经废了,再掰也掰不直了。
老太监本来还担心宁辰有什么后招,然而,一招之后,便对后者实力了然于心。
四个字,不堪一击。
修为不行,招式不行,经验更是差劲,除了反应快点,其他一无是处。
宁辰不知道老太监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气到爆炸。
他的感觉,老太监很强,比他要强。
其实,两人给对方的评价已说明双方实力的差距,一个是武道菜鸟,一个是江湖老手,着实没有什么能相提并论之处。
外边的风雪越来越大,宁辰的双眼也越眯越紧,这一战,麻烦了……
第四十章 雪夜霜宁
飘落的雪花中,宁辰与老太监对峙十步之外,实力的差距,让这一场雪中的战斗并没有太多悬念。
武道五品之上,与五品之下是截然不同的境界,宁辰迈入武道四品后修为再难寸进,便是被这一道天堑拦在前面。
宁辰拔出了身后的墨剑,全神凝聚,这一战,只有生死,再无其他。
老太监手中并未兵器,一只干枯的手拍下,却携带千斤巨力,难以抗衡。
嘭地一声,掌剑相碰,宁辰一退再退,墨剑一转,插在地上,止住退势,旋即左手一拍轮椅,一道漆黑的流影划破夜空,无声无息朝老太监掠去。
“雕虫小技”
老太监一声冷哼,掌劲呼啸,随手一挥震开了暗矢。
宁辰身下轮椅再动,银色光芒凝结剑身,霜华震荡,卷起一瀑风雪,剑光之中,一道又一道黑影再度划出。
老太监抬手接剑,抓住剑身后,身子一偏,躲开飞来的暗矢。
“喝”
宁辰一声冷喝,体内真元怒催,剑身下压,嘭地一声,两人周身雪花荡开,惊起一丈高。
“放肆”
老太监握剑的手鲜血流出,脸色一寒,另一只手凝聚元,一掌印向宁辰胸口。
“哇”
但见宁辰口中鲜血呕出,老太监眉头一皱,身子退后,避开了这一口血。
比起正常人,老太监更爱干净,甚至可以说有严重的洁癖。
然而,老太监一退,宁辰双眸凝起,抓住这短暂的机会,不顾伤势,左手拔出柴刀,化刀为剑,近在咫尺地一步内,极招再出。
“一羽飞鸿,天地一剑”
惊鸿一剑天地鸣,咫尺之内,一步之遥,强如老太监也无法避开这快若飞鸿的一剑,不得已松开握在墨剑上的右手,挡在身前。
“不可能,你怎么会剑供奉的招式”
老太监眸子一缩,急声喝道。
“噌”
刀身入体,穿透手臂,却被雄浑的真气挡住,再不能寸进。
“喝”一招得手,宁辰哪还管得了这么多,体内真气再催,墨剑撑地,借力再将刀身推进两寸。
“找死”
老太监面色难堪,也管不得宁辰与剑供奉是何关系,左掌凝气狠狠印向宁辰丹田气海。
“既然活不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宁辰眼中闪过一抹狠意,不躲也不避,墨剑掠出,同样刺向老太监气海之处。
宁辰修为不如老太监,经验不如老太监,甚至连残疾的方便程度都不如老太监,但他有一点老太监拍马也赶不上。
他不怕死,更不在乎这一身修为!
人最大的恐惧便是未知,人之所以怕死也正是因为对死后的未知,但宁辰知道,因为他死过一次,所以,比起绝大数人,他不怕死。
至于修为,就更是无所谓,你不能要求一个刚刚修行几个月就到达后天四品的人有多么在乎这一身修为。
“疯子”
老太监气急,他做不到宁辰这么疯狂,所以,他退让了。
拍向宁辰气海的手抓向墨剑,企图挡住这同归于尽的一剑。
宁辰冷哼一声,眸子划过狠意,真气提至巅峰,墨剑全力刺向老太监丹田。
“噌”
刀剑齐动,一者刺向心口,一者刺向丹田,老太监的手一只挡着刀,一只抓着剑,鲜血流淌,不断落入雪中。
啪啪地血滴声,在这雪夜显得如此轻微,宁辰做的已相当了不起,以四品残疾之躯让一位六品强者伤至如此,即便他身上的伤更加严重。
刀剑已难寸进,老太监体内真气锁住了刀剑,让宁辰拼死的战果止步于此。
下一刻,老太监狰狞着脸,真元怒催,欲要一掌彻底废掉眼前年轻人。
然而,就在这时,老太监身子一个踉跄,真气一滞,差点栽倒在地。
“怎会”
老太监心神惊愕,惊慌间欲再提真元,却为时已晚。
“喝”
宁辰松开握剑的手,翻掌强催最后真气,旋即一掌拍向墨剑后端,但闻一声入体轻响,墨剑突破老太监的阻挡,一剑刺入后者丹田。
“呃”
一声痛苦的长哼,老太监气海被剑上的力量震散,真气乱串,口中鲜血顿时溢出。
“可恶啊”
老太监面露极端痛楚,翻手一掌印向宁辰胸口。
“嘭”地一声,宁辰倒飞出去,砸落雪中,鲜血长呕。
“怎会,我怎会……”
难以置信的眼神,却难掩残酷的真实,老太监脚步不断后退,左臂上的柴刀,丹田处的墨剑依然还插在那里,鲜血流淌,不断染红着大地。
“呃”
宁辰胸口一闷,再次呕出一口鲜血,眼神望向前者,他知道,老太监完了。
刺入丹田的墨剑涂有毒药,老太监气海已废,真气散乱,更是加剧了体内剧毒的蔓延。
然而,先前老者那一滞,是因此柴刀上有**……
老者退后十数步后,终于砰然一声倒落雪中,临走的眼神,充满不甘与悔恨。
宁辰挣扎着爬上轮椅,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白马,嘶哑着喝道,“装什么死,还不赶紧过来”
房屋之外,已经被两人的大战折腾的满目疮痍,还好,今晚的风雪很大,不仅掩盖了打斗的声音,就连地上的鲜血也会很快掩去。
老太监的尸体不能留在这里,宁辰唤来小白马自然是来当苦力,不然还能让他一个残疾人背走?
小白马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反抗,只能任何宁辰将已经死透的老太监仍在它的背上。
将现场收拾完,宁辰和小白马一前一后朝村外走去,感觉离村子够远后,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挖了一个大坑将老太监埋了。
立碑是不可能的,他相信老太监肯定有同伙,就像他之前相信一定会有人因为那一封信追杀他一样。
墨剑上的毒药和柴刀的**已经被老太监的血冲的差不多,而他从山匪身上搜出来的存货也只有这些,之后怎么面对可能来到的追杀,着实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往回走是不可能的,自从他拿到那封信开始,他就只能一直往北走,不要和他讲什么民族大义,小命没了,什么都白扯。
他只能继续北行,直到干掉所有追杀的人为止。
北行不会改变,唯一不同是从前他是自愿的,漫无目的的,如今,他是被逼的,不走不行。
不幸的是,他并不知道老太监究竟有多少同伙,或者说,他不知道老太监背后之人究竟派出了多少人来劫这封信。
希望在这一行人中,老太监是其中最强的!
风雪越来越大,看来又有下上一夜的意思,宁辰埋完老太监便回村落了,现在他需要休息,非常需要。
推开房门,汉子和少女还在熟睡,唯有老人已醒来,看着宁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宁辰干涩一笑,和老人打了一个招呼,旋即十分狼狈地躺回到床上。
体内真气消耗地七七八八,宁辰也不敢睡,静心引导着所剩无几的真气修复着体内的伤势,他还活着,真好。
老太监的两掌震伤了他大部分内腑,好在前者出手之时受到伤势或**的影响,仓促之间都未能凝聚全力,加上他们的修为差距并非绝对的天差地别,否则,方才就已经换成老太监埋他了。
伤势很重,不过,天亮时,他还是必须赶路。
他若留在这里,对村落的人来说很可能是一个灾难,他不能冒这个险。
一夜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天亮之时,宁辰收拾好东西,告别了汉子的热情挽留,重新上路。
他睡过的床上有一小包银子,不多,却也足够汉子娶妻,省着点的话,给少女置办些嫁妆也差不多够了。
这是山匪抢~劫的银子,他挑了一些零零碎碎,没有任何印记的碎银,这样一来也不会给汉子一家带来什么麻烦。
屋外的棚子只能留给汉子自己去修了,他急着跑路,不能再留下帮忙。
有时,宁辰心中也十分无奈,似乎自从他来到这个世间,他就一直在跑路。
在大夏皇宫时,他为了小命要想办法出宫,如今出了宫,他还是要为保命继续跑路。
小白马依然死皮赖脸地跟在后边,宁辰也不管它,马虽小,饿极了杀了也是肉。
小白马当然不知道眼前人类想些什么,否则一定会给他一蹄子。
外边的世界大天大地,一人一马在茫茫白雪中,就跟两只小蚂蚁差不多,想要寻到踪迹也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宁辰心中并没有太多慌张。
风雪中,一个残疾的人,一匹雪白的马结伴而行,很少说话,也确实说不上话。
“轰”
就在这时,北方天地间,一道金色光芒直冲天际,神圣的气息荡开,冲散了天际的乌云,亦冲散了漫天的风雪。
这突来的天象震惊了整个北方,无数人的目光望向了这里,目光中充满了惊愕。
宁辰眉头一皱,莫非又有人迈入了先天,先天强者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小白马被这震撼的景象吓了一跳,差点连马蹄也软了。
片刻后,宁辰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有人迈入先天,这道金色光芒缺少了人的气息,只是死物而已。
在这大风大雪的天,荒野罕迹,离光柱最近的人只有宁辰和小白马。
轮椅拨动,白马启程,朝着光柱走去。
人都是有好奇之心的,宁辰也不例外。
然而,宁辰走的不快,小白马走的也不快,虽然好奇,但他并不热情。
不过除了宁辰之外,整个北方的武者都陷入了疯狂的激动,如此天象,定然是不得了的古之遗迹出世。
百年前,天书从地底出世时,异象就和今天很是相似。
可惜,当时的异象出现在了西方,最终天书也毫无意外地落入了永夜神教手中。
千年以来,大夏如此强盛,却也只掌握了一卷天书而已,所以说,古之遗迹的归属除了实力外,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宁辰似乎有此运气,古之遗迹也离他最近,可惜,他除了好奇之外,实在提不起太大的热情。
风雪中的一人一马走的不快,不过因为实在很近,走的再慢也渐渐靠近了遗迹出世所引起的异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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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古之遗迹
来到金色光柱附近时,天地异象已渐渐消失,本也不奇怪,这只是异象,又不是太阳,不可能照上十天半个月。
宁辰看着地上的大裂缝,眉头皱了又皱,着实没有下去的兴趣。
他是来寻宝的,又不是来找死的,这么大的裂缝,即便有宝物也有命去无命回。
宁辰想走,小白马却衔着宁辰的衣袖不松嘴。
“你一匹马,哪来这么大好奇心”
宁辰皱着眉头,呵斥道,这家伙越来越人性化了,可是,你是一头马,人性化有毛用。
可是,不管宁辰怎么训斥,小白马还是不松口,甚至一点点拖着宁辰往裂缝中走。
见过欺负残疾人的吗?宁辰见过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次见欺负残疾人的马!
“真的想去?”
宁辰心头一阵火大,不耐烦地道。
“呼哧”
小白马喉咙中发出一声呼哧声,表明态度。
“那便去吧”
宁辰应道,它一头马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裂缝很陡,看上去很深,宁辰将抽出墨剑,吭哧一声插入被寒冬冻实的泥土中,旋即将小白马头上的缰绳解开,顺着腰腹绑在轮椅上。
然后,轮椅上的宁辰连带着小白马淡定地跳下了裂缝。
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人?
不是横的,不是愣的,而是不要命的!
如今的宁辰和小白马明显直接超越了横与楞,直接上升到不要命。
跳下裂缝后,宁辰拿着墨剑,待到降下一丈左右,猛然将墨剑插入裂缝的冻土中。
“哗啦啦”
墨剑划出一道半尺长的扇形,旋即才稳了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散落的到处都是。
下方,小马悬在轮椅下面,打着秋千,身上被缰绳都勒出了血痕。
“你该减肥了”
宁辰心烦的说了一句,他竟然会跟着这畜生胡闹,真是闲的脑子进水。
小白马很受罪,被缰绳拴着腰腹,却执拗的没有痛出声,这一点和某个人很像,性子拗起来时,比一头驴还倔。
宁辰拔出墨剑,身子又猛地掉了下去,接着,一把柴刀插入了冻土中。
这一次宁辰却失算了,先前被老太监打弯的地方,再度扭曲,旋即,柴刀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跟炸坏的麻花似得。
然后,一人,一马没能止住坠势,继续掉了下去。
“真是便宜没好货”
宁辰将柴刀扔掉,嘴中埋怨书院道,旋即墨剑再度接力而上。
就这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一人一马总算落到了裂缝底部,宁辰折腾的满身都是泥土,小白马身上的马毛也被缰绳勒的掉了不少。
脱毛的凤凰不如鸡,掉毛的白马不如驴,刚才还英俊潇洒的小白马如今跟刚被人煮了拔完毛似的。
“你说我们下了干吗”
乌漆墨黑的裂缝中,宁辰和小白马大眼瞪小眼,心情极度不爽道。
“呼哧”
小白马不服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一头撞在了石壁上,痛的马嘴直咧。
“该”
宁辰从身上拿出一枚火折子,吹着之后,循着火光,也不理小白马,自顾自地朝着前边唯一的道路走去。
路很长,很长,非常长,没完没了,宁辰走的有些烦了,厌了,对小白马的态度就更不好了。
小白马不敢大的反抗,偶然吭哧一声代表不服气,却又被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给镇压下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火折子都快完蛋时,宁辰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丝光亮。
一人一马兴奋了,加快速度,来到光亮前,宁辰拿着墨剑,一剑劈开了被岩土挡住的洞天。
嘭的一声,岩土塌陷,入目的景象瞬间震惊了两双大大的眼睛。
眼前,难以描述,九曲十八弯,就想一个人体内的经脉似得,到处都是回廊,血红的泥土也与之前的岩土大不一样,看上去阴气森森,甚至可怕。
“我们不会是到地狱了吧”
宁辰看了一眼前方暗红的世界,转过头,艰难地问道。
“呼哧”
小白马回答了一声,听不懂,不过从马脸的表情上也可以看出马如今也很震惊。
“继续走”
宁辰一咬牙,都下来还怕个屁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前路很多,宁辰什么也不管,直接选最大的,最宽的,最亮的,反正也不知道前边有什么,选哪一条路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小白马更是什么意见都没有,宁辰走哪条路,它便跟着走哪条路。
两刻之后,一人一马又走了回来。
因此前方是死路,什么都没有……
“选哪一条,你说”
宁辰看着剩下的一条条路,咬牙切齿道。
小白马犹豫,在每一条路前都徘徊了一会,最终选了一条最小,最窄,最黑的路。
“你确定?”
宁辰不情不愿地问道。
“呼哧”
小白马回应。
“听你一次”
宁辰心一横,转动轮椅朝着斜前方的小回廊走去。
一刻钟后,一人一马又走了回来……
宁辰黑着脸,直想原地把小白马给烤了。
还剩下七条路,宁辰不知道怎么选,看了一眼手中墨剑,往地上一立,然后墨剑倒了。
“就这条”
宁辰指着墨剑剑柄指着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决定道。
一旁,小白马轻轻地吭哧了一声,对宁辰这随意之极的态度表示不满。
“有本事你别跟着”
宁辰侧身瞥了一眼小白马,语带蔑视道。
小白马不吭了,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宁辰这随意的选择是正确的,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眼前的景象再度有了变化。
一条河,一条很宽的河,暗黄色的河水,冒着点点气泡,甚至还有淡淡的腥气传出。
宁辰眼睛微眯,他想起了前世一个传说,其中提起过的一条河与此很像。
传言在冥界之中,有一条横在冥府之前的河流,起名弱水。
弱水三千,非死难度。
“我们遇到麻烦了”
宁辰随意揪下一根头发扔入水中,只见头发飘零,缓缓沉入水中,一丝波澜也没有泛起。
看到此景,小白马明显一惊,马蹄不自觉地退后两步,离弱水远远的。
宁辰对此嗤之以鼻,他相信,这河肯定能渡过去,只是他还没有想到办法。
传言,弱水之中有一条无底的木船,是唯一能渡弱水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前世很多传说在这个世间都已成为现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甚至连弱水这种东西都出现了,宁辰相信,就算再有无底的船,也不是稀奇的事。
宁辰转动着轮椅在河畔行走,突然,身子一顿,他又看到了传说中的东西。
黄泉花。
传说中长在弱水之底的奇花,服下之后,可以永生不死,但服下此花后,身体会逐渐腐烂,化为不死不活的状态,所以说黄泉花也是一种毒花。
宁辰看了半天,却不敢去摘,在这弱水中,没有人能够保证活命,他不怕死,却也不想找死。
“呼哧”
就在这时,小白马走到宁辰身边,马嘴呼哧了一声,然后咬着后者的衣服让他朝前方不远处离河岸约么十丈远的一堆垃圾中望去。
宁辰眼睛一眯,改变轮椅的方向,朝着垃圾堆走去。
称其为垃圾堆,因为这里既有白骨,也有断木,腐烂的衣衫等等,在这之中,还有一条破破烂烂的船。
更重要的是,船是无底的。
宁辰沉默着将船拽了出来,接着一点点将船拖到了弱水中。
下一刻,宁辰更加沉默了。
船果然浮了起来!
这已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作为一个来自无神论世界的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宁辰默默地拿了几块垃圾堆中的断木,在破船搭了几处落脚的地方,然后,牵着小白马一起走了上去。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便继续走下去,看一看在这弱水之后,究竟还有什么。
宁辰用一条断木当做船桨,缓缓地朝河对岸划去,小白马站在床上,身子战战栗栗,看起来害怕极了。
宁辰眉头一皱,呵斥道,“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让你跳下去”
小白马低声呜咽了一声,好了一些,身子不抖了,四蹄却依然打颤,显然还是害怕。
宁辰不再理它,一边划着船,一边静静地注意着对岸有没有什么危险。
到了这个时候,一些牛鬼~蛇神,幽灵鬼怪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他不相信,这么诡异的地方会什么危险都没有。
小白马是指望不上了,它能不吓到自己跳下去就算表现良好。
结果证明,是宁辰想多了,没有牛鬼~蛇神,也没有幽灵鬼怪,甚至连个骷髅架都没有出现。
不过弱水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宽许多,在破船上耽搁了足有一刻钟,才缓缓飘到了对岸。
破船说不定还有用,宁辰上岸后也将破船拖上岸,防止被弱水冲走。
小白马站在岸边,身子不再哆嗦了,一双马~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宁辰也感觉到前方气氛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再盯着他们似得。
“走”
宁辰沉了沉心神,旋即朝着前方走去。
不管是不是地府,他们都已经走到这里,是死是活都要进去看看。
小白马也了上去,马蹄迈动间明显沉重了许多。
半刻钟后,宁辰转动轮椅的手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大门,和大门上门刻着的四个大字,一双眼睛眯的更紧了。
“幽冥地府”
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并不难认,字体透骨,很是有力,甚至有一种难言的魔性,让人一眼便再难挪开。
宁辰心中感觉难以言语,换做任何人是他这种情况恐怕也是一样的感觉,若这不是永夜神教的恶作剧,就真的让人震惊了。
地府若是存在,那阎王呢,地藏王呢。
若是冥界为真,那冥王又在哪里!
宁辰缓缓推开了身前的大门,他要看看,这幽冥地府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幽冥地府
大门缓缓开启,入眼的不是任何奇珍异宝,而是一片灰蒙蒙地混沌,空无一物,连墙壁都没有,只是混沌。
宁辰转动着轮椅进入其中,还未任何反应,但见一队队无头阴兵踏来,阴兵身旁,盘横着幽灵鬼怪,很是骇人。
阴兵借道,鬼怪附体,宁辰试着避开,却发现无论怎么躲避,阴兵离他还是越来越近。
“幻觉么?”
宁辰眉头一皱,不明白怎么回事,回头之时,却发现大门已消失,整个混沌中也只剩下他与千百阴兵。
“杀”
阴兵举戈,杀声震天,转眼间已到身前。
诡异之象,却又不似完全的虚幻,宁辰挥手拔出身后墨剑,一剑荡开数柄战戈,身子随之退出十步远。
幸好,他身下的轮椅是书院的一位先生亲手做的,否则,早就经不住这连番的征战从而彻底毁掉。
此战来的莫名,宁辰不敢大意,挥剑凝气,战入阴兵之中。
阴兵不强,较之普通兵士都要弱一些,不过有鬼怪伴生,应付起来要麻烦许多。
阴兵的数量太多,宁辰身上渐渐开始有了伤痕,战戈划破身体,血花四溅中都会带入一股至阴至冷的气息。
幽灵刀剑难伤,唯有真气才能强行压制,然而,每一次鬼怪穿体而过,宁辰都会感到体内真气一滞,精神也差了许多。
“进不得,也退不了,尽是妖魔挡道”
宁辰心怒,气海真元汹涌,墨剑凝霜,一剑挥洒,七名阴兵随之残肢纷飞。
无穷无尽的阴兵,杀之不绝的幽灵,宁辰身上伤痕越来越多,鲜血也越流越多,混沌的世界中,残肢尸体断遍地,越积越多,尸骨成山。
没有任何的休息,亦没有任何的喘息,宁辰手中的墨剑已被暗红的血水染红,身下的尸体更是多的数也数不清。
不知杀了多久,宁辰只感觉自己握剑的手已经没了知觉,唯有本能的驱使,依然再不断地收割着挡在身前的阴兵和幽灵。
“咳咳”
真气的严重耗损,导致先前压下的伤势再度爆发,宁辰嘴中呕红,抬头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已再无可以站起的阴兵。
混沌的世界到处都是一样,没有黑夜和白天之分,仿佛万象初开之时的混乱,一切都毫无规则。
在这里,宁辰发现自己的真气较平日恢复的快了许多,甚至连近来一直没有任何进展的修为都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可惜,这里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好地方,更谈不上修炼的宝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阴兵会再次出现,这不知疼痛的死物,虽然缺少灵智,战力也不足,但庞大的数量加上半生的幽灵鬼怪,着实难以应付。
“踏踏”
就在宁辰好不容易压下伤势,恢复些许力量时,远方战马奔腾,转眼间,四名无头黑甲阴骑已挥戟斩来。
砰地一声,剑戟相碰,无头阴骑携战马余威而来,宁辰右手一麻,被战戟的冲击力震出五丈远。
“没完没了了”
宁辰轻咳一声,看着包围而上的四名无头阴骑,手中墨剑颤鸣,鲜血顺势流淌,一滴滴落在身下的尸首之上。
“嘭”
战局再开,四戟连环,攻守轮替,宁辰即便功体稍胜一筹,面对四人密不可分的配合,一时无法破局,身上再度染血。
“烦人啊”
久攻不下,宁辰心中厌烦,面对攻来的战戟不挡不避,硬受一戟。
战戟入体,批发染红,却见一只淌血的手攥住戟身,在古铜色的战戟再难寸动半分。
“当”
就在这时,另外三道战戟从三方而来,宁辰手中墨剑挥过,荡开两戟,旋即身子一退,顺势避开第三戟。
四戟缺一,配合短暂出现破绽,宁辰左手借力向后一拽,欺身而上,一剑划过,立断身前无头阴骑一臂。
“咳咳”
短暂的一瞬,战局几变,宁辰身体难承剧烈负荷,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阴骑臂力无穷,每一戟都有开山裂石之威,非人力可挡,宁辰仗着后天四品的功体,连挡数招,身体开始渐渐不支。
“这战戈”
宁辰握着从阴骑手中夺来的战戟,只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不断从手心窜入经脉,不得已,只能用真气强行压下,方才好受一些。
假如他没有猜错,这战戟久远前定然是极不错的神兵,只是,在阴骑手中时间太久,沾染了过分的阴气,变成了一件阴兵。
若是能驱除战戟中的阴气,说不定还会恢复原来的神兵特性,不过,这个可能很小,最大的可能,阴气驱除了,这柄阴兵也会随之变成一快废铁。
四名阴骑,一人已废,攻守皆出现很大破绽,已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阴骑除了力量奇大外,本身战力并不怎么可怕,剩下三名,宁辰最终有惊无险地一一击破,再怎么说,他也战败过六品高手的四品武者,虽然赢得不光彩,但毕竟还是赢了。
宁辰收起了一柄战戟,准备日后好好研究研究,这战戟对他的威胁太大,结实耐砍不说,其中的阴气对他体内的真元有相互克制之用,每一次招式对碰,都会无形中消耗他很多真气。
混沌之地阴气越来越重,阴兵,阴骑本是冥界将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方才推开的是幽冥地府的大门,为何会来到这个诡异的混沌世界?
宁辰想不明白,只能抓紧一切时间调息疗伤,幸好这个地方灵气相当浓厚,真气恢复要比外边快了不止一筹。
他身上的伤势已很严重,新伤旧伤,内伤外伤,全都急需静心调养,可惜,如今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阴兵阴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长久呆在这里,就算不被耗死也会被饿死。
这个时候,他有点想念小白马,若这家伙也跟来,饿得急了怎么也是肉啊。
想着想着,阴兵再次出现,宁辰头一阵大,轻叹一声,不得不强再度拔出了墨剑。
战局很没有意思,依然一面倒的屠杀,资质再普通的人,在不断的战斗中也会越来越善战,宁辰的资质再那些天才眼中很不入眼,但在正常人范畴已是不错。
阴兵之后依然是阴骑,同样四人,战斗更加激烈,换来的伤势也更加严重,但他没有选择。
到了最后,宁辰自己都已不知道杀了多少阴兵和阴骑,每一次千篇一律的战斗,受伤,疗伤,然后再战斗,再受伤,再疗伤。
杀人杀到吐,或许就是他如今的感觉。
他不想死,所以只能一直坚持下去。
而且,在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死。
他身上的伤并没有恶化的样子,时间在此仿佛已经不再起作用,只不过一次又一次伤势累加,也足以让他喝上一壶。
他甚至在想,若是能够出去,如此严重的伤势他会不会立刻就死掉。
日后的事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最起码现在他不想死。
没有时间,他就用阴骑的战戟来计数,杀一波收集四柄,杀两波收集八柄,杀到最后,一波接一波接连出现,数都数不清楚。
战戟堆成了小山,宁辰看的头疼,也懒得再去重新数。
再到后来,战戟就论堆来数,一堆,两堆……
阴兵阴骑不断出现,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宁辰应付的也越来越轻松,再遇到阴骑时,已不是旗鼓相当的战斗,而是单方面的杀戮,砍瓜切菜一般,毫无战斗的悬念。
墨剑上的血水从来就没有干过,腥味扑鼻,有些恶心。
没有时间的日子,过的如此单调、枯燥,宁辰感到他已经快要发疯,若不是还有不断出现的阴兵和阴骑作伴,他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很可能早已疯掉。
杀的厌了,烦了,甚至恶心地要吐了,可是,他还是要一直杀下去。
精神的折磨已远远超出了身体上的痛楚,若不是那一分要活下去的执拗,他或许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墨剑,任由阴骑的战戟将他四分五裂。
就在宁辰终于坚持不住,将要达到崩溃的边缘时,周围的混沌世界突然咔咔地出现裂缝,旋即砰然一声碎裂开来。
眼前景象瞬变,阴森威严的大殿中,一匹小白马一口吃掉了祭台上一颗珠子,破快了整个幻境之源。
宁辰得救了,救他的是一匹他惦记吃肉很久的小白马。
或许再晚上一秒钟,宁辰就疯了,但小白马吃的很及时,再最关键的一刻,吃掉了最关键的东西。
宁辰只看到了小白马吞掉了什么,似乎是一颗珠子,至于究竟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祭台上,还有一页金色纸张,一把诡异的血色妖刀,还有一把尊贵的紫金神剑。
宁辰转动轮椅来到祭台前,拍了拍小白马的马匹,态度良好,表示感谢。
“呼哧”
小白马不懂,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直对它十分恶劣的主人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
祭台前,宁辰盯着金色纸张,想了许久,旋即咬破手指,将血水滴了上去,只见金光大盛,金色纸张缓缓升起,然后化为一抹流光没入他丹田气海之内。
同样的招术,宁辰又用在血色妖刀和紫金神剑上,然而,刀剑光芒一荡,硬是将血滴震开,不肯接受。
斯文的不行,那便来野蛮的,宁辰眼睛一眯,真气运转一把抓向妖刀,但见一股磅礴的巨力袭来,猛然震开了刀柄上的不速之手。
宁辰收回右手转而试向长剑,结果却是一样。
如今的宁辰也不再是武道上的小白,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妖刀和神剑并不承认他,或许从一开始,他和绝大多数人就想错了,这幽冥遗迹,并非是无主之物,而是在等待某人的到来,而这个人明显不是他。
刚才若不是小白马吞了珠子,救了他,他恐怕就要永远陷入幻境之中。
至于为何小白马为何没有被幻境所困,这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只是,他也实在无法想象一匹马会被幻境困住。
如今的现实就是,小白马吞了别人的珠子,他拿了别人的金色纸张,而这里看上去最珍贵的妖刀和神剑他却又带不走。
第四十三章 冥子
宁辰很是纠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纠结,他受了那么大的罪,被人阴的那么狠,甚至差点困死在幻境中,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宝物在眼前,他却拿不到。
这种痛苦让他发疯,就好像别人捅了他一刀,最后连刀也要拔走。
“呼哧”
小白马喘了一口粗气,浑身红通通的,就如同被煮了一般,宁辰正烦着,没空搭理它。
“叮”
铃铛声响起,地府大门外,一尊幽冥鬼轿出现,前方的黑白无常一跳十丈,转眼便已靠近。
宁辰心中一寒,当机立断,拉着小白马就走,这鬼轿中坐的他不知道是谁,但那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尚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脑中热一次已经够了,他不能再去找罪受。
幽冥地府的大殿很大,祭台之后,是一座十丈方圆的血池,血池已干,唯有那血腥味经久不散,让人作呕。
幽冥鬼轿进入大殿后,停在了祭台前,轿中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祭台上的妖刀与神剑,嘴中一阵诡异的音符念出,意欲收复这两把神兵。
妖刀轻轻一颤,发出刺眼的血色光芒,正要飞出,却见神剑紫色光芒大盛,压下躁动的妖刀,两把神兵不断颤动,仿佛在争执什么。
最终,妖刀恢复平静,神剑也随之沉默下来。
“哼”
鬼轿之中,传出一声清冷的冷哼,显然对此结果甚为不满,然而,刀剑有灵,在这幽冥地府之中,谁都无法勉强两柄神兵认主。
“鬼女,好久不见”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一道至阴至邪的声音传来,来人神态俊美如妖,一袭紫中有赤的华服,眉目虽笑却有着让人浑身颤栗的寒意。
“冥子,你竟然也醒了”
鬼轿中的女子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异与愤怒,对眼前俊美的男子提前出世十分不喜。
“醒?呵,吾一直都在醒着啊”
冥子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祭台前,一声无所谓的浅笑道。
轿中的女子没有理会这明显的谎言,他们都沉睡了很久,不可能有人醒着。
冥子是冥界的异数,强大而又荒诞,让人惊艳的同时亦让人恐惧。
“你也是为妖刀而来的吗”
冥子醒来已是事实,鬼女也不再多做思量,而是沉声问道。
“吾说不是,你信吗?”冥子手指轻抚着妖刀上的纹理,嘴角弯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继续道,“不过,吾知晓很多人对之有兴趣,所以吾便来了”
“疯子”轿中,鬼女讥讽道。
“疯子吗?吾认为鬼女是最了解冥子的,可惜啊”
冥子抚心长叹,妖异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哀伤,愁苦的叹声似乎再为鬼女的不理解而心痛。
“深渊,你的虚伪让人作呕”
鬼女道出冥子真实姓名,语带讽刺,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谁都无比了解对方,自然不会被这虚假的表演所动。
冥子转过身,面露正色,轻叹道,“吾,从来都不说谎啊”
轿中传来鬼女冷声的一笑,“你这句话才是最大的谎言!”
“冥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今世不同以往,你的荒谬只会带给你死亡”
话声落,鬼女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嘴中轻念,黑白无常开道,牛头马面抬轿,幽冥鬼轿缓缓离去,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死亡,吾无比期待啊”
冥子轻抚妖着刀,眸中闪过一道道光芒,任由锋刃划破手指却犹如不知,一丝丝鲜血顺着刀身留下,让这冰冷的刀更显三分妖异。
妖刀并不拒绝冥子的鲜血,却也不承认其身份,只是静静地插在祭台上,血光明灭,一动也不动。
冥子静静地看着妖刀,很久之后,轻轻笑道,“妖刀啊,妖刀,吾便等你出世的那天,看你将整个世间染成最美妙的血色”
……
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宁辰并不知道,他走了后没有再回头,他很清楚那对邪门的刀剑不是他的,他动不了也拿不走,不过他把弱水旁的木船藏了起来,其他人也别想进来。
宁辰心情十分糟糕,一路念叨个没完。
宁辰承认,他心眼不大,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
至于鬼轿中的人能不能拿走那对刀剑,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虽然很不爽,但他确实没有办法。
如今的他连抬轿的牛头马面都打不过,更不用说鬼轿中的人或鬼了。
小白马依然周身通红,甚至有些烫手,看起来真的就像是被煮了一样。
“呼哧”小白马有苦说不出,有怨不敢发。
叫你乱吃东西,宁辰幸灾乐祸想道。
他对拿不走刀剑之事依然还有很大怨气,看小白马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最多也就难受几天,便不再管它。
“忍着点吧,对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宁辰从幻境中出来以后,话就多了很多,变得念念叨叨,其实也不难理解,任谁在幻境中被困了不知道几天,几月还是几年,身边没一个活人,甚至连只蟑螂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群又一群的阴兵,阴骑,就算不疯,也会变态。
小白马很痛苦,基本不理会宁辰在说什么,偶尔呼哧一声,也是被念叨的烦了,表示一下抗议。
可惜,宁辰根本就不在乎它的抗议。
在此刻的他看来,小白马的抗议也是可爱的。
或者说,只要是活的,就是可爱的。
幽冥地狱的大殿之后,是一片荒芜,坑坑洼洼,还有随意竖起的巨石,奇异古怪的地形一眼望不见头,让人感觉心头冷飕飕的。
宁辰眉头皱了皱,这地方他不喜欢,阴气过重不说还难走。
他是残疾人,走平地就比一般人费劲,如今让他走这诡异的地形,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
宁辰看了看小白马,丈量了一下后者的体系,最终还是放弃,这家伙看上去没几两肉,驮不驮动他还是两说,别再把他摔了。
昔日跳崖摔了腿,今天再磕着脸就太不值得。
想一想,他的命其实也够大了,跳崖没摔死,落下不久后不知道砸到什么东西身上,今日幻境又没死,被小白马救了出来,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但是不论怎么看他也不像坏人吧?
古人云,古人曰,古人说了那么多话,看来总是有出错的。
“小白,你说我是好人吗?”
宁辰转着轮椅,一边努力地爬着小坑,一边问道。
“呼哧”
小白马即便浑身难受,也忍不住表示了一下不屑。
“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宁辰乐的眉开眼笑,道。
“呼哧”
小白马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理会这个无耻的人类。
“等等”
宁辰突然手上一僵,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该不是传说说的十八地狱吧?
宁辰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前世他对神话传说涉猎的并不多,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幽冥大殿后,是不是十八层地狱来着?
宁辰心中一叹,书到用时方恨少,真是一点没错,早知道从前他就多看些有关神话传说的书。
走了不知道多久,一人一马吃光了自己带的干粮,喉咙也干得直冒烟,却发现这诡异的地方似乎永远走不到头。
“小白,我们不会饿死渴死在这吧?”
宁辰缓慢地转动着轮椅,有气无力道。
“呼哧”
小白马转过头呼哧了一声,示意他们可以原路返回。
宁辰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总感觉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守在那里,让他始终不敢有回头的念头。
“呼哧”
小白马继续往前走,意思是不回就不回,要死一起死。
“仗义”
宁辰对小白马的态度很满意,艰难地咧嘴一笑,他决定若是他能活下去,一定对这家伙稍微好点。
“呃”
又走了半天后,就在一人一马都已到油尽灯枯,气力将尽时,轮椅之上,宁辰突然身子一颤,嘴中一声痛苦的长哼,气海之内,两页金色的纸张在没有真气温养后,竟开始互相吞噬起来。
“都给我老实点”
宁辰震怒,一声暴喝,都已什么时候了,这两个家伙竟然还搞内斗。
小白马吓了一跳,看着宁辰,不明所以。
两页金纸仿佛是天生的对头,在气海中真气还充足时,勉强还能共存,然而,如今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已散离的差不多,两页金纸就再也无法保持和平。
宁辰脸色异常难看,沉声道,“我要死在这里,你们两个也得一起陪葬,最好都给我安分一点”
“嗡”
两页金纸颤鸣,似乎是听懂了一般,不再争斗,渐渐平息下来。
“什么该死的世界,连一张破纸也能成精”
宁辰心情糟糕地咒骂了一声,随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
不过再荒唐的事情他都见过了,也不差试这一次。
强催最后一丝真气没入祭台上收取的金色纸张之中,宁辰沉下心神,道,“听好了,现在我们是绑在一根绳的蚂蚱,你既然来自这幽冥地狱,自然知道如何出去,若是不想和我一起永远地埋在这里,就出来指条路”
金色纸张先是一阵沉默,旋即竟真的从宁辰的气海飞了出来,纸张之上,金光大亮,耀眼的光芒照向远方,隐约间,一道黑色的大裂缝依稀可见。
“我操”
这一次,宁辰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那里他们已经走过,只是当时根本就没有这道裂缝。
“希律律”
小白马兴奋地一抬前蹄,叫出了人生中第一次正确叫声,不再呼哧呼哧地装哑巴。
小白马跑的飞快,毫无义气地抛弃了宁辰。
“白眼狼”
宁辰愤怒地骂了一声,两手转动起轮椅,缓慢而又晃晃悠悠地朝着大裂缝走去。
这破地方,真是坑洼的烦人……
第四十四章 白衣男子
大裂缝很宽,如同在虚空中劈了一斧头似得,若不是金光所照,估计宁辰他们再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这个操蛋的世界总是有些操蛋的事情让人无法理解,比如,先天,又比如,会自己发光的纸。
宁辰感觉自己原来的世界观,就如同一面摔在地上的镜子,破的不能再破了。
走入裂缝中,一人一马默默前行,出去的路就在脚下,却依然有着几分不真实。
原来,他还是无法彻底认同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裂缝的路走到了尽头,恍惚间,他们已出现在一片雪原上。
小白马第一个动作,一蹬蹄,风骚的眼神甩过,然后一头栽在雪中狂吃了起来。
宁辰鄙视地看了它一样,没经历过世面的土鳖,真没修养。
下一刻,宁辰轻轻的捧起一把雪,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咔咔地带着冰碴嚼了起来……
爽!
一人一马舒爽地抬起头,满脸幸福。
在幽冥地府的日子真的就是地狱,没吃没喝,连雪都没得吃,如今发现能吃上一口雪都是幸福。
喉咙中的火辣感消退了不少,宁辰扔下手中的雪,看到小白马还在狂吃,不禁眉头一皱,对着撅起的马屁股啪地一巴掌拍了上去,呵斥道:
“不要命了”
像它这种吃法,命都会吃没的,什么事都要有度,他们的身体如今还很虚弱,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
“呼哧”
小白马瞥了一眼前者,然后退后两步,依然我行我素地继续吃起来。
宁辰大怒,正要发飙,突然看到小白马身下,刚才站着的地方积雪竟已经全部融化,不禁神色一怔。
这家伙吞下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都过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
宁辰心中担忧,不过看小白马吃的高兴,就不再阻止它。
“在这等着,别乱跑”
话声落,宁辰转动着轮椅,朝远处走去。
不多时后,宁辰回来,手中拎着一个狍子,不大,却也足够一人一马吃上一顿。
他不知道小白马吃不吃肉,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不吃也得吃。
火折子已经灭了,附件又没有枯木,生火已不可能,他的修为还达不到神之子那样可以引动天地变化的程度,无法凭空生火。
简单的解刨好狍子,宁辰忍住恶心将一片肉塞进嘴中,腥气扑鼻,多日没有进食的胃中一阵痉挛,直返酸水。
但他清楚,不吃就会死,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走出这片雪原。
胡乱给自己塞了两片肉,宁辰又切下一片塞进小白马的嘴中。
“呼哧”
小白马不愿吃,一下子吐了出来。
“吃下去”
宁辰脸色一沉,喝道。
看到主人发火,小白马委屈地呜了一声,叼起雪中的生肉,艰难地吃了起来。
宁辰感觉自己话有些重了,轻声一叹,抚摸着小白马的脑袋,轻声道,“忍着点,只要能活下去,受点苦是值得的”
小白马用脑袋蹭了蹭前者的胸口,看上去委屈极了。
“好了,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赶紧吃”
宁辰一把扒拉开小白马,不耐烦道。
没有经过处理的生肉腥味极重,带着淋淋鲜血,小白马吃的艰难,宁辰吃的恶心,一人一马在荒原中,你一口我一口,互相盯着,谁都不肯吃亏,生怕对方少吃一口。
雪原上的狍子都很小,除去内脏皮毛后,剩下的肉所剩无几,宁辰看着最后一块肉,一把塞进小白马嘴中,旋即用地上的雪净了净手,淡淡道:“走吧”
小白马痛苦地将最后一口肉咽了下去,然后听话地迈开蹄子,一边走,一边直想反胃。
大雪终于停了,但太阳还没有出来,这一场大雪简直是灾难,尤其是在北方,到处都是一片茫茫雪白。
宁辰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甚至连方向都搞不明白,雪原到处都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
雪中行路容易得雪盲症,所以宁辰每走一段时间就会将小白马的眼睛蒙起来,然后自己也闭上眼睛,靠感觉前行,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方向,一直走就行。
然而,他没想到,人若要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就在宁辰与小白马看到了前方的希望,一座城池若隐若现时,不远处,一位白衣男子斜面走来。
白衣男子看到眼前的一人一马后明显也是一愣,在这茫茫雪原中,这样的组合实在过于个性,太好辨认。
有一句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宁辰从男子身上感受到了杀机,眉头轻皱,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一道冷冽的剑光掩面而来。
“嘭”
剑指相接,荡起一瀑雪花,男子出剑,快至转瞬沦亡,一剑至身前,剑风逼面。
宁辰左手双指定住剑身,顺势一转,剑锋转向一边,卸力于无形。
同一时间,墨剑出鞘,半挽寒光,霜华激荡,一剑障目。
男子神色不变,左手伸出,一把抓住墨剑,火星四溅,竟是一双生铁锻造的手套。
宁辰双眼一眯,手中墨剑再添三分力道,嘭地一声,硬是生铁的手套斩出一个半指深的口子。
丝丝鲜血顺着墨剑剑锋流出,白衣男子首度见红,握剑的手一转,剑身分解,剑中取剑,刺向宁辰心口。
“无耻”
宁辰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却不曾检讨自己曾经是否更加不要脸。
剑中藏剑,令人防不胜防,然而,宁辰却遇到过比这更凶险的情况,所以,他动了。
轮椅不退反进,转身的刹那,墨剑回斩,如死神的镰刀,划过一道黑色的光华。
墨剑很快,招式也很刁钻,但宁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力不从心,这一剑,慢了。
最起码,比他在面对无头阴骑时慢上许多。
“哗”
衣帛裂开,划出一瀑血花,白衣男子连退三步,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宁辰心情烦躁,很不满意,他的身体较之当时变慢了,身下的轮椅速度也跟不上。
这其实不难理解,幻境与现实毕竟有着差距,将虚幻的招式变为现实岂能如此简单就能做到。
白衣男子的心情同样不好,他发现他武道五品的修为竟然无法完全压制眼前的少年,招式的对拼更是隐隐落于下风。
宁辰坐在轮椅上,双眼微微眯起掩饰了心中的思绪,通过方才短暂的交锋他也可以感觉出来,这白衣男子武道修为并不如那老太监,只是手中的长剑有些麻烦。
他要感谢在幽冥地狱幻境中的折磨,不然他还会是昔日那个空有修为却无法发挥的白痴。
说到底,练武就是用来打架的,强身健体就是屁话。
他跟剑供奉学剑的时候,老头就曾说过,剑的作用就是用来杀人,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而拿剑的人,就是剑者,拿剑杀人者。
当然,这个世上能称得上剑者的人不多,剑供奉说自己最多只能算半个,如此说来,他和眼前的白衣男子连半个也算不上。
宁辰开始有些恶心,也许是先前吃生肉吃的,眼睛也被雪光刺的有些疼,这个地方真不是打架的好地方。
白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瞬息功夫长剑再度逼命。
剑出的那一刻他还在想,为何这少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宁辰缓过神,墨剑横于身前,挡住咽喉前的一剑,旋即脑袋一偏,墨剑划过长剑剑身,刹那间的回转,鲜血洒落,断臂飞舞。
看着漫天洒落的鲜血,宁辰轻叹,他还是最擅长断人手臂,因为手臂是离他最近的。
下一刻,轮椅转动,墨剑再转,墨光划过,见血封喉。
白衣男子眼睁睁地倒了下去,身体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砸落雪中,再也无法站起。
“咳咳”
宁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不耐烦地伸手擦了一把,随即弯下腰在白衣男子身上随意摸索了几下,起身拍了一下小白马的屁股,道,“走,跟小爷进城”
“呼哧”
小白马应了一声,跟着轮椅旁,缓慢地朝远处的古城走去。
古城真的很远,两个家伙走到城中时,天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街上的客栈已要打烊,硬是让宁辰给阻止下来,他很饿,他兄弟小白马也很饿。
掌柜开始很不耐烦,不过待看到眼前少年手中拳头大的银子时,脸色立马阴转晴,恨不得将少年当祖宗一般供起来。
宁辰淡淡地朝小白马甩了一个眼神,示意道,怎么样,跟着哥混还是不错的吧。
小白马低眉顺眼地回应,态度端正,让宁辰很是满意。
“公子要吃什么?”掌柜谄媚地笑道。
宁辰看了一眼堂前挂的牌子,然后一一指了过去,一脸暴发户的模样,“除了这几个不要,其他一个来一份,不,两份”
听到前者的话,掌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假做关心地问道,“公子是要打包带走一份吗?”
“不是,那一份是它的”
宁辰一指门口的小白马,不甚耐烦道。
“公子是要这匹马也进来吃?”掌柜诧异道。
“不行吗?”宁辰更不耐烦了,墨迹个屁啊,他都快饿死了。
“这,不符合规矩啊”
掌柜面露为难,他这是人吃饭的地方,怎么能让一头畜生进来。
宁辰将手中的银元宝扔了过去,道,“这是你的了”
“呵呵,您的话就是规矩”
掌柜脸上乐开了花,二话不说,转身便朝后厨走去。
饭菜还没上来,两个饿死鬼便逮着堂中的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直到宁辰等的都要发飙了,饭菜终于端了上来。
大厨是被掌柜从被窝中揪出来的,迷迷糊糊中,发挥有些失常,不过,这不能阻挡两个眼睛放光的家伙疯狂的开吃。
由于人手不够,掌柜也在后厨帮忙,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准备来前堂看一看,一踏入堂中,立刻被一人一马气吞山河的样子给镇住了。
堂中狼藉一片,到处都丢满了空盘子,一人一马周围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旁,上菜的年轻小二看的脸都白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景象。
宁辰和小白马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吃相给人造成了如此大的心理阴影,两个家伙心里素质和脸皮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根本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于是,堂前吓傻的人越来越多,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起看着眼前一对奇葩的人和马……
第四十五章 剑城
堂中,宁辰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掌柜,眼中升起一抹恐怖的绿光,“掌柜,菜还没上齐吧”
“我……我这就去端”
被这可怕的目光盯着,掌柜周身顿时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回道。
掌柜走了,宁辰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几人,杀气满溢,吓的几人立刻惊如鸟散,回去端菜。
其余的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掌柜和小二,大厨,洗菜的,等等又开始围观,而且大有越围越多的趋势。
后堂睡觉的几个帮工也被这阵仗吓到,好奇之下,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惊的下巴都掉了。
怎么形容,一人一马吃饭的模样,简直是气吞山河,丧心病狂……
人这一生总有这样那样难忘的一幕,然而,在场众人可怜的记忆中注定要被眼前的一对饿死鬼印上一幕可怕的景象,这样的景象比今天的雪还要恐怖,百年难遇。
半个时辰后,一人一马终于停了下来,对视一眼,咧嘴一笑,同样的满足,同样的幸福。
战斗停止,大厨等人也浑浑噩噩地回去睡觉,一路上都没能反过神来。
小白马被小二带到马厩中休息,宁辰开了一个房间,准备好好睡上一晚。
这些天,经历了太多,他的脑袋被硬生生地塞进很多匪夷所思地东西,早就有些超负荷了。
终究,他还是一个普通人,有喜有悲,有自己的思想,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么多超乎想象的观念。
这一夜,前所未有的安静,马厩中的小白马和客房中的宁辰都睡的天昏地暗,雷劈不醒。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宁辰才推开了房间的门,揪醒还在睡觉的小白马,便要继续赶路。
小白马没睡醒,情绪不佳,或者说相当恶劣,于是撒泼打滚不肯走。
宁辰坐在一旁冷笑地看着前者闹脾气,片刻后,铿的一声拔出墨剑插在石板上,淡淡道,“走,还是不走?”
看到插在地上的墨剑,小白马猛地一个激灵,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希律律叫了一声,立刻起身就位。
“算你识相”宁辰收回墨剑,皮笑肉不笑道。
有些马,你就不能对它好,稍微给点好颜色,它就蹬鼻子上脸,准备开染房。
宁辰下了决心,要回宫一趟,见一次长孙。
这个决心下的很艰难,怎么回去尚且不知道,不过必须要回去。
他手中的这封信关系重大,更主要的是,西宫那边接二连三的追杀让他很是恼火。
皇宫之中,他唯一信任的就是长孙,要想让西宫有所忌惮,这封信放在长孙手中才最合适。
但是,决心归决心,只不过一想到要见长孙,宁辰心中就发虚,信任和害怕完全是两码事,若非逼不得已,他还真不敢回去。
也不知道这么多过去,长孙心中的怒火消了没有。
宁辰心中害怕,一边走一边跟身边的小白马念叨,“小白,过两天哥带你去见一个人”
“呼哧”小白马讶异,扭过头,眼睛眨动,意思再问,“什么人?”
宁辰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干笑道,“见了你就知道了”
上午小半天时间,宁辰转着轮椅在城中转悠,一路买了许多东西,然后一股脑丢到小白马身上。
以前各背各的是因为不熟,如今都这么熟了,还分什么你我。
更何况,这家伙吃他的喝他的,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
小白马委屈地接受了压迫,不敢反抗,今早的威胁还历历在目,它只能默默地咽下这个哑巴亏。
半日后,一人一马上路,一路南行,皇城的方向便在那里。
而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回一趟书院,因为,在见过长孙之后,他想去一趟东方的剑城。
书院和皇城其实离得并不远,对于极少数人而言甚至说相当近。
大夏的巅峰武力并不算强大,之所以还一直能镇住四方,一者因为大夏无敌的兵力,另一方便是由于书院的存在。
书院的院长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五人之一,即便现在出现了第六位先天,却依然改变不了院长是最强的五人之一。
先天强者也是需要时间积累,并非一步入先天便能达到当世五人那般威震天下的实力。
第六位先天虽然惊才绝艳,但依旧需要时间去沉淀。
这个世间,大概除了宁辰谁也不能确定第六位先天是谁,东方的那座荒城太过神秘,强如大夏都不愿轻易招惹。
大夏最强武侯中的一位长年坐镇那里,让天下对东方那座城的来历越发的感到好奇。
只是,这些年来但凡派到那座城中的探子无一能活着回来,世间的剑者在看向那座城时,心中总是一阵沉重,因为他们在城中看到了一柄剑。
或者说,他们看到的,整座城都是一柄剑。
所以,那座荒城也被天下剑者称为剑城。
那是一柄无上的剑,锋芒尽敛,却让天下剑者臣服。
世人传说,在剑城中可能存在着一位至强的剑者,一位连先天强者都忌惮的剑者。
传言荒谬,世人皆知,先天之境是武道的圣境,与后天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若说有人可与先天一战,那么这人定然也是先天。
然而,就算如此荒谬的传言,却依然让很多剑者深信不疑,他们相信,证剑入道者,即便肉身境界没有突破先天也足以与先天抗衡。
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剑城的强大不容置疑,迫使得大夏不得不派出一位武侯率兵长年镇守,可见武力到了一定程度具有多么可怕的威慑力。
天苍书院,度厄寺,永夜神殿,北蒙金帐,再加上剑城,这是天下武者的禁地,任何强者都不敢擅自进入。
宁辰不知道暮成雪和那座剑城有什么关系,但他早晚要过去一次,或许就在这次回过宫后。
他想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怎么了,当日的气息他至今都无法忘却,那是一种斩断一切的冷漠,冷漠的让他有些心寒。
暮成雪是他这一世最先遇到的人,对他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他讨厌那一日沉浮在心头的感觉,若不能亲眼确认预感是真是假,他便一直不能放下心中压着的石头。
他回书院的目的也很简单,不论回宫还是去东方的那座剑城,都有可能遇到想象不到的危险,他需要能更快一些,而他身下的轮椅确实已经太慢了。
书院有一位陆先生,最擅长的便是天工巧匠之法,当时陆先生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轮椅,难免会有些手生,凑合着用吧。
虽然宁辰一直以为这台轮椅远远超出了陆老所说的凑合,但毕竟已经慢了,必须要回去换一个。
本来他想等自己实力再强一些,强到有自保之力再去东方的那座剑城找暮成雪,但他终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能忍这么久,对他而言已是极限。
他听了夫子的话,来北方走了一趟,解开心结的同时也是一种历练,他一直以来都活在长孙的保护下,经历很多却成长的很少,每个人的路毕竟还是需要自己来走,他也不例外。
回去的路,有了明确的目标,较来时要快了不少,每路过一个新的地方,小白马兴致都会很高,但宁辰的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因为他发现他在祭台上得到的那页金色纸张实在有些让人抓狂。
纸张上记载的功法很强,但是要求也高的吓死人,尤其是其中的招式,直接要求至少先天之上才能修行。
宁辰心中忿忿不平,他若有先天之境,还练什么破招式,直接仗着修为一巴掌拍死敌人。
招式不能练,心法倒是可以参考参考,人体的丹田气旋空间很大,只要不怕死,再多属性的真气都能容纳。
可惜,这一页纸上的精华之处都在最后记载的招式中,心法虽然也不凡,但没有招式配合总归发挥不出几成威力。
唯一的好消息,两页金色纸张行脉方法并不冲突,意思就是说,即便练了,也练不死。
然后,他就练了。
当然,他还是以第一页金色纸张的功法为主,这一部功法也就是用来以防万一。
十日之后,风尘仆仆的一人一马终于走回了书院。
而此时书院的学生也开学了。
回来后,宁辰首先拜见了夫子,才刚过一个多月,夫子更老了,只是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夫子很喜欢小白马,宁辰干脆就把这家伙留了下来,自己去找陆先生。
陆老的住处并不在书院中,而在离书院大约三里外的一座孤院中。
陆老喜欢安静,尤其是钻研新想法的时候极其讨厌有人打扰,不过宁辰倒是感觉和这怪老头很对脾气。
宁辰来到陆先生的住处时,孤院的门是关着的,意思很明显,不欢迎任何人进来。
他知道,这个时间怪老头应该还在研究他那些框框架架,所以就没有着急,而是坐在门外静静等着。
过了没多久,院中一道暴躁地声音传来,“进来吧”
宁辰微微一笑,推开门进去,便看到一个浑身乱糟糟地老头在一堆木头中捣鼓什么。
“陆老”
“你还没死?”
陆老脑袋都没抬一下,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做的轮椅,听声音就能听出来。
宁辰哑然失笑,回道,“陆老多虑了,小子还不想死”
然而,话声还未落,宁辰双眸突然一缩,右手瞬间抽出墨剑横于身前,但闻嘭地一声,身子连同轮椅倒滑出三丈多远。
“不错,长进不少”
陆老拍了拍手,也大概明白宁辰过来干什么,这轮椅确实是慢了。
“咳咳”
宁辰胸口一闷,呕出一口鲜血,旋即瞪着眼前的老头,怒道,“陆老头,你更年期还没过去么!”
“更年期?”
陆老不明所以,疑惑道。
宁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道“夸你聪明的意思”
陆老点了点头,“哦,那你全家都更年期”
“……”
宁辰闭嘴,他知道这老头比表面上看起来要难对付的多,人老成精,一点也不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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