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窥探记忆
“是什么东西?”
罗弋好奇的问。
楚信疲惫地说:“以后详细告诉你...”他语气透着忧伤:“我不甘心,就算死也要先变回人的身体,再去见祖先。”
最后一句话勾起罗弋的共鸣,那正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想法。
就算死,也要先变回人,用人的身体给先祖一个交代。
虽然小弟子说楚信在骗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变成人。但是此时此刻楚信的真挚令他有几分动摇。
是啊,他作为一个喝血的异类,有什么理由相信除魔卫道的他们,而质疑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同类呢。
他能感受到,楚信说这些的时候,是真的源于痛苦。一瞬间,罗弋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惭愧。
他怕拍楚信的肩膀,“那就好好研究这个玉,让它帮助我们。”
看了眼桌子,桌角有几本厚厚的书籍,是他抽空去书店买来的,关于古代玉石的研究。虽然翻过不止一遍,但显然没有帮上什么忙。
楚信苍白的脸透着无限失落
“我在想...要不我们赌一下?”
罗弋问:“赌什么?”
“这个可能会有些痛苦,需要你的帮忙。”楚信说。
罗弋不解地看着他。
他原本就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惭愧,非常希望能在这个重要的事情上帮到忙,而不是一味地指望楚信一个人。
楚信说:“凡是通灵的宝物都有读人心的能力,你静下心来,用念力和它沟通,它能发掘人心的深藏的东西,并以此交换。”
“你的意思是用念力和它沟通?”
听楚信说的有些绕嘴,罗弋似懂非懂,想起昨天自己趴在玉旁的噩梦。
他不知道“有些痛苦”具体指的什么,但是目前在找到其他方法之前,只好试一试。
他按照楚信的示意将手放在玉上,放空脑子,心中反复默念:我想变成人,请告诉我方法,任何东西都能拿来交换。
罗弋反复一遍一遍地念着。
依稀感觉到玉正在慢慢发热。
心中暗自欣喜,希望这是有灵气的玉给他的反馈。
楚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别睡着,你可能会想起以前的事情,这是玉在偷窥你的内心,顺其自然。”
罗弋动动嘴唇,没有说出话。
脑中,昨天噩梦的场景浮现,他努力不去回想,一遍遍默念:我想变回人……
这么想着……
灰暗的冥想中依稀有景物浮现。他集中精神,眼前浮现一扇关着的窗子。
靠!竟然还是昨天梦里那扇窗。
难道梦也有上下集?想起那个女人的獠牙,罗弋心揪了起来。迫使自己镇定。
景象渐渐明了,还是昨天的房间,摆设和昨天略有不同。
一个人坐在桌案前拿毛笔写字,是一个少年,五官端正面容白皙。
仔细端详,那个正是年少时的自己,罗弋心头一热,有些激动。他第一次用旁观的眼光看自己,想起少年时在家的日子,大多是在书房练字,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桌子上的<异国志><本草钢木>都是那时不离手的。
心中正感慨,门突然被打开,刺眼的光线传来,几个仆从闯了进来,桌子前的少年一愣看向门外。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儒雅不失清秀的中年人。
“……爹.?”
罗弋看着那张阔别了一百多年的亲切面容,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少年停下笔从座位上走了出来。叫了声:“父亲。”
中年人带着怒气:“跪下!”
少年懵懂地跪了下来。
父亲的怒气正在极力遏制:“你母亲饭菜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少年点头。
“你这是在胡闹!”父亲语气透着深深的失望和生气。从下人手中拿过藤条,狠狠抽在了他的身上,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你的母亲!”
少年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任凭藤条打在背上。
罗弋看着这少年时的一幕。
虽然挨打的是自己,此时的他却无比心疼父亲。
父亲说:“你母亲的病,那么多的郎中都看不好,你小小年纪逞什么能,差点酿成大错知道吗?”
少年红着眼睛心中仍倔强,虽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对。
罗弋听着父亲的训诫,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忍不住说道:“父亲……对不起。”
耳中楚信的声音突然响起:“玉在窥看你的记忆,别让它牵着走!试图找变回人的方法!”
罗弋清醒了几分,后退了几步,告诉自己:这只是记忆。
他尽量不去看父亲的脸和少年自己,让自己理智,对着空气喊:“我想变回人,如果你能帮我,请给我提示!”
罗弋连喊了几遍,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回声。
画面逐渐模糊,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可以让你变回人,只怕你做不到。”
“我可以!”
罗弋说:“无论任何代价。”
此时桌子上的书本被翻开,一张纸从中飘出,落在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几行小字,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答案。
在他起身去拿那张纸的时候
房间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罗弋再次看到了父亲熟悉的身影,短短一瞬,父亲似乎苍老了很多,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罗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父亲身着灰蓝色的长衫,面容平静地将手中绳子系在了房梁之上。
罗弋大惊。
这一幕罗弋很熟。
他告诉自己:“都是假的,是幻觉!”
但是眼前的场景锥心刺骨,他想起多年前整理父亲遗体的时候,父亲身上那件残败不堪的衣服,就是这件。
这是幻觉……父亲已经死了多年。罗弋咬牙狠心去拿纸。
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希望我的死结束这一切。”
罗弋即将碰到纸片的手在颤抖。忍不住回头看,父亲双脚已经踩上了凳子。
“是假的,是幻觉!”罗弋眼眶通红。
身体却像铅一样沉重。
那个养育了他多年,对他无微不至关爱的父亲就是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父亲视线落在这边,放佛看到了现在的罗弋,歉意地说了句:“……爹对不起你。”
脚下的凳子随即踢倒。
罗弋听到这最后一句,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飞奔过去要阻止,口中喊道:“父亲……”
却最终扑了一个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罗弋忍着痛睁开眼睛。自己正倒在沙发旁的地上。
楚信正看着他,语调平静又失落:“……失败了。”
第47章 暴雨欲来
罗弋眼睛浸着泪水。
勉强从刚才那一幕的悲痛中缓解出来。
父亲的确是自缢而亡,尽管他不知道当时发生的细节,却清楚记得,他整理遗体时父亲的干涸的身体,孤零零无人问津。
整个家门,狼藉破败,荒草丛生。
“对不起。”
罗弋揉揉眼不好意思地对楚信说:“我没用,明知道是幻觉却还是...”
楚信靠着他的背坐了下来,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即使你集中精神去拿……也不见得有答案。”
“我觉得我们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无法破解它,或许只有真正的妖怪能做到。”楚信说着,突然问罗弋:“金小姐是什么妖怪,你知道吗?”
罗弋一愣,楚信的想法虽然唐突,却在情理之中。
“你是说……让她帮我们?”
罗弋想起她变成妖怪之后的脸,还有司机和随从的态度,她的样子,绝对不像打酱油的小角色。
楚信建议:“不如让她帮忙?”
当罗弋把那块玉拿到金小姐面前的时候,金小姐表情出现了诧异。
“你们这么些天,就没任何收获吗?”她问。
罗弋沮丧地摇头:“我们能力微小……想麻烦您……再次帮忙。”
金小姐盯着盒子里的玉,一言不发。
罗弋从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礼貌地递到金小姐面前:“这是我的银行卡,里面现在有2万块,我以后每个月都会往里打一些钱,您的钱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还清。”
他笑着说。
金小姐脸上没有丝毫放松,目光看着那张卡出神。
一直站在一旁的黄顾问咳嗽了一声,低头提醒金小姐:“……一会还有会要开。”
金小姐回过神点点头,对罗弋说:“那我只能试一试吧。”
罗弋喜出望外,听到他们说要开会,赶紧识时务地起身告辞,将玉和银行卡留在了桌子上。
金小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玉,将它拿在手中攥紧,冷冷说:“想变回人,不可能!”
黄顾问站在一边,温和说道:“变回人没那么简单,他也只是尝试,不一定会成功。”
金小姐将玉凑在脸旁闭上眼睛。之前罗弋所看到的那些记忆里的场景,如回放一样重新浮现。
她睁开眼冷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幼稚。”
黄顾问没再接话,礼貌地出去将门带上。
金小姐将玉仍在了桌子上,玉在桌子上滚动了几圈停下。
她看着外面阴郁的天空,一开始就知道,凭罗弋的能力,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这块玉。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罗弋一回到家。
楚信就急切地询问:“金小姐答应了吗?”
“答应了……金小姐真是个好人”。罗弋说道。
楚信语气笃定:“如果她肯帮我们就一定能成功。”
罗弋语气带着感激,“一直以来她都在帮助我,我还没有给她做过什么,等变回人我定会好好报答。”
“等你变回了人,什么能力都没有,人家就更指望不上你了。”楚信难得的开玩笑。
罗弋说:“那我就帮她找那个她失散多年的亲人,总之一定要为她做些事情。”
楚信面露赞赏地拍拍他的肩。
建国最近感受到了罗弋性格的微妙变化。
一直以来对吃的不感兴趣的罗弋,竟然开始和他讨论哪里的小吃久负盛名,并有不久之后要去“尝尝”的计划。
建国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他只是神秘的说:“保密。”
几天后,金小姐约罗弋在一个商场见面,罗弋欣然前往。两人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流动的人群。
一见面,金小姐就直白地告诉他:“玉的确是被封了,灵力无法释放。”
罗弋有几分失落,小心地问她:“那...有方法解封吗?”
金小姐摇摇头:“稳妥的方法,就是找到它原本的主人。”
听她这么说,罗弋心中一凉。
如果要找它的主人,几乎是天方夜谭。这块玉生在上古时候,找它的主人就像找女娲伏羲一样,说出来都觉得是梦话。
“没有别的方法吗?”他问。
金小姐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表情,淡淡说道:“不太容易……贸然去做的话,可能会毁坏它。”
罗弋低下头,摸着手里的玻璃杯。
他知道,它的主人根本没有办法找的到。
“据说是上古黄帝时期的妖怪……”他喃喃道。
金小姐不忍他这么失落,“那么久远的妖,要么已经遁世,要么在某个隐秘的地域生活,不过......我会让一些同伴去寻找,只是时间会稍微久点。”
“真的?”
听到这,罗弋再次燃起希望。
金小姐语气透着无奈,“……大概几十年。”
罗弋听到“几十年”微微叹口气。
玻璃墙外的人往来匆匆,有嬉笑,有失落,焦急的麻木的。
每个人都在上演生活百态。
金小姐看着那些平凡人类,开口问他:“做人有什么好?整日奔波,疲惫不堪。”似乎在劝他。
罗弋也看着外面:“虽然有辛苦劳累,但是有亲友环绕,即使短暂也充实有所作为……现在这样行尸走肉,即使活上万年又有什么意思。熟悉的人一个个衰老死去,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长久以来,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孤独感,那种感觉源自于生活在成千上万的人类之中的孤立无援。
自己作为一个独居的异类,久而久之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虽然正常来说,人类对妖怪才有恐惧心理,但活在芸芸众生之中,他作为一个隐藏的异类,同样觉得如履薄冰。
如今,终于发现了同类,找到了些许归属感,但内心却处在矛盾之中。一方面还想恢复成人,另外一方面又深知自己早已不是人。
金小姐看着罗弋的脸,“为什么要看着重要的人死去,可以把他们变成永生就能永远陪伴你。”
金小姐话一出口,罗弋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她。
她自知失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不一定在人类之中,应该结交和你一样的同类。”
罗弋无奈地笑了一笑。
“永生对我来说,是一种苦。”
此时,座位旁突然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抱着一个透明鱼缸,用充满童真的眼睛看他。
罗弋见这个乖巧的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笑着问她:“小妹妹你父母呢?
女孩一指门口,在商场的入口附近,一个老人正在兜售雨伞。
女孩稚气地声音对他说:“……奶奶带我来卖伞。”
外面天气晴朗,压根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门口的老太太怀抱着雨伞兜售,却极少有人问津,路人纷纷摆手拒绝。
罗弋看着这副光景,有点心疼这对祖孙,温和地对小女孩说:“正好我忘了带伞,我买两把。”
女孩一直看着他:“大哥哥……暴雨要来了!”
第48章 相似的人
罗弋笑着看面前的小女孩。
这样晴朗的天气实在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他起身走到老太太面前:“我买两把。”
老太太弓着的身子有些吃力,仰头看他,脸上尽是沟壑,嘴角一直微笑,缓慢地从怀中拿出两把伞递给他,慢悠悠地说道:“年轻人,早点回家吧。一会有大雨。”
“好。”罗弋应着。
路过几个中年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弋带着伞回到座位上,递给了金小姐一把。
“今天会有雨吗?”金小姐问。
罗弋说:“我也不知道,希望有吧……这样她能多卖出几把伞。”
女童又来到了她们的座位上,“大哥哥谢谢你买伞,我要把这些小鱼送给你。”
罗弋看看她浴缸里那几条指甲大小的鱼仔,忍不住乐道:“哥哥不会养鱼,你还是留着好好照顾它们吧。”
女孩摇头:“我已经发誓,谁第一个买我奶奶的伞,我就把小鱼送给谁。”
“小小年纪,不要乱发誓。”
罗弋摸摸她的头,语气透着关爱。
对小女孩说:“其实这把伞是这个姐姐让我买的,你把鱼送给她吧。”
他指了指金小姐。
女孩扭过头去看金小姐,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却没有走上前去,紧紧抱着鱼缸。
金小姐看她这样,笑着问:“怎么了?难道我很可怕?”
女童仍不愿上前一步,大眼睛看着她。
金小姐伸出手要摸她的头,手指刚碰到她的头发,女孩像受到了惊吓慌忙躲开,鱼缸里的水洒在金小姐的胳膊上,几条小鱼掉在地上,翻转着身体。
罗弋赶紧蹲下身去把鱼捡了起来放回鱼缸,小女孩眼睛红红的有点害怕。
不远处的老太太蹒跚着走来,向罗弋和金小姐连连道歉。
罗弋友善地说:“没事”,示意她们别担心。”
他从桌子上拿纸巾帮金小姐擦被水溅到的胳膊。
老太太拉着小女孩慌忙离开,口里说着:“实在不好意思。”
金小姐脸色不自然,伸手捂住被水溅到的地方,罗弋看她有些痛苦,“怎么了?”
此时,金小姐的胳膊似乎有白烟升起,仿佛刚才溅到她身上的不是水而是可怕的硫酸。
罗弋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水渍,忍不住问:“你……不会怕水吧?”
他的脑中瞬时响起楚信问的:你知道有种怕水的妖怪吗?
罗弋表情僵硬地看着金小姐。
金小姐镇定地笑:“只是担心这些水会弄花我的妆。”
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罗弋看着她喝下白开水,心才微微放下,不自然地问:“金小姐,你以前生活在哪里?”
金小姐缓缓答:“一个偏僻的地方,为什么这么问?”
罗弋挤出笑容:“没什么……只是好奇。”
金小姐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太遥远,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罗弋尴尬笑笑,眼睛忍不住又看了眼她被水溅到的胳膊。
几天前,当楚信问他是否知道有妖怪怕水的时候,他虽然开玩笑地转移了话题,心底却是有所触动的。
有一个怕水的妖怪,他知道它的存在,但不愿提起。
刚才那幕,他能看出来金小姐对水的忌讳,尽管她表现的很镇定。心中暗暗想:或许是个巧合。
怕水的妖怪世间又不止一个。
金小姐站起身,手还捂在刚才被水溅到的胳膊上,对罗弋说:“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罗弋要送她,被婉拒。
“我的车就在外面。”金小姐说完,匆匆走出商场。
待到罗弋整理好东西走出商场,外面已是狂风大作,黑云压顶,明明刚才晴空万里,没想一瞬间天地昏暗,大有暴雨来袭的阵势。
行人纷纷奔跑,罗弋下意识用目光寻找刚才卖伞的祖孙俩,却早已不见她们的身影。
桌子上那两把伞还在,他回去迅速拿起来,追了出门。
刚才给金小姐的那把她并没有带走。
此时金小姐已经走上了天桥,天桥的对面就是停车场。
大风夹杂着空气里的沙尘,金小姐的黑色长裙在风中飘荡。
罗弋向天桥跑去,刚要喊她。只见天桥上迎面的一个路人边跑边喊:“……要下暴雨了!”差点撞到她身上。
罗弋急急喊了声:“小心!”声音却淹没在嘈杂的风中。
金小姐一侧身,避开了那个冒失的人。风吹动,黑色的长裙轻轻撩起,腿上露出一条长长的褐色伤疤,触目惊心。
罗弋呆住,看到那个疤犹如被雷劈到,人僵在那。
金小姐伸手扶住旁边的栏杆,长裙落下,盖住那条带着伤疤的腿。她冷漠扫视了眼一旁路过的人,走去了天桥另一边。
罗弋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短短几十秒,大雨倾盆而下。
路上人越来越少,每一个走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看现在那的罗弋:这个站在马路上的怪人,手里拿着2把伞,却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
站在雨中,他思绪终于清晰,回想着从金小姐出现至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她是个妖怪,看似寻常,实则强大。
她在他难堪的时刻出现,在他头疼的时候给了帮助,他的每次求助她都会答应,从不提回报……
相遇可以凑巧,怕水可以凑巧,她对他的帮助姑且可以理解为乐善好施。可是这条他无比熟悉的伤疤,实在无法用凑巧解释。
在雨中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推开家门,楚信和他打招呼,仍旧有些浑噩。
“找到破解玉的方法了吗?”楚信问。
罗弋“嗯”了一声,呆滞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楚信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罗弋表情懵懵的,许久才开口:“……我突然觉得,金小姐像一个人.”
“像谁?”
罗弋没有回答,只是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楚信第一次见罗弋有这样的表情。
那道留着血的伤疤,在罗弋脑中不停闪现,从脚裸延伸至大腿,黑色的血流了一地。
这么多年成为罗弋记忆中的噩梦。
那是个同样阴霾,狂风不止的下午,他在山林中奔跑,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她拖着带伤的腿追赶他到湖边,一把抓住他,命令他不要离开。
他转身用力将她推入了身后的湖中。
看着她整个人被湖水腐蚀,一点点沉下去,他流泪嘶喊:我以后的人生,不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声音回荡在山林中,惊起飞鸟。
那个时候他全部的身心,都是对她的憎恨。
第49章 是 她
罗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楚信静静看着他。
他从电视柜后面的角落,拉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打开箱子,尘土荡漾。
里面放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摆放地比较整齐,明显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
他把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
黑色的笔记本是曾经的日记,只写到一半就再也没有继续,纸张早已全部发黄。
牛皮袋里是自己留学时往返家中的书信,那时候的每封信,他都视如珍宝地保存下来。这是他多年前回到如同废墟的家里,在自己鬼屋一样的房间内找到的。
牛皮袋的下面是一本可以看的出年代的书,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出自一个日本作家之手,这本书保留下来着实不易。
箱子的最下面是一个空白的本子。打开书本,里面夹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罗弋把照片拼在一起仔细端详,虽然照片上人已经模糊,不过五官仍旧可以大致分辨。
楚信走上前去,看他手上的那张撕成两半的照片,那是罗弋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女人梳着古典的发髻,罗弋搂着她。
“这是.....”楚信有几分诧异。
罗弋盯着照片上的女人,这张照片已经很多年没去看,原来她的样貌并不是记忆中那么扭曲。
“和金小姐像吗?”他问楚信。
楚信无奈一笑,“我都没见过金小姐……怎么知道像不像。”
他问罗弋:“这是谁?”
许久,罗弋紧叩的牙关挤出几个字:“我母亲。”
“啊?!”
楚信露出少有的惊讶。
罗弋拿着照片发呆。
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生在一个富贵之家,衣食无忧,锦缎稠罗。
只不过他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
从记事起,她就是个模糊的存在,永远呆在房内,躺在冰冷地榻上,只有汤药进进出出。
父亲是个温和慈爱的人,对他宠爱有加,他常说:你的母亲身体有病,无法出门见人,不要老去烦她……
如今回过头来看这一切,像镜花水月。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她所谓的“病”只是托词。
直到后来家族倾覆,父亲随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从此,罗弋作为人的一生结束……
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恍如隔世,看久了,母亲不像母亲,自己也不像自己了,好像拿的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的照片。
罗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金小姐和记忆中的她联系在一起,但是当两张不同的面孔重叠,却有着令人惊悚地感觉。
他彻夜未眠。
白天公司上班。
建国拍在罗弋肩上,把在发呆的她思绪扯了回来,“上班时间,发什么呆?”
罗弋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手里拿着照片,是他和金小姐之前的合照。
建国警告,“你太明目张胆了,上班时间看什么照片。”
罗弋整个人有些木然,又拿出昨晚翻出来的旧照片。
拿到建国眼前,问:“你觉得她们像吗?”
建国将只有一半的照片拿在手里细看:“这照片是古董了吧?”
他看看左,看看右,语气坚定地说:“分明是两个人嘛!不过...长的不像,但是神情挺像的。”
罗弋看着照片上笑着的金小姐,那个笑容越看越意味深长。
建国倚着办公桌,突然问罗弋,“你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罗弋眼角微红,没有回答。
“这旧照片是谁?祖上的亲戚?”
罗弋心中几分苦涩,不想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建国突然来了兴趣:“你父母以前是做什么的?这么多年来你从未提起过。”
罗弋揉揉眼睛:“他们早不在这世上了……没什么好说的。”
“说下呗!”建国搂着他肩。
“真没啥……就是想我爹了。”罗弋淡淡说。
建国看他有几分感伤,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别墅的大厅里,
金小姐半躺在沙发中央,胳膊仍旧隐隐作痛,她正盯着发白的皮肤。
秘书轻步走来,“那对祖孙……还是没能找到。”
金小姐眉头皱了起来,平静的声音透着严厉:“再找。”
她不相信这两人能突然蒸发。
“附近的街道已经都派了人……应该很快有结果。”秘书有些紧张。
金小姐声音清冷:“只怕祖孙俩只是两张人皮的伪装……”
她才不相信,几滴鱼缸的水能给自己的皮肤造成这么痛的伤害。
虽然她天生怕水,对江河湖海一向敬而远之,但这么多年潜心寻找对抗之法,对普通的水她早就不再畏惧。
万万没想到,一个孩童鱼缸里的水能迅速灼烧自己的皮囊。
天底下没有这么凑巧的事,鱼缸里的水有问题,那对祖孙更有问题……
此时,电话响起。
竟然是罗弋打来的。
询问她昨日回家是否顺利。
金小姐压住情绪,回道:“一切如常,并没有受到暴雨影响。”
电话里的罗弋主动问:“周末有时间吗?……方便的话我想邀请你去公园。”
金小姐对这个邀约感到意外,问他:“怎么突然要去公园?”
电话那边的罗弋一笑,说道:“天气好,适合户外,想跟你聊聊……”
金小姐带着疑惑答应,低下头又看了一眼发白的胳膊。
虽然她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不过罗弋难得邀请,本来阴郁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周末到来。
罗弋一早就收拾好自己的着装。
这是他除了面试之外,难得穿得比较正式的一次。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已经没有了平日的温和,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散发些许阴霾。
但仍旧对自己说:“希望是自己的误会。”
公园里,罗弋站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湖水。
金小姐在不远处下车,当她看到面前偌大的湖泊时,脚步有些迟疑。
罗弋看出了她的勉强。
金小姐看今日罗弋穿得整齐,缓缓走到他面前,笑着问:“怎么选在这里?”
罗弋递给她一个鱼杆:“偶尔出来钓钓鱼,可以宁静心神。”
金小姐伸手接过鱼竿,“我很少钓鱼。”
罗弋笑了笑,“偶尔钓鱼,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金小姐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湖水。
罗弋拉起她走到台子一边,“这里钓到的鱼,可以选择放生,或者购买带回家。”
金小姐被罗弋冰凉的手拉着。
她察觉到,今天的罗弋和平时不太一样,表情和动作看似自然,却明显不是平常的状态。
第50章 或许是摊牌的试探
罗弋把鱼饵弄好递给她,“你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如果你掉下水去我会救你。”
似乎有所触动,金小姐接过鱼竿,学着罗弋的动作将鱼线甩了出去。
耳边传来罗弋平静地声音,“用长线,才能钓大鱼。”
金小姐听到这句,扭脸看了眼他。
“你经常来这钓鱼吗?”她问。
“几乎没有.......每天事情都很多,很少这样清闲。”
金小姐笑:“你已经是永生了,还有什么可忙的,总会有时间的。”
罗弋看着远方,“虽然永生,每天都会有随时死去的准备。”
金小姐似笑非笑,“换种方式思考,这样的生命未尝不好……只是你至今不愿接受。”
罗弋调整了下鱼竿,看着她,“如果有人突然改变你的生活,抹杀了你生命的全部,你会接受么?”
金小姐平静地眼神看着湖水,“或许....那个改变你的人有苦衷。”
罗弋没有说话。
两人都在沉默。
良久,罗弋指着远处的湖水,“听说湖面越是平静,水面下越是暗流湍急。”
金小姐顺他指的方向望去,阳光下的湖水泛着光芒,显得绮丽。
罗弋看了一会,再次问金小姐:“你说有一个亲人离你而去,他在哪你知道吗?”
金小姐眼神一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
她思绪正乱,脚下突然被重重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没站稳,向湖里栽进去。
她下意识就去抓住旁边的栏杆,一边的罗弋却伸出手狠狠用手推了她一把.
将她推入了湖中。
她惊异地看着罗弋,那一瞬,他的表情已经不是平日那般温和,多了几分复杂。
罗弋看着她倒向湖中。
“噗通”一声,金小姐整个人掉入水中。激起大大的水花,她的头发和衣服瞬间被水浸透。
不远处也在钓鱼的几个人看到这里有人落水,纷纷大喊:“快去找管理员,有人落水!”
湖水冰凉,金小姐在水中沉浮挣扎,伸手向岸上的罗弋求助,罗弋静静站着看她,眼中漠然。
他想看的,是她的皮肤会不会被水融化,露出本来的面目。
几个年长的钓鱼者在一旁焦急喊道:“小伙子,会游泳的话赶紧救人哪!”
湖边位置的水并不很深,刚落水的人容易惊慌失措。
这里在很久之前有过孩童溺水的事故,所以命令禁止孩童在附近玩耍。远处,管理员已经抱着游泳圈朝这边奔来。
罗弋走上前蹲下身,弯腰将手伸向了她,金小姐挣扎着,冰凉的手伸到了罗弋手中紧紧抓住。
那一刻,罗弋的心情五味陈杂。
金小姐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的重量,轻而易举地就能从水中拽起。
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透,由于被水浸泡,皮肤已经变成没有血色的白色。似乎呛了不少水,在岸上呕吐了很久。
管理员看她已经被救,焦急问她有没有事,金小姐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大碍。
所有人都松口气。
此时她的车开了过来,两个保镖一样的人从车上下来,走向这边。
金小姐整理着衣服,面露难受,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露馅,故作平静地对罗弋说:“我可能受寒了,需要回家。”
罗弋看着她,缓缓点头。
保镖给金小姐开了车门,扶着金小姐坐了上去。
车子开动的一刻,她扭头看了眼罗弋,罗弋站在那,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车子缓缓开动,看着远去的影子,罗弋站在那,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抖。
果然是她……
金小姐摊在车座上,想到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
她轻轻撩开自己的长裙,腿上的皮肤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有几块皮肉已经脱落下来。
幸好今天穿的是深色大长裙,遮住了这些。
她拿出镜子照看,脸上并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一直以来都有所准备,胳膊和脸都保护的很好。湖水太可怕了,整个身体都在刺痛。
金小姐皱着眉按了按头。
这一扬手才发现,自己手掌心的鳞片不知何时已露了出来。
她大惊,定睛去看自己的双手。
深色的鳞片已经从手心的皮囊露了出来,片片斑驳。
金小姐下意识转身,透过车身后窗去看刚才的方向,原本罗弋站立的位置,此时已空无一人。
刚才几个钓鱼的长者也都不见了身影,公园的湖边,冷清得好像没人去过。
金小姐盯着湖的方向,眼神惊异。许久,她终于无奈地笑了一声。
……原来这次钓鱼,就是为了试探她。
罗弋就近回到了公司。
由于是周末,除了个别需要加班的人,整个大厦都显得空寂。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在座位上。
伸手翻着电脑上的图像,所有和金小姐有关的东西,一张一张点了“删除”。
当看到那张商场合照的时候,罗弋盯着那张笑着的脸看了很久。金小姐的脸年轻貌美,透着对世界的自信,和记忆中的那张对世事漠不关心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不是那道伤疤,他绝不会把她们联系在一起。
印象中,他已经给她划上了标签:冷漠自私,怪异狠毒。
罗弋看了良久,把照片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只可惜,电脑上的东西可以删除,记忆却无法删除。
过去不想面对的每一幕,他本以为自己能放下的那些种种旧事,此时像开闸的水涌现在脑海。
多年前。
罗弋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四周是幽暗冰凉的山洞。
他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刀身锋利闪着寒光。伸手在手腕上划了一刀,血流了出来。
罗弋静静看着血液流淌,手腕麻中带痛。
从外面归来的她看到这一幕,厉声问:“你在做什么!”
罗弋不去理会她,又在手腕划了第二刀。
“你这样死不了!”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难道活着不好吗?”她去夺他手中的短刀。
罗弋一把推开她,语气严厉,“现在是在活着吗?与其祸害别人,不如自己了结。”
在他再次划向胳膊的时候,她抢过了刀,握在手中,锋利的刀如同泥塑,在她手中缓缓变形。
罗弋大怒,上去争夺,争执中他用刀狠狠刺在了她的腿上,划了长长一道,伤口很深,几乎见骨。
第51章 卦
她腿上顿时黑色血液弥漫,疼的往后一退。
罗弋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是妖怪!不会这样活着!”
说完奔跑了出去。
她捂着流血的腿,这条腿重伤之后她养伤近两百年,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不偏不倚地划开。
罗弋沿着山林奔跑,想逃离却找不到方向,面前的树木花丛都像有了意识一样,变得张牙舞爪。
他恨透了眼前的一切。
她忍着痛跟随他的足迹,一直追到湖边。整个腿已经布满了黑色的血液,地上沾到血渍的草木,都瞬时枯萎。
湖边,她一把扯住罗弋,“我们回山,那是我曾经的领地,里面所有生物都是我们的食物!你根本不用担心。”
罗弋眼睛通红,用力挣脱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入身后湖中。
“你自己回吧!”
她毫无防备地落入湖中,湖面瞬间腾起大片白烟,水像恶魔般包围了她的身体,连着漆黑的头发也一缕缕地被吞噬。
罗弋看着她被湖水腐蚀,由惊惧转而变成对毁灭的麻木。
“是你杀死了我父亲,杀死我所有的亲人!”
她说不出话来,修长的手伸在湖面上,皮肤脱落,露出黑色鳞片。
岸上的罗弋义无反顾地转身,留下身后被水吞噬的母亲。
这么多年过去。
他抗拒回忆这段记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一直以来,他都在说服自己,掉入水中的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害死他整个家族的妖怪,是罪魁祸首。
在触碰到她手心鳞片的那一刻,他确定了她的身份。
本以为自己会像先前那次,决绝地留她在水中。
然而,最终还是头脑空白将她拉到了岸上。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出于对上次绝情的愧疚,还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年,对她的恨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浓烈。
走在公司楼下。
夜幕降临,四处霓虹灯亮起。
他在这片繁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前面就是那条热闹的小吃街。
他看着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在各种摊位面前吃喝玩笑。
内心羡慕……
羡慕他们可以品尝那么多美食,羡慕他们亲友环绕在身边,肆意地享受生活。
正在木然地发呆,一个声音在身后唤了他两句。
“年轻人……”
罗弋回头看。
身后不远处的摊子上,一个面目有几分熟悉的人正在向他招手。
正是很久之前,帮他和建国测字的那个摊主。
“年轻人……你来一下。”
摊主的小眼睛依旧闪着光。
罗弋木然地走了过去。
上次来的时候,摊子还极其热闹,被围的水泄不通,没想到今天竟然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摊主带着市侩地笑容:“摊子没人是因为我已经开始收费了,之前免费的实在看不过来……”
他指了指一旁的牌子,上面写着:测字一百。
罗弋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不测字。”
说完就要走。
摊主拉住了他:“别呀!我又没说跟你收费……给你免费看。”
罗弋对这个根本没心思。
摊主突然问他:“那个改变你一生的人你见到了吗?”
这一问让罗弋愣了一愣,没有直接回答他。
摊主笑着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口中说着:“你是个有缘人,正好我今天闲,跟你好好聊一聊。”
罗弋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并不想和他说什么。
摊主说:“无论过去,未来,都能给你解惑。”
罗弋想笑又笑不出来,平静地问:“难道你是神仙?”
摊主脸上褶子一堆,“神仙自然不是,我只是一个研究易理的高人。”
这世上竟有人称呼自己为高人。
罗弋神情漠然,什么都不愿说,
“你之所以这个态度,是因为不信我……”
摊主似乎早已习惯应对这样的态度,对罗弋说:“这世间万物,一花一草,皆是易理,不单单是字,随便一物我都可以给你解出答案!”
看他没什么反应,摊主叹口气:“也罢,未来的事说了你此刻也不会信,我解下你的过去可好?”
罗弋沉默看着他,没有拒绝。
摊主随手一指旁边卖金鱼的摊位:“就拿它当卦象吧!”
他的小眼眯着,看着摊位上的夫妇,此刻,女主人正在给一个孩童盛金鱼出来。
摊主幽幽说:“这对夫妇女主外向,男主内敛,说明在你家中母亲掌权,即使明面上无作为,内里也是她说了算!”
罗弋也静静看着那个摊位。
女主人此时拿出一袋鱼食,开始投喂金鱼。
摊主面露微笑:“家中必是锦衣玉食,不必为生计担忧……男主衣服为正红色,你父亲必有官贵!”
罗弋有些许惊异,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凑巧,还是他真能看出他的过去。
“至于你家的运势……”
摊主一直看着那边。
此时,刚刚拿到金鱼的孩童突然一个踉跄,鱼缸掉在地上碎掉,孩童“哇”一声哭了出来。
摊主忽然沉默,回过头来看罗弋:“如今家中只剩下你一人……对否?”
罗弋沉默了。
许久,他说:“如果我问你,我什么时候会死?”
摊主随手抓起桌上的铜钱,撒在桌子上看了一眼。
“这个……有点模糊,我没办法明确告诉你。”
摊主看了一会铜钱卦象,“……接下来你会发生一些事,七分凶,三分吉,你的祸星和贵人,都已出现在你的身边,正互相博弈。”
他收起铜钱:“看寿命还是手相靠谱……”
罗弋把手放在桌子上,摊主拿近细看。
良久,他用发黄的小手指,在罗弋掌心的一条线上按住,抬起头说:“在这个大运时,你生了一场大病……没有熬过去,病逝了。”
随即补充一句,“24到26岁之间。”
摊主看着罗弋,此时脸上已没有了笑容,眼周皱纹也少了几丝。
罗弋平静地和他对视。
两人同时沉默。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一片热闹。
但是罗弋和摊主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罗弋把手抽了回来,从钱包里拿出100块钱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离开了摊子。
摊主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可怜人……”
兜兜转转,罗弋又走回到了公司楼下。
他回到办公室,疲惫地闭上眼趴在了桌上。
想着刚才摊主说的话,回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种种,如同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那个梦距离现在将近150年。
第52章 1872年的开始
1872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清王朝的同治皇帝迎娶了皇后。
表面举国欢庆,实际上,西方“蛮夷”入侵和漫长的沙俄战争,令这个国家暗自笼罩在压抑之下。
13岁的罗子琪,黯自蹲在母亲姜氏的房门前,里面父亲和母亲在为是否让他留学而争论。
他是第一批留学生计划的一员,就要响应李鸿章大人的号召,被送往国外学习知识。
虽然会跑的汽车和会发光的灯让他充满好奇,可一想到要离开父母很多年,他心里就极度的忐忑不安。
他的年纪,还不足以了解国家这项计划的沉重和无奈。
这个留学计划大部分被选择出来的孩童,都贫寒家境。在那个年代,去海洋对面那个黄发碧眼的国家,艰险异常。大多数有背景的家庭都不愿让自己的子女去“冒险”。
罗子琪是个例外,他出生在殷实官宦之家,父亲罗启,是个道台。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他的母亲姜氏。
子琪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坚持要把他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一点都不想去。
房内父亲的声音充满怜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姜氏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送的远,我才安心。”
子琪听着对话,眼睛就红了。他闯进门内,跪在父母面前:“我不想去留洋,想留在家侍奉父母亲。”
一向温和的父亲眼圈马上红了,轻轻拉起他,摸着他的小脑袋,眼中无限怜爱。
子琪转脸看母亲,他知道,从小到大自己的事情都是母亲说了算,他希望她能像父亲一样,留他在家中。
母亲轻轻将他拉到自己脸前,声音清冷却温柔:“傻孩子,将来要做大事就要见大世面,留在父母身边没出息。”
子琪听出她的拒绝,低头抽噎:“母亲你身体不好,我想在身边照顾您。”
母亲轻轻拉起他的手,面容少有的温和,只是她的手异常冰冷,母亲说:“在外面多学些本事,将来有出息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让你留学,是为你好!”
子琪低着头,眼泪滴落在地上。
身后的父亲叹了口气。
子琪走的那天,一向卧床的姜氏伫立在府门前站了很久。
这一别,将是数年。
子琪坐在马车里,回头看着父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知道,在这个家里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和别的家庭不一样,别人都是严父慈母,而子琪的父亲慈爱宽容,母亲则清冷严肃。
“别看了……走远了。”罗启轻轻拍了下妻子肩膀。
姜氏看着子琪离去的方向,迟迟未动。此时已将近入秋,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罗子琪和其他留学生一样,来到了海洋对面的国家,看到了无数新奇的事物,学到了不少东西。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他一刻没有放下对家的思念。
他在学习建筑的同时还尝试着学医。他想,将来有一天回到家,可以医治母亲常年卧病的身体,让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时候的通讯大都是用书信。由于路途漫长,他的信件总是显得慢半拍。比如他给父母信中嘱咐:秋来天凉了勿忘加衣,家中收到的时候却已冬雪。
姜氏给子琪时常寄去一些干果,罗子琪收到后都极其珍惜,至完全风干也不舍的吃掉。
十年过去了。
23岁,子琪归国。
他学习了新知识,见到了新世界,离开家的这些年,已经是个有独立想法的成年人。
当踏入家门的那一刻,他还是被家国这十年的变化所震撼。
清廷发自深处的**,国人的亦步亦趋,还有家中多变的人事。家中的景物变化倒不大,多了一些西洋物品,父亲此时已经纳了2个妾,她们的年龄比子琪大不了几岁。
而母亲依旧卧榻养病。
父亲容貌比记忆中苍老些。已经能从他的鬓角看到几丝银色的头发,他还像从前一样和气儒雅,儿子归国,他欣喜地拉着子琪的手不放。
并给他一一介绍家中的新管家,一些下人的名字,还有他的两位妾室。分别是子琪的二位姨娘,一个大方外向。一个沉静内敛。
子琪对父亲纳妾的事情没有好感,他的热情和激动被这件事浇去了一半。在那个时候,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但是发生在父亲的身上,他觉得有点难受。面对陌生的姨娘,子琪只是神情淡然,客气的行礼。
多年的留洋,他已经对中国的很多传统都有了抵触心理。
虽然他知道这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改变不了。女人多,必然会有争宠和摩擦,子琪心疼多病的母亲。
家大业大,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屡见不鲜。
十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但是母亲依旧和从前一样,安静地半躺在榻上,子琪见到母亲的那一霎,眼圈不争气地红了,母亲的头上也有了几丝白发,尽管面容仍然年轻和丰满,他从心底心疼母亲。
这样大的庭院,谁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母亲会不会受到冷落。
子琪质问起她关于父亲纳妾的问题,母亲却不以为然,:“咱们这种家境,三妻四妾本来就平常。”
她说:“比起你的父亲,你才是我唯一的指望!”
子琪握着母亲的手,仍然是透骨的凉。
流言,是在子琪回国不久后出现的。
说府中有妖怪,吃掉了以前的丫鬟。子琪怒斥了几个私下讨论的下人。听得多了,子琪越发地反感。
但他也隐隐感受到了,这个庭院中暗自涌动的古怪气氛。父亲极少地去母亲房中,两位姨娘也从不和母亲有任何交往。母亲姜氏在附中竟是孤立的存在。
三姨娘唯唯诺诺性格顺从,二姨娘反而越发地显得泼辣。
下人告诉子琪,二姨娘一年前曾经有身孕,大夫已经断定是男孩,后来孩子没有保住。
经历丧子之痛的二姨娘,自此性格变得有些喜怒无常。指明是姜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并说她是个吃人的妖怪,多次冲到姜氏的房间吵闹,被人给拉走。
子琪听完这些,虽然同情姨娘,但更心疼母亲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二姨娘明显将愤怒转移到归国的子琪的身上,不止一次地讽刺他:你就是妖怪生的怪物!
第53章 人类生涯的结束
子琪可以容忍她骂自己,但是不能接受母亲平白无故被羞辱。令他难过的是,父亲对这种矛盾竟然不予理睬。
后来,二姨娘就吊死在了庭院的井旁,死状极其诡异。
二姨娘死的第二天,母亲房中传来了与父亲的争吵声。
府中的人更加不敢接近母亲,三姨娘更加地唯唯诺诺,他们都对母亲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子琪不相信这些都和她有关。
直到那天,他在母亲房间的桌角下发现了一封信,是二姨娘写给她远房叔父的信。二姨娘的叔父跟从一个道人修行学习。信中说,:府中住着一只喝人血为生的妖怪,请叔父速速来除妖。
子琪知道,信里面说的妖怪是指自己的母亲姜氏。而这封信很明显是被人半路拦截了回来。他将信放回原位,心情复杂,他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妖魔,更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可怕的妖怪。
可是细细想来,他的确从没有看到过她正常的吃饭行走,她的一切又是那样的诡异。
最终发现是在一个晚上。
那晚的子夜时分。
子琪坐在庭院中发呆,他归家之后身体就开始感到不适,白日昏沉,夜晚失眠。身体发热疼痛,他觉得自己的症状有点像当时流行的热病。
父亲为他请来了多位医师,都诊断不出具体的病因,他自己也研习过医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色下的走廊上,远远走来一个身影,是母亲的贴身丫鬟玲儿。
她一无平日的灵动活泼,神情迟钝,呆板地走入母亲的房间,仿佛被人牵制般。子琪喊了她的名字却没有反应。
子琪看着她进入母亲房中,房门诡异地凭空关上了。
子琪知道,母亲需要人日夜照看,本习以为常,但是不久之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随后四处飘散。
子琪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血液的味道异常敏感。他惊慌地推开房门,闯入了房内,眼前一幕令他整个人呆住。
母亲背对着他,站在房子中央,一头长发垂至地面,如黑色深渊令人隐隐发寒。
玲儿形貌干枯地躺在血泊中,皮囊碎裂景象惨不忍睹。
子琪看着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姜氏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五官和平日有所不同,没有一丝皱纹,如年轻少女般鬼魅,整个煞白的脸上只有嘴唇是突兀地鲜红。
她黑色的瞳孔盯着突然闯进来的子琪,看不出喜怒。
子琪被吓得僵住了。
看着她乌黑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这张熟悉的脸的确是自己的母亲。地上的玲儿早已没了气息。。
他想大喊一声,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中,她轻轻扬起了手,随即子琪便觉的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耳边响起她平日清冷的声音:
“晚上就要在房中休息……不要乱跑”
当子琪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父亲,母亲,还有几位大夫都在围着他旁边。
父亲带着愁容说:“你病的比较重,需要调理。”
母亲坐在父亲的旁边,眼圈很红。子琪看到她,浑身充满寒意,他甚至不敢去直视她。
众人离开房间,只有母亲留在他的身边。子琪心里忐忑,昏倒前的那一幕清晰在目,实在不像幻觉。
她对他说:“你只是做了噩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要胡思乱想。”
罗子琪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丝毫没有放下。下人告诉他,玲儿家乡有事被送了回去,所以一直没有出现。
他不信,觉得这些巧的不合常理。
直到后来有天,玲儿再次出现在府中,子琪看到她没有任何异样,才稍微放下心中的疑虑。
很长一段时间里,子琪一直养病。每天不停地吃药,身体却越发沉重地厉害。而母亲极少再来他身边探望,有时候他主动上前去看望她,也总是被挡在门外,避而不见。
外界都在说,罗家已经被诅咒,几乎都是病人。
血腥味在府中越来越重,子琪觉得自己身边到处都是血腥味。
身边的人仿佛都察觉不到,明明这股味道四处弥漫,充斥着整个府邸。子琪越来越压抑,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本以为是个小病,却越来越严重。
在他卧病第二年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下床走路,每天晚上都会咳嗽着醒来,醒来之后手脚都沉重无比,内脏疼的厉害。
他痛苦这样的自己,觉得已经完全是个废人,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政府在对外战争中屡屡挫败,洋人对国人的压迫和欺辱越来越明显,整个都国家处在萎靡的气氛中。
罗家因为党政之争被贬!
官职的罢黜,独子的病重,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这个家正在没落。
1886年的初春。子琪去世。
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他让人修好了自己的相机,等待院中的桃花绽开,他要让下人照一张相片给他。
相机是他留洋归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他在家拍的第一张相片是他和母亲的合照。
桃花未开,子琪却提前离世。
那天晚上他一直咳嗽,浑身酸痛发热,已经预感自己过不了那一夜。
回想自己的一生,几乎没有任何作为,浪费了大好的出国留学,他没有像自己预想中一样,医好家人的疾病,反倒自己卧床不起。
对父亲,他也深深愧疚,自己不是一个可堪大任的好儿子。
他觉得自己的离开是种解脱,如果有来世,希望自己于国于家都是可用之材,而不是现在这样,浪费汤药。
合眼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窗台有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可惜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二天早上,下人赶去服侍子琪的时候,看到了很少出房门的姜氏出现在了房间内,她正坐在床边,抱着子琪僵硬的尸体发呆,一言不发。
罗府挂起了白绫。
罗启赶到房间,儿子离世痛心不已,他劝说姜氏:人死不能复生,应该寻个吉日早早下葬……
“……早早下葬”
姜氏重复着这句话,眼神空洞语气凄然。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子,问罗启:“你知道,这个罗家就要走到尽头了吗?”
罗启听到这句话,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从容答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第54章 如何面对身份
罗启向姜氏郑重行了一个礼:“感谢你庇佑我的家族,只是……我没能照顾好子琪。”
他看着儿子苍白的脸,面露愧色。
姜氏淡然一笑,这20多年,他对她已经最大限度的宽容。
罗启走出房间,他知道,子琪的离世是家族变数的开始和结束。
姜氏看着怀中的子琪,这是她唯一的孩子,才短短20多年他就离开了。
她看着怀中他苍白的脸,笑了一声:“人类的生命……真是太短暂了……”
她是一个女妖,喝血为生,活了很久的妖,久到她早已厌倦自己的生活方式,于是在子琪出生时,选择让他当一个普通的人,让他用人类的身份生活在这世间,看着他成家立业,繁衍子孙,直至后代永久。
却没想他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千年来她禹禹独行,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唯一的亲人,如今令她如梦初醒。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把他变得和自己一样!不管朝代更迭,世事变迁,他都能永远生活在她的身边!
作出这个决定,姜氏便不再难受。
她要给他一个全新的生命……
一夜之间,罗家变成了鬼宅!
黑色的头发张牙舞爪地穿过每一个活着的人,姜氏抽光整个府中的人命和鲜血,将它们的精气汇融在一起,给了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府邸经过这一夜,遍地狼藉,无一活口。负责查案的衙门为避免恐慌,借口山贼灭门,将宅子封了起来,不许外人接近。
偌大的家族,就这样覆灭了。
当子琪再次睁开眼睛,自己在一个冰冷空阔的石室里。
他醒来后喉咙干裂地难受。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活过来,而且身上的病痛都消失不见。
自己身处昏暗的石室,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母亲姜氏,她变成了那天晚上看到的那样诡异的模样。
姜氏等他醒来已经等了很久。
父亲自缢了。
府中的人已经全部被杀死。
她承认了自己的妖怪身份。
子琪听完这些残酷的事实,根本不能接受!
他顺着阶梯走了上去,这个密室的上方就是罗家大宅。外面夜色凝重,他走在熟悉的院中,院中狼藉清冷,鲜血干涸留下的黑色印记触目惊心。
直到这一刻,他心中的诸多疑问才逐渐解开。
父亲一直知道她是个妖怪,之前看到她吃掉玲儿也并不是幻觉,二姨娘和她的孩子也是母亲害死的。府中消失的那些丫鬟仆人都是被她吃掉了。
而他自己,是妖怪的儿子。
为了让他活过来,她生生夺走全府里人的生命!最难以接受的是,他以后也要像她一样,食用鲜血而活。
“即使不为是为了你,罗府也不会有人活下来!”姜氏这样给他解释,然而他根本听不进去。他无法原谅这样充满罪恶的母亲,还有身上背负如此多血债的自己。
子琪以为,自己会抵御住鲜血带来的饥饿,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墙角抓了耗子和蜘蛛吃掉,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到这种地步,人不人鬼不鬼!
她要带他回山里,回到她之前生活的地方。
姜氏给他讲,从前有个首领和她做成交易,给她划出了一个村子作为食物,以前总会有人祭祀送来食物,后来随着变迁村子的祭祀风俗渐渐消退,但是那里有足够的动物野兽……
直到后来他将她推入湖中,她沉入水底,水将她腐蚀……
接下来的岁月,子琪消沉很久,他无数次想摆脱这痛苦的生活,但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结束生命,每天还要承受饥饿带来的折磨。
每天晚上一闭上眼,家宅的狼藉和曾经那些熟悉的脸都会涌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到父亲,想到家族那100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备受煎熬。越是痛苦,对她的怨越会与日俱增。
他更相信,自己原来是有一个温婉贤淑的母亲,有幸福和乐的家,但是一个自私的妖怪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后来,罗子琪改名为罗弋,重新生活直到现在。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罗弋呆滞地坐在那。
想到自己因为玉的事,还欠她一大笔钱,得尽快还清!他不想欠她任何,不想跟她再有任何瓜葛。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想把金小姐的事情告诉楚信,但是电话拨出的一刻,又有些后悔,他不知道楚信能不能接受,玉这条路走不通。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直到天色渐渐亮了,建国早早来到了公司,看到他大大的黑眼圈坐在椅子上。
“你昨晚没回家?”
罗弋双目无神地点头,装作收拾东西。
建国走过来拍拍他:“正好我这有个好消息!”
“内部消息!你马上就要升职副经理了!”他露出欣喜的笑脸,等待罗弋的回应。
罗弋脸上波澜不惊。
建国以为他没听清,晃晃他的肩:“是副经理!”
顺便解释:“前段时间金小姐夸你有才,当个组长大材小用,公司马上就决定提拔你……”
建国语气充满了羡慕,感叹道:“被赏识真是好。”
罗弋波澜不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打算……休息一阵子。”
“什么意思?”他伸手去按他的额头:“你没烧吧……公司已经决定重用你,之前的壁画创意还印在宣传册里当代表作!”
他从包里拿出本画册,翻开给罗弋看。一直以来,只有十分优秀的作品才能入选,被当做公司实力的宣传。
看到那些自以为匠心的画面,罗弋感到一种讽刺,这些东西或许根本一文不值,只是被金小姐当做了接近他的借口。
建国看他反常之极:“喂!你到底咋回事!受什么刺激了?”
“没事……想静静。”
罗弋拿起晚上写好的辞职信,走向郝经理的办公室。
“你脑袋被夹了!?”建国想给他来一拳让他清醒下!
第55章 喝什么!!!
建国硬拦,没拦住。
这边郝经理刚到办公室,椅子都没坐热,看到罗弋一大早递交的辞职信,也摸不着头脑。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小罗,是不是觉得工资低,我这边可以给你申请提高待遇嘛。”
公司原本还打算,让罗弋靠着私人关系去谈爱美臣公司接下来的几个大广告,此时他却突然要辞职,简直就像一直生金蛋的肥鸭子扑腾一声要飞走。
倘若批了他的辞职,对上面实在不好交代。
郝经理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嘛不要总那么浮躁,你这么年轻,很有前途呀……公司是亏待不了你滴。”
看罗弋面无表情,他补充道:“工资这边也会相应的涨上去,最近你也挺辛苦,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休息下!别动不动辞职,传出去让人误会。”
他将罗弋的辞职信折起来,塞进抽屉里,面带宽厚地说:“公司一直培养你,你也要站在公司的角度着想麻。”
罗弋看着自己的辞职信被收起来,“我是经过认真考虑,请让我辞职……”
郝经理脸上带着笑:“你毕竟还年轻,对工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就说出来,我这边会尽量给你做出调整。”
此时a组长一脸不忿地敲门进来,郝经理指着他:“以后他可以充当你的助理,有什么做不完的让他给你分担。”
罗弋看看a组长不满又刻意掩饰不满的表情,知道他心里不服。
他对郝经理说:“我辞职完全是自己的原因。”
郝经理胖胖的手拍拍他:“你先休息几天,给你一个星期的假,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罗弋被郝经理推了出来。
建国一直在门外站着。
看他终于出来,建国把罗弋拉到楼道口,问他:“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说出来我帮你。”
罗弋平静地对他说:“你帮不了。”
建国难得正经:“你起码说出来,让我知道是什么事。”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
建国问:“离开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吧……”
罗弋脸上带着几分木然,缓缓走下台阶。不管公司允不允许他的辞职,他都决定离开。
建国看他这副模样,突然眉毛竖起,在他身后吼道:“你他玛在逃避什么!到底是失恋了?杀人了?还是被人要挟拍了裸昭?大男人遇到什么事情不能去解决?躲躲藏藏算什么?”
罗弋被这句大吼镇住,整个人有几分触动。一向吊儿郎当的建国在这个时刻变得正经,气势逼人。
罗弋沉默着,他何尝不想摆脱痛苦,可惜这些事根本无法讲给他听。
建国声势逼人:“不去解决你就算躲到天边都没用,是兄弟就留下,除非你是因为有更好的工作出路离开,否则我和你的交情到此结束!”
建国说完,转身大步回自己的办公室。
罗弋回过头看着他气呼呼地样子。脑中回想着他的话,逃避的确不是办法,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脑子瞬间又变成了乱麻,现在楼梯上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建国拖着腮帮子,在座位上烦躁地转着笔。他朝门口伸伸脑袋,发现罗弋并没有跟过来。
刚才的话好像说的太重,带了些许的激将法,不过万一他真的走了,自己岂不是下不了台?他偷偷又瞄了几眼门口,发现罗弋已经下楼了。
刚才还气势凛然的建国,情绪一下子萎靡几分:“臭小子,八成是被女人算计了...”
罗弋走出大厦,外面天气大好。
他回头看着这个工作了很久的地方,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能真正把自己当成是人类的一员。而现在这种习以为常的状态就要被打破了。
走出了公司大门。
远远的一辆白色跑车停在广场的喷泉旁,金小姐正站在车旁。
与往日不同的是,平时她都是司机接送,随从好几个,今天的她只有一个人。
金小姐倚在车旁,似乎在等他,看见罗弋走出来,收回了思绪看着他。
罗弋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脚步快速收回,一转走向另个方向。
金小姐快速走上来,到他身前伸手拦住他,“罗弋……我有话跟你说。”
罗弋甩开她的手,退后几步保持距离,“……我没什么跟你说!”
金小姐料到他会是这样反应,“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你去跟地下的父亲说去吧!”
金小姐拉住他:“我不想你再对我有误会。”
“误会?”
罗弋听到这个词感到可笑。
为什么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却可以丝毫没有愧色,心安理得。
“杀了那么多人……是个误会?”
金小姐看着他,面容平静:“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罗弋看着她,眼角已有几分红了,他忍着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来,每每想起家人的惨状,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心如绞痛。
此时看她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容,突然又有种想笑的感觉。
“全家人的死,还有我现在的样子,哪一样不是拜您所赐……”
金小姐知道他总是过不了这个坎,没有反驳,只是露出无奈。
一旁,郝经理不知何时候跟了出来,远远看见两人在喷泉旁站着。
“哎呀,这不是金小姐吗?”他喜笑颜开地过去。
金小姐没有理会他。
郝经理笑着上前:“您是来找罗弋吧?”他脸上带着谄笑,胳膊捣了捣罗弋,没想到罗弋直直站着,一点反应都不给他。
金小姐对罗弋说:“去喝点东西……有时间吗?”
“有有有!”郝经理替他抢答。
金小姐看了眼郝经理,目光又回到罗弋身上。
郝经理热情地解释:“刚给他批了一周的假,绝对有时间……是吧小罗?”
他眨眨眼试图给罗弋一个眼神,想让他表现的积极点。
但此时罗弋听到“喝东西”三个字心中无名的火蹿动。
“喝什么?”他问金小姐。
“你说喝什么?!!!”
罗弋语气凌厉,透着攻击性。
郝经理被他的反应惊到,他分明听出了话锋里面的怒意。
金小姐也被这个问题噎住,百年来,食物一直是罗弋痛苦的根源,如此一语双关的质问令她无法回答。
气氛有点怪异,郝经理站在两人身旁,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眼睛偷偷瞅瞅罗弋,瞟瞟金小姐,才发觉自己出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第56章 友谊
“小罗,你怎么能这么和金小姐说话嘛。”郝经理假装生气地教育他,他已经察觉到这不寻常的气氛。
金小姐语气冷淡:“郝经理,这是我们私人的事,你去忙吧。”
“好好好。”
郝经理答应着悻悻离开,快速撤了出去,远远回头看了眼对峙着的两人,擦了擦头上汗。明明前几天还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今天就闹僵了,真让人捉摸不透。
见他脸上怒气未消,金小姐低声平和说道:“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你上次不是也说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那是120多条人命!”罗弋红着眼睛看着她。
“该放下的始终要放下你又何必活在过去里?你看这个世界如今大不相同,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为什么你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可以这么心安理得?!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金小姐伸手去拉他,口中说着:“如今已然这样,没法改变了,你我之间毕竟血浓于水……”
罗弋把她的手一把打开:“我的亲人早就死完了!”
见他依旧这么倔强,她也露出了些许强势:“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也是你的母亲!”
罗弋麻木一笑:“我母亲早就死了!”
说完,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朝广场另边走去。
“子琪!”
她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这个名字伴随罗弋整个前半生,那是他极为珍惜的的过去。
可是罗弋的脚步却是没有丝毫的放缓,因为这个名字已经被他连同过去,一起丢弃了。
金小姐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果然,他还是不能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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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弋回到家,拿出钥匙开门,房间里看起来比以前阴暗了很多。
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楚信的身影,他有些意外,楚信的房间空空如也,平时楚信都会一直在房间呆着,由于怕光,房间的窗帘都会不留一点缝隙地拉上。
此刻,楚信却不在家中。
想起昨天没人接听的电话,直觉告诉罗弋,他似乎昨晚就已不在了。
罗弋思量,楚信的身体已经恢复。出个门大概也不奇怪。
他坐在沙发上,房间恢复了以前的空寂,脑中又想到了金小姐的事情,思绪乱了起来。
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离开这个城市的话去哪里?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一切又要重新开始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没有想到会突然这样被打破。
最近精神压力大,好几天没有休息好,此时一股困意袭来,他带着乱飞的思绪陷入了沉睡。迷迷蒙蒙中睡着,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看看眼墙上的挂钟显示晚上9点,一觉竟然睡了好几个小时。
此时,楚信还没有回来。
罗弋走到窗旁,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幕。
心想:等楚信回来,该怎么给他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呢?如果直接说玉已经没戏了,楚信肯定会绝望吧。
当知道金小姐身份的那刻,他就知道让她帮忙是不可能有结果了。
正想着,低头看到楼下一角的阴影处站立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罗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人影身形瘦削,很熟悉。
认了一会才恍然发现,那个熟悉身影分明就是楚信!
他站在那做什么?
罗弋试着朝他挥手,楚信一直没反应地站着,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妙,下楼去找他。
今晚虽然有月光,却多了几分昏暗。
罗弋走近那个影子,的确是楚信无误。
“你站在这做什么?”罗弋问。
楚信一动不动背对着他。隔了半分钟才开口回答:“晒月光。”
他一向喜欢搞这种新奇怪异的事情,罗弋对他说:“你不在屋子里呆着,万一韦觉出现就危险了。”
楚信转过脸来,面无表情。黑色的瞳孔在他灰白的脸上衬得有些吓人,幽幽答道:“他伤比较重,短时间内好不了。”
罗弋想到上次拍卖会上见到韦觉的情景,脸色的确是一副旧伤未愈的样子。
楚信黑色的外衣被夜风吹动,笔直站着犹如一个牧师。
“我这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那块玉.....”
罗弋知道迟早要对他说这些,准备告诉身上所发生的这些事。
他已经决定把自己的过往都告诉楚信,和他一起面对眼前的一切。
可是,眼角不经意扫到他的身后,突然看到楚信脚边阴暗处露出一只人的脚。
罗弋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走上前去,趁着月光,一个女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瘫在角落,身体僵硬,和垃圾混在一起。
罗弋惊愕住了,确认了一遍没看错,颤抖地问楚信:“这......怎么回事?”
楚信直勾勾盯着罗弋,平静答道:“饿了!”
罗弋看他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你不是要变成人,不害人的吗!?”
楚信一反常态地冷漠:“我可不记得这么说过。”
一瞬间,罗弋发觉他和之前不一样了,整个人散发着阴暗的戾气,让人难以接近。
“难道你不想变回人了?”
楚信冷笑一声,牙齿在夜色中透了惨白的光,嘴角上扬,露出凶相。
罗弋脑中瞬间回想起韦觉小弟子的话,问他:“那你之前的一切,都是骗我?”
楚信忽地伸出爪子扼住他的咽喉:“你简直是个废物……发现了你母亲的身份就要再次逃避?离开这个城市?”
罗弋去掰他的手,惊异问道:“你都知道?”
楚信力气很大,将罗弋脖颈掐出血,这一刻,罗弋已经感觉到了楚信的恶意。他的形象前后的差距太大,甚是可怖。
楚信散发着寒意,黑色眸子看着他:“我等这么多年才找到你,明明有一副不惧怕阳光的身体,却要一心求死,简直暴殄天物!”
罗弋看着他的脸越发狰狞,吃力地对楚信说:“想要借助那块玉已经不可能了!”
楚信冷笑:“那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和我换换,看我会不会得到一个全新的身体!”
楚信手伸向他的胸口,黑色的指甲锋利地渗了进去。
罗弋一阵刺痛,伸手快速拿住他的手腕,用力撇向一边,伸脚狠狠踹了楚信一脚。
那一脚力气很大,楚信踉跄退了几步。他衣服被踹开,露出里面青色的皮肉,一股死亡的气息传来,他衣服下面的身体竟然有些许的腐烂。
楚信将他一把甩到地上,罗弋额头擦过地面,流出血来。
第57章 同类打斗
楚信苍白的手整理衣服,将腐烂的皮肉遮住,他一直不愿意去看自己的身体,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罗弋捂着流血的额头爬了起来,身上多处都在痛,“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做朋友和兄弟,你竟然这么骗我?”
楚信一笑:“韦觉老和尚说的对,我的目的就是永生!才不想变回没用的人类!”
罗弋看着阴气满满的楚信,这个他以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楚信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你这种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废物,只能是我案板上的肉!”
罗弋伤口的血渐渐凝固,他也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布。打开黑布,里面包裹着的是一面镜子。
楚信一笑:“这是什么鬼东西。”
罗弋把布丢掉,这个看似普通的镜子,涂着黑漆,他的背面刻着怪异的符号。
楚信隐隐觉得不对劲,身体一沉,后退了几步。
这是韦觉第一次到公司时,放在办公室上方的几个镜子的其中一个。罗弋特意查过资料,这面镜子对邪物有很大的震慑作用,尤其是楚信这种死而不僵的吸血鬼。
罗弋在不久前偷偷取了下来,一直随身带着,虽然这面镜子同样使他感到不舒服,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特意用黑布包裹着装在口袋。
镜子上的符号反着淡淡的光。楚信用手挡着它似乎有所忌惮,看着罗弋的脸:“原来你早就怀疑我!”
“这个镜子只为以防万一。和你有关的一切都太巧,不得不谨慎。”
楚信笑出声来:“嘴上说着信任,内心里却不相信任何人,你才是真的虚伪!”
罗弋没有解释,看看倒在地上的那具躯体:“你这种活在世上才是真正的祸害!”
他上前一把抓住楚信用力拉到面前,另一只手把镜子狠狠盖在了他的脸上,楚信躲闪不及,镜子像铁烙一样把脸几乎烧化,他疼的嚎了一声。
用锋利的手抓罗弋的脸,罗弋不管他,用力把镜子狠狠朝他脸上盖了好几下,“你这个妖怪!”
楚信忍着灼伤用灰白的手捂住了镜子,随即用力甩开他,将镜子丢在了一边,手瞬时如烤熟了冒起烟。
他捂着脸,虽然痛苦却狞笑出声:“你又何尝不是怪物!”
罗弋看镜子掉到楚信背后的草地上,快速低头捡起身旁脚边的一个木棍,脸上同样露出发狠的表情:“你欺骗我在先,现在还想杀我,按照人类的法律,我这个算正当防卫吧?”
楚信看着面前的罗弋,这个总是挂着无辜表情的人,在翻脸的时候一点都不比他仁慈。
罗弋挥起木棍朝楚信打去,楚信用胳膊挡,胳膊瞬间几道黑青,透出暗红色的疤,整个胳膊几乎被打废。
楚信露出獠牙去咬罗弋,罗弋快速闪开,嘴里也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两人此刻吸血鬼模样尽显。
楚信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罗弋的瞳孔发白,“我的命自己说了算,谁都不能摆布!要死也是你们这群怪物!”
罗弋声音带着恨意,一把用力拉过楚信把他整个人按在地上,顺手拾起一旁的镜子按在他的胸口。楚信胸口的皮肤本就腐烂,这下痛的近乎发狂。
两人打架动静比较大,双方出手都狠。罗弋借着镜子克制楚信,楚信也咬下他几块肉,两人身上有血迹斑驳。
这个时候,小区人走动的少,但还是有人发现这里有人暴力打架,大部分都慌忙躲开,唯恐伤及自己。
一个穿着比较正式的中年人,应该是老师之类的职业,正带着孩子回家,看到这人打架,上前要制止。
罗弋见这个人横插进来,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扭头厉声警告中年人,“别管闲事!!!”
中年人被他的语气吓到,黑夜中罗弋的脸虽然不清楚,但是他能隐约看到他狰狞的表情。
“还不快走!!!!”罗弋声透着不耐烦的暴躁。
这时站在旁边的小孩子,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声让红了眼的罗弋理智有几分回归,他为自己的凶神恶煞感到几分惭愧,楚信听到小孩子哭声眼中露出寒光。
罗弋知道他们都很危险。
中年人正要说什么,借着月光看到他们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什么,抱起孩子跑远,连地上的手机都没管。
这里终究太引人注目,必须将楚信引到别处!
他愣神的一刻,肚子被踢一脚。
手中镜子被楚信踢出去很远,在草丛中滚落。
楚信站起身嘲讽地看他,虽然他身上也有多处伤口。此刻两人都半斤八两。
罗弋看着镜子落在远处,下意识想过去拿,却一瞬间被楚信扳住肩膀,楚信张嘴一口咬住了他脖子。
罗弋伸出胳膊没挡住,血像被倒抽一样,瞬间被楚信喝了几口,
不顾疼痛,罗弋硬生生扯开了自己的脖子,脖子瞬间少了一块肉,血还在流。草丛里的镜子,被楚信挡住去路。
楚信张着带血的嘴哈哈大笑:“没有了镜子,你就是一个废物,拿什么对抗我!”
罗弋捂着脖子,转身朝小区外跑去,他知道住宅区附近有片仓库堆。
楚信看他跑的方向,已经知道他的用意,追了上去。无论他怎么逃,他今天一定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换!
夜色中罗弋狂奔在偏僻的路上。
他要尽力远离小区!
可是没跑多久,罗弋便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正逐渐消失,一股疲惫感升起,不知道是不是被吸了几口血的缘故,身体竟突然疲惫起来.
楚信跟他的身后,竟然想笑他,这么无谓的挣扎只是徒劳。
罗弋身体发沉,恍惚中似乎听到了阵阵铃声。他停在距离废旧仓库不远的废墟旁,大喘了几口气。
“你今天逃不了!”
楚信的声音透着自信:“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和你换换躯体,你该庆幸自己还有些用途!”
一阵铃声随风传来,断断续续连响了好几次。罗弋才发现,这声音不是幻觉,的确是有铃声响动。
显然,楚信也意外了。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不远处废墟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轻轻晃动手中铃铛,口中念念念有词。
黑夜中看不清长相,似乎是一个少年稳稳站在那。
第58章 误入阵中
那少年一遍遍摇着手中铃铛。
很显然,楚信对它感到不适,愤怒地对那边吼道:“谁?”
身影没有回答,身子缓缓又向后退了几步,口中依然念着什么,是一种令他们不安的咒语。
罗弋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又想去打掉他手中的铃铛,没等他动,楚信已经冲了过去,尖利的指甲快速击向那个身影。
就在他灰白锋利的手要触到那影子的同时,一道光打在楚信的肩膀上,禅杖直直落在地上。
楚信不得不后退,差点倒地。
他看看自己黑青的胳膊,恶狠狠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韦觉!”
罗弋定睛看去,瘦小的身影借着夜色走出来,头上戴着帽子,看不清五官。
少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是韦觉的小弟子。而他的身后身后不远处,韦觉正站在那平静地看着这里。
“老和尚!你伤好了么?”楚信冷冷问。
韦觉念了句阿弥陀佛,走近他们,罗弋看他脸色苍白,明显伤还没恢复。小弟子一直靠近他站着,一副随时保护师父的样子。
韦觉看了眼楚信灰白的脸:“你的这副皮囊撑不过3晚。”
视线一转看看罗弋的模样,瞬间了解了楚信的意图。
罗弋和他对视一眼,想起韦觉和他的小弟子之前对自己的警告,有些惭愧。
楚信抬起胳膊看自己灰白的手,很显然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小弟子带着恨意对楚信说道:“妖孽,看看你的脚下!”
罗弋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低头往下看,由于晚上光线暗,加上刚才没有留意,现在特意去看,才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画好的图形上面。
图形比较大,看不完整。
罗弋虽然不清楚这个是什么,但绝对是类似于阵法的东西,对他们不利。
韦觉和他的弟子,好像一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到这里。罗弋和楚信同时动身要离开脚下的地方,小弟子快速晃动手中铃铛,念起经文,声音比之前大。
四周一片风响动,一条条极细的线从地面升起,顺着图形的样子将楚信和罗弋围在里面。
罗弋看看那些细如丝的线,很像平时钓鱼用的半透明线,上面一节一节都绑着符咒,不仔细可能会以为符咒都是悬浮空中。
楚信已经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布置好的阵中。罗弋的位置靠近边缘,而楚信几乎在阵的中心,位置十分不利。
楚信试图去破坏这个阵,然而手碰到鱼线地方,皮肤会被烧灼冒出白烟。鱼线和符咒都在缓缓移动,毫无规律地分布在阵中,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
两人犹如在一个会动的牢笼中。
罗弋觉得自己很冤,刚才被楚信攻击,现在韦觉要追捕楚信,自己却莫名其妙也被困阵中,搞不好要当陪葬!
他看楚信的手上冒起白烟,自己本想硬闯的念头也被压住,没有轻举妄动。
楚信原本一心的目标是罗弋,没想到被韦觉摆了一道。
他知道,韦觉虽然有伤,却肯定是有备而来,如果今天不逃离这个阵将大大不妙。
小弟子念着经文操纵阵法,韦觉拿起禅杖,从禅杖上最上方抽出一个针一样细的东西,对着它念了句咒语,朝着楚信的方向甩去。
那根针像认准了人一样,直直插入楚信的额头,楚信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发出一声哀嚎!
小弟子走上前去边转动佛珠,边对着楚信念着奇怪经文。银针在楚信的额头摆动,象在吸食着什么。
楚信灰白色的手一片乱抓,想把针拿掉却被鱼线阻挡,身上瞬间出现数个伤口。
他本来秀气的五官变得狰狞。
罗弋看着楚信接近扭曲的脸,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抽取楚信的魂魄?!”
抽取魂魄这种事情,他没有亲见过却没少听说,只不过据说都是道士在用,还有一些邪异之士用抽取魂魄来练鬼续命,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尚也用这招。
虽然楚信此时已经是自己的敌人,刚才还想要自己的命,此时此刻看到身为同类的他这副模样,顿时感到唇亡齿寒。
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被抽取魂魄,罗弋心中毛骨悚然,下一秒,被这样提取魂魄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碰到了一根鱼线,脚就像被锋利的刀子划过,瞬间疼的要命。
罗弋顾不得疼痛,细看了看周围的鱼线,试图找突破口逃离。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罗弋轻轻蹲下身子,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空隙可以乘,他咬牙用手去摸那个线,刺痛感顺着传来。
看到自己的手指上也腾起了白烟,但是手指上并没有伤口,这种痛似乎还能承受!此时来不及研究原因,用手去碰别的线,反复试了几次,最后发现,这些鱼线虽然让他感觉到疼痛,但是身上并没有明显伤口。
快速猜想,是外围的线杀伤力没有阵中心那么大,罗弋看着错综复杂的鱼线,如果自己直接冲过去,充其量也就疼个半死不活,起码不用灰飞烟灭!
身后楚信的哀号声越来越大,他的脸已经不成样子,身上血迹斑斑。
韦觉露出吃力的表情,弟子念咒的速度加快。只见楚信已经有些枯槁的手猛地抓到了自己额头上的那根针,用力拔了出来!
韦觉大惊。
经过这番挣扎,楚信面色死灰。他手上的肌肉已经萎缩。远远看去,手臂如干尸。
楚信对着韦觉哈哈大笑:“你以为我这么轻易被摄魂?”
韦觉看看地上的针,魂魄竟一丝也没有提出来,心说不妙。
看到楚信摆脱银针,罗弋心中不知该悲还是该喜,他瞅准一个鱼线稍微大的缝隙就要冲出,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一沉,突然被一双手抓的死死的。
罗弋扭头,是楚信正用他干尸一样的手扯着他,红色的眼睛不友善地看着他。
“想跑……不管我这个同类了吗?”楚信一脸邪性。
罗弋伸脚去踹他的手:“你死不要拽上我!”
楚信紧紧抓着他,“只要我们俩换心,我的能力加你的身体……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罗弋已经不想和满嘴谎言的他多说什么,用力试图摆脱他。
然而楚信的胳膊虽然干枯,力气依旧极大,死死拖住了罗弋的脚不让他移动半步。
楚信的脸恢复阴狠:“既然这样,就别怪我!”
第59章 莫名其妙的要挟
楚信拉起罗弋的腿将他扯翻在地。
一根根鱼线擦过罗弋的身体,瞬间遍身疼痛。
韦觉已经将禅杖对准楚信。楚信狠狠拉了一把,把罗弋挡在自己身体前面。
这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罗弋立即明白了情况。
伸脚踢了几下楚信,楚信没有反应。
“你以为他挡住你,我就没办法收拾你?”韦觉大师严肃地说。
“放我走,不然他死!”楚信说。
这句话一出,罗弋一头雾水。很明显他这是拿自己当人质,但是这个场景太可笑了。
先不说他和韦觉非亲非故,在韦觉眼里自己也是妖怪,是要收服的对象。
“一个喝血的妖怪拿另外一个喝血妖怪要挟一个和尚放过自己”
这怎么看都怪异。
一瞬间,罗弋甚至怀疑楚信的脑袋被刚才的针扎坏了。
“正好把你们一起收了!”小弟子忍不住说道。
韦觉看了眼罗弋,似乎犹豫了片刻,接着露出惋惜的表情。
他知道罗弋不曾害人,不过此时此刻实在不是徒生恻隐的时候。
罗弋看韦觉的眼神,心想完了,自己要当成牺牲品了!
然而此时此刻这种情况,罗弋知道牺牲自己干掉楚信是上上策。不由得有几分任命。
楚信看韦觉没反应过来,向前推了一步罗弋:“你好好看看他!他根本不是吸血鬼!!!”
韦觉站在那,他一直都知道罗弋根本不属于吸血鬼,他的身体如同活人,所有吸血鬼不能做的事情他都可以。
罗弋听他这么说也在诧异。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这是女魃的儿子!你今天杀了他,明天就会有人用几百条人命把他换回来!”
“魃?”
韦觉眉头一动,念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罗弋的脸,眉头紧皱着。
罗弋心中一惊,用复杂的眼神扭头看向楚信“……你都知道?”
此刻他才意识到,楚信对自己的事情,一开始就了如指掌!
楚信轻笑一声.不再废话,接着拽起他挡在前面,朝着阵的边缘走去,鱼线不停擦过罗弋的脸和身体,一片片火辣辣的疼。
楚信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盾牌和屏障,一旁的韦觉和他弟子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阻止。
“师父,如果这个时候不收了他,以后就没这么这么好的机会了!”小弟子语气带着焦急。
韦觉道:“现在楚信完全把罗弋当成盾牌,他说的没错,如果罗弋死在这里,后果更严重。”
“那如果楚信杀死他,然后推到我们身上怎么办?”小弟子知道师父的为难,眼见楚信正在逃脱心有不甘。
韦觉何尝不知道这些。楚信需要的是罗弋永不腐烂的身体。
如果楚信换心换血,罗弋原来的魂魄他会怎么处置.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更换躯体,以往被换的人灵魂大多消散,等同死亡,他手段狠辣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罗弋一路被楚信拖着。逐渐走到了阵的边缘,楚信如枯木一样的手臂卡着罗弋的脖子,罗弋原本以为楚信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想到他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这么拼。
就这么等着被宰实在憋屈!罗弋越想越来气,对着韦觉师徒喊“大师还在等什么,如果现在顾忌我而不收他,会害更多人!”
楚信看他这么大义凛然,“不管你怎么死都会连累无辜。”
罗弋喊道:“大师,除妖是为民除害,不用管我!”
“你说的倒简单!”小弟子忍不住插嘴。
眼见楚信就要得逞,求人不如求己,罗弋使出吃奶的力气,忍痛一把抓住楚信的胳膊,想来个过肩摔,动作太大,鱼线一根根擦过身体,就像被无数条鞭子抽到。
楚信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一下没站稳身体趔趄了起来。罗弋趁着他没站稳双手向后伸过去,用力抓起他的头向前扳,
只听到一阵肌肉碎裂的声音,罗弋心中一惊:“不会是他的头被自己揪下来了?”脑中闪过鬼片中的恐怖画面。
这个时候手不能松!他警告自己,就算头揪下来对自己也是有利的,起码他无法再咬自己。
楚信卡住他脖子的手终于松开,去抓他的手,罗弋顺势猛地将他按倒在地,两人扭打起来。
鱼线和符咒一根一根刺破楚信的身体。
“师父!”
小弟子提醒师父有机可乘。
“大师!”罗弋也声音嘶哑喊了一句。
他用身体拖着楚信,不让他出阵。
韦觉手中佛珠转动,飞身上前一步,将手中佛珠一把按在楚信的头上。
佛珠上腾起大片黑色。
楚信抓着罗弋不放开,想连着把他也拽进阵中央,罗弋手和胳膊连带着一起,受佛珠的影响,几乎烧焦。
趁着楚信被佛珠压制,咬紧牙关在他身上补了一脚,抽出胳膊来。
小弟子上前,重新启阵。
随着铃声响起,阵中符咒瞬间连成屏障,像一口大锅将楚信困住。
罗弋喘着粗气摊坐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红色印记,双手也被烧的漆黑。
楚信在阵中哈哈大笑,“罗弋你这个笨蛋!他们在利用你。”
罗弋擦擦脸站了起来:“跟他们比起来,你才最危险!”
楚信声音嘶哑:“让我寄居在你身体内有什么不好?改变你碌碌无为的一生!”
罗弋不再接他话,他已经偏执到疯狂。
一扭脸对上韦觉微皱的表情,罗弋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韦觉咳嗽了几声,小弟子赶紧扶住他。韦觉看着罗弋说:“你走吧,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害人。”
罗弋尴尬地行礼“大师,之前对不住的地方多担待。”
韦觉微微点头。
“那他……”罗弋指指楚信。
“我自会处理,你尽快离开。”大师说道。
楚信此时已经不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罗弋,冷得令人发毛。
“楚信……好自为之!”说完这句话,罗弋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踉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罗弋身体一阵阵疼,胸口像被锤打一样,低头看看烧焦的双手,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
他远远回头望了下韦觉他们所在的方向,那边的景物在夜色下显得朦胧。
他此刻只想回家,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一股眩晕感袭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尖叫,便不省人事……
第60章 紧张
再次睁开眼睛时,罗弋看到雪白的墙壁和布幔,自己正躺在床上,胳膊上插着输液管。
眼前快速闪光灯划过,一片快门声,伴随着几个人的说话。
“醒了!”
“快,他醒了。”
罗弋心里一阵惊骇。
迅速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自己此时在一个病房里。一群陌生人拿着照相机对他一阵猛拍。
当确定自己身上有穿着衣服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先生,你对本市前几日晚上的案件还有没有印象?方便说下当时的情况吗?”一个眼镜女快速问道。
罗弋睁大眼睛看着她,露出迷茫表情。
这时,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亮了亮证件,将拍照的人请了出去。
一个穿着休闲便衣的中年人,搬了一个凳子坐在罗弋旁边。
“罗先生你好,我是负责这个案件的组长。”中年人语气平静。
“什么案子?”罗弋露出疑惑地神情,心中一阵紧张。
中年人从一个档案袋里掏出几张照片,罗弋一看顿时呆住,上面都是被人吸了血的女人。
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在楚信身后,和垃圾混在一起的女人。
看着她们面目全非的肢体,罗弋一阵反胃,原来楚信背着他害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这么快就查到自己身上?他自认一切行为都极其谨慎……
中年人看他似乎还未清醒,说道:“经过调查,您是这个案件的目击证人,能不能说下当时的情况?说一下凶手的长相。”
“目击证人?”罗弋带着疑问。
随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便衣警察一笑:“别紧张……你现在是在协助我们破案,我们会派人保护你,没有什么可怕的。”
罗弋心下紧张,故作平静。
“你回忆下,23号的晚上,那晚发生了什么事?”这位组长引导地说。
罗弋看着他的脸,持续装傻。
中年人看他不配合,对一边几个人耳语了几句,那几个人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他脸上带着友好:“这里没有别人,你有什么直接说吧!”
便衣把板凳拉近他一些:“23号晚上,你们小区的一位女士被害,是我们发现的第三起同类案件,经鉴定是失血过多身亡,我们通过小区内监控查到,当晚9点左右,你和尸体旁的疑似凶手的人有过接触……”
罗弋赶紧捂着头:“有点头疼,想不起来……”
此时心中却是惶恐万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警察面对面。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他措手不及。
“后来你们打了起来,你逃跑,嫌疑人追出小区,直至昨天清晨你被发现倒在垃圾场旁,身上有多处伤痕……我们一直在等你醒来。”组长接着把大致说了一遍给他。
罗弋听完,知道他口中的“嫌疑人”是楚信无疑。
“追出小区后发生了什么?”他问
罗弋露出难受的表情,仓库那边偏僻破旧,肯定没有监控,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说出真相,只得脑袋痛的模样。
“……想不起来了。”他说。
面前的人竟然一笑:“不会是失意了吧?”
这种套路现在连韩剧都不用了。
“我们查过,你是一个守法公民,多年来如一日朝九晚五上下班,不用担心给自己惹到什么麻烦,你现在是在协助我们……”
罗弋揉了揉脑袋:“可是我真的记不清了。”
“那就缓缓……”便衣和气的说。
二人开始了长时间的静默。
罗弋半躺在病床上,和便衣警察大眼瞪小眼。
“想起来了吗?”对方问。
罗弋看着他,面前的这个警察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是在晕倒之后被人发现并送到了这个医院,目前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妥,而自己也只是被当做目击证人。
他偷偷地撇了两眼自己的胳膊,之前被烧得不成样子的胳膊,此时烧焦的地方已经消失。
“警官,你贵姓?”罗弋礼貌地问。
那人被这个突然的问题弄的一愣,不好意思地笑:“我姓李。”拿出证件在罗弋眼前晃了晃。
他客气的说:“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追问案件,都忘了自己我介绍,这个案子情节严重,目前已经归到重案组,我是组长。”
罗弋做出明白了的表情,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李警官,我脑子很混乱……很多东西记不清,您刚才说的那个监控……我能看下吗?”
李组长听到他这么说,抬眼看了罗弋几秒。正常审理案件是不会在审讯之前就给人看监控内容,避免被审讯的人出现偏差。
“不看监控就想不起来?”他略带开玩笑地问。
罗弋做出头痛欲裂的样子:“太混乱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莫非你在这个案件里扮演了什么内容,想撇清关系?”组长看着他。
罗弋露出冤枉的表情,李组长犹豫了有1分钟,突然说:“可以!”
连罗弋都意外他竟然真的答应了,本以为这是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李组长随即走到门口,对外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罗弋趁他对外面说话的空,低头又仔细看自己的手和胳膊,先前被烧的像碳一样,此时已经恢复正常,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在外人看来,手和胳膊只是受了轻微烧伤。又去摸自己的脖子,虽然也有疤但大体和正常人差不多,不会引起特殊的注意!
罗弋大大松了口气。
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搬来了一台笔记本。
“考虑到你身体原因,不用去监控室,这里拷了那天监控的备份,你大致看一下。”组长说。
“谢谢警长。”
罗弋带着感激,心里却是一阵纠结,自己都没想到还有监控这个东西,不知道那天具体拍到了什么!
那天楚信早早就下楼,如果监控把所有过程都拍了下来,身份岂不是一览无遗!如果他们抽丝剥茧把所有的小区过去的监控都看一遍,岂不是能发现自己无数的秘密!
自己有没有在无意之中露出过马脚?
还有那天晚上打架的时候,他和楚信都变成了獠牙模样,监控是不是都清晰的记录了下来?!
想到这他手心生出了汗,悄悄看了一眼在整理电脑的李组长。
不对……如果他们真的都看到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当作普通人询问。
想到这,罗弋悄悄小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