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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排吕尚硬     江湖侠义庙堂谋txt下载     江湖侠义庙堂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藏匣新剑

    先有一人三剑,道理说尽,后有一封来自神机岛的密信,威胁意味大于劝说。这让天子宋勤怒发冲冠!

    堂堂云汉王朝,怎么就没办法拿这玄教开刀?原本还想再度派遣一位宋瞳瞳首去神机岛的天子宋勤,让那位一剑换一剑的麻衣老人一句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玄子陈珏麟,我与他的胜负在五五之间。可那玉津山的总舵主,可是再入超一品境界了。你若想拿玄教树立威信,可要做好面对两位剑仙的准备。”

    天子宋勤唉声叹气,只好给出了一道圣旨,让神机岛官员不得再找玉津山的麻烦,同时把神机岛节度使柳广利调离神机岛,来京中当一个侍郎。

    此举,既是安抚玉津山的人心,也是保柳广利一条小命。这柳广利节度使的位置,可是宋瞳内部替他捣鼓运作出来的,可谓是宋瞳的一颗棋子。

    虽说明面上的棋手江琦已经死于非命,可暗中如果没有除王士军之外的五名瞳首们相帮,柳广利怎么能这么快做到一地节度使?

    柳广利作为棋子的价值还没用尽,所以,自会有另一个宋瞳谍子出来接手,接替江琦继续落子。

    暂且按下柳广利不表,来说说这神机岛。

    三月里的神机岛,桃花开满枝头,满山都是嫩嫩的粉色,在这满山粉红之中,林意在姑姑刘红婉的陪同下,一起下了玉津山。

    此次下山,除了刘红婉,并无他人同行,只因为,此次下山,是刘红婉要给林意取一柄剑。

    至于原因,只因为林意那柄得自其娘亲的白璃刀,要送人。

    苦剑阁众人的剑,短剑无情给了申峥,其余的照着与陈珏麟的约定,都给了玉津山,用来换取飞剑续心弦。

    本来林意想着有风雷剑勉强可用,虽然不是特别称手,但怎么说也是名剑榜有数的好剑,有这一剑,白璃送出去便送出去了。可是姑姑却说,神机岛内有一剑,可送给林意。

    两人一同步行下山,走得并不急,刘红婉问着林意:“白璃刀是你娘的遗物,对于你来说称得上是最重要的东西了。你真舍得送?”

    林意嘴角勾起,他笑着答道:“姑姑,不是白送,是聘礼。我身上所有家当,就属这白璃刀最值钱,给丹睛当聘礼,正合适。”

    刘红婉也笑了起来,复而又问:“既然给了聘礼,为什么不照着我的意思,带着丹睛一同闯荡江湖?”

    林意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他挠了挠头,轻声答道:“姑姑,这是两码事。把白璃当聘礼给丹睛,是我认定了这门娃娃亲,不会反悔,所以才想着要下聘。而闯荡江湖,还恩报仇,我自己都不知道前路有多么危险,怎么可以让丹睛陪我一起吃苦?”

    林意摩挲着白璃刀柄,突然间又是笑脸洋溢:“等我走完了这趟江湖,该还恩的还恩,该报仇的报仇,少则一年,多则二三年。做完这一切,再回来娶丹睛。”

    刘红婉也是眉开眼笑,她摸了摸林意的脑袋,轻声说道:“这样也好,那姑姑就再帮你养这个小媳妇一段时间。”

    有一女子,偷偷摸摸跟在两人身后,借着桃林隐藏身形,听到两人这番对话,满脸羞红,一如那林间树上朵朵开的桃花!

    玄教中人,所用武器,除了玄教人人都有的小飞剑之外,大多数人都还会有手持的长剑,比如总舵主刘红婉的自思量,陈珏麟的术剑与意剑。

    也有人,不用长剑,比如荆州玄教分舵的白加茂和白梧桐父子,他们用的武器,是除障刀。

    不过,终归大多数玄教中人用的还是长剑,所以,剑从哪里来?自然是从铸剑师那里所得了。

    这神机岛中,就藏着一位有着绝好手艺的铸剑师,大隐隐于,在玉津山下不远处的一家铁匠铺子当师傅,明面上做一些寻常铁器卖与普通百姓。实则,却是常年铸造好剑,专卖给玉津山。

    铺子不大,只有两间店面,但林意跟着姑姑刘红婉穿过店面到了后面工坊中,就见得工坊极为开阔。有十数位工匠在一同铸造铁器,锤子击打铁器的声音叮叮当当乱响,不绝于耳。

    因为姑姑刘红婉已经是这家铁匠铺子的老主顾了,所以工匠们只是点头示意,打过招呼之后便没对两人太过上心。

    刘红婉继续带着林意深入,过了工坊之后,便是一个后院,院中靠左侧有一个铁匠台,一个铸坯台,一只风箱,一个淬剑池以及几把锤子几块磨石几把剑坯。

    而右侧,则是一间小房子。毛坯土房,破落得厉害,这,就是铸出玉津山多柄名剑的老铸剑师所居住之地,寒碜得很。

    刘红婉上前叩响门扉,里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

    一个样子与他声音一样苍老的老人打开了房门,见是刘红婉,跨过门槛开口说道:“怎么又来了,去年年末不是给了你两把剑吗,新剑还没铸成,还是只是四把剑坯子而已,而且成色不太好,能出一把就谢天谢地了。”

    老人指了指那左侧铸剑之地,四柄剑坯放在台上,的确还未铸成。

    刘红婉则是轻声对老人说道:“杜前辈,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几柄新铸的剑,而是为了那柄藏匣多年的新剑。”

    姓杜的老铸剑师,一听闻此言,眉头都拧巴在了一起,他撇了一眼林意,再度看向刘红婉,问道:“就他?配得上那柄剑?”

    刘红婉还是轻声温言说道:“杜前辈,您还记不记得林宛白?”

    “记得,怎么不记得。”杜姓老铸剑师叹气一声:“这丫头明明剑道天赋极好,却偏偏要去练刀。白费我替她铸的两剑,倒是便宜了陈珏麟那个小子。”

    刘红婉指了指林意,对着老铸剑师说道:“这个小子,是她的儿子。”

    姓杜的老铸剑师瞪圆了眼睛看向林意,一脸的不可思议。

    刘红婉又道:“我觉得吧,他配得上那柄剑。”

第七十七章 以刀做聘

    老铸剑师返身入了他那间破败的小屋子,一阵翻箱倒柜之后,老人拿出了一个长条血檀木匣,交到了林意手中。

    老人对着林意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柄剑,当年陈珏麟求了我小半年,我都没给他,最后他拿走了术、意两剑。现在,这柄剑给你带走,希望你能配得上这柄蜀道易。”

    林意有些迷茫,剑仙陈珏麟都没能得到的剑,老铸剑师怎么就因为知晓自己身份便给了?

    老铸剑师没理会林意的迷茫,一手拍在林意肩头,说道:“自古以来,便有蜀道难,难如上青天的说法,蜀道是难,习剑亦难,这柄剑给你,希望你剑道一途,能如剑名一样,把那个难,改成易字。”

    听闻老铸剑师的说法,捧匣的林意连连点头,口中说道:“知晓了,老先生。”

    老人笑子笑,满脸皱纹挤在了一起:“蜀道易虽藏匣多年,却是一柄无人用过的新剑。老头子我,很期待你以此剑,闯出一个好名声。”

    刘红婉与林意离开了铁匠铺返回玉津山,山道之上,林意想开匣观剑,这看似普通的血檀剑匣,却如同从里面锁上了似的,不论林意怎么捣鼓,就是开不了。

    刘红婉见到此景,有些笑意,开口对林意说道:“意儿,别乱捣鼓了。你可知这剑,是何来头?捣鼓坏了,非心疼死你不可。”

    林意停下了动作,转头问道:“姑姑,什么来头啊?您给说道说道?”

    “此剑,乃是由天外玄铁所铸而成,天外玄铁一分而三,由那位杜曙虹杜老铸剑师亲手造就成两柄长剑,一枚枪头。你小时在那座皇宫之中,应该见过一个带年带着长条木匣子的老头吧?”刘红婉开始道破这匣中剑的玄机。

    林意想了一想,回应道:“见过,宋征未死之前,那个老头经常暗中保护他。我曾有数次要摸他的木匣,他都不许。”林意说到此处,突然一停,仔细想来,那个老头的长条木匣,制造样式,与这蜀道易的木匣的确是一模一样。

    宋征?刘红婉突然叹息一声,本想说林意一句你该称他为父皇,但一想到如今这个侄子连姓氏都改为姓林,也就释然了。

    刘红婉说道:“那老头,是老江湖的剑道魁首,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人。那个木匣里所藏之剑,便是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

    “吴涛平?孤骨剑?”林意满脸震惊,这位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林意从小时就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那个在宫中的麻衣老人,怎么会是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

    “是,就是他。”刘红婉摸了摸林意的脑袋,说道:“那柄剑,就是天外玄铁所铸的第一柄剑,归这位老前辈所有,也成就了这位老前辈的天下第一。最后不知为何,他离开江湖入了宫,舍了天下第一去保护那位人。”

    “那第二柄剑,就是我手上这柄蜀道易?”林意吃惊的问道。

    “不是,第二次所铸,是一枚枪头,被一位枪术宗师得了去,枪名为流华。”刘红婉回忆那些往事,有些感慨:“那个家伙,得了枪之后去北地游历,在北蒙被一个同样用枪的高手所杀,取了枪头,换到了那北蒙高手自己的枪身之上。改名上阳。”

    “上阳枪?北蒙武神宗政占怀的上阳枪?”林意又是大吃一惊。

    “对,就是他。”刘红婉看着林意吃惊的模样,心情极好。

    “我嘀个乖乖,这都是狠人啊,一个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一个如今的北蒙第一,都这么牛啊!”林意惊叹复惊叹,胡乱捣鼓剑匣的手也停了下来。

    刘红婉极为开心,满怀笑意的她说道:“这天外玄铁所存的最后一块,才是你那匣中所藏的蜀道易。意儿,你可莫要姑负了杜老前辈的希望。也别姑负了我的期望。”

    林意有些哭笑不得:“姑姑,这样的名剑,杜老前辈怎么就愿意给我呢?”

    刘红婉还是笑意盈盈:“很简单,一报还一报,他欠了你娘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这柄蜀道易,他可以不给珏麟,可以不给我,可以不给所有人,独独不能不给你。”

    “原来如此。我娘处处与人为善,结善因,得善果,好处都到了我这里了。她自己却……唉!”林意想起了娘亲,心中苦涩。

    刘红婉见到这个侄子如此,有些心疼,连忙转移话题:“意儿,我教你如何开匣吧。”

    林意一听此言,也收敛心神,开始认真听姑姑教导。

    “藏匣多年的好剑,有三护剑之物。一为血檀剑匣,二为剑意,三为剑鞘。你想要开匣,就得以气解意,用你的气机去牵引剑意,透过剑匣,抽丝剥茧,解开缠绕在匣中的护剑剑意。若能解开剑意,打开剑匣,那么这剑,才能算是为你所有。”刘红婉突然发现山上远远的有一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刘丹睛这个丫头在等着他们两人取剑归来。

    离得还远,刘丹睛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没发现登山的两人。刘红婉又对林意说:“这以气解意,也是与我们玄教的通玄入微有一定关系,你多看我给你的那本剑谱,自然能抽丝剥茧,开匣得剑。”

    林意点点头,应了声好。

    坐在登山道上石条阶梯的刘丹睛终于看到两人了,站起身来,满脸通红,面带桃花。看得林意心神摇曳。

    客栈初见便有一见钟情之意,可惜当时被苦剑阁刺杀,疲于奔命,怎么可能有亲近的想法?

    后来续心弦出心窍,被她所救,带往龙虎山,期间为护自己,她体内近百柄飞剑全出,逼退苦剑阁众人,这事她半次都没提起,都是申峥所说,才能知晓。

    后来龙虎山上朝夕相处,性格相合,心性相近,更是互有好感。

    到玉津山再相见,更喜欢了。

    情之一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三人走到一处,林意对着刘红婉说道:“姑姑,请您做个见证。”

    刘红婉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个孩子,心中乐开了花。

    林意一手拉过刘丹睛的白嫩小手,另一手解开了系在腰带与白璃刀之间的那个绑刀结。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以刀做聘,愿共白头。

第七十八章 海上风波起

    无尽的大海啊,都是水!

    一艘巨大的三层楼船浮游于海上,由神机岛,去往杨州交州接壤之地的汕平县。

    这是神机岛与交州这条航线,上最大的客船,比起云汉军伍的水师战船也只大不小。

    这艘分三层的楼船,顶层为一大间富丽堂皇的大屋,住了看起来就富贵的一家子人。一家五人,一位老头,一对中年男女,以及一对唇红齿白的龙凤胎小孩。为了包下这顶层大屋,这一家子,可花了不少真金白银。

    二层有四间房间,住进这四间的人,也都算是有钱有势。其中三间房的住客,都是熟面孔,是常年来往两地的生意人,只有一间房中,住进了一个白袍年轻人,带着一个红色的长条木匣,面生得很。

    而第三层,则是大通铺,至于价格,自然也就低廉许多,普通百姓也住得起。这一层,也就最为鱼龙混杂。

    阶级分明,有钱无钱,有权无权,好像在这艘船上一看便知。

    住在二层房中不是熟客的白袍年轻人,还带着一个长条木匣,不是林意,还能是谁?

    此时,林意在房间窗户边上坐得端端正正,血檀剑匣放在他膝盖之上,双手按在剑匣之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匣中纷乱的剑意,试图抽丝剥茧,打开剑匣。

    照着归元决运气,辅以姑姑刘红婉的感悟,只觉得体内气机与匣内剑意两两对撞,却未有半点能找到抽丝剥茧那个线头的感觉。

    突然,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林意,他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向楼下船板之上,有两个小孩子正在吵架。

    孩子都是六七岁的模样,一个小女孩衣着华丽,指着一个穿着普通的小男孩便骂道:“你为什么笑我!有什么好笑的,小贱种。”

    这女孩子林意却是认得,是住在顶层那家人的金枝玉叶。

    小男孩被小女孩骂做小贱种,有些恼怒,但是平日里家中长辈总是教导要与人为善,不可胡来,所以他恼怒归恼怒,但并未恶言相向,而是说:“我自笑好笑之事。而且,我不是贱种,请你不要胡乱骂人。”

    身着华贵衣衫的小女孩,却很是气恼,她大骂道:“小贱种,小贱种,你就是小贱种!”

    男孩子刚要出言反驳,就被一人拉住,回头一看,是父亲到来。只见男孩父亲,一个文弱书生对着那骂人的小女孩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儿不懂事,我教训一下他,你莫要生气。”

    男孩刚要向父亲说明事情原由,却被文弱书生一瞪眼,便把话都咽回肚子里了。

    文弱书生轻叹一声,他哪里不知道自家孩子没有错,只是那个小女孩姓汤,她爷爷是神机岛首富汤中亮。这让出身普通寒门的文弱书生怎么得罪得起?

    咱普通人家,不能得罪人,更不能得罪有钱人。这是文弱书生三十余年不断碰璧之后,所悟出来的道理。

    二楼临窗而坐的林意见到此情此景,轻叹一声,继续把心思放在剑匣上面去了。

    世道如此,有钱人骄横跋扈,普通老百姓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心中有不平,可又能如何?只得化为气机,去对付剑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与女孩有八分相似的男孩,从一旁看戏,变为直冲而出,一脚就踢在了已经被文弱书生牵住手的小男孩身上,大声嚷嚷道:“说你是小贱种你还不服?”

    一踢过后,顺势就是要一拳打过去,文弱书生虽是个文人,但拦住一个小孩子还是做得到的,他一把就拉住了锦衣华服的汤家小公子,把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他开口说道:“汤小公子,言语口角,就要出手伤人?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林意对此,理都不想理,还是闭目抚摸剑匣,感受那匣中剑意的破解之法。

    却有一人,从三楼跃下,在二楼林意窗前脚踏窗台,缓了缓下身形,再度跃下,到了船板之上,口出狂言道:“有些过了?我女儿受你们欺辱,我儿子踢了你儿子一下,怎么了!”

    文弱书生刚要开口,就被那三楼跳下来的精壮汉子一巴掌打在脑袋上,问道:“就你也配抓住我儿子的手?”

    文弱书生被这一巴掌打倒在地,还被那位汤小公子冲上来狠狠的踢了两脚。

    这精壮汉子的身手,显然有四品境界,打一个文弱书生,不是信手拈来?再加之他姓汤,是神机岛首富汤中亮的儿子,围观的众人,也无人敢上去拦。

    林意想拦来着,但赶巧就摸到了匣中剑意的线头根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抽丝剥茧,全由这一线而起,若是错过了,那下次机会可真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就在他纠结于是否要放弃这登船六天以来第一次有可能抽掉剑意开匣观剑的机会,而去帮那文弱书生解围之时,船板之上,有一个声音响起,使他又定下心来,专注于剑匣之上。

    “这位大哥,你先别打人,整件事情我全程旁观,我可以来说几句公道话!”

    这个时候,敢出声掺和这事的,应该是有点背景,有点来头的一号人物吧?如若不然,敢管汤家的闲事?

    众人一看,一个不伦不类,身着绿色儒衫,手持羽扇的年轻人从众人之间挤了出去,来到精壮汉子身前。

    姓汤的精壮汉子撇了一眼这年轻人,问道:“小子,那你便说一说,你的公道话,怎么一个公道法!”

    一身古怪绿衫的年轻人故做感慨,轻轻摇动羽扇,对着精壮汉子说道:“你的闺女,下楼之时,一个不小心便摔倒在地,这位小男孩只不过是笑了一下,您闺女便恶言相向,骂这小男孩为贱种。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贱种这两个字,不可轻易拿来骂人?”

    年轻人再度轻摇羽扇,又说道:“那个男孩的父亲,不与你闺女计较,还与你闺女道歉,想要离去,你儿子又出手打人,哦不,是出脚踢人。对于此,你又有何说法?”

    手腕一抖,羽扇绕着指尖旋转一圈,甩了个花把式的年轻人又道:“而你,从三楼跳下来,不讲道理,却出手打人,又是为何?”

    话唠的年轻人说完公道话,洋洋得意,以为会得到周围所有人的支持,却没想到,从争执开始便围着看戏的众人们,没人愿意去理会他。

    唯一会去理会他的林意,已经深陷在剑匣的剑意之中,虽听到外面的事情发展,却没法帮腔,只得把心中大不平,拿去对付剑匣。

    只留下绿衫羽扇的小年轻一个人,尴尬在当场。

第七十九章 匣开定风波

    一个巴掌,凶狠的打在了年轻人的脸上。

    体魄比文弱书生强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也如文弱书生一样,被姓汤的精壮汉子打翻在地。

    “你讲的是什么屁话?还公道,不知道我姓汤?”精壮汉子说完,便又一脚踩下,管你什么公道,管你什么道理。住在底层大通铺的贱民,没钱没权,话倒是很多。

    那手持羽扇的年轻人,羽扇都不知道掉到了哪去,只能在地上大叫道:“你怎么打我,我只是出来讲两句公道话,你怎么就动手打人?姓汤?姓汤又如何,没王法了吗?”

    年轻人除了挨揍,就是不断的“讲道理”,可是讲道理这种事,当它得明着讲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有人不讲道理了。

    当有人站出来讲了道理,那不讲道理的人还不理会的时候,道理,就已经成为了无用之物了。

    有钱有权,出身自神机岛首富的汤家,是汤中亮的儿子孙子,就可以不与平民百姓讲道理?

    林意终于忍不住了,想着不再理会剑匣,跳下去船板去,没有武器,那便用拳头给那个姓汤的精壮汉子讲讲道理,好好说话你不听,那么就打你一顿,再好好说,让你这个四品武夫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在林意刚想把抽丝剥茧的气息收回之时,就听到楼上有一人开口:“维鸿,怎么回事,动手打人,成何体统!”

    这声音洪亮之中带着一丝苍老,又从顶层传出,显然是汤家当家人,神机岛首富汤中亮无疑了。

    既然此人出声了,那林意便再度把心思重新放在剑匣之上,边开匣,边静听事情后续发展。

    孙女孙子仗着家世,横行无忌,被人笑一下就骂人打人。儿子不但仗家世,还自视武勇,不但打了人,还打一位出来说公道言语的旁观者。

    你汤中亮怎么说也在神机岛有名有姓,称得上是一号人物,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理此事!

    “爷爷,他们都该打,都是贱种!”小女孩语不惊人死不休:“都是贱种,竟敢笑话我,要狠狠的扇上几个巴掌才行!”

    那被打倒在地的羽扇年轻人,脸上吃了精壮汉子几拳,原本一个好好的俊哥儿硬生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爬起身来,不忘去找回羽扇,对着顶楼窗边的老人一拱手,作了一礼,说道:“老先生,这道理一事,对你儿子讲不通,反而挨了他的打,那我要对你好好的讲一讲了!”

    顶楼窗边所站着的老人,虎背熊腰,精神矍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年轻人,开口问道:“年轻人,道理先放一边,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是哪家子弟。”

    年轻人又旋转了一下羽扇,并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问他的姓名家世,但还是回答道:“老先生,我姓江名流月,是寒门江家子弟。您可别认为我们寒门便如何,我此回离开神机岛去京城,便是要参与科举,一但金榜提名,那我们江家,也就有可能从寒门变士族了!”

    顶楼老人轻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不再与这寒门书生江流月说话,而是问向聚起来看热闹的众人:“各位,可有人想要和这位有望金榜提名的寒门有为读书人一起,要与我讲讲道理的?”

    众人哄堂大笑,先前都无人想参与这破事,现下就更无人会去帮那叫做江流月的寒门书生说话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冒出来的寒门子弟,去得罪汤老爷子?除非是傻子,不然没有谁会这么做的。

    说傻子,傻子就来了。

    一个坐在二楼窗口闭目养神的家伙突然开口说道:“汤老爷子,寒门又如何?与你讲不得道理了吗?”

    林意心境,已经趋于平静了,对于汤中亮的看人下菜碟,已经不太在意了。他边问出这句言语,边以心中不平去开剑匣。

    小女孩的无理取闹,小男孩的蛮横一脚,汤维鸿的一言不合便出手打人,再加上汤中亮的问人家世深浅再决定是否要好好说话。都是不平之事。

    山不平,我有一剑可平山。

    事不平,我亦有一剑斩不平!

    这些不平之事,都可化做心中正气,替我开匣!

    抽丝剥茧速度越来越快,林意不但没有专心剑匣一事,反而再度开口:“汤老爷子,请回答我,寒门是否与你讲不得道理!”

    楼上的汤中亮冷哼一声:“连让他进京科举的百两盘缠都拿不出,得去与我府上的刘管家借银钱的寒门江家,怎么配与我讲道理!”

    楼下的江流月一惊,问道:“什么,有这种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汤中亮大笑道:“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想与老夫讲道理?你知不知晓,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

    楼下的江流月羽扇掉在地上,他痴痴的说道:“怎么会是这样,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啊,书上说,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书上说,我辈书生,见不平之事,当尽力鸣不平啊!”

    突然,那精壮汉子又是一拳打在江流月的面门之上,恶狠狠的说道:“只会读死书的呆子,你可读到过书中有一言,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江流月再度倒地,口中还是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身居顶楼,俯瞰众人的汤中亮冷笑道:“讲道理?老夫只有一个道理,就是有钱!”

    林意轻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汤中亮,普通百姓与你讲不得道理,寒门书生也与你讲不得道理,那我,想帮他们讲一讲这道理。”言尽,林意双手已经离开了剑匣。

    那姓汤名维鸿的精壮汉子闻言,一跃而起,向那二楼窗台而去,大叫道:“你算哪根葱?爱管闲事,老子让你管!”

    一跃而起,却被二楼窗口踢出的一脚把他踢落回船板之上。

    汤中亮大怒道:“竖子安敢!”

    二楼的林意,从窗口跳到船板之上,手中剑匣砸在汤维鸿的肚子上,把精壮汉子砸得弓背如虾!

    林意扭了扭脖子,一阵关节响声如黄豆爆裂,他讥笑道:“你的道理,是你有钱。我的道理,是我的剑!”

    血檀木剑匣被林意推掌而开,剑意森森,气冲斗牛!

第八十章 杨州四怪

    杨州有四怪,神算无珠,收尸啊明,剑客洪春,花魁青燕。

    这四怪都怪在什么地方?

    神算陆无珠,算命老人一个,号称有眼无珠,心算无敌。却从不算好事,只帮人算祸事,并且,帮人平祸事。

    收尸人张觉明,自称收尸人,干的却是杀手的买卖,说是一日只收一回尸,多了不干,但有时这一回收尸,就要同时收了好几条性命。

    剑客洪春,自枯剑山庄走出来的一个无趣男子,用剑,却不杀人,只护人。说是剑为君子之器,直脊双锋,伤敌亦会伤已。不如做到不伤人。只护人就好。

    花魁李青燕,整个杨州最出名的青楼勾栏玉皇阁的当家花魁,千金难买寸光阴?在李花魁这里,若是她看不上你,那么你便万两黄金,都买不得玉皇阁顶楼一见。

    平日里若能见到四位中的一位便是极为稀奇了,今日倒是有趣,在这交杨二州接壤之地的云停渡口,杨州四怪聚起了三人,外加一个长得不太好看,肤色有些黑的小女孩。

    渡口旁有一个小酒棚子,专门做这来往上船上船之人的生意,此时正值中午,没太多客人,四张桌子只坐了一桌四人。

    看四人似乎在谈事,酒棚老板上了客人们要的酒肉之后,也就识趣的走开了,不敢掺和进去。这四人,一老瞎子一黑少女,外加一刀客一剑客,都不怎么面善,怎么看都不好惹。还是别在人家面前吹嘘自己的酒肉如何了,不然一言不合,怕不是要挨一顿打。

    老板怕这四人,可这四位却大大咧咧,各自喝酒吃肉,边吃边谈,说的话都不怕让老板听见,声音大得很。

    “老头,那些个银钱,你什么时候要给我?平时收尸钱你一向都不拖欠的啊,怎么这回拖了我这么久。”四人之中最为不面善的家伙开口问对面的老头,说话时脸上那条疤痕一抖一抖的,看得酒棚老板有些心惊。

    坐在他对面低头吃着酱牛肉的老头,慢条斯理的吃完碗中牛肉,又摸到了酒杯喝了口酒,才抬头‘看’向对面:“那份银钱,你得再等上些时候了,我还没收到,还不了你。”

    刀疤脸的男人听完了对面这抬起头来,眼中只有眼白,没有眼瞳的老人言语,有些不开心,他愤愤的说道:“你不给钱,那我就不收尸了,等哪天给了钱,再开工。”

    老人听闻他如此言语,并未说话,倒是那个肤色黝黑的小姑娘给老人续了一杯酒,倒完之后对着刀疤脸汉子说道:“不就是三百四十一两银子吗?你急什么,老头又不是不给你。这趟活不是还没做完吗,做完了收到钱,老头自然会给你的。”

    刀疤脸汉子还是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我都没钱买酒喝了,不讨钱,我喝什么啊,喝西北风啊!”

    那一直枯坐如同一株枯木的剑客被这种泼皮无赖般的嘀嘀咕咕烦得不行,只好开口道:“这顿我请。”

    “当真?”刀疤脸汉子不等剑客回答,便把腰间的酒囊扔给了酒棚老板,说道:“给爷装满你这最好的酒,由那位爷给钱。”说着,便指了指灰衣枯坐的剑客。

    剑客哭笑不得,终于不似一株枯木,骂了一句:“就会占便宜。”

    双眼有白无瞳的老人又喝了一杯酒,侧了侧头,对着那剑客问道:“昨日那海上剑气冲斗牛,你可曾见到?是一品剑意?”

    剑客神情恢复平静,他轻声答道:“像是名剑出匣,而非是一品武夫的出鞘一剑。”

    “是杜老头的那天外玄铁所铸的最后一把剑。”刀疤脸汉子拿回了装满酒的酒囊,向两人说明:“玉津山那位女子剑仙,带着他去了一趟杜老头那里,离开时带了只血檀剑匣离开。”

    “原来如此,刀换剑了吗?”剑客轻声呢喃。

    老人也若有所思,手放下了酒杯开始掐算,一手掐算还不够,另一只也掐了起来。

    不多时,老人开口道:“这回,啊明你得跟我去一趟北岭,有些事得先做。洪春,你留下来等他,但是不到必死之时,你不要出手帮他。至于是暗中保护还是与他同行,随你。”

    剑客轻声答应一声,继续枯坐。

    老人陆无珠起身,肤色黝黑的少女扶住他前行,刀疤脸张觉明挂好酒囊,拿起刀跟在老人身后一同离去,只留下剑客洪春坐在原地发呆。

    扶着老人渐行渐远的少女回头看了下还是枯坐着的剑客洪春,转头问那有眼无珠心算无敌的老人:“老头,你是不是想要在那个家伙身上下注?先前他用刀,你就让啊明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收尸,现在他用剑,你就叫洪木头护着他,是不是还有什么算计?”

    老人一脸笑意:“老头我一身本事,你都要好好学,用心记。唯独赌这种事,你就别学了,要知道,十赌九输。我只是立于不败之地,才有心思拿啊明与洪春的刀和剑当赌资,去小赌怡情一番。若你学了去,以后做事,铁定不会慢慢谋算,只想着一把定输赢。”

    少女哼哼了两声,也未出口反驳,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心中的小心思,被老头一语中的了。

    跟在后头,被当成赌资的张觉明,神色如常。明明听到了老人的言语,却不以为意。

    渡口处的洪春,望着海上驶来的一艘三层楼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最后一柄天外玄铁所铸之剑,真是让人神往啊!

    “掌柜的,把这些碗碟都收拾掉吧,再重新上一份,还有,再来两壶酒。”

    桌上的酒肉都已经被吃光了,而洪春,之前稳坐如枯木,酒肉可一口都没尝到啊!

    林意后悔昨日出手与汤家讲道理了。

    不是因为汤家的财力与权势,而是因为那个穿绿衫摇羽扇的江流月!

    在林意出手,为他与那位文弱书手解围之后,这江流月就一直跟在林意身边。

    你说跟也就跟吧,可这偏偏江流月是个话唠,总没话找话跟林意谈天说地,烦得不行!

    原本一开始林意还会应上几句,但一日过去,林意就已经不想理他了。只想着船靠岸后就快速离开,不与江流月这个话唠同行了。

    船终于是靠了岸,林意直冲而出,刚想甩开了那个话唠,却被路边酒棚中的一人叫住。

    开口之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林意却不得不停下脚步看向那人。

    “林六爷,来歇会脚,喝杯酒啊!”

    林六爷,宋意,六皇子!

第八十一章 话唠

    小小酒棚,同一张桌子,离开了三人,又坐下了两人。

    洪春给落坐二人各自倒了杯酒,林意面无表情,也不去接过酒杯。

    倒是尾随林意而来的江流月拿起了杯子接酒,边接还边跟倒酒的洪春自来熟的说道:“这位大哥,幸会幸会,我是神机岛书生江流月,是林大哥的好友,船上一同对抗汤家恶霸,使我们相见恨晚,我与林大哥,都准备要义结金兰了。您是林大哥的旧相识吧!”

    洪春自顾自举杯自饮,说道:“我知道林六爷已经有好些年了,林六爷也应该听过我的名讳,只是之前从没当面相见过,不过旧相识这个说法,却也还算是说得通。”

    “哦,这样啊。”江流月又再问道:“那请问您的尊姓大名?看您这一把长剑在身,也和我的林大哥一样,是习剑之人?”

    洪春笑了笑,刚要回应,却听见林意冷冷的说道:“姓江的,我忘了一枚铜钱在船上,那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信物,由一条红绳穿着。你能不能替我去取回来?”

    “哦,忘在了何处?”江流月起身问道,边问还边唠叨:“你啊,三心二意的习惯可不好,要下船怎么不看看东西带没带好。”

    林意丝毫没有去理会江流月,而是眼睛紧盯着洪春说道:“应该在船上二楼丁字房临窗书案之上,你去帮我取回来。”

    江流月哦了一声,就向那大船走去。船刚靠岸不久,回去取个物件应该不难,不过得马上去,若是拖久了,船开走了就麻烦了。

    洪春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江流月摇着羽扇离去,开口问道:“你那枚系着红绳的铜钱,不是在你手上挂着吗?怎么还骗他去船上走一遭?”

    林意把放在桌下的右手抬到了桌上,一条红绳穿着铜钱系在他的右手手腕之上。左手拿着血檀剑匣斜着放在桌下,一副随时可以开匣取剑的样子。

    他问出一个江流月之前已经问过的问题:“你是谁?”

    洪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声说道:“枯剑山庄,杨州四怪。”

    林意左手握紧了剑匣,又松开剑匣。

    洪春撇了一眼剑匣,说道:“蜀道易,这柄剑可不简单啊。”

    林意又问道:“杨州四怪中只护人不杀人的洪春?你来故意来这里等我?”

    “是。”洪春夹了一筷子酱牛肉入嘴,吃得津津有味。

    林意终于放开了持剑匣的左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夹了些牛肉在碗中,边吃边问:“之前是啊明,现在又是你,你们杨州四怪收了谁的钱要保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保我,保到什么时候为止?”

    对于一连串的问题,洪春并没有全部解答,而是说了一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拿钱办事而已。要想知道所有事,你得去问一问陆老头。如果你找得到他的话。”

    “陆无珠?”林意想了想,又问道:“那位雇主是想要我全须全尾,还是只要我不死就行?我猜只是不死就行,不然之前啊明不会到关键时刻才出现。”

    洪春平静道:“这些事我没必要与你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洪春又勾起了嘴角,笑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开匣,把蜀道易借我一段时间,那我便保你杨州之行,全须全尾。如何?”

    林意把剑匣换了一个地方放下,从靠近洪春的左侧位置挪到了离洪春最远的右侧,也不管放在右侧开匣取剑极为不方便。

    他冷冷的说道:“不借。”

    洪春哈哈大笑,不管林意,只顾着自己倒酒自饮。

    江流月返身而来,下了船便对着林意喊道:“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书案上没什么铜钱啊!我整间屋子都翻了一下,没见到啊!是不是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了?”

    林意并未说话,只是对着江流月扬了扬右手。

    江流月气呼呼的跑了过来,还未坐下便开始数落林意:“唉呀,这不是骑驴找马吗?明明就系在你手上,还能忘了,真是三心二意。我说,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这种事还能忘了。如果是我啊,那…………”

    真是个话多得让人心烦的话唠!

    不止林意受不了,洪春也受不了,只得把酒杯拿起,说了句:“来来来,走一个。”

    这举杯一饮而尽后,江流月又开始了:“这位大哥,我还不知你的尊姓大名呢,咱一起喝过了酒,也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知姓名,算是怎么回事啊,虽然我不是混江湖的,只是个进京科举的读书人,但我也有一颗混江湖的心啊!”

    “额,姓洪名春,你叫我本名就好。”洪春生怕江流月再度一开口就不停歇,只好再度倒酒,说道:“来来来,江兄弟,喝酒,吃肉!”

    好不容易用酒肉堵住了江流月的口。洪春转头林意问道:“你们要同行?那我可就不一起同行了。”

    江流月抢着回应道:“洪大哥,怎么不同行,咱们三人一起同行,多个人,多个照应嘛!”

    林意却说道:“你去司州京城,我沿着海边去徐州东海,路都不同,怎么同行?”

    其实吧,林意在杨州境内,还有一些事要做,并不是直接离开杨州去徐州东海郡。与江流月还是有一段路是可以同行的,只不过江流月的话唠神功实在太厉害了,让林意根本就不想与他顺路而行。

    再说,此回杨州之行,吉凶难料,带着一个无半点武力,只会说话烦人的家伙,实在是不妥。

    江流月想了想,说道:“那我可以先陪你同行一段时间,等到了徐州,我们再分离。反正现在才是春天,离着秋闱科举还有小半年,我们同行到徐州后我再去京城,刚好可以算准日子到京城,不用在京城呆太久,都说在京居不易,听说花钱如流水。要是我的盘缠是自家的,也就算了。可这盘缠是向刘伯伯借的,那我也就得省着点花了。”

    洪春听得哭笑不得,这姓江的难道是听不懂那林意的话里有话吗?都直说了不同行,还非要一起同行?

    林意则是满脸平静,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闭嘴!快吃!吃完了就滚!”

第八十二章 好大的王威!

    杨州青云山,有位顶天大的大人物。占山为府,引海成湖。

    一整座青云山,再加上引海入府而成的波澜湖,占地面积比之那皇帝陛下的皇宫,都是不遑多让。

    在杨州,有谁能住得上这么大的府邸?自然就是那位杨州第一人,连皇帝陛下也得叫一声大哥的杨王了。

    杨王宋然,原本的大皇子殿下,善弈棋,喜诗文,未出京就藩时便是文采斐然,多得京中文臣夸赞,说是有大学士之识。

    而出京就藩,虽不是与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一般,去了那北面边境之地镇守国门,而是来了这最富饶的杨州。

    但天下半数赋税出杨州,要不是杨王宋然把杨州治理得如此之好,云汉哪来的钱粮去支撑北境之地那一大条长战线,连绵幽,并,凉三州的消耗?

    所以说,这位以文见长的杨王,以一州之力撑起了王朝一半的赋税,可称得上是云汉的中流砥柱!

    而此时,这位云汉的中流砥柱,正在杨王府青云山的山顶草阁中,与一人弈棋。

    草阁中两人对坐,一人衣着华贵,一身熟锦蜀绣的白袍子,看似四十岁出头的模样,相貌平平却气度不凡。

    与其对坐一人,相比之下,容貌极其俊朗,三十岁左右,但身上的衣裳便差了许多,只是一身普通的儒士青衫,看样子是清洗次数多了,色泽有些暗淡。不过也是极为整洁,气度儒雅。

    衣着华丽的男子执白,身穿文士青衫的男子持黑,两人正杀至收官之战,棋盘上极为焦灼,犬牙交错,黑白棋子互不相让。

    又有一黑衣男子从草阁之外进来,一进草阁便是跪倒在地。

    青衫男子微微皱眉,他与人对弈之时,最讨厌有人打扰!

    身着熟锦蜀绣的男人见着了他的皱眉,便向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既是青云山死士,又是杨王府谍子的黑衣人,见到此景,只好退出了草阁,在阁外等候两人的棋局收官,待到棋局下完,再去做他该做的事。

    把数条人命换来的情报,交与阁内的主子。那位杨王殿下!

    阁内棋局还在继续,可是好像被黑衣人的闯入打断了思绪,儒雅的青衫男子晕招不断,原本还极为焦灼的棋局,让他几子落错,便步步败退。

    衣着华贵的男子苦笑两声,见执黑的儒雅男子一步错步步错,不由得叹了口气。

    局定,没有战至最后一颗棋子。儒雅男子投子认输,自顾自坐着,似是在冥思苦想。

    身着熟锦蜀绣的男子离开了座位,向外面走去,他要去见那个黑衣死士,要知道他到底带来了什么情报。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封密信,他显然已经看过了,将信交到儒雅男子手中,坐在原先的位子上,默然不语。

    儒雅男子脸色阴冷得可怕,看过了密信,长呼出一口气。

    棋盘被砸在了地上,黑白棋子散落了一地,这草阁的地面之上,成了另一张棋盘!乱如麻!

    儒雅男子开口道:“这张觉明,真是该死!”

    “王爷,张觉明既然回咱扬州,那他就走不出去了,放心吧,我亲自盯着。”身着熟锦蜀绣的男人说道。

    “雄哲,他杀了我六个谍子,你杀他时,给我砍上六十刀!”贵为杨王,却身穿普通青衫的男子,发起狠来,根本没有半点文士藩王该有的样子。有的只是青筋暴起,一脸狰狞的模样,相貌再俊朗,这会儿看来也只剩恐怖了。

    杨王府首席谋士宇文雄哲,轻叹了一囗气,心中想着:杨王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怒皆形于色。没有一点掩饰可言。

    心中这么想,可口中却不敢直说,他只好应道:“好的,六十刀,我记下了。”

    只有三十一岁的藩王宋然,脸上的狰狞神色,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再度展开那张密信,又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这回心平气和的对着自己的首席谋士说道:“从这密信上看来,陆无珠与洪春,也有参与此事?”

    “洪春已经与他一起同行了,是铁定入局了,至于陆无珠那个算死人卦的,应该也有份。不然,张觉明不会出手杀王府谍子毫无顾忌。”宇文雄哲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棋子,一黑一白,慢慢拾起,放回棋盒之中。

    杨王宋然冷哼一声道:“杨州四怪,四出其三,也不知道是谁要保他,雄哲,你另派一些人,盯紧了玉皇阁。那只青燕,不知道有没有两头下注。”

    宇文雄哲还是弯腰捡棋子,没有抬头回应道:“自然,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那李青燕可以相信。”

    “那个家伙,你到底准备怎么对待他?我之前利弊好坏都已经说与你听了,你倒是说一说,我好落子布局。”宇文雄哲将两把棋子放进了棋盒,抬头看了杨王宋然一眼。

    宋然没有回应,嘴巴微动,上下牙齿互相磕碰。像是野兽在磨牙。

    宇文雄哲没有追问,他知道,宋然一但开始磨牙,便是在思考,在权衡利弊。这个决定的确需要好好的权衡,毕竟,那个他,可是亲生弟弟啊。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怎么说,也是同父兄弟。

    棋子收拾完了,棋盘也被宇文雄哲放回桌上,就在宇文雄哲以为听不到宋然回答的时候,宋然开口了。

    他像是做了个极为坚难的决定:“雄哲,就按着你的谋划来吧,你的谋划,本王准了。”

    本王!一个自从到了杨州以来他从未说过的自称。入杨州三年有余,他连一回都没说过。今天,第一次说!

    宇文雄哲离开草阁,下山而去。走在青云道上缓缓下山。

    青云道,平步青云,那应该是极为豪华的大道吧?不,事实上,青云道只是一条小青石板路。

    只不过,能走这条道到达山顶草阁的人,应该个个平步青云都是简简单单吧。

    缓步下青云的宇文雄哲,拍了拍衣角刚下捡棋所沾上的尘埃,口中声音如蚊鸣,根本听不清楚他在念叨着什么。

    “藩王杀平民吗?真是好大的王威啊!”

第八十四章 垂钓之谋

    可笑浮生多少事,观之不合即为异。

    世人皆恶我独醒?善恶谁又能算清!

    自诩忠善无人敌,道貌岸然豺狼心。

    却是微笑装伪善,虚伪嘴脸险恶行!

    我欲杯酒饮乾坤,英姿齐辉展翅飞。

    立命欲将天下定,虚妄浮夸尽显形。

    正邪善恶有何别?不过胜负与输赢。

    看尽人间不如意,敢为苍生抱不平!

    “小小书生,这口气,倒是大得很!”杨王府内波澜湖前,正在临湖垂钓的儒雅藩王宋然看着黑衣谍子所送来的密报,笑出了声。

    密报上的这首诗,是神机岛寒门书生江流月,也就是那个话唠所写的。

    “他这诗作得,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坐在藩王身侧一同垂钓的宇文雄哲哭笑不得:“但就这口气,去了京城,就算秋闱春闱都过了,就真的能在京城谋个官身?不会让京中那帮子老官痞子整死?”

    藩王宋然将密信折叠好后,放入袖中,重新甩出鱼竿垂钓,他对着宇文雄哲道:“这信上说他乡试第一,得解元。会试第一,得会元。雄哲,你说一说,这家伙,有没有可能连中三元,成为这云汉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

    “连中三元,有些难度,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宇文雄哲的钓竿突然有了动静,他先放再收,直接从湖中扯出了一尾大鱼,摔在身侧的地上。大鱼离了水,便是毫无作为了,只得拍打着地面,试图重回水中。

    “有难度,咱们可以帮一帮他嘛!京城三省之一的中枢省主事人,那位中枢令江澹然,不就是今年秋闱的主官吗。”藩王宋然将手中钓竿放在了搁架上,起身抓起了那尾被宇文雄哲钓起的大鱼,替它解了鱼钩,抱在怀中。

    大鱼被宋然抱住,不断的甩尾拍打,把藩王一身儒衫拍得沾满了水。儒雅藩王却毫不在意,只是抱着大鱼,立于湖畔。

    “王爷,帮他连中三元?为何要如此做?”宇文雄哲心思急转,又问道:“是要拿他来当一步暗棋?”

    “是啊,就这样弄死,太过简单了,既然有点小才学,又有空谈大志,那不如把他从这必死之局中拿出来,去下在京城那张棋盘之上。”藩王宋然说完,把大鱼放回湖中,鱼尾一甩,打起一大片水花,水花溅在藩王脸上,他却只是抹了一把脸,不以为意。

    “把一枚无大用的小棋子放入局势险峻的京城,您是想用来吸引目光,让京中那位新宰相把注意力放在这江流月身上?”宇文雄哲再度取饵挂钩,抛竿入湖,他闭眼盘算着,边想边说:“这样一来,做事就容易多了。我们的谋划,也就好办很多!”

    “那么,咱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的算计,要如何做?”全身湿透的藩王,不再坐下垂钓,而是站在了湖边:“我算来算去,怎么算,照着你的算法,都成不了事啊!”

    “一品剑客余天奇,王府一品高手两人,二品四人,八百轻骑,再加上我暗中搞出来的那个大阵,王爷,怎么就成不了事?”宇文雄哲老神在在,认真的看着湖中浮标,想着再钓起一条鱼来。

    “枯剑洪春,收尸啊明,两个超一品,两人保一人,难说得很。再者,我那个早该死于非命的弟弟,也是个二品武夫呢!还有一个用弩的小屁孩!”宋然抬头望天,说道:“怎么算,都成不了事啊,入了超一品,不一样的。何况那洪春,还是武榜第十?”

    “八百轻骑去拖住那张觉明,三个一品武夫加四个二品武夫再加一个我谋划已久的大阵,您觉得杀不了一个二品武夫和一个八岁小孩?”宇文雄哲轻笑了一声,还是没看宋然,而是紧盯着浮标。

    藩王宋然哭笑不得,这王府第一谋士平日里最喜欢盘算,怎么这回就算差了人?自己不是把对面的人都说了一遍吗?怎么转头就把洪春这个武榜第十给忘了?

    “雄哲,你把洪春给忘了?虽说他只护人,不杀人,但武榜第十可不是开玩笑的。”

    湖中浮标一动,又有鱼儿上钩了!

    王府第一谋士宇文雄哲并不急于提竿,而是放线给鱼儿足够时间咬钩。他招了招手,把站在远处的黑衣人招了过来。抬头看向宋然说道:“王爷,你原来是担心这个啊!放心,我不是忘了,而是有应对之法。”

    饵料已经被鱼儿吃完了,这一竿,也被提出了水。一尾熟悉的大鱼,再度出水,重见天日!

    宇文雄哲站起了身,拔出了黑衣死士腰间的刀,一刀砍在了那尾原本已经逃过一劫,却又因贪嘴饵料而再度上钩的白鲤身上!

    白鲤被从嘴间一刀两断,宇文雄哲把刀扔还给黑衣死士,挥了挥手让他离远了一些。转身对宋灸道:“王爷,武榜第十,是很厉害。但我这回,请来了武榜第七的那个魏飞凤,来取他的命!”

    “魏飞凤?他怎么会来?你许了什么好处给他?”藩王宋然满脸惊讶,魏飞凤这种只认好处不认人的杀手,杀人所图,可不止为了钱!只有提出让他感兴趣的条件,才有可能让他出手!

    “很简单,他入局杀人,我替他围捕陆无珠。”王府首席谋士笑道:“陆无珠多年前算过一卦,算他全家死绝,只剩他一人。我这个条件,他怎么会不来?”

    “王爷,这一回,杨州四怪,就要四剩其一了。”宇文雄哲双手负后,意气风发!

    “哈哈哈哈,那我就许这一湖波澜给那玉皇阁李青燕。青云山做笼,养只燕子,不难。”藩王宋意张狂大笑:“什么杨州四怪,一个都别留了!”

    宇文雄哲指了指一分为二。鲜血淋漓的白鲤,问道:“王爷,可还觉得成不了事,砍不死这条小白蛟?”

    宋然笑意更胜!外放为王这么些年,就此时他最为开怀!

    “王爷,拿整个杨州当刀俎,砍一条白蛟,真不难!”宇文雄哲话说一半,却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下半句,现在还不能说。

    就算砍一条真龙,也敢试上一试!

第八十五章 八百玄甲营

    杨州广陵郡,青云山杨王府所在之郡,也是云汉最富饶之地。

    在郡道之上,以三名黑甲骑士为首的八百余轻骑,一大早就清空了郡道上的行人,在这能够十马并行的大道之上,面南列队布阵站定,似乎是在等人。

    三名领头的骑将,都是杨州有名的骁将,皆是骑战娴熟,年轻有为之人。如果说整个杨州军伍之中来一场三对三的正面骑战对决,那么这三人一队,绝对能够将其它人都挑落马下!

    居中一人,面如冠玉,容颜比之藩王宋然都是只好不差,手握一杆宋字王旗,大旗中心绣了一个极大的血红色宋字,右下角绣了小小的杨王二字,辅以八蟒张须四层直立水为背景。

    这杆大旗,是杨王宋然的王旗,八蟒四直立水,也是王朝除了皇旗之外,最为显赫的一杆大旗了。

    要知道,京城那位九五至尊,所彰显身份的皇旗,对比起这杆杨王旗,也只是化蟒为龙,加一龙为九,加一水为五而已!

    既然这位为首骑将手持王旗,那么他的身份,也就不难猜出了。

    杨州将军黄锡朋,王朝最年轻的一州将军,杨王宋然的护旗人,亦是杨王八百亲兵的主将!

    左侧一位年纪较大,肌肉虬结的大汉,看了看那杆王旗,又看了看身前空无一人的郡道,压低了声音对居中的主将黄锡朋问道:“将军,这架势,是连城都不让他进?咱王爷的意思,还是那位经常装神弄鬼的大谋士所谋之计?”

    面如冠玉的黄锡朋还未答话,突然有人插话回应:“老汤,来打个赌不?赌你手中那杆点钢枪,我猜,是宇文老狐狸的计谋!”

    开口插话之人,是最右侧的骑将,个子极高,比杨州将军黄锡朋和杨州副将汤健都高,高了将近一个脑袋,却长了一张娃娃脸,让人猜不出其年纪。

    被称为老汤的杨州副将汤健,撇了撇嘴,对右侧的高个子说道:“莫子臣,拿老子点钢枪做赌注,却不说你输了拿什么给老子,有你这样赌的吗?”

    名为莫子臣的高个子娃娃脸嘿嘿一笑,说道:“老汤,我若输了,那我便不要你的点钢枪,你只给我你腰上那柄刀,如何?”

    汤健气得提起手中点钢枪就要敲一敲这个无赖的头,奈何中间隔着一个黄锡朋,动手不得。

    只好气呼呼的说道:“莫子臣,你这种赌法,只赢不输,谁会和你赌?”

    居中的黄锡朋眼见得两位副将斗嘴,嘴角有些笑意,他开口解答了两人疑惑:“别吵了,咱们不是来挡他不进城的,而是来迎他进城的。”

    “不止要迎他进城,而且还要送他进王府,送他出王府,全程护送,直到他离开广陵郡。”手持大旗的黄锡朋收敛了笑意,想起那位王府首席谋士交待过的话,他就有些笑意苦涩了。

    大摇大摆,把王爷的弟弟接入广陵,重兵护卫,带来王府。等到那位改宋为林的六殿下从王府离开,也要好生护卫,送出杨王的广陵。广陵郡内,不许有半分差池!

    可是,广陵郡外,那同属于杨州的横池郡境内,又要如何对待这位六殿下?王府首席谋士宇文先生,并未点破玄机,可黄锡朋,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汤健听闻黄锡朋的话,有些气愤,嗓门不自觉便提高了几分:“送他入王府?还要护他出广陵?为什么?他可是害得我们没能成为从龙之……”

    “闭嘴!”黄锡朋厉声呵斥,不想他将话说下去。

    莫子臣也低声说道:“老汤,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这种事,能说出来?”

    汤健则是低头念叨:“这里八百人,都是王爷的心腹,我发发牢骚怎么了?”

    黄锡朋冷哼一声,不再回应。

    莫子臣则是对着汤健低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保证没人会说出去?你若坏了王爷的大计,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汤健还想念叨,刚一开口,黄锡朋手中王旗便狠狠的一柱地面,呵斥道:“你听不懂军令?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再犯军令,扒了你这身黑甲,贬为普通士卒,再鞭刑三十!”

    汤健只好乖乖闭嘴,可脸上却还是愤愤不平。

    黄锡朋却不再理会他,而是沉声下令道:“一会我领头,你们二人留在最后压阵,他若是不老老实实让我们护送,那就直接押进王府去,不过,不可伤他,明白了吗?”

    莫子臣应了一声明白,便不再作声。

    而汤健却只是冷哼一声,当做了回应!

    郡道尽头,离得尚远,且还有一个岔路口,还看不见八百轻骑,走了数天官道土路三人正在说笑,说着这入了广陵便是不一样,土路都变成石板路了,果然是富饶之地。

    三人分别是杨州四怪之一的洪春,土路之上蜀道易出鞘,逼得余天奇后退十二丈的林意,以及骑着白马,鼻青脸肿的申峥。

    三人三马,并行于郡道之上,洪春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你那位大哥,因你而没了太子之位,而你后来又不当储君,只身出皇宫,让你那二哥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这回广陵之行,他若邀你去青云山,你去,还是不去?”

    林意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申峥。

    申峥还是在吃糖人,看见林意投来视线,他便开口说道:“不去为妙,那个余天奇能找上我们,你那个大哥,脱不了干系。”

    林意看向洪春,说道:“最好还是不去,太麻烦了,他从小弯弯肠子就多,论算计,我算不过他。躲着他便是了。”

    三匹马拐过一个岔路口小弯,眼见得视线尽头一片黑甲,阵列整齐。阵列之前,一杆宋字王旗,迎风而动,猎猎作响。

    洪春笑道:“这杨王殿下,真是一手好算计,连王旗都拿出来了。这个大阵仗,你不想去,也得去了。”

    林意苦笑一声:“蜀道易借你一回?”

    洪春又笑了:“如果我觉得你活不下去的话,我会借剑的。”

    不多时,三骑来到黑甲骑阵之前,只见那面如冠玉的扛旗骑将大声道:“玄甲营八百骁骑,奉杨王之命,护六殿下入广陵!”

    林意驱马向前,轻声说道:“领路!”

    扛旗之人拍马转身,大声呵道:“分阵,护六殿下入广陵!”

    八百黑甲,左右而分,分出一条道路来。林意不理扛旗的骑将,直接拍马前奔。

    一骑当先,领着这八百属于杨王心腹的玄甲营,冲入广陵郡,奔赴青云山!

第八十六章 青云宴

    青云山杨王府门前,有两人站在白玉台阶上等待着,三十多岁的杨王宋然,不再穿着那身朴素青衫,而是一身明黄色的藩王蟒袍,绣着八蟒四水,与王旗样式相近。

    腰带则是龙盘玉带,五爪真龙盘腰而围,首尾护玉珠,这是僭越礼制之举,按云汉王朝律令,除了皇帝与储君之外,其它人,不得以五爪真龙做饰。

    就算是王朝最重视的藩王,宋然也只有八蟒四水的规格,而没有以龙为饰的权利。

    光这一条龙盘玉腰带,就足够在要了这位王朝唯一一位文臣藩王的脑袋了!

    可宋然本人,却挺直腰杆,双手插于玉带之上,非但没有僭越礼制的慌张,反而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玉带之上,绣的不是四爪大蟒,而是五爪真龙!

    身边的杨王府首席谋士宇文雄哲,则是换掉了一身熟锦蜀绣的华贵衣裳,穿上了一身做工考究的儒衫,站于正主杨王宋然身后半步。

    小道传言,不知真假,杨王刚就藩之时,被人一刀刺在心口,差点死于非命。

    又有小道消息,说那一刀奔着杀一位王朝藩王的一刀,被刺中之人并非杨王宋然,而是杨王宋然手下的一个谋士。

    再有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流言,杨王在王府之中,总穿着朴素,把自己当一个谋士,倒是他的首席谋士宇文雄哲,衣着鲜亮,权柄极大。谁是王爷,谁是谋士,难讲得很!

    只不过,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卸了一身天潢贵胄最爱的熟锦蜀绣衣衫,换回一身做工考究儒士青衫的宇文雄哲,抬头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日正影不斜,已经临近了中午,他口中念叨着:“该来了,该来了。”

    叉腰而立的宋然听到了宇文雄哲的念叨,刚想说话,就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声响一下下如同奔雷,踏在了二人心坎之上!

    来了!这个整齐的马蹄声,整个杨州,除了玄甲营,还有哪只军伍,能做到如此整齐?

    只不过,不是二人想像的那般,一杆宋字王旗开道,八百黑甲骑士围着三骑狂奔而来。

    而是一袭白袍居中,左右两边,各自是一个手持糖人的小孩与一个面容严肃的剑客。

    三骑当先而行,一杆宋字王旗落在其三人身后,再后边,才是八百玄甲营轻骑整齐的队列。

    杨王宋然见到此景,叉在腰间龙盘玉带上的双手突然握紧为拳,心中的志得意满,突然就变成了恼怒异常!

    他眼神阴冷,开始磨牙,心中暗想道:“这玄甲营八百甲,你真当是本王派去保你的不成!林意啊林意,你真是该死啊!”

    宇文雄哲已经走下了白玉台阶,做出了一副扫榻相迎的样子,走过宋然身边时,他轻声说了一句:“忍,广陵郡内,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他。”

    宋然深深的呼吸了两下。脸色渐渐变得平和下来,也缓步下了台阶,望着那越行越近的骑队,轻声回应道:“都听你的。”

    八百黑甲轻骑,在一箭之地外便都已停马,只有三位将领跟着三名‘客人’一同向前。

    到三十步外,杨州武将官职最高的三人,便也停步不前了,只剩下林意,申峥,洪春三人前行。

    三人再向前,已经来到了下王府门前,宇文雄哲亲自给林意牵马,而杨王宋然,则是一把便抱紧了下马的林意。

    神色激动的拍着林意的后背,口中说道:“小六,你这一路而来,受苦了,大哥没能护着你,是大哥窝囊,是大哥没用!”

    林意也拍了拍这位藩王大哥的背,说道:“托大哥鸿福,我这一路走来,虽然辛苦,但也获益不少,至少现在,身体已经不像在京城时那般羸弱了。”

    “王爷,六殿下,现在已是正午了,不如先去青云台入席,青云宴已经准备好了。”替林意牵马的宇文雄哲边说,边把马缰绳交给走过来的下人。

    宋然松开紧抱林意的双手,轻笑道:“小六,大哥府上的青云宴,可是极好的,比之宫中的宴席,只好不差。走走走,大哥带你去。到了大哥的地盘上,咱什么都搞最好的!”

    林意笑意真诚,说道:“好,大哥,什么都听你的!”

    宋然看向与林意一同前来的两人,明明在谍报上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却装做不认识的样子,说道:“二位是看六弟的护从吧,那一起入席吧!”

    洪春伸手,取过了林意手中剑匣,抱在怀中,对宋然说道:“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杨王殿下了。”

    申峥则是问了一个宋然怎么想都没能想到的问题:“那个青云宴,有糖人吃吗?”

    宋然听闻此言,尴尬在了当场,宇文雄哲连忙过来打圆场:“有的有的,叫膳房做就是了。”

    几人从府门而入,行过一座横穿波澜湖的长廊桥,看向廊桥两侧,湖面波澜壮阔,不输于海!

    廊桥走尽,便是青云山,沿着青云道缓步登山,不到半注香时间,就来到了一个傍山而建,突出于山外的楼阁,此地,便是青云台。

    在青云台之上望向波澜湖,波光粼粼,引海入府为湖的大波澜,在此地,都可尽收眼底。

    分宾主落坐,杨王宋然高坐主席,左主右客,宇文雄哲,算是半个杨王府主人,坐在左边首席,而右边,则是首席林意,次席洪春,三席申峥。

    一众女婢来往反复,上菜送酒,络绎不绝,众人才分定座位坐下,她们便已经开始开宴了。

    左边次席,三席,尾席,并未坐人,但婢女们却也上了一份食物。

    林意看了看,转头望向高坐主位的宋然,问道:“大哥,这三席是?”

    “哦,是熟人,你已经见他们了,杨州将军黄锡朋,还有杨州两位副将,汤健与莫子臣!”宋然指着门口,轻声笑道:“看,他们三人来了!”

    三名领着玄甲营迎接林意的将领,齐步入青云台,对众人行了一礼之后,走向左边,入席而坐。

    申峥扫视着这三人,眼视玩味。

    洪春则是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林意冷笑出声。

    这青云山之行,原来是一场杀机四伏的青云宴!

第八十七章 宴中多事生

    杨王府,青云宴,有六可餐六秀色的讲究,六可餐,是指青云宴的菜肴与美酒。文思豆腐,红烧狮子头,八宝葫芦鸭,蟹黄灌汤包,炸乳鸽,以及青云山特产的酒,平步青云。

    这六秀色,则是六个女子,专为这青云宴献舞的美艳女子。这青云台中众人已经入席坐定,这六名女子也就开始跳起了舞蹈。

    六名美艳动人的女子,翩翩起舞,如六只彩蝶一般,煞是好看。而高坐主位,举杯饮酒的宋然,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坐众人,都听到了他的叹气声。

    林意一把将杯中酒喝尽,假意问道:“大哥,我们兄弟相见,如此高兴,怎么就叹起气来了呢?”

    宋然见林意开口,便接茬说道:“唉,大哥在想自己没用啊,让弟弟受了这么多委屈。宋勤那家伙,怎么就对你这么狠心,不给封地也就算了,还把你赶出京城,我年末藩王入京之时,定要当面斥责他一顿!”

    林意夹了一个狮子头咬了一口,囗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就这样吧,小弟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没事的。”

    身为藩王,却跨着一条龙盘玉带,还说着年末藩王入京时要斥责皇帝一顿?确定不是要入京称帝?

    高坐主位的宋然又道:“这不行,小六,他宋勤不把你当兄弟,大哥我却最护着你了,这样,你看这跳舞的六只彩蝶,看上那个,那今晚就派她给你暖床了!”

    六名美艳女子,都齐齐望向了林意,林意则是面无表情,将红烧狮子头咬完,轻声说道:“大哥,我不用暖床的,我今晚也不在王府里住,我在玉皇阁,早定好了房间。”

    这样说,无疑是在打宋然的脸,王府六秀色,你一个都看不上,却在烟柳之地的玉皇阁,定好了房间?

    藩王宋然不再说话,开始磨牙!

    宇文雄哲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起身对林意说道:“六殿下,来来来,喝酒,喝酒,小人敬您一杯!”

    林意提杯笑道:“宇文先生,来来来,喝一个。”

    “久闻先生大名,以前总听说,您的谋略天下无敌,有经世济民之才学,今日得见,真是一见如故,恨相遇太晚了啊!”客气话,林意是张口就来,管你是不是真的有才学有谋略,反正夸就完事了。

    宇文雄哲刚想吹捧两句回去,却听到了藩王宋然的声音:“小六啊,我这几个彩蝶你看不上,那大哥给你找一只玉皇阁燕子来如何?你也别去那玉皇阁了,今晚就在大哥这里住下,来到了大哥这里,不住青云山,去玉皇阁,算什么事!”

    林意微微皱眉,而次席的洪春,则是眼神直盯着宋然,很明显,听出了宋然的话外之音。

    玉皇阁燕子,说的不是杨州四怪的最后一位李青燕,又能是谁?

    林意回应道:“算了吧,大哥,不麻烦了。”

    宋然却大大咧咧,好似没有看见洪春的异样一般,沉声说道:“怎么就算了,大哥把波澜湖都许给那个李青燕了,她也接受了。让她今晚过来给你暖床,怎么会麻烦?”

    洪春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摸着自己那把枯木剑,一手按着血檀剑匣。

    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向来以护人不杀人为本心的洪春,第一次起了杀人的心思,而所想杀之人,不是宋然,而是同为杨州四怪的李青燕!

    这只多年前被陆无珠所救,培养成为谍子的小燕子,竟然为了一湖波澜,便当了双面间谍?

    再有,便是那一丝可能连洪春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情愫了吧!

    杀人念头一起,便是心境蒙尘,这一心结,如果不能解,那将会是后患无穷!

    林意眉头紧皱,说道:“这样啊,青燕小姐既然今晚要过来,那我也就免了玉皇阁一趟路程,如此,便多谢大哥了!”

    宋然嘴上应着无妨无妨,眼睛却是看着洪春,果真是如首席谋士先前所说的那样,一两句半真半假的话,就会让杨州四怪互相猜忌。

    以洪春和李青燕为切入口,更是一记无敌的先手落子!

    倒是那位早就替藩王宋然谋算好此事的宇文雄哲,只顾着喝酒吃菜,丝毫没有布局者的样子,连看都不看洪春一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六名秀色彩蝶已经退下了,气质又开始无趣起来了。

    从开宴至此时都未说话的杨州将军黄锡朋突然说道:“王爷,六殿下,闲来无趣,我,给诸位舞剑如何!”

    宇文雄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未开口,藩王宋然则有些犹豫。

    他知道黄锡朋的意思,这位杨州将军,只想在宴上一举杀了林意,一劳永逸,不搞些花花肠子,只要林意死了,那以后争夺天下,便是少了个敌人。

    可首席谋士的意思,是要杀,绝对得杀,但是,却不能在杨王府所在的广陵境内动手,得等林意离开了广陵,再动手不迟!

    宋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不让黄锡朋动手,事实上,黄锡朋以舞剑为名,实为刺杀的成功率,真的太低了,有洪春坐在林意身边,怎么刺杀?

    就在宋然要开口否决之时,林意却说话了:“舞剑吗?好啊好啊,黄将军,快舞来看看,我最喜欢高明剑术了!”

    高明剑术?真是可笑,怀中就有一本剑仙多年练剑感悟的本子,黄锡朋那顶多四品的境界战力,算个屁的高明?

    黄锡朋走入台中间,拔出配剑一通剑舞,招式华丽,满是剑光,一套招式舞完,硬是没找到一个机会能向林意刺去。只好再舞一遍,这回重点找寻林意的破绽,可是又是一套剑舞过后,还是找不到机会,只好行了一礼,回席坐下。

    林意冷笑,初入四品,能在二品小宗师有意防备下找到破绽,那才是怪事呢!

    酒肉皆尽,林意起身告辞离席,洪春与申峥也一同起身。宋然作为主人,也陪同一起离开,带着三人,前往他们的住所而去。

    宇文雄哲,作为王府幕僚,却没有一起陪同离去,而是在林意众人离开青云台后,手持酒壶,站起了身。

    青铜酒壶,砸在了黄锡朋的头上!酒壶无事,只是可谓一杯值一金的平步青云流了一地。杨州将军的脑袋上,则是鲜血直流!

    “你当真以为,当上了从三品的杨州将军,就是杨州武将第一了?没我的谋划,你姓黄的,什么都不是!”

第八十八章 离间计

    杨王府有两处大手笔,挖山为府,引海成湖!

    青云山看着像是没有什么密集建筑,只有零零星星几处亭台楼阁点缀在青山之上,而事实上,山中却在林木的遮遮掩掩之下,配合着山势,半挖山,半建筑,有着许许多多的各色房屋。

    而波澜湖,则就没有青云山这么含蓄了。离着大海有着十八里地,却由东海而起,一路九曲十八弯,开凿了一条二十五里的水路运河,硬生生将这青云山脚下的低洼处,变成了一片大湖,成了杨王府的垂钓植莲泛舟之地。

    只余一条长廊桥,连通着杨王府正门,以及青云山山脚。

    这一湖美景,从来都是波光粼粼,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但今天,却不同了。

    一湖波澜,被一人以剑劈开,湖水翻涌而起,朝着廊桥如山洪搬冲击而去!

    这一股子滔天巨浪,看似威力极大,但是,持剑人刚出手,便收了杀心,所以这一剑,看似声势惊人,实则,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只是苦了正在廊桥上行走的一名女子,被这一剑掀起的湖水淋得像只落汤鸡。春寒时节,被这样一湖波澜当头浇下,可能会染上风寒吧!

    而行走于廊桥之上,容颜极其好看的女子,全身湿透,非但没有丑态毕露,反而更加美艳动人,如一株出水芙蓉。

    站在青云山脚,波澜湖边。以枯木剑掀起滔天巨浪的洪春,没有说话,甚至连冷哼一声都没有,不理会廊桥上极美的女子,也没有理会与他一同前来观赏波澜湖美景的林意,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林意惊愕得无以复加,惊愕的原因,不光是因为这势头惊人的一剑,还有近在咫尺那枯木剑上一闪而逝的杀机!

    洪春大步离去,但走得,却并没有多轻松。

    当那个叫李青燕的女子,穿过王府大门,走到波澜湖上的那条长廊桥之时,洪春的心中结,就已经被绑死了!

    可这动了杀心的破境一剑,怎么出了手,却又突然没了杀心呢?

    死结须当以死解,可是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杀了她?

    是为了陆老头的计划,留着这个女人,可能还有些用处?可陆老头说过,做什么都好,怎么干都行,就是不能当两头倒的墙头草啊!

    是因为自己只护人不杀人的本心?看似很有道理,但杀心已起,本心就已经变了,不杀她,就是违背本心了!

    是因为杀不了她?这翻湖一剑,若是没有留手留力,就算是武榜前九人,硬吃一湖杀机,也是极为坚难,而她,只是个武功不太行的谍子而已啊!

    说来说去,找了无数个理由。说到底,还是没有一个理由站得住脚!

    心结未能解,境界亦未破,心境蒙尘,人未死。那一丝出剑之后才察觉到的情愫,被自己这本来能杀人,却没狠下心杀人的一剑,再打上了一个结!

    洪春似哭又似笑,跟在他身后的林意听见了笑声,也看到眼泪落地,百感交集!

    “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洪春摔倒在了青云道台阶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林意上前,一把架起了这个武榜第十的剑客,问了一句:“她是李春燕?”

    洪春点了点头,有些心疼的说道:“是!”

    林意略微思量,已经明白了洪春为何会如此做为了。

    洪春看着林意,说道:“她不应该来的,替陆老头办事,若是有反心,必死,我没有一剑杀了她,啊明也会出手的。杨州四怪,不允许有叛徒!”

    林意长叹一声,真是个笨女人。自己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大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这一条让杨州四怪内讧的毒计,真是诛心至极啊!

    而廊桥之上,名字唤做李春燕的女子,也与洪春一般无二,也哭,也笑。

    只不过,她瘫坐在满是湖水的廊桥上,口中念念有词:“一湖波澜是我的,一座青云山,也是我的。以后他称了帝,就连云汉的大好河山,也都是我的!洪木头,他许给我万里江山,你呢?你能给我什么?你连一个承诺都不敢给!”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小囊中拿出了一枚玉石,狠狠的扔入波澜湖中。

    这枚玉石,她已经买了两年,本想着送给他,天天都带在随身的小囊之中,只等着他开口,给出一个简单的承诺,便赠与他。

    可是两年,整整两年,他都像个木头人一样,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每天只知道听陆老头的话,只会护人。

    言语渐少,也越来越少见面了,刻有郎才二字的玉石,也就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有一人,给了承诺,不是他,但是只要有人敢给承诺,她就接受了,不管承诺的是什么,不管承诺能否实现。

    再怎么说,都比一个不敢承认的木头,要好吧?

    想到此处,她再度翻找腰间的小囊,拿出另一块玉石,上面刻有女貌二字,又一次狠狠扔出,扔在了大湖之中!

    要什么承诺,要什么郎才女貌!女子不再笑了,嚎啕大哭,梨花带雨!

    她没有耐心等他了,别人随便一个承诺,不管是否真实,她便接受了。

    他也没有耐心保护她了,只是听了宋然的一句话,便埋下了心结,生起了杀心!

    虽然两人都后悔了,但事都做了,镜破难圆,覆水难收。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李青燕没有走完波澜湖的长廊桥,而是转身离开了王府,万里江山?她不在乎了。

    洪春也在林意与申峥的陪同之下,离开了杨王府,不顾宋然住一晚再走的挽留,坚定的离开广陵郡,纵马向横池郡而去!

    八百黑甲,陪着这三人正午刚到王府,日头还未落山,便又护着这三人,离开王府!

    破镜重圆,覆水能收?不知道,但至少,一剑之后。她没有去青云山当一只笼中燕,他也没有为解心结斩情丝。

    站在青云山顶草阁,运筹帷幄,俯瞰全局的宇文雄哲,一笑再笑,轻声念叨着:“横池郡,再相见!”

第八十九章 连中三元

    淮阳郡,与广陵郡,横池郡同属于杨州,与广陵,横池两郡邻近大海不同,淮阳郡,是杨州三郡之中唯一一个与海没有太多关系的郡城。

    不过,因与荆州,徐州接壤,驿路又极其发达。所以,杨州人,甚至是整个东南版图,要去位于云汉地势正中间的京城,都要经过这淮阳郡。

    要知道,走平坦的官道驿路,可比走山野小径要容易得多,东南之地,多山多水,有条平坦官道,省事很多。

    而就在这号称九州之内路道最多的淮阳郡内,有一位进京赶考的寒门士子,碰上了一个目盲老人。

    年轻的寒门士子,不嫌弃老人的目盲昏聩,老人呢,也不嫌这年轻人话多唠叨,所以就同行了一段路程,有说有笑。

    “老头,你说你,一把年纪了,眼睛又不好,还学什么年轻人行走江湖?”年轻人身着绿衫,手持羽扇,说话没什么分寸:“我若不是要进京赶考,我都不想在这江湖上逛荡。你倒好,岁数不小,眼睛又不方便,还一个人走江湖!”

    与年轻士子同行的老人,头发灰白,闭目而行,以一根较长的青竹当作探路的盲杖。就他这个模样,像极了什么半仙啊,什么神算。如果在竹杖之上再挂一幅半仙算命的招子,那保准能骗几个铜板,不至于饿死。

    老人听了年轻寒门士子的言语,并未出声,只是笑。

    年轻人见老人没有回应,便又说道:“老头,你说你是江湖人,那你混江湖的,都应该有些不俗的本事啊,你倒是给说道说道,你有些什么本事啊?是武力高强,还是会用毒会医术什么的?”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小子,奇门遁甲,天干地支,九宫八卦,阴阳太极,你知道不?”

    年轻人轻旋羽扇,说道:“老头,这些我都懂的,不就是算命的骗人钱财的一套说词吗?什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什么天地人三才,八卦阵九宫格,十天干十二地支,不都是胡吹出来的吗。”

    老人又是笑而不语。

    年轻人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望向身边的目盲老人,问道:“老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你是个算命的吧?”

    老头轻轻点头:“正是,我呢,就是一个算命的。”

    年轻人嬉笑道:“老头,要我说,你还是别搞算命这一行了,干这行,要牙尖嘴利,能说会道,把人骗得七荤八素,才能从人家手中骗来铜板。可如若一句话说得差了,被骂两句算是好的了,指不定还要被打,你说你一把老骨头,何苦来哉?”

    老人还是笑,也不知道是开心的笑意,还是在苦笑。

    年轻人又说道:“老头,我看你这个样子,只懂得笑,也不算多会说话,能做得了算命的?还是别自讨苦吃了,省得被人追着打。”

    老人似乎是走累了,停下了脚步,对着年轻人说道:“姓江的小子,我给你算一卦如何,看看会不会被你追着打?”

    姓江,名叫流月的寒门书生,想了想,点了一下头,说道:“老头,那你就算一算,我看看你有没有唬人的本事。”

    绿衫羽扇的寒门书生江流月,心中想着,算命这种事,不就是套话套出些消息吗。只要什么消息都不透露给这眼瞎老头,那老头怎么算,也算不出什么来吧?

    他却忘了,自从遇见这老头后,他根本就没说过自己的姓名,而老头,刚才却点出了他的姓氏。

    老头不问江流月名字,不问江流月生辰,也不问江流月要算什么。没有一般算命先生的套话,而是掐指凝思。

    过了有一会儿,老头才开口道:“江流月,神机岛落田坞桃花街江家小公子,些次离开神机岛,是要去参加科举。你乡试头名解元,会试头名会元,现在是要去京城,参加殿试。小子,你这命格,奇正不平,本不是连中三元的命,但是,世事难料,有恶人相助,你此次赴京赶考,必是殿试第一的状元郎。”

    老头掐指复掐指,叹道:“不过,三元及第,对你来说,还一定是好事,你本来命格奇正不平,顶多就是个名落孙山,碌碌无为,最后平淡无奇的命。可被恶人相助,改成连中三元之后,就会变成看似风光无限,有权有势,可最终,却是会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江流月听闻老头的言语,不以为意,说道:“老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名字,家世,以及乡试会试的成绩的,但是,你说什么我得别人相助才能连中三元,而且最后是死于非命的下场,我是不信的。”

    “这都是你们算命人的唬人手法,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什么公子可以破财消灾之类的话?”江流月再度旋转羽扇,好似极为轻松:“老头,你骗不了我!”

    老头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江流月却又说道:“不过呢,你倒是有一点说得不错,我江流月,定是会连中三元,要乡试会试殿试,都是头名!以我的学识,不连中三元,那还有谁能做得到?”

    老头长叹一声,说道:“那么状元郎,请吧,就此别过!”

    江流月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双目紧闭的老人打断:“走吧,你既然不信我替你算的事,那便各走各的道,老头子我,也就不陪你出淮阳了。”

    话已至此,江流月便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这个目盲算命老人了。

    离开了几步,口中还是说道:“我江流月,连中三元一事,何须有人相帮?老头,你算错了!”

    老头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没走出几步,便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女扶住了老人,两人一起同行。

    过了一个拐角,一个刀疤脸男人出现在他们身后,问道:“李青燕?”

    老人摸了摸额头,说道:“别理她,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没有真当了双面谍子,留着她,让她自己反思吧。”

    刀疤脸男人取了腰间酒葫芦喝了口酒,又问道:“洪木头应该是跌境了,而且,杨王府那边,还有后手。”

    “没事。”老人摆了摆手,说道:“不就是魏飞凤吗,他宇文雄哲有后手,我也有后手。走,我们去横池郡,不出意外的话,几天后的瘦阳湖畔,就是一块死人的风水宝地!”

    一场无论谁输了都没处讲理,只能自食苦果的暗战,即将开启!

第九十章 微不足道的善意

    跌境,对于一个武夫而言,是极为不好的事,而且,境界越高,跌境便越是凶险!

    武榜第十,杨州四怪之一的枯剑洪春,因不斩情丝而违背本心,所以跌境了。

    而且,跌的还不止一重境界,而是两重!从最合乎剑道的通微境,先是跌下了长生境,又再跌下菩提境!

    这一跌,别说武榜第十了,就是前二十,都占不了一个位置了。

    这在神算陆无珠的谋划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杨王府首席谋士所布下的这一先手,就的的确确起到作用了。

    未战之前,先让敌方战力最强的一人受到挫折,这就是宇文雄哲的先手布局。而那位武榜第七的魏飞凤,无疑是一记强手。

    有王府内两个一品,四个二品的高手,又还有与林意新仇旧怨一大堆的余天奇!

    更有八百敢战更敢死,敢用人命去补窟窿的玄甲营轻骑!

    这局棋,明面上来看,杨王府已经赢了一半!

    可号称神算的无珠老人,怎么会这样白输?

    洪春是连跌两境,但怎么说还是个超一品的高手。再有啊明这么个收尸人,也是超一品!

    你有武榜第七的魏飞凤,那我就请一个排名尤在魏飞凤之上的人,来专门针对这魏飞凤!

    一个四十岁上下,骑着一匹劣马的男人,已经单骑由徐州入了杨州,他高八尺有余,面如重枣,手提一杆长枪,腰悬一口宝刀,就这样,独身前往瘦阳湖!

    他一入杨州,不到半日,杨王府大案之上,就已经多了一封谍报!

    双方对弈,明里暗里的棋子,已经都慢慢浮出了水面,就看这些棋子们,哪些能在棋盘上站稳脚根,又有哪些,会被屠掉,扔出这片大棋盘!

    这些心机算计谋划,林意现下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现在,还未出广陵郡,被那八百黑衣黑甲‘保护’着呢!

    林意,洪春,申峥三人骑马在前,身后是八百黑甲黑马的骑士,所幸这回没有扛着那杨王府的王旗,算是没有之前那么招摇了!

    不过,这八百骑,夜宿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夜晚来临,林意三人找了家客栈,便住了进去,而这八百人,则是只能找了处不远的荒地结阵休息,甲胄不离身,席地而睡。且还要分出一百人值夜,苦不堪言。

    客栈,是一间占地极小的小客栈,只有五间客房,林意三人,来得晚了,客房只剩下两间,只能洪春住一间,林意与申峥一起住。

    好在林意与申峥以前也常住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习惯。

    饥肠辘辘的三人,要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就在客栈大堂胡吃海塞,也不管客栈掌柜的看饿死鬼投胎的目光,自顾自的吃着。

    客栈门口,来了一个小孩。他身着单衣,且衣裳破烂,经过了多次缝缝补补,灰头土脸,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小乞儿。

    三四月的晚上,正是春寒最冷的时候,连洪春林意这种习武之人,都是内衣外衫才能御寒。而一个身着单衣的乞儿,这个时候,已经被冻得有些哆嗦了。

    小乞儿站在客栈门口,闻着里面的饭菜香味,却不敢进去,只好蹲着缩在门外角落里,避一避冷冽的春寒。

    他今日又没有找到吃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不知道会不会今晚就饿死在街头。

    就算饿死在街头,那又怎样呢?只是一个小乞儿而已,这广陵郡,应该没有一个人会在意的吧!

    小乞儿想着这些事关己身生死,而他却无力却改变的事情。又饿又困的他,就这样蹲在客栈门口,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有吃有穿,吃了十碗米饭,把自己那干瘪的肚子撑得鼓鼓的。穿了八件补丁没有那么多的破单衣。将自己包成了个大粽子。

    小乞儿,所知道最好吃的,就是米饭,所知道最好的衣裳,就是缝补没那么多的单衣。他的最好,也就是如此了。

    一脚,将这小乞儿的美梦踢碎,客栈掌柜一脚踢倒了蹲在客栈外的小乞儿,骂骂咧咧道:“哪来的小乞丐,走走走,别在我门前,去别处去别处!快走,再不走,我就打你了!”

    小乞儿只好坚难起身,离开了这能帮他挡掉一些寒风的客栈门口,缓步离开。

    客栈之内看见此事的三人,皆长叹一声。

    林意在随身包裹中,取出了一件袍子,又取了一小颗碎银子,都一齐交给了申峥。

    申峥知晓了林意的意思,抱着衣服,拿着碎银子就离开客栈,去而复返,又在桌上拿了一只鸡腿,再度离开,向着那小乞儿狂奔而去。

    申峥离开,那桌边就只剩下林意与洪春两人了。

    “像他这样的人,何其多,你都帮,帮得过来?”洪春狠灌了一碗酒,看向了林意。

    从门口重新走进客栈的客栈掌柜,也是对林意说道:“是啊是啊,这位客官,这些个乞丐,多如牛毛,怎么帮得完嘛!”

    林意手持酒碗喝了一口,说道:“既然见到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嘛,实不相瞒,当年我落魄的时候,也是有人扶一把帮一把,才没有死在寒风之中。”

    “哦哦,客官真是好心肠。”客栈掌柜听得林意如此言语,只好应和一声然后就走开了。

    倒是洪春,给自己与林意又倒了一碗酒,碰杯之后一饮而尽,问道:“你也有落魄的时候?”

    林意苦笑,亦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说道:“过去事,不说了。谁没落魄过?而且,就算是现在,我也很是落魄啊!”

    洪春哈哈大笑,连跌两境之后,第一次心情有所好转!酒又满,又是一碗烧刀子下腹!

    天下之大,有谁没落魄过?又有谁能保证永远不会落魄?洪春,落魄到只剩菩提境,又如何?照旧可以剑护人,更能一剑杀人!

    客栈之外,申峥追上了那个小乞儿,说是小乞儿,其实年岁应该还比申峥要大上一些。

    接过了申峥手中的袍子,碎银子,外加一只冒着热气的鸡腿,小乞儿激动万分,对着申峥千恩万谢。而等到申峥离开,他却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些时候,可能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让一个坚强的人崩溃。崩溃过后,如果没有死,那便会使他更坚强!

    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叫做善意。

第九十一章 大漠之上小马驹

    横池郡,瘦阳湖,一处美如仙境的地方。

    杨州美,美在瘦阳湖,云汉王朝有十景,其中排行第一的,便是这瘦阳湖!虽然评定这种美景名胜,向来争议颇多,但以瘦阳湖为第一,却是王朝认可的。

    杨州的文人雅士,更有心的将这瘦阳湖中的各处,再评出诸多美景,什么石壁流淙啊、熙春台啊、万花园啊、小金山啊、二十四桥啊、春柳长提啊。

    林林总总,共计评出了二十四景。也就是这杨州地域富饶,又不是边境之地,没有战乱,才会有这些闲得没事干,一心只想一鸣惊人的文人雅士,能把一处瘦阳湖分出了二十四处美景来!

    若是放在北地边境,亦或是西面的益州与西域,面对着外敌,保家卫国都来不及了,还哪有闲心把一景拆成二十四份看?

    可是就是在这瘦阳湖边上,就偏偏有一个自西域那战乱之地而来的家伙,边观赏着这瘦阳湖,边骂这杨州人矫情。

    这家伙,相貌刚毅,皮肤如小麦色一般,二十几岁,看起来像是常年在风沙烈日中摸爬滚打的样子,穿着极为朴素的衣杉,身上没有什么配饰,简简单单的,就只有腰间一柄刀。

    与云汉军伍制式战刀,曲脊尾环刀略有不同的一柄刀,未出鞘,看不清刀身,只见得刀鞘与刀柄都是平平无奇,与制式刀没什么不同。

    倒是那刀尾,原本用以配重,亦可以加绸缎将刀绑在手上的尾环,被做成了一个实心尖头,可以用来砸人。对比起云汉制式的尾环刀,多了一种攻击手段,也多了些力战过后,双手无力,有刀脱手的危险。

    这种刀,在这不知狼烟为何物,鱼米乡中谈笑声的杨州,几乎没多少人能认出来。

    而在战乱不断的西域,却人人都认得这种刀,现下已经开始成批发放到军卒手中了。这是为了针对南胡的重甲士,专门改良过的战刀!

    南胡近些年,新建了一只军伍,有穿着锁链甲的步卒两万人,在南胡西域这一条战线上占尽上风。

    刀锋砍不烂一环扣一环的锁链甲,只有用刺的方法,才能伤到那些南胡步卒。

    云汉制式战刀,刀刃狭长,最为好使的劈砍对这些锁链甲没用,但用刀尖去刺,却容易被锁链卡住。所以,整天都面对着南胡的西域南线军卒,就想出了这么个把刀尾环改成一把长尖锥的方法,专破这锁链甲!一砸,就是一个窟窿!

    改良后的战刀,自然就没有了绑手的功能,不过,就连大将军西北天狼郭浩铠都说了:“我西域雄兵,绑什么手,若连刀都拿不稳,那当什么西域兵?”那么西域军卒,自然就以不绑刀为荣了。

    由此刀,便可得知,这个游览瘦阳湖,吊儿郎当的家伙,定是个西域人无疑了!

    年轻人随意逛荡着这瘦阳湖,在万花园中慢步缓行,看着西域根本就没有各种姹紫嫣红,口中啧啧称奇。

    西域那种鬼地方,有的只是戈壁黄沙与淋漓鲜血,哪来的花?

    一个人影,突然飞掠到这年轻人身边,在年轻人耳边轻声说了一些什么事,在年轻人挥了挥手后,人影又飞掠离去,匆匆来,匆匆走,好似除了这年轻人之外,这人影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年轻人摸着刀柄,笑意玩味。快步走出了万花园,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站着,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空中浮现了一个白点,年轻人眯了眯眼睛,平举起了手臂,对着天空,吹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口哨。

    白点直冲而下,原来是一只鹰隼,号称八百飞禽中最神骏者,西域独有的夜白隼。

    此隼飞行迅猛,且极有灵性,会认主,所以可以用来传递消息谍报,比之信鸽,这种夜白隼,既不易被拦截,也速度更快。

    只不过,这种隼难以捕获训养,至今,也就占了地域之利的西域都护府养了八只,用来传递重要情报。

    白色隼鸟落在了年轻人的手臂之上,其脚上绑着一节小青竹筒,应是藏了密信情报在其中。

    年轻人抽出了竹筒中的密信,将夜白隼放飞出去,全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的飞禽,只在年轻人头上不远处盘旋飞行,未曾离去。

    年轻人展开了密信,开始观看,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字他认得,是西域安插在杨州的谍子头目的笔迹,年轻人前几日,才和这个谍子头目见过面。

    密信上所言,让年轻人有些惊奇,这瘦阳湖畔,竟然将要开启一场大乱战,只凭这密信上的人名,就足够称得上是重磅大战了吧?

    还好是他们要互相干架,不是来杀自己的。这些人要是针对的是自己,那自己不就得把小命交待在这杨州了吗?

    杨王府首席谋士宇文雄哲,领着杨王府两位一品高手,四位二品高手,离开了杨王府,往横池郡瘦阳湖而来。

    幽州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一品剑客余天奇,也带着饮恨剑出现了。

    被说成无利不起早的武榜第七人魏飞凤,已经入了横池郡数日。

    杨州四怪之一的枯剑洪春,护着两人,向瘦阳湖而来。而之前护卫着他们的八百杨州玄甲营,在到太横池郡后,则是离开三人向西而去。

    西面淮阳郡,杨州四怪之二的陆无珠与张觉明,外加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正向着东边的横池郡而来,估计会与八百玄甲营碰面。

    再有双绝谷谷主,武榜第六的刀枪双绝李瑞庭,提枪跨刀,奔着瘦阳湖而来!

    而两边的正主,杨王宋然,虽是最晚露面,但也已经出了王府。庶民林意,则是与洪春同行。

    这同父异母的两兄弟,亦都身在这一场大乱战的局中!

    年轻人将手中密信撕碎,碎纸被他放在了地上,拿出了火折子点着,他轻声说道:“好大的手笔,兄弟相残?煮豆燃萁?”

    又是一声口哨,在年轻人头顶盘旋的夜白隼破空离去,速度飞快!

    本是来瘦阳湖赏景的年轻人,望着密信燃起的火焰喃喃自语道:“要不要,火中取栗,横插一脚?救下那个林意,毕竟老郭常说,欠了他娘一个人情。”

    这个来自西域的年轻人,姓郭,叫郭漠驹,他口中的老郭,是他爹,大名鼎鼎,叫郭浩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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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侠义庙堂谋介绍:
何为江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除强扶弱,劫富济贫。公道正理,侠肝义胆。坑蒙拐骗,男盗女娼。何为庙堂?忠言死谏,国之栋梁。勾心斗角,祸乱朝纲。争权夺利,心无良善。简在帝心,谋定江山。江湖侠义庙堂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侠义庙堂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侠义庙堂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