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喊她的名字 她意乱情迷
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雨,纷纷扬扬地总也不停。等大家都以为这淅淅沥沥的雨会一直持续几天的时候,今天竟是放晴了。
乔天霖半卧在床头,身体的某些部位隐隐作痛。他在心里微微叹息,成三下手还真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乔天霖便起了身。既然成三找到了他,那么,他们之间的误会就一定要解决,否则对谁都不是件好事情。而且,他也不想成三重操旧业,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么思忖着,乔天霖换了件衣服就准备出门,陆原却是哼着小调来到了办公室。他见乔天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便问道:“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
乔天霖应道:“有事。”
陆原长叹一声:“个个都不待见我,我这下半辈子就自己过好了。”
乔天霖顿了顿:“谁敢不待见我们陆总?”
陆原把手中的食品袋放在茶几上:“买了早餐,吃不吃?”
乔天霖停了脚步,回过身来坐到了茶几前:“当然吃。可陆总你不会是因为要给我送早餐,所以一大早地就赶过来吧?”
陆原倒了杯水,几口喝下:“你又不是我的谁,我赶来给你送早餐做什么?”
乔天霖点点头:“原来是顺便。我还以为这个时候正在为你的皇后做早餐。”
陆原摆摆手:“别提了,她今天加班,把我赶回来了,哪有机会给她做早餐。”陆原夹起一个小笼包咽下,又是问道:“你说那两个姑娘是不是亲姐妹?怎么可以像个话痨似的抱着电话讲个不停?我这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就活生生地给晾在了一边。”
乔天霖笑了笑:“原来是庄大小姐不待见你。”
陆原想了想道:“你看那个儿这么水灵又这么懂事,不如你收了她,她不就没有时间和庄薇煲电话粥了?”
乔天霖扬了扬眉:“你直接收了庄薇不就搞定了?”
陆原反问:“我有这个本事还能来找你?”忽然,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乔天霖看了好一会儿:“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昨晚被成三好一顿拳脚相加,乔天霖的侧面下颌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听到陆原这么一问,乔天霖也不掩饰:“被人寻仇。”
陆原笑道:“桃花债欠得太多,也是时候还债了!”
乔天霖却是不再出声了,陆原看着他若有所思:“在外面混的,没有几个是一清二白的身家,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记得找我。”
乔天霖抬眸看了看陆原,他就知道,他会了解,他也会明白。放下筷子,乔天霖站了起来。陆原抬头:“你还没吃完。”
乔天霖走向门口:“为了报答陆总的知遇之恩,我现在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陆原起身问道:“你不是真的要去收了林儿吧?”
乔天霖背对着陆原挥了挥手便踏出了办公室。
其实乔天霖是真的想去看看儿。成三能够找到他,也一定能够找到他身边的人,这些人里面当然包括儿。虽然他不知道成三会不会因为愤恨而迁怒于其他人,但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一刻的乔天霖竟是有些佩服祥叔的未雨绸缪,更是感激他相赠的指环。虽然祥叔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可他的声望,他的威信还在。无论是谁,看到那枚指环,定会给几分面子而不至于做出伤害的事情来。可是,这还不够,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儿平安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仍是不能放心。
没有开车,乔天霖打了部计程车来到“摘星苑”的门口。下了车,他也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四周观察停留了很久。这样的时候,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等到确认无人跟踪之后,他才跨步进了去。
由于昨晚一直在下雨,儿没洗衣服却和庄薇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粥,所以今天她起了床,看到室外灿烂的阳光便开始洗起衣服来。门铃响的时候,儿的手上还沾着肥皂泡。等她洗干净了双手,跑去开了门,就看到了乔天霖和隔壁家邓奶奶说着话的场景。
邓奶奶牵着几岁的小孙女乐呵呵地问乔天霖:“很少见你过来,怎么还按门铃哪?不记得带钥匙了?”
乔天霖微微颌首:“是的,忘记了。”
邓奶奶一看见开门的儿,赶忙说道:“还好你在家,你看,你们家这位忘了带钥匙。你说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忘记带钥匙。”
邓奶奶的意思是他是她家的?这该怎么去解释?儿有点尴尬地应道:“邓奶奶,又要带小不点出去晒太阳了?”
说到孙女,邓奶奶高兴了:“这个小丫头,一起床就吵着要下去玩滑梯,没办法,这吃完早餐就出来了。”
儿蹲下来,食指轻轻碰了碰小不点圆圆的脸蛋:“小不点不乖哦。”
小不点人小鬼大,她拉着儿的手,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小不点很乖的,小不点想去姐姐家里玩。”
邓奶奶一听,忙拉住小不点往电梯里走:“电梯到了,我们先下去玩。等姐姐叔叔忙完了,我们再去玩。”
看着小不点依依不舍的表情,儿朝她摆手:“是的,姐姐在洗衣服,等姐姐洗完衣服,小不点就可以过来玩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乔天霖也一脚踏进了屋。他一边换鞋子一边说道:“原来隔壁姓邓,小丫头叫小不点,你是姐姐,我是叔叔。”
儿听到乔天霖的这番自言自语,不由得一怔,愣怔中又见他开口说道:“你和隔壁很熟?”
儿答道:“也不是很熟。只是有一次开了门,小不点自己就跑了进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每间屋子去瞧稀奇,然后又唱歌给我听。我觉得她好可爱,所以见到了都要和她玩一阵子。”
乔天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是问道:“那个邓奶奶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儿一愣,他们的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她忽而想起邓奶奶刚才说过的话,于是恍然:“她没问过我什么。”
乔天霖放下手中的杯子,走近儿。他靠得如此的贴近,而他的气息又是如此的强烈,让儿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她以为他还会继续询问,谁知他却是昂然站立,然后执起她的左手问道:“怎么没戴那个指环?”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他轻轻地捧握,就好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那般小心翼翼。而她却是因了他的触碰烧了脸颊红了脖颈,以致于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到底问了些什么。于是,他重新问道:“祥叔送的那个玉指环,怎么没戴在手上?”
儿恍过神来,她缩了缩自己的手,答道:“我在洗衣服,取下来了。”
儿的手白皙纤细而柔软,一时之间乔天霖竟是不想放开。他往前跨了一步:“以后不要取下来,一直戴着吧。”
对于这个要求,儿很是疑惑:“指环有点大,只能戴在食指。有时候做事不太方便。”
乔天霖低下了头,沉声强调:“那么,就克服那些不方便。”
他的语气有些不容置疑,儿不禁抬起了头来去看他。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完美的下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下颌有那么一大块的淤青?儿的心里竟然一痛,鬼使神差地就抬起手来去触碰。
她的手指微凉,带着肥皂的清香轻抚他的下颌;她的眼神心疼,带着迷蒙的光芒看着他的脸庞;她的小脸微扬,带着梦幻的色彩就在眼前轻晃。乔天霖在心中喟叹,我该怎么办?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上,是那般地快而迅速的一吻,就像是怕惊醒了她似的,蜻蜓点水般地轻触然后离开。
他的唇温热而真实,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轻触却让儿不知道怎么反应地傻傻懵在那里。她呆愣地看着他,眸子里面好像有一层雾气般朦胧却又是那样的清澈无垢。在这样纯净的目光里,乔天霖的心软得没了韧性。他双臂一伸,竟是把她揽在了怀里。
他的头低下,靠着她的颈窝,她的发香让他沉醉不已。然后他听到她轻柔的声音迟疑地响起:“你,你又喝醉了?”
他的心底泛起笑意,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丫头?他按捺住她挣扎着想要逃离的身体,他喊着她的名字,他在她的耳边低语:“儿,别动,给我十分钟。”
是啊,就要十分钟。因为,这个拥抱他渴望已久;因为,这样的抑制太过辛苦;因为,她已经在他的怀中,他又怎会这样轻易地就放弃?所以,就请给他十分钟,只要十分钟。
他有力的大手托着她的头颈,他坚实的臂膀揽着她的腰身,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颈项,他磁性的嗓音就在她的耳边,他性感的薄唇就在她的发际,儿两颊绯红心如撞鹿,她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地意乱情迷。
他说给他十分钟,她要怎样去拒绝,她要怎么去拒绝,她又该如何去拒绝?她思想不了,她动弹不了,她拒绝不了。她知道他有女朋友,她知道他可能不止一个女朋友,而她也早已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众多女子中的一个。
可是,当他抱着她,当他喊着她的名字,当他喊着她的名字说着给他十分钟的时候,她竟是没有拒绝,她竟是不忍拒绝,她竟是,她竟是意乱情迷。
她竟是因为他而意乱情迷。
第七十七章 那一场大雪 扰乱她的心
有一个成语叫做“光阴似箭”。
学生时代总嫌日子过得太慢,恨不得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再受大人们的约束和管教,所以从来就不能够理解这个成语所形容的那种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后来真的长大了,却发现有好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抓住,有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做,就又是一天了。
儿觉得自己是开始长大了,因为她在翻日历的时候会无端端地生出怎么日子过得这么快的感叹。你瞧,那国庆假期发生的一幕幕仿佛还历历在目,可转眼就是十一月的尾声了。听到儿的长叹,孟小莉不以为然:“你怎么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感叹时间过得快啊?”
儿反问道:“难道过得不快吗?这么一眨眼之间,我的日语班课程都快要结束了。”
孟小莉开心了:“终于结束了?简直太好了!不然老要我惦记着今天是星期几,你晚上到底有没有课,能不能约你出去诸如此类的问题。你都不知道我早就烦死了。”
儿弓起食指弹了一下孟小莉的额头:“今年多大了?就只记挂着玩!”
孟小莉揉了揉额头:“有你这位爱学习的模范生就足够了,我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儿正经了语气问道:“他们下一期的培训有办公室软件的专业操作,我看了介绍,课程里面还包括了powerpoint的使用,ppt的制作,要不要和我一起报名?”
孟小莉白了儿一眼:“我才不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钞票白白给了那些培训机构。我们不是主管不是经理,不用演讲不用做ppt,学那些做什么?”
儿捏了一把孟小莉的脸蛋:“学到的东西始终都是自己的,总有一天能派得上用场。”
孟小莉挥开儿的手:“你做你的优等生,我追我的电视剧,别拉我下水。”
看着孟小莉走开的背影,儿无奈地摇摇头,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恨铁不成钢。
既然是月末,那么,儿便要趁着周六的时间去一趟“斋记”。清早起了床,她胡乱地吃了些早餐,扯了件白色暗花t-恤,手腕上搭一件牛仔外套,蹬了双白色休闲鞋,肩上背个背包就出了门。
现在的“斋记”有了她帮忙做盘点,祥叔就老喊着自己什么都搞不懂了。如果月末正好不是周末,儿要上班来不了,他甚至是完全不去理会铺头的那盘数。反正儿不来,他干脆就不盘点了。
有一次,儿开玩笑般地问他,如果她几个月都没有时间过来“斋记”,他打算怎么处理那盘数?他竟然回答得优哉游哉:“那就等到你有时间为止。”
祥叔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惹得儿笑话他是个懒老头。
而今天,当儿走到“斋记”的时候,这个懒老头正坐在店铺外面的台阶上晒太阳。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竟然安然自若地坐在这里晒太阳?儿只觉得好笑,她蹲下来看着祥叔问道:“祥叔,你怎么坐在这里?”
祥叔半眯着眼睛答道:“这里太阳好,不晒晒就浪费了。”
儿想要拉起他:“我们可以到楼上阳台去晒,也可以到公园里去晒。这里的太阳好是好,可是人和车太多,你不觉得吵么?”
祥叔站起身来:“心静哪里都不觉得吵。”
儿笑了笑:“是的是的,心静就好,心静就好。”
祥叔却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儿戴着他的碧玉指环的手,微微颌首:“戴着还习惯?”
儿应道:“还好,就是太贵重,老担心掉了。”
祥叔摆摆手:“破指环一个,不值钱。在家可以不戴,不过出了门你要记得戴上。”
儿心里纳闷,为什么祥叔和乔天霖老要她戴着这个指环?她琢磨着怎么去问祥叔,却是听到祥叔在问:“每次都见你一个人过来,天霖呢?”
刚想到他,又忽然听到了他的名字,儿像被人发现了秘密似的,心里突地一跳:“祥叔也请了他来帮忙盘点么?”
祥叔摇摇头:“我哪里请得动他?可你是他带来的人,也是他带来我这里的第一个姑娘,没理由就把你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她是他带来“斋记”的第一个姑娘?怎么可以?又怎么可能?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他只是带了她来?儿狐疑:“他只带过我来这里?”
祥叔踱到柜台后面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儿咬了咬下唇,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是那样深沉的一个人,他是那样飘忽不定的一个人,他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天,他忽然的到来,他突然的亲吻,他用力的拥抱,让她心悸不已。可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解释,只是那样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给他十分钟。
她不知道那十分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是任凭他拥抱着,任凭他的气息包围着她,任凭他的呼吸温热了她的脸颊,扰乱着她的心。
到了最后,他终是松开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对着她说道:“暂时不要搬走,留在‘摘星苑’。等到可以搬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好像有着一种魔力似的让她深陷了进去,她的心里早就听了他的话可她的嘴里却还是在问:“为什么?”
他却是不去解答她的疑问,他只是抬手将她散落在面颊的几缕碎发放到耳后:“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然后,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消息,更是再也没有上来“摘星苑”。他的人,他整个的人好像就此消失在她的眼前,消失在她的世界。
儿从“斋记”走出来已是正午时分了,阳光灿烂得让你不忍心离开它的照耀。在“飞迅”上班,总是紧张忙碌又要求有条不紊的,特别是有个工作狂般希望自己下属什么都做到尽善尽美的上司。你稍稍分一些心,跟不上她的节奏都会被召见,更不用说犯错了。
因了这样的工作状态,儿在周末是会完全休闲下来放松自己的。碌碌无为或者金钱至上,从来都不是她的信条。离家两年多,她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可兢兢业业地工作,快乐随心地生活是不变的宗旨。所以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怎能浪费?
于是,儿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孟小莉:“出来吧?”
孟小莉刚吃完午饭,正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听了儿的电话便反问:“出来干嘛?”
儿应道:“这么好的天气,当然是去公园徒步啦。我们可以吸收一下新鲜的空气,补充一下天地之精华,让自己被禁锢了一个星期的肌肤彻底地释放,还可以顺便储存足够的营养以对抗下个星期电脑的辐射。想想都觉得perfect!”
孟小莉却是不为所动:“你就当我辜负了这蓝天白云空气和你的perfect吧!我现在要睡觉!”
儿在电话这头苦口婆心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不趁着佛光普照的时候把紧绷了整个星期的弦撂出来遛一遛,等它苦逼成了一把绷断了的弦,我看你还能拿什么来射箭?到时候谁可以救你的小命?”
孟小莉打着哈欠在那头应着:“我正无比勤奋地躺在八尺宽的大床上遛我的弦,绝对是可以遇敌杀敌,遇佛**,所向披靡。你就别妨碍我下星期一精神饱满地站在‘铁血公主’面前挡刀子了。”
没有办法,儿觉得自己总是没有办法把孟小莉带动着旋转,于是,她在孟小莉的哈欠声中无奈地收了线。
人民公园离这里也并不算远,两站路的距离,儿决定走过去。她思忖着在公园里走上几圈之后再坐21路公车去中心图书馆看书连带小憩,等看完了书也应该是晚饭的时间了,那么“深巷”的鳗鱼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儿暗想,这个周末计划实在是太过完美,孟小莉不肯来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损失。
十一月的天气虽未完全转凉,可这季节毕竟是到了。南方的都市却总要等到这样的时候才消了暑气,风中慢慢地渗透出些许秋的凉意。街道两旁浓密的绿色树叶也变了颜色,树上的枯叶被风一吹,“扑喇喇”地纷纷坠落。那么多的枯叶,时不时地落下,让环卫工人来不及去清理,所以人行道上满是飘落下来的叶片。那厚厚的一层,或褐黄或赤青但都是干燥的,踩上去有软软的触感和着“”的声响。儿走在这铺满落叶的人行道上,那感觉就像是像踩在了积雪上。
那一年的江城就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许多年都不曾有那般纷飞的大雪却在那一年下了,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下了两天一夜。
她和弟弟林槐青早晨醒来打开窗就看到了那样一个银妆素裹晶莹白净的世界,两个人兴奋地“嗷嗷”大叫,就像两只被圈养了很久的小野狗重见天日般,不顾父母亲的反对冲下楼去。
她还记得家门口前面那排平房的屋顶铺着那么厚厚的一层积雪,平时房顶上一些细碎的垃圾和灰黑的颜色都已然不见。一颗颗矮松上悬挂依附着那美丽的雪白,有些树枝因为承受不住那重量而显得颤颤巍巍,这儿那儿不时地抖落着雪花。
这个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世界,让姐弟俩个更加地兴奋。他们来回地奔跑着,堆着雪人打着雪仗,玩得不亦乐乎。彼时他们的鞋子踩在积雪上也是发出这样“”的声响。
想到这里,儿忍不住微笑了,她刻意地踩在那些落叶上,去倾听那阔别已久又无比怀念的声音。
第七十八章 喜欢能怎样 绚烂到心底
江城的那场大雪断断续续地又飘了一天,几天之后终于开始融化了。儿的父母是在冰雪融化的那一天带着他们姐弟俩去看望奶奶的。
街道两旁的白雪被人们踩成了乌黑的颜色,化成污水流向沟渠。儿惋惜地看着那片洁白的消逝,直到抵达奶奶家她的注意力才被屋檐下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吸引。她走过去一瞧,只见那时的孩子王乔天霖正用手拿着冰棱放进嘴里,咂着嘴对着围住他的小朋友们说:“这个能吃,你们不信?”
看着乔天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小伙伴们都觉得那冰棱就是琼浆玉露般的人间美味,于是个个叫叫嚷嚷地要吃。乔天霖很是权威地制止了小伙伴们的叫嚣,只让他们一字排开,然后用木棍敲了些冰棱下来,也不怕那寒冰刺骨,一根根地托在手掌上分给他们吃。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去拿,犹犹豫豫地去舔,却只是品到那一嘴的冰冷。于是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纳闷,怎么什么味道都没有?是不是自己的这根特别不好吃?
奶奶家要开饭了,爸爸出来找俩姐弟,却发现一群孩子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和拿着冰棱通红的双手。“肇事”的孩子王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他被儿的爸爸严厉地批评了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去。
那是多大的年纪?儿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屋檐下方垂挂着的串串冰棱,是那样的晶莹剔透耀眼无瑕。她只记得那时的林槐青还没上小学,而最后俩姐弟都闹肚子疼。
那个时候的乔天霖是如此的顽劣,令所有的大人避之不及。可如今的他却总是摆着一副训导主任般严肃高冷的模样,以至于儿总是恍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依稀中,儿又是想起那日的料理店,他在杨梅和赵刘平面前说起他和她的童年。他的述说是那样的生动,他的眼眸是那样的熠熠生辉,他眼里的光芒竟是让她心里没来由地一喜。
儿笑了,笑容散落在这秋的阳光下,灿烂在这树叶的罅隙中。不张扬不放肆,却端的明媚如斯纯净如斯,就如那大雪初霁的世界,被涤荡过般的透明。
乔天霖看到儿的时候,她正把牛仔外套松松地系在腰间,斜挎着背囊,然后低着头,一心一意地走在那厚厚的枯叶上。
本来他是看不到她的,因为他开着车,不会去张望路边的行人。可是,午后的时间,人们揣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开着车奔跑于大道上,于是路况略显拥堵。在这么堵的时候,前面的十字路口恰巧又有一起交通事故,让这拥堵的状况愈加严重,所有的车辆蜿蜒着以龟速缓慢地挪动。
“原创”有个饭局,车上有两位客人,陆原在车后座作陪。就在他们聊天聊地聊着这要命的城市拥堵的时候,乔天霖从后镜中捕捉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而那抹身影却是在被他看到之后,扬起了脸,漾起了笑。那轻轻巧巧的笑靥恰好落入了他的眼里,又毫无防备的从眼底一路跌下,一直蔓延直达心的深处,绚烂到再也无法忘记。
乔天霖和陆原结束了应酬,便送了客户回去,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陆原喝了酒,坐在副驾位上,斜着身子望向乔天霖:“你有心事。”
乔天霖没有理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陆原又是重复:“你有很重的心事!”
乔天霖伸展着长手长脚,回答得漫不经心:“是么?”
陆原带着些酒气凑近他:“刚才你在饭局上掩饰得很好,可就是被我看出来了,你是绝对的心不在焉!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看见了!”
见他还是没反应,陆原加重了语气:“我看见你在看那个姑娘了,林儿是吧?看得都入了迷,后面的司机拼命地“哔”你喇叭你都听不到!”
乔天霖斜睨了一下陆原,准备发动汽车却被他按下了手臂:“不是我说你,喜欢人家就上啊!这暗地里等着看着有什么用?怎么,怕了?怕追不上没面子?兄弟你放心,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到处跟人说的。你别总是端着那张脸,追女孩子嘛,就必须得放下高冷姿态,走亲民路线。这个你要学学我,庄薇那么难搞不也被我拿下了吗?”
乔天霖知道陆原的话匣子一打开,一时半刻也关不上,干脆就解开安全带,淡淡地回道:“拿下了吗?是谁在没有得到批准之前都不能过去的?是谁站在门口都被赶回来的?陆总你的牛皮也吹大了吧?”
陆原给人戳了痛处,心里不爽快,也就提高了音量:“诶,现在说你呢,别往我身上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不就是一个姑娘么?”
是啊,不就是一个姑娘么?他的身边不乏姑娘,可从来还没有哪个让他这般的小心翼翼徘徊凝望,更没哪个让他如此的心神不宁躁动难安。
她是林儿,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对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想陪着她,他想护着她,甚至想宠着她。可是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去喜欢她,他不能靠她太近。因为她是一个好女孩,她有着那样一对澄澈的眼睛,以至于有时候她望向他的时候,他会躲闪不敢直视。他只怕那样的清亮会照到自己的心里去,让自己心里的阴影无所遁形。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就劣迹斑斑,无一是处,除了街角孤寡的刘奶奶,其它二十几户邻居几乎都会因了他的各种“杰作”而投诉过他的父母。他甚至被预言以后长大了只会成为没有作为的社会青年,只能群着三教九流上不了层次。
他嗤之以鼻,他不以为然,却没想到那时的预言竟然成了真。乔天霖闭了闭眼睛。几天前,他去见了成三,他们之间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
他把装着现金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成三的面前。成三冷冷地看着他,让他离开,而他却是无视成三的冷漠,只告诉他,袋子里的钱足够他在老家开个小店供养家人,可成三看着他的眼睛仍是透着敌意。
其实自从出了狱,成三也在暗中查找当年害他入狱的告密人。本来他一直认为是乔天霖出卖了他,可他查到的蛛丝马迹都表明乔天霖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乔天霖是他一手带着出道的,他了解他的为人,可如果他不出卖他,怎么可能成功洗白?所以,他不相信他,更不相信他的好心。
乔天霖的心里有一些发苦一些发涩,成三要如何才能信了他,如何才能甘心重头来过?如果成三执意不相信他而伺机报复,他又该怎么办?
他自己是无所谓了,家里的母亲和姐姐早已安顿好,而他赤手空拳地来到深城,也不在乎两手空空地回去。只是,他担心她,他担心儿会被无辜地牵扯其中,他怕他没有办法护了她的周全。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被牵扯了进来,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所以,他不再联络她,也不再去见她,只要她一切安好,他愿意停留在暗处凝望。
是啊,只是远远地凝望,静静地守候便好。不要再接近了吧?因为,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值得更好更优秀的男子去爱慕去宠溺,可那个优秀的男子却从来不会是自己。
本来这些念头都只是模糊地纷乱地散布在乔天霖的脑海,可现在这个话题被陆原挑了开来,这个问题被放在了日光下,让他不得不真真切切地去思想去考虑,去将那些散乱的念头聚拢了来。
而当这合拢在一起的念头清晰不紊地呈现出来的时候,当他明明白白地理顺了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当他决意以守护者的姿态遥遥相望的时候,心中竟是悄然一刺!他有些不甘有些苦涩,甚至是,有些痛!
是的,居然就会有了痛,有一种被夺去了心爱宝贝的痛,不甘愿不舍得继而茫然。茫然于自己心的反应,茫然于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原来,他在乎了。
他在乎她,他竟然是那样地在乎她。
瞧着乔天霖啡黑的眼珠愈加深邃,陆原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没见过你这么拖泥带水的样子,真喜欢了?怕自己配不上害了人家姑娘?喂,这么没自信可不是你乔天霖。怎么说都是我们‘原创’的老板之一,不差呀!更何况你还有着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蛋,没有姑娘不喜欢的。”
乔天霖沉了沉眼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是喜欢了,可是,又能怎样?”
是啊,又能怎样?如果自己的靠近有可能带给她一丝的困扰和伤害,他宁愿驻足。他想让她一直这么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他想让她清澈的眼眸里永远都璀璨着迷人的笑意,不要落入了凡间不要跌进了现世。
乔天霖发动了汽车,油门猛然加大,车子飞速而去,街景快速掠过。陆原怔了怔,乔天霖说得低沉,叹得无声,可陆原从他那低沉的语调里听出了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是了,是那样无可奈何的一句:“喜欢,又能怎样?”
第七十九章 是没有如果 他别无选择
夜色已浓,灯火辉煌。
深城的健身会所“塑造”,何晓骏和乔天霖正在跑步机上快速地奔跑着,两个人一直跑到汗流浃背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休息区里,何晓骏递给乔天霖一瓶水:“怎么今天跑得这么快?又没谁和你比赛。”
乔天霖接过矿泉水一饮而尽:“还不是和平时差不多的速度,是你慢了吧兄弟!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去练拳馆过几个回合?”
何晓骏差点被一口水呛住:“你是吃了仙丹还是喝了圣水?我可没体力再跟你玩下去了,打电话叫陆原过来陪你!”
乔天霖舒展着四肢:“他忙着追女孩子,哪里有空来这里?”
何晓骏也听闻了陆原追求庄薇的事情,他还以为陆原这次也和以前一样只是三分钟热度,却没想到两个月来他是这样的坚持不懈。何晓骏心里奇怪着,便问道:“他怎么忽然认真起来了?”
乔天霖扬了扬眉:“他认真了?”
何晓骏肯定地点点头:“你知不知道前几天他还打给我说下个礼拜‘原创’和‘宏大’的新合同就要正式签订了,要好好地贺一贺。我问他想怎么贺,他让我带上佳佳,他带上庄薇,再叫上你一起去农庄玩两天。”
乔天霖扯了扯嘴角的弧度:“他都安排好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被安排了去农庄玩?”
何晓骏笑了笑:“估计所有人都答应了去,他才会通知你。”
乔天霖站起身来:“我不去。”
何晓骏也站了起来和乔天霖并肩而立:“你不去就没意思了。”
乔天霖摇摇头:“我没空去看他怎么追女孩子。”
何晓骏看着乔天霖:“他的意思是元旦假期的时候出去玩,你们‘原创’应该是放假的。不过我倒是有兴趣看看能让我们陆总忙得团团转的庄小姐有没有三头六臂。”
乔天霖活动着身体:“现在就在想着元旦的事情了?陆原还真是煞费苦心。”
何晓骏点头:“所以,我们就帮帮他?”
乔天霖不置可否:“再说吧。”
何晓骏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乔天霖说道:“你的那个‘盛记’粥粉面的妹妹现在在总经办做秘书助理。”
乔天霖“哦?”地一声:“她不是在人事部?”
何晓骏应道:“本来是在人事部,可我的秘书助理休产假了,所以问人事部暂借到总经办。”
“宏大”的总经办只有一个秘书姓金,因为日常事务会议安排等等繁杂的工作太多,何晓骏便聘请一了个秘书助理专门协助她处理一些小事情。上个礼拜,金秘书的助理正式休产假了,公司为了节约成本也没再另外请人,只在公司内部借调合适的人员上来总经办,直到原来的秘书助理休完产假为止。
像这种内部借调的事情,何晓骏通常是不去理会的,反正是秘书的助理,只要他的秘书觉得合适就行了。金秘书在“宏大”已经做了五年,其中有三年的时间担任着何晓骏的秘书一职。
金秘书跟了何晓骏这么久,自然了解他的脾性。在人事部递上来的那些个可调人员名单之中,她看到了盛芳兰的名字。她记得这个名字是几个月前何晓骏特意写下来交代过她的。能让老板亲自过问的人就算不是沾亲带故也肯定是关系不寻常,所以她点了盛芳兰的名。
当金秘书告诉何晓骏暂借过来的总经办秘书助理是盛芳兰的时候,何晓骏也是愣了一下。关上办公室的门,他问金秘书:“她才来公司不久,能帮得了你?”
金秘书点点头:“盛芳兰已经过了试用期,人事部主管说她表现还不错,应该没问题的。而且我的助理也就是做些简单的工作,我相信她可以胜任。”
既然要用人的那个都认可,何晓骏当然没有意见。而今天何晓骏看到了乔天霖,便又是想起了盛芳兰,毕竟盛芳兰是在乔天霖的拜托之下才得以入职“宏大”的。
乔天霖听到何晓骏说盛芳兰暂借到总经办做秘书助理却也不十分惊讶,因为之前他和陆原去“宏大”找何晓骏的时候,就有一个人事部的女孩子在总经办顶班,那一次好像是秘书助理请了假去产检。
盛芳兰是“盛记”粥粉面盛叔盛婶的女儿,在乔天霖初来深城的时候,盛叔盛婶曾经给予过他莫大的帮助,所以乔天霖一直心存感激。如今,盛芳兰可以在“宏大”这样的大公司任职,又有机会暂时做了总经办的秘书助理,无论如何都是件高兴的事情。
念及于此,乔天霖拍了拍何晓骏的肩膀:“谢了。”
何晓骏笑道:“欠我一顿饭。”
乔天霖做了个ok手势便向练拳馆走去。
“塑造”的练拳馆设在整个健身中心最里面的房间内,房间不小,可练拳的人却并不多,毕竟这是相当消耗体力的一项运动。乔天霖活动着筋骨,正准备取手套去练拳,一转身竟又看到了何晓骏跟在了后面。他奇怪:“不是要回去了?”
何晓骏叹息了一声:“我想了想,如果我不来练上几手,有的人还真以为我老了,打不动了。”
乔天霖递上一副手套给何晓骏:“这就对了。”
踏进练击场,乔天霖拳拳生风,让何晓骏躲闪不及。一场打下来,何晓骏已是气喘吁吁:“我说乔总,您这是老当益壮啊?”
乔天霖抛给他一瓶运动饮料:“你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的时间太长了,退步了。”
何晓骏喝了几口饮料,认真地看了看乔天霖:“有什么要帮忙的,出声就是了,何必拿自己的拳头出气?”
到底是好朋友,他居然感受到了乔天霖的心事。
乔天霖猛灌了半瓶饮料却是不语了,这样的事情还有谁可以帮忙?对成三,他已经解释过,也已经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可他依然执迷不悟,他又可以怎么办?
看着窗外的那片灯火,乔天霖在心底沉重地叹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当年他可以劝服成三,甚至是如果他从来没有踏足这样的一条谋生之道,那么,现在的他还会一样么?
可是,他又如何让这一切重新来过?
乔天霖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夏天,那个下着暴雨的夏天的夜晚,他和姐姐守在医院的病床前,看着病重的母亲,听着医生的话语,心伤而无助。那样的无助让他第一次感到了身为家中唯一的男子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
医生说,如果他的母亲不尽快手术,后果会很严重。可是,手术的费用,入院的治疗,后期的康复需要很多的钱。自从父亲去世,家里的经济环境已经大不如从前,现有的积蓄和姐姐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那么一大笔的开销,可母亲的病是必须要医治的。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只能是借了。于是乔天霖和姐姐奔走在亲戚朋友之间,不管可能借钱给他们或者是不可能借钱的人家,都被他们跑了个遍。到了最后,手术费和初期的治疗费用是勉强凑齐了,可谁也不知道后期还要花费多少钱。
那一年,正是乔天霖大三的下学期。虽然他已经利用平时下课的业余时间和寒暑假在外打工,可那些薪酬只够他缴纳在学校的各项杂费和生活费,相对于母亲的医疗费,简直是杯水车薪。于是,在一番挣扎的权衡之后,乔天霖决定退学。
那时的母亲刚做完手术不久,乔天霖并不想告诉她。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他姐姐的时候,他的姐姐极力反对。寒窗苦读了那么多年,到了最后竟然要放弃?这样的决定任是谁都会反对的,更何况一个没有毕业的大学生以后该怎样才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这个道理,乔天霖当然懂。可任凭姐姐如何的劝说和阻挠,他却是不改主意。他心意已决,因为,他别无选择。家庭的这个重担,他只能挑起。
其实,在做辍学这个决定之前,乔天霖已经考虑过出路了。大学期间,他一边在学校外面打工赚钱,一边设计着自己的软件,他的软件设计曾经在学校的比赛中获过一等奖。他想,他辍学之后,一定要把这个软件继续开发下去,如果找到对这套感兴趣的商家,说不定还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且凭自己这几年的打工经验,找份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老家江城是座三线城市,企业和事业单位居多,想要在江城找到合适的工作显然是不太可能。于是,乔天霖的目光看向了离江城几百公里之外的省。都说省是个可以挖到金矿的地方,有多少人怀揣着梦想趋之若鹜。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后期的治疗不间断,再结合适当的调养,母亲的身体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这样的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可为了稳定母亲的病情,乔天霖只对她说他要回学校继续学业,又叮嘱姐姐不要告诉母亲他辍学的事情。
在安妥好家中的一切之后,乔天霖便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最后背了个简单的行囊启程去了南方。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和渴望都是一样的,可当你真正踏进未来的大门,却发现外面的世界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彩。
“塑造”健身房的窗外,那一片灯火依然辉煌。乔天霖收回自己的目光,拉起何晓骏又回到了练击场。
没有如果。万事皆有可能,却唯独没有如果。
第八十章 昔日的恋人 温柔地爱他
京城,我国的一线大城市,热闹而繁华。那是很多年轻人都跃跃欲试地向往着,期望着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城市。京城地处北方,所以十二月的京城,已经是隆冬的季节。
陈桦是京城人,当年与乔天霖就读同一所大学,只比乔天霖小一届。陈桦是校花级的人物,她家境优渥,文雅知性。既然是校花,那么长相当然是漂亮的。这么优秀的一枚校花自然是被男性追逐的对象,可那么多的追求者,她全部都不屑一顾,唯独垂青器宇不凡却淡漠寡言的乔天霖。
对于她的主动接近,乔天霖不积极不热情却也听之任之。在大学里谈个恋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校园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茂盛分泌的荷尔蒙总要找个合理的原由去释放。于是园里园外,桥边树下也能发现他们相拥的身影。
遗憾的是,乔天霖在读完大学三年级之后就辍了学。以他那样优异的成绩中途辍学,任是谁都会觉得惋惜。可无论他人怎样地询问,他都沉默着不肯说出辍学的原因;无论老师怎样地挽留,他都执意要走,最后连毕业文凭都没有拿到。直到乔天霖彻底离开了学校,身为他女朋友的陈桦都不知道他突然离开的真正原由。
陈桦的父母在京城都是有着一官半职的人物,她的心里明白如果她和一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男孩子交往,以他们的观念和脾性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可她对乔天霖始终念念不忘。所以等她大学毕了业,立刻就邀他去京城发展,可是他婉转地拒绝了。当他拒绝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会跟她在一起了。
乔天霖,他是那样一个骨子里傲气不羁的男子,那样的一个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她的家族护荫的。可没有办法,她像着了魔似的,就是爱他那随意放荡的性子,就是喜欢他对什么都不甚在乎的脾气,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
每当陈桦想起乔天霖,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他那副慵懒淡然地倚在树干上抽烟的样子。烟雾迷离中是他俊朗的容颜,而他眼睛里是一片缥缈不定的神色。有时候,即便是他站在她的面前,她却觉得他是那样的朦胧疏离,让她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啊,虽然他们也曾亲吻,也曾拥抱,也是恋爱中的男女朋友,可是,她却始终触摸不到他的内心。他对她也是好的,不是有求必应但肯定会尽量满足。可是他的心呢?他的心里是否也有她?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温柔地爱着对方?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陈桦忽然就很想知道自己在乔天霖的心里到底占了怎样的位置?虽然这个答案在十年前已经被搁浅,可现在的她是那样着急而迫切地想知道。
当这样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陈桦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好像这一成不变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她甚至疯狂地想,如果现在的他对她仍有意,那么她就会有勇气抛下一切去跟了他,不再妥协于家庭,不再屈服于人言。她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了,无论什么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做主。
是啊,现在的她已经羽翼丰满,即使她知道她的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她和乔天霖在一起,她也无所畏惧。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乔天霖呢?她的父亲只会看得上他为她亲自挑选的夫婿。
她的未婚夫已经是局里科长级的人物,过几年还有望提升。能有这样前途无量的未婚夫,她一个就快三十岁的大龄女青年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的确,像她未婚夫这样的男子的确是很多女性眼中梦寐以求的伴侣,她还挑剔些什么?她的人生将会是一眼便看得到的幸福和美满。
可是,她却觉得还不够美满,她觉得她的人生还有遗憾。因为她并不爱她的未婚夫,至少不深爱,他从来没有让她有过怦然心动。自从大学毕业,与乔天霖无声无息地分了手,就再也没有哪一个男子让她有心动不已的感觉。
陈桦心里的遗憾在她偶然得知了乔天霖的消息之后便更加突兀地浮上心头。她知道了他远在南方的都市,而且仍然单身。正在她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跑去找他的时候,科里刚好有个差事,而出差的城市正是在南方。
陈桦马上热血沸腾起来,她敲开了科长办公室的大门,毛遂自荐地要去:“李科长,这次的出差任务就派我去吧,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过差了。”
好几年没有让陈桦出差,其实是给面子给她那个在局里任职的父亲。有一次高层饭局,她的父亲陈根生就开玩笑似的跟她们李科长说过,女孩子出门在外很辛苦而且不方便。所以,这些年来,科里的出差任务都不分派给陈桦,谁让她是陈根生的宝贝千金?而这一次,陈桦她居然自己跑到科长办公室里来请缨,这让李科长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他笑着问道:“小陈怎么突然想接这个差事?”
陈桦多多少少都知道李科长不派遣自己出差的原因,可这次她非去不可,于是她也笑道:“李科长,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有好几个老同学都在南方,这些年一直说着要聚,可就是因为太远所以没了下文。你看这次的对接单位就在南方,如果我可以公私兼顾岂不是皆大欢喜?就是不知道李科长肯不肯遂了我的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科长想不点头都难,他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陈局知不知道小陈你的意愿?”
陈桦把心一横:“当然知道,就等科长你批准了。”
李科长骑虎难下,又不好因为出差这么小的事情去找陈根生落实,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他告诉陈桦,出差的时间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可陈桦却觉得自己是一天都等不及了,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无名的煎熬。于是她又开了口:“科长,我这个星期手头的事情比较少,下星期可能会忙了。要不我这个星期就去?”
李科长有些惊讶:“这个星期行程有点赶,而且给你委派的助手也要下个星期才能抽出时间。”
陈桦忙说:“不怕的,我可以利用周末的时间飞回来,助手就不需要了,我自己没问题的。”
其实单位里委派助手随行也只是怕一个人出差有什么特殊情况要处理,说白了助手就是一个可以在外面可以互相照应的人。李科长知道这个大小姐的脾气,既然劝说了一顿之后她仍然坚持,便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了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又亲自打电话给南方的对接单位,协调见面的时间。
等所有的手续办完,双方电话沟通同意了之后,陈桦便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细细地查看那叠资料。耳边传来一些同事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她也没工夫去理会了,她还要想想该用什么理由告诉自己的父亲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差事。
在陈家,陈根生无疑是权威的最高执行者。晚饭后,当陈桦切好水果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有求于他,又怎么会这么勤快地去洗水果甚至还切好了端上来?
陈桦坐在父亲身边,笑道:“爸,知道您出口成章,可也别拿我来开涮啊!事情倒是有一件,只不过是我大学的室友结婚,请帖是派给了我,可因为是在南方,这一来二去的要请好几天假,所以也没想能够去。刚好科里有个差事去南方,我就假公济私地谋了一下私利,主动要求出差。这不马上回来向您禀告了吗?”
陈根生听了,马上应道:“你这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到处跑来跑去做什么?更何况就快年底了,外面不安全!”
陈桦捶着父亲的手臂:“就是快要结婚了,才趁机会跑一跑。等真的结了婚就由不得我了。”
想到女儿要结婚嫁给别人,再都不会在这个家里每天住下和自己亲近,陈根生的心里徒生出一些伤感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这么大了,照顾好自己。”
有了父亲这句话,陈桦心下一喜,愈加急不可待地盼着后天早上的班机。
这些年,其实陈桦是没有乔天霖的联络方式的,因为当年他留给她的call机号码早已停用。她之所以知道他现在身在南方,知道他仍是单身地留在深城,完全是因为上次在同学的婚礼上遇见了他大学时要好的室友。
乔天霖比陈桦高一届,而他的大学室友竟然出现在她同学的婚礼上,陈桦想,这样的巧合必定是天意,连老天都让她拿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她怎能不去找他?
而单位的这趟差事简直是喜从天降,让她不用花费多少口舌就名正言顺地可以飞去南方,飞到他所在的城市。可在这欣喜当中,她还是有一丝顾虑的,这层顾虑来自于他的未婚夫。
老实说,陈桦的未婚夫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他不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才俊,可他脚踏实地在科长的位置上兢兢业业,为了仕途任劳任怨。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着一副好脾气,能够容忍陈桦的一些刁蛮性情。这样的好脾气也是陈根生看中他,让他做自己女婿的原因之一。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之后还能像在娘家一样被人捧着手心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对于陈桦的差事也有了不满,因为他和陈桦的婚礼就订在元旦。谁都知道结婚摆酒是一件多么繁琐的事情,又是多么耗费时间精力的一项工程。在时间这么紧促的情况下,陈桦居然要飞出京城去出差,任是谁都不会理解。不过,单位派下来的任务也不能推搪,陈桦的未婚夫就在这样的不满之中送陈桦上了飞机。
第八十一章 十年不相见 是寡情的人
陈桦这次出差的城市是粤省的宣城。差事其实是很简单的,因为合同条款相关事宜在她来之前双方公司就已经沟通好了。她跑过来一趟也就是落实一些细节,最后把签好的合同给带回去。
对方公司知道她是第一次来南方便更加热情地招待了她。等到陈桦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把合同签好之后,宣城公司里的负责人就极尽地主之宜地带她四处游览。
本来陈桦来宣城出差就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体会当地民风,所以对于那些特色的景点也是兴趣缺缺。好不容易游览完毕,已经是日暮时分。对方公司早就在宣城出名的海鲜酒店订了包厢,于是陈桦又被邀请了去用晚餐。
宣城近海,这里的海鲜自然是比京城的新鲜。品着这样鲜美的食物,感受着对方盛情的款待,陈桦表示感谢。不过由于这个项目之前并不是陈桦跟进的,所以在座的几个人并不熟络。酒席过半的时候,谈论的话题已经渐趋沉闷,于是大家都心就照不宣地想离席了。
既然想法一致,晚饭也就结束得很快。而散席之后,陈桦没让对方接待人员相送,只道自己搭计程车去酒店很方便。那些作陪的人见陈桦坚持也就不勉强,嘱咐她小心些便各自归去。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不像这里温暖而潮湿。陈桦沿着石砖铺就的人行道慢慢地踱着,漫不经心地浏览这南方都市的灯火辉煌和不一样的夜色。她知道乔天霖在深城,离这里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才两个多小时,这么近,近到她几乎想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在这里。
可是见了面,能说些什么呢?问他还好吗?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问他有没有爱过自己?陈桦摇摇头,忽然之间她又觉得自己贸然来这里的行径有些荒唐。
其实陈桦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她的婚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决定,她却自告奋勇地接了这样的差事,那么任性地丢下一切来到这里,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
可不飞来这里她又该怎么办?她的心有道裂痕摆在那里,那道裂痕让她如坐针毡,那道裂痕让她寝食难安,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把那道裂痕填满,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那样的一道裂痕。
于是,在她即将举行婚礼的日子里,她不顾他人的闲言碎语,她不顾未婚夫诧异的目光,她跑了来,来到了这里,只想索求一个答案,一个十年前就想要的答案。
在南方陌生都市的酒店里,陈桦几乎一夜未眠。这两天她的思绪总是漫天翻飞,各种想象各种情景都在她的脑海里交叉重叠,让她无法安睡。她的未婚夫每天都有打电话给她,询问她出差的情况,关心她是否适应。可未婚夫的嘘寒问暖却是平复不了她翻腾的内心。
由于晚上睡眠不足,陈桦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8:50分了。她从来就是个自律性很强的人,平时都是七点半准时起床的,今天睡到这个钟点也是意料之外。
镜子里她的眼睛有些浮肿,脸色也不太好看,于是她坐下来认真地画了个淡妆。看着脂粉唇膏让镜子里的脸一点点地明丽起来,陈桦不由得想,原来自己也还不老,随便画个妆就漂亮了。
妆容下精致的脸庞让陈桦又有了自信,她把手机通讯录里乔天霖的名字看了好几遍之后,像下定决心似的,她拨打了那个号码。听见手机里的等待声“嘟嘟”地响起,她的心里紧张极了。她的回程本应是在今天,可她却订了明天的航班。不管他会不会接她的电话,也不管他想不想再见到她,反正她今天是不打算回京城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乔天霖正打开电脑,打算把昨晚赶制出来的那个软件再修改一下。陌生的号码让他稍稍迟疑,可最后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低沉醇厚的男声传入了陈桦的耳膜:“喂?”
陈桦拿着手机的手不期然地颤了一下,他那久违的磁性声线仍是让她痴迷:“天霖,是我。”
乔天霖怔了怔,瞬间便知道了她是谁,他低声喊了句:“陈桦。”
乔天霖这么快就听出了自己的声音,陈桦也并不奇怪。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声音?她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柔声说道:“我在宣城出差。”
乔天霖“哦?”地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陈桦答道:“前两天就到了,公事已经忙完了。想着你在这边,就试下打给你,看你有没有空。”
挂了电话之后,乔天霖背靠着大班椅薄唇紧闭。陈桦说她三个小时之后到深城,他说他去接她。
读大学的时候,那些爱慕着乔天霖,又想接近他的女孩子很多,可他没有给过任何人机会,因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浪费在那些风花雪月里。
陈桦身材匀称,长相迷人,她不理会那些成队的追求者,却只对他情有独钟。不管是男人的虚荣心也好,是真的喜欢她也罢,他默许了她的靠近。可乔天霖始终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一个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千金,一个是三线城市普通工人的穷小子。所以虽然他们成了男女朋友,他也是保持着淡然的姿态,不温不火若即若离。
而后来由于母亲的疾病,乔天霖不得不选择辍学的时候,他就更加知道他和陈桦已经是不可能。所以当陈桦毕业了之后,在电话里说着让他去京城发展的话语时,他拒绝得没有丝毫犹豫。虽然无依无靠,虽然一贫如洗,可他终究有着不容忽视的自尊和一颗骄傲的心。
不过,当他真正地踏入社会,成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份子,他才意识到那所谓的颜面自尊不名一文,甚至换不来一袋最便宜的可以裹腹的公仔面。
无论如何,总是要应了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思绪及此,乔天霖忽然想抽支烟。那些年没有钱,他就把烟给戒了。这几年下来,烟瘾早就没了,买烟也多半是为了应酬,可他现在却想抽上两口以驱散心中的那丝烦闷。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还早,十点零五分,他却没了心思再去修改那个软件。于是他关了电脑,合上盖子,看着那一圈圈在他眼前飘过的烟雾,闻着那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心绪渐渐平复。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她的消息,也没有怎样地去想过她念过她。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就是一个寡情的人,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没有感觉毫无眷恋。他想,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注定是无依无靠孤独一生。
彻夜不眠的辛苦加上两个多小时的大巴让陈桦终于是扛不住地睡了一会儿。汽车到达深城的时候,陈桦的精神已经是好了许多。眼看着离汽车站越来越近,陈桦开始紧张起来。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他的样子变了没有?而他的性子呢?会变得随和一些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淡漠?
大巴车终于开到了终点,陈桦从汽车上下来,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前面不远处的乔天霖。车站里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可他就是那般高大挺拔卓越不凡的模样,让她想看不见都不行。
看到了乔天霖,陈桦便有些着急了,她很想马上就站到他的身边去,去听听他的声音,去感受他的气息。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朝乔天霖走去。可疾走好几步之后,她却是越走越慢,越来越慢,慢到让她几乎想停下来,因为她又开始紧张了。
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紧张,因为她发现他已经看到了她,他的目光正望向了她,他甚至是好像要朝她走过来的样子。陈桦紧紧捏着手袋,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终于能够把他的轮廓看清楚。陈桦的心“扑扑”地跳得厉害,她想,这么多年了,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他。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陈桦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所以乔天霖轻易地就看到了她,她穿着得体的套装,慢步走向他,步子迈得有些迟疑。
乔天霖记得陈桦读书时候的头发留得很长,她很喜欢让头发自然地披散着并不束起。而现在,乔天霖看到她以前的直发被烫成了时尚的卷发,还染上了亮丽的颜色。不可否认,陈桦保养得很好,皮肤仍旧白皙,脸上也没有为生计操劳的痕迹,不过她眼睛里曾经的天真几不可寻,整个人散发着成熟女人才有的韵味。
乔天霖抬脚跨步迎向陈桦。
终于,穿着黑色休闲夹克的乔天霖从容昂然地站在了陈桦面前。陈桦抬起头来,细细地去瞧他,怎么他还是可以那般的不紧不慢不骄不躁?怎么他还是可以那般的容颜俊朗眼神深邃?怎么他还是可以那般的如行云流水高山青柏?
所以这就是自己还不能把他放下的原因吗?所以这就是自己不远千里也要跑来的的动力吗?陈桦的手仍然紧紧地拽住手袋的带子,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言语。
长途汽车站是人流奔走并不安静的地方,可在那样并不安静的方圆寸地,陈桦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乔天霖看着陈桦,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薄唇轻启,声如大提琴奏出的乐章:“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真的是有太长的时间不曾相见,长到已经过了十年。十年,这么一晃之间,竟然已经是过了十年。
人的一辈子又有几个不曾相见的十年?
第八十二章 他们的过去 想和你一起
在深城那个闹哄哄的长途汽车站,陈桦终于见到了让她始终放不下的乔天霖。他对她客气地微笑着,他礼貌地拿过她手中的旅行袋,沉静而从容地说出好久不见的话语。面对着乔天霖的淡然,陈桦努力地克制着心里的波涛汹涌。
十年弹指一挥间,陈桦早已不是大学时代那个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年青女孩子,她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身段自己的面子直白地告诉乔天霖她有多么地想他,她更加不可能听从了自己心里的声音去牵他的手甚至是拥抱他。
这么多年他们不曾相见,她想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所以,她尽量地表现得自然大方又成熟妩媚。她修饰着自己的内心,脸上浮现着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应有的知性微笑,声音却是有些微颤:“是啊天霖,好久不见。”
天霖,好久不见,你是否也有一些想念我?是否也曾想念我们那段美好的过去?陈桦将这个问句硬生生地压在心里,再想启齿时竟然发现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这时,却有雨点忽然地落下,稀稀疏疏但是豆大的颗粒。乔天霖语速极快地说道:“要下雨了,我的车就在前面,我们走快两步。”
陈桦听了,赶紧跟在乔天霖身后。他的步子迈得那么大,他的步伐走得那么急,以至于她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等他们上了车,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倾盆大雨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陈桦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乔天霖:“你也湿了,擦擦吧?”
乔天霖摇摇头:“不用了,你快擦干头发上的水,小心感冒了。”
陈桦收回自己的手,心想,也是,他怎么会去在乎这样小的事情?以前读书的时候,他是从来都不愿意打伞的。她笑了笑,用纸巾擦着发梢和肩上的雨水,说道:“我健忘了,你才不会在意淋雨。以前就是这样,想不到现在还是这样。”
乔天霖却是没有去应她的话,只是提醒她:“坐好了我就开车了,系好安全带。”
得不到乔天霖的回应,陈桦心下一沉,便低头去扯安全带,然后喃喃自语:“真走运,没被淋到。”
乔天霖侧过头来,看着她系好了安全带,微微颔首:“是走运,你的运气一向都好。”
陈桦心想,运气好么?如果是真的好,怎么没能和你在一起?
汽车驶入大马路,乔天霖开口说道:“你这趟差事倒是跑得远,从北方到南方,还适应?”
陈桦心想,如果她告诉他,她是因为他才特意接了这个差事,他会不会相信?口中却是答道:“趁这个机会来这里也挺好,碰巧知道你在深城,就打给你,让你请我吃饭。”
乔天霖点点头:“京城的大小姐亲临此地,我肯定好好招待。”
陈桦接道:“你怎么不问我从哪里拿来的你的电话号码?”
乔天霖回道:“唐远给你的。”
陈桦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天霖当然是知道的,唐远是他读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唐远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了陈桦之后就打给了乔天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乔天霖默了默:“你们在同学的婚礼上遇见了。”
陈桦恍然:“是唐远说给你听了?其实我也没料到能再见到唐远。大学里的同班同学都有好些没了消息,圈子里来来去去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可唐远比我高一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居然被我见到了他。唐远有没有说给你听那个新娘是谁?她比我还低一届,后来也分到了我们单位的同一个系统,不然我也不会参加她的婚礼。而新郎竟然是唐远的朋友,唐远特意从外地赶来出席婚宴。这样的机会都让我见到了他,你说缘份这个东西神不神奇?”
神奇到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他的消息,神奇到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神奇到她以为她不再有机会坐在他的身边,和他如此的接近。可是现在,她和他坐在了同一辆汽车里。
乔天霖微扬着嘴角的弧度,也说着同意的话:“是难得。”
陈桦有些好奇:“你和唐远一直有联系吗?”
乔天霖点了点头,的确,唐远是和他保持联系的为数不多的大学同学之一。大学时代的唐远热情助人,与淡漠冷傲的乔天霖完全是两个性格,可两个人却因为是上下铺的关系而成了好朋友。只是乔天霖没想到这些年唐远的热情助人有增无减,竟然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陈桦。
乔天霖还记得唐远打给他主动交代了“泄露”手机号码的事情之后,语重心长地说了句:“陈桦还单身,兄弟,好好把握机会。”
乔天霖当然明白唐远的意思。他们两个是同班同学,又是同龄人,唐远的女儿都已经会叫爸爸了,可他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单着。以乔天霖的条件,只要他点头,还会有哪个女孩子不投怀送抱?所以作为好友的唐远觉得乔天霖是因为忘不了陈桦才一直不找女朋友。当他见到了陈桦,知道陈桦还单身之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帮忙的机会。
陈桦看到乔天霖点了头,不禁笑了笑:“你们俩那时候好得就像是穿着一条裤子。学校的百米赛跑,五人接力,足球篮球比赛,不管是什么活动,只要有你们两个上场,那肯定是必赢无疑的。可你走了之后,唐远就再也没拿过冠军。”
陈桦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她怎么可以去提这样的事情?可乔天霖听了却是一点波澜也没有,他的眸子里更是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仍是专心地开着车。
是啊,他的大学时代曾是那样的辉煌。无论是书本上的专业知识还是学校里的各项比赛,他从不落后于人。他是那样的勤奋那样的努力,他要给自己最后的学生生涯划上完美的句号,他要自己的母亲在相熟的朋友邻居面前骄傲地抬起头颅,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乔天霖并不是只能与社会上的那些三教九流为伍。当他去坟上拜祭英年早逝的父亲的时候,他可以告诉他,他做到了,他的儿子做到了。
可是,世事哪能照着你的想象你的愿望你的期许来发展?乔天霖还记得当他的母亲痊愈出了院,最终得知他辍了学远走南方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痛心疾首的哭泣。母亲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却一直在责怪着她的疾病拖累了她的儿子,无论他怎样的安慰,她的母亲都不能释怀。
这样的事情,怕是哪个母亲都不能够原谅自己的。本来是想着大学毕业之后有着光明前途的儿子,却因为背负着高额的债务被迫中途辍学远走他乡,天下的母亲恐怕都会心疼不已。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懊悔中的陈桦目光转向窗外,雨势忽大忽小,落在玻璃窗上发出单调的“啪啪”声。这样的下雨天,车肯定是开得慢的,让人的心里面流窜着些烦躁,就像此时车内的气氛,掺杂着无可名状的窒闷。他和她,他们曾经是那样亲密的男女朋友,可突然间就没了话题。
陈桦把视线从窗外流动的风景里收了回来,她的思绪万千却无从说起。侧过头来,陈桦看着乔天霖的侧脸,竟是有些挪不开眼睛。他那棱角分明的眉峰,高高直立的鼻梁,微微闭着的薄唇,曾经是那么地让她迷恋。如今的他褪去了学生时代最后的那一点青涩,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内敛而性感。
此时此刻的陈桦多么想告诉乔天霖,告诉他她很想他,告诉他她忘不了他,可她却开不了口。
面对着他的冷静自持,她开不了口。
乔天霖还在开着车,那么认真又那么专心的模样,专心到好像没有她的存在。读大学的时候他的话就很少,她知道。那个时候,几乎都是她在说,他在听。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一直都是。只是过了这许多年,却仍然是她在说,他在听。原来他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
汽车拐了个弯,驶进市区中心图书馆的那条主道。乔天霖终于出了声:“事情还办得顺利?什么时候回去?”
陈桦心中一滞,反问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才见面就要赶我回去?”
从小到大,乔天霖都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他自然是不明白陈桦的心理。听了陈桦带着质问的话语,他不由得怔了怔:“没有要赶你回去,只是,如果你订了航班,我可以看看有没有时间送送你。”
陈桦恨极了自己不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她不自然地答道:“明天下午的飞机,今天就在这里住下来,明天直接去机场。”
听到她说今晚要住在深城,乔天霖便问道:“订了酒店?”
陈桦道:“还没有。”
乔天霖顿了顿:“我知道有间酒店还不错,干净又舒适,你应该会满意。等我们吃了饭就带你过去。想吃什么菜?”
陈桦很想说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可是刚才的尴尬还没有散去,而且话到了嘴边又没了勇气,只能说道:“都可以,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三章 雨中的身影 却只有她了
外面的雨却是越下越大了,长长的车龙也愈发缓慢起来。乔天霖的汽车随着前面蜿蜒的车龙慢慢地驶近市中心图书馆。
本来,他是在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窗外的景物和路面的状况,脑海里想着哪间餐厅比较合适,可忽然间,他的视线就定格于前面公车站站牌底下的那抹身影。
陈桦正等着乔天霖告诉她要去什么餐馆吃饭却发现他的目光定格在前方。顺着他的视线,陈桦望了过去,那是个站着好些人的公交车站,大雨朦胧里,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陈桦心里纳闷,乔天霖难道看见了他熟识的人?可这么大的雨,他怎么就看得清?
乔天霖的汽车仍然跟着前面的车流缓缓移动,可他的手却紧了紧握在手中的方向盘,眼睛更是不曾离开那抹纤细的身影。虽然烟雨朦胧,他根本分辨不出容貌,但是他可以肯定,那抹纤细的身影是多日未见的林儿。
今天是周末,儿早上出门去图书馆的时候,天空还是万里无云神清气爽,可不知怎么就变了脸,突然下起了大雨。本来儿是打算早点离开图书馆,吃了午餐之后到公园去散步的,可手里捧着的那本书情节太吸引,以至于过了午饭的时间都不知道。等到她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是乌云密布雨帘一片了。
看着漫天的大雨,儿本想折回图书馆,等雨停了之后再回去。可刚才图书馆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恰巧从她身旁经过,认出了她,便主动提出遮她去公车站。盛情难却之下,儿就和那女孩共着一把伞走过来等车。可是那个女孩子都搭上车走了,她却还等不到回去的那趟公车,就连路过的计程车都满满地坐着人匆匆而过。
儿在站牌旁的遮雨棚里不停地眺望着一辆辆缓缓行驶过来的车辆,可迎来的总是失望。遮雨棚设得高,自然是没法子挡住这么大的雨。她的帆布鞋早就被雨水打湿,裤腿也湿了一大半,袜子濡冷着传来一阵阵的冰凉。
雨水打在遮雨棚上“啪啪”作响,路边的积水来不及散去,被汽车的车轮辗过,激起一些水花飞溅到身上。儿的头发上沾染着雨水,身上也落下飘过来的雨丝,而能够载着她离开的汽车却仍是遥遥无期。儿想,古时候的人望洋兴叹,她现在却是望雨心叹了。
乔天霖的汽车就在儿无限感慨又非常狼狈的时候停在了她的身旁。他把车窗摇下一点,露出半张俊逸的脸庞,然后他简短有力地对着她喊道:“上车!”
看到乔天霖,儿一阵惊喜,心想:“我还没开始祷告,上帝就把诺亚方舟给派过来了,这个星期必须要去教堂好好地谢谢他老人家。”
她单手遮着头,然后迅速跨到车旁,拉开汽车后座的门,猫着腰上了车。等她坐定,一抬眼就看到了副驾位上的陈桦。愕然中,乔天霖从前面扔了包抽纸给她:“快把头发擦干,鞋子湿了就脱掉。”
儿恍过神来,觉得自己失礼了,赶忙道了声:“谢谢。”便低头去处理自己湿了的鞋子。
陈桦发现乔天霖并没有给她俩做介绍的意思,就主动回过头来对儿说道:“你好,我叫陈桦,是乔天霖的大学校友。”
她的普通话标标准准温温柔柔的很好听,儿忙抬起头来应道:“你好,我叫林儿。”
可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自己是他的谁?同乡?租客?朋友?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所以自从他让她不要叫他天霖哥,而是直接称呼他乔天霖或者天霖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称呼他才好。陈桦却也不介意她简单的介绍,只是称赞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儿一边把自己的脚从湿了的鞋子里面抽了出来,然后拿了纸巾叠了好几层,一边应着陈桦:“是吗?谢谢。可我弟他老说我的名字比他的好,抱怨我爸妈偏心。”
陈桦好奇地问:“那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儿把叠好的纸巾塞进鞋子,又回答着陈桦:“我弟叫林槐青。”
陈桦笑道:“这个名字挺好的呀!”
儿也笑了:“我也觉得好,是他不懂欣赏。”
陈桦点头:“的确是不懂欣赏。”可她的心里却是在想,乔天霖从来都不是个热心的人,他竟然会在这大雨的时候停下车来,只是为了载这个看似大学毕业没多久女孩子?他对她这样的关心,他们是什么关系?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又听见乔天霖说道:“头发上的雨水要擦干。”
而那个叫林儿的女孩子也听从地拿起纸巾去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好像是早有的默契,不用过多的言语。这样的默契让陈桦的心里一紧,嘴里却仍是和儿一路聊着些无关痛痒的趣事。汽车里面充满着两个女孩子的轻声笑语,就连外面的塞车也不让人觉得烦心了。
乔天霖默默地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车子一直开到了“摘星苑”的地下车库。他停好车,从后镜中看了看儿,叮嘱了一句:“上去就赶快把湿衣服给换掉!”
儿“嗯”了一声便同陈桦道了别,然后下了车走向电梯口。
一直等到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乔天霖才重新发动汽车,对陈桦说:“这附近有间餐厅的泰国菜做得还不错,带你去试试。”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陈桦当然也不例外。望着车窗外仍然在飘洒的细雨,她低声问道:“你们都是江城人?”
乔天霖点点头:“是。”
陈桦想问,她是你的女朋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果他说是,那么她又该如何去应他的话?陈桦一想到穿着米白色套头毛衣,梳着高高马尾年轻的儿,无论怎样都掩饰不了内心的酸意,于是说道:“她好年轻啊,大学刚毕业吧?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乔天霖的眼底有些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沉默着并不答话。
陈桦好似也并不想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泰国菜的咖喱味很重吧?我要点一些少咖喱的菜。”
乔天霖侧目看了看她:“不喜欢?那换别的。”
陈桦的声音里透着幽怨和感伤:“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会迁就我,可是那样我就不知道其实你到底喜欢什么了。都是我的爱好,都是我的口味,那么,你喜欢什么?”
乔天霖想,他哪里会去挑剔这些?那个时候的他奔走在生活的边缘,任何食物对他而言都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她说喜欢吃什么,那就吃什么好了。作为他的女朋友,他好像也给不了更多给她。
乔天霖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他亏欠了她。他把车开到小道的旁边,停下来问道:“是喜欢清淡一点?”
陈桦看着他,默不作声。这个男人怎么就可以这样的淡漠?他的眼睛笔直地看着前方,说话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她。他的侧脸就像他的人一样刀刻般的硬气。
陈桦有忽如其来的不甘,她不甘心,她不愿意,她不想这次无功而返。于是她解开安全带,她挨近了他。
乔天霖感觉到了陈桦的靠近,他侧过脸来正好对着她的脸。成熟男性的气息瞬间袭向,陈桦心跳得猝不及防。
乔天霖看到了陈桦薄薄的粉底和淡淡的腮红,看到了她微动的双唇和眼底的悸动。忽然间他就想起了儿在那日的阳光下亮闪璀璨的眼睛,那眼睛里笑意盈盈,那盈盈的笑一下子就漾进了他的心底。
乔天霖微微地叹息,身体不着痕迹地往车窗靠了靠,稍稍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是那样细微的不经意般的举动,陈桦却还是被刺伤了。她偏是再凑过去,她的胳膊挨上了他的,车子里立刻显得狭窄起来。
乔天霖心里一紧,他没想到陈桦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靠过来,脸也靠近,就像是马上要亲吻他的样子。乔天霖伸出手臂,扶起陈桦的肩膀,两个人正面相对,他看到了陈桦眼里隐约的泪。
陈桦苦涩地笑了一下,眼里尽是失望伤心和凄凉:“我的身上是有什么病毒么?让你对我避之不及。”
乔天霖顿了顿,没有言语。只是停顿后,他便把手臂打开,放在陈桦的后颈,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陈桦的泪在那一刻落下,她有些哽咽道:“天霖,如果我毕业那年就过来找你,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乔天霖默然,如果她毕业那年过了来,他们会在一起吗?他的心有些沉重,恐怕也是不会吧?他们分开的原因又岂是这么简单?
陈桦叹了口气,她把头靠进乔天霖的肩窝。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却不再属于她了。她不远千里来到深城,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可现在看来不用再问了。
他的心早已不在她的身上,也或者从来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她又想起刚才大雨中的那个女孩,他的心是否系在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叫做林儿的女孩子带走了他的心,她只知道他看着那个女孩儿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而柔情,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存在,却只有她了。
陈桦的心狠狠地揪作一团。他那般专情而温柔的眼神,她曾经多么热切地渴望着,可他却从未给过她,从未给过。
第八十四章 是他的底线 求一个答案
乔天霖最后带了陈桦去吃印度菜,因为她说泰国菜的咖喱味实在是太重,她怕自己受不了那么重的咖喱味。而印度甩饼一向都是她的最爱,所以乔天霖带了她去。
乔天霖点了四种味道的印度甩饼,当然还有地道的印度菜。陈桦的胃口好像很好,每种味道的甩饼她都吃了一大半,到后来饱得连别的菜都吃不下了。看到她还有胃口吃东西,乔天霖便放了心,他笑她怎么看起来像是几百年没吃过甩饼似的,她也不否认,因为京城的印度餐馆还真没这里的正宗,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甩饼了。
等到乔天霖买了单,两个人走出餐馆,外面的雨居然停了。乔天霖开着玩笑:“你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进屋下雨,出门雨停。”
陈桦抬头看着神清气朗的乔天霖,幽幽地应道:“是么?我倒宁愿自己是刚才那个运气不太好被大雨淋湿的林儿。”
乔天霖的脚步一滞,然后抬腿走在了前面:“酒店离这里不远,我送你过去。”
陈桦的心里沉闷得像是堵着一口气,他不去应答她的话语,他不去理会她的言辞,却是就要送她离去。陈桦心生悲凉,默默不语地跟在了乔天霖的身后。汽车一直开到了酒店门口,他们两个谁也不愿意再出声。
酒店大堂的前台,年轻的服务生看着站在面前沉默着的一对俊男美女,不由得问道:“你好,请问是要一间双人房还是两间单人房?”
乔天霖答道:“麻烦一间标准房。”
女服务生愣了愣,长得这么帅的男人居然还有着一把磁性的好嗓音,老天爷也忒偏心了吧?她在电脑里查找着空房的资料,然后抬头:“有窗的标准房只有两间了,订哪间都没问题的是吧?”
乔天霖抬手碰了碰陈桦:“只要有窗就可以?”
陈桦点头:“嗯。”
女孩子微笑着提醒:“那就请出示身份证办理入住手续。”
陈桦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乔天霖交了几百块钱押金,说明了只入住一天,房间的钥匙便拿到了手上。
电梯在六楼停了下来,乔天霖依着房号开了门,跟着把陈桦的行李袋放在窗前的沙发上。他伸长手臂开了窗,然后转身对跟着进来的陈桦说道:“这里的设施都很齐全,空调的制冷效果很好,你晚上睡觉可能要调一下温度。”
陈桦把手提包放在电视柜上,有些泄气地环顾着四周:“是不错,你的眼光从来都不差。那个林儿是长得秀气,而且还那么年轻。”
听到这样的话语,乔天霖不禁沉声道:“陈桦!”
陈桦知道乔天霖为什么不悦地喝她,她知道乔天霖不喜欢明里暗里太过复杂的女孩子,她当然也知道自己话里有话的言辞是多么的令人讨厌,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是控制不了自己般的,就是想要将这层面纱给撕开!
可是,可是他的一声低喝让她陡生难过,霎时间她红了双眸!
在陈桦的记忆里,乔天霖的性子虽然是冷,但从不随便发脾气。你说他有修养也好,没脾气也罢,反正鲜有事情可以让他动怒,好像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似的。就连那年的他主动让出学生会主席的职位,却被别人笑话他是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胜任而忍痛让位时,他也只是冷漠地走开,就像他们说的不是他而是毫不相干的其他人。
可是今天,当她在他的面前几次三番地提到林儿的时候,他却像是被人触及了底线般沉声喝出了她的名字。
所以,那个林儿真的是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他喜欢并爱着的人!不然他能这样?不然他会这样?可他怎能为了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失去了平时的从容淡然?
陈桦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本来也就没有任何资格任何立场去询问去试探,她的语气她的态度怎么都像是捉住了自己丈夫小情人那般的酸涩尖锐,可她根本不是他的谁,她这样的表现只会让自己难堪。
看着流泪的陈桦,乔天霖叹了口气。他跨前两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你这又是何必?”
陈桦抽噎着低着头:“对不起,天霖,我也不想这样。”
乔天霖拍了拍陈桦的肩:“没事了。”
没事了?怎么可能没事?我来这里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你什么都没对我说,我怎么可能没事!?陈桦忽然提高了声音:“我就要结婚了,天霖,我就要结婚了!一个就要结婚的女人还那么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来这里见你,我这是怎么了!?”
乔天霖顿了顿:“结婚是好事,哭红了眼睛可不漂亮了。”
陈桦心里堵着掖着的那团东西终于像是找到缺口似的汹涌而出:“新郎都不是你,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新郎不是你!?”
对于这样直白的质问,乔天霖无言,他从来都不是会安慰人的类型,更何况是哭泣中的前女友。而陈桦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干脆抱住了站在她面前的乔天霖哭诉道:“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是那么地喜欢你,那么地爱你,可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我不够好?难道我不够乖?难道我不够漂亮?还是因为你嫌我老?你告诉我啊天霖,我求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什么都可以改!”
面对语无伦次的陈桦,乔天霖定定地立在那里,竟是有些束手无策。直到陈桦喊够了,哭够了,声音低慢了下去,他才拍拍她的肩膀,掰开她环着他的腰的她的手臂,转身拿过纸巾盒递给她,说道:“好了,都过去了。”
陈桦也哭累了,她抽出好几张纸巾不停地擦着眼睛鼻子,然后哽咽道:“我也想一切都过去,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乔天霖在陈桦的身边坐下,问道:“你的未婚夫,他对你好不好?”
陈桦试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未婚夫这个字眼把她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之中拉回了现实:“对我好,可我不爱他。”
乔天霖沉默了,沉默到陈桦以为他不会再出声的时候,他却是说道:“婚姻不是儿戏,既然选择了,就好好过下去。”
陈桦转过头来看着乔天霖,看着这个让她如此痴迷的男人,她抬起手去触碰他的手,低声说道:“可惜我梦寐以求的婚姻对象不是他。”
乔天霖也看着陈桦,因为哭泣,她的妆容已经花了,脸上的脂粉颜色不甚均匀,可是她的眼睛里却饱含着渴求。她那样明明白白的对他的渴望,乔天霖当然看得清楚。
但是,就如同他所说的,都过去了,过去的不仅仅是他和她的那段恋情,还有他的那段青葱的岁月。他不想去缅怀,不想去记起,更不想去重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不能只活在过去里,她还那么年轻,她应该有自己幸福的生活美满的婚姻,而不是对他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于是,他近乎残忍地对陈桦说道:“这么久了,很多东西都变了。陈桦,你总要习惯。”
陈桦定定地望着乔天霖,眼睛的期盼慢慢地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和伤感,她的眼中又蓄积了泪水,泪眼朦胧中,她屏息凝神,却终于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口:“你,会和她结婚吗?”
和她结婚?她是问他会不会和林儿结婚。
乔天霖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他和她,连男女朋友都不能够算得上,又怎么可能会谈婚论嫁?
当乔天霖走出酒店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陈桦简直是问了个天方夜谭的问题。可是,陈桦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用那样的眼光看过一个女孩子,而他却是那样地看着林儿。
是么?他对她真的是那般的不同么?依稀仿佛间,陆原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语,他说他对她是不同的。可是,不同又能如何?不同又能怎样?乔天霖摇摇头,心里有些沉重。他早就看清了现状,他早就知道了结果,他早就认了这命数,哪里要旁的人来告诉他!
大雨过后的天空格外的清丽,大雨过后的空气也格外的新鲜。乔天霖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摒弃自己恼人的思绪。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是陆原。乔天霖按下接听键,问道:“什么事?”
陆原在电话的那头叹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乔天霖默然:“说吧。”
陆原道:“那你要我说我就说了,头先有人找我打小报告,说你带了个漂亮的姑娘进了酒店。我想了想,我们这段时间好像没有女性客户来深城洽谈业务,那么那个姑娘纯属私事了?”
乔天霖不去应他,只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挂了。”
陆原说道:“急什么,那个姑娘我认不认识?”
这下轮到乔天霖叹气了:“陆总,您还真有空。”
陆原笑了:“关心同伴的生活,是我应该做的。”
乔天霖接道:“现在关心完毕,我要开车了。”
陆原忙叫住他:“元旦没有节目吧?”
乔天霖扬眉:“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陆原有问必答:“有没有都把时间给我空出来。我已经和晓骏说好了,元旦大家聚一聚,好好玩两天。你一定要一起去,带上儿。”
听到陆原提起儿的名字,乔天霖剑眉轻扬:“为什么要带上她?”
陆原打着马虎眼:“让你带你就带,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乔天霖不语,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时候让她跟他一起?他要的是她的平安无事,他求的是她的简单快乐。可是,如果她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失去这些,失去这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所以,他不会带她去,无论哪里。
第八十五章 焉得两全法 愿柳暗花明
乔天霖最后还是没有去送陈桦,因为陈桦说,如果他来送她,她恐怕会走得更加不舍得,所以乔天霖在电话里祝她一路顺风之后便收了线。有时候,给他人留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并不是件好事。
人浮于世,男男女女的感情世界无非就是你辜负了这个人,而这个人又辜负了那个人。如此循环,这般轮回,从未改变。所以连高坐云台的佛祖都慨叹:世间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回到“原创”上班的日子总是忙碌的,乔天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条不紊地工作,从容不变地应酬。与“宏大”的合同也终于是正式签订了,陆原毫不客气地要求何晓骏把合同里标明的合作时限由两年改到了五年,最后还美其名曰,合作双赢。
何晓骏当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当他要求“原创”降价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作为交换条件,他们至少要签五年的合同。本来“原创”就是“宏大”的长远合作对象,就算是签十年合同,何晓骏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价钱这么优惠。
虽然早就知道“宏大”的单子是怎么都走不掉的,可正式合同签订的时候,陆原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份合同为他们半年多来的努力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既然是这么高兴的事情,无论如果都要好好地庆祝一番。于是,陆原在深城出名的海鲜酒楼“海悦湾”定了好几桌,“原创”所有的职员都应邀出席。
“海悦湾”并不是一间老字号店铺,可他们凭着种类齐全,味道鲜美的海鲜在几年之间就打响了招牌,所以这里曾一度成为陆原和乔天霖的饭堂。
老板请吃饭,职员们开心得早早地就收拾好办公桌,等下班的钟点一到,立马三五成群地奔向“海悦湾”。而在这样一个要庆功的黄昏,乔天霖被斜阳的余晖笼罩着,静默地站在“海悦湾”的大门口,忽然间就有了一丝恍惚。
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好像还是在今年五六月份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撞见了儿,还有搀扶着她的那个叫做张扬的男人。那时的她已经是辞了工,准备着去“飞迅”上班。那天,是她在“远航”贸易上班的最后一天。
后来她告诉他,那天是“远航”的同事为她践行。可那个扶着她的男人说着为她践行的话却置她的胃痛于不顾,丝毫不懂得怜惜她的身体,这让他恼怒不已。他几乎是立刻地就把她从那个男人的臂弯里带进了怀中,那个叫做张扬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地对待一个女孩子!?
乔天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动怒了,不是因为他没有脾气,而是因为他觉得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坏了情绪,可那一次他却是动了气。他故意地在张扬面前说了一个男朋友应该会说的话语,做了一个男朋友应该会有的举动,甚至是亲自派了司机老高去“远航”找张扬取回了儿的私人物品。他就是要让张扬知道,儿是他的人,别的人没有资格来接近!
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他那么做是因为张扬不是一个好男人,如果张扬是一个可以让儿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他一定不会那样做。可是,到了今时今日,他扪心自问,他的举动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张扬不是一个好男人?难道他就没有存着一点点的私心?私心着不让别的男人对她的靠近?
“海悦湾”的出品果然名不虚传,所有人都吃得滋滋有味。乔天霖却是吃得很少,就连酒水都只是小酌几口便停了筷子。陆原留意到了乔天霖的兴致阑珊,他用胳膊撞了撞他:“散了之后去‘不醉’?”
乔天霖没有拒绝,他现在的确想去“不醉”喝上几杯。
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回了去,陆原便和乔天霖坐上了司机老高的汽车,一路驶向“不醉”。
夜间的“不醉”酒吧在一片霓虹之中充满着诱惑,何晓骏却已经是在包厢里独自品酩了。自从何晓骏在“不醉”的大厅被新潮前卫的女客人丽娜“骚扰”之后,他就再也不坐大厅了。谁知道还会遇到几个像丽娜那样疯癫的客人?所以,在“不醉”酒吧,有一间独立的包厢不再对外开放,为的只是招待三个大老板。
当陆原径直走到包厢门口,推开门便看到了独自买醉的何晓骏。他笑着嚷嚷道:“何总,这才打给你多久你就到了?怎么也不叫几个女孩子作陪?都说了今晚我来买单,一场兄弟,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何晓骏放下手中的酒杯:“难得你主动call我过来喝酒,我不开着飞机奔过来哪能对得起你的热情?陆总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和你客气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我已经找老秦拿了最贵的那几支酒,而且,只准他入你个人的数。”
何晓骏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三个都有股份在“不醉”,如果只是入陆原个人的账,那么他和乔天霖都不会有损失。果然,陆原听到何晓骏分得这样清,不禁摇头:“何老板,你的算盘还真是打得精细。你就让我钻点空子占点便宜行不行?我们‘原创’卖给你的软件都降了好几个点,连成本都要贴进去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
何晓骏帮陆原和乔天霖倒上酒:“公私不分明,怎么能成大事?”
乔天霖端起酒杯,隔空敬了敬何晓骏:“说得对。”
陆原气恼:“我说乔总,你到底是‘原创’的老板还是‘宏大’的老板?怎么我就觉得我被人挖了墙角?”
乔天霖轻轻碰了碰陆原的酒杯:“我公私分明。”
陆原负气地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反骨仔,无间道!”
乔天霖扬了扬浓眉并不去和陆原分辩,可何晓骏却是说道:“我说陆总,你的这个反骨仔可是很重要的。上次你不是跟我提过如果元旦他不带那个叫做林儿的姑娘去,你的庄大小姐也不会愿意去。那如果你的反骨仔真不带上林儿,惹得你们庄大小姐最后不去玩了,你追求她的一番苦心岂不是泡了汤?”
乔天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陆原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一再嘱咐他要带上儿了,原来如此。他扯了扯嘴角的弧度,轻晃着手中的酒杯:“陆总还真是煞费苦心。”
陆原瞪了何晓骏一眼,他明明就提醒过何晓骏不要把他的话告诉乔天霖,可他还是说了出来。事到如今,陆原也只有坦然承认:“没办法,庄薇说儿不去,她去了也没意思。你说在她的心目中是林儿重要还是我重要?有时候我都会产生错觉,到底她是在和林儿拍拖还是和我?你们不知道,她们两个煲起电话粥来简直就是六亲不认。”
听到这里,何晓骏倒是有点好奇了:“那个林儿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的梦中情人这么地看重?而她和我们乔总又是什么关系?”
陆原看了看乔天霖,对着何晓骏说道:“她和我们乔总是什么关系,你还得问问我们的乔总才知道。”
乔天霖抿了一口酒,慵懒地靠在椅子的后背,却并不理会何晓骏和陆原。何晓骏也喝了口酒,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个晚上让我们乔总亲自操刀英雄救美的女孩子是林儿?”
陆原一怔,也想起了几个月前在“不醉”发生的那起醉酒闹事的夜晚。那个夜晚,本来是他们三个在包厢里小聚,可乔天霖中途出去找老秦拿酒来喝却是再也没回到包厢里。到了最后老秦才来告诉他们,乔天霖制止了一起酒后闹事,救下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之后就护送那个女孩子走了。这么想来,那个女孩子真的是林儿?
陆原不禁侧过头去看乔天霖,却只见他还是懒散闲适地靠坐在椅子上,一派身在事外的模样,好像他们谈论的人不是他,而是毫不相干的其他人。陆原不禁又重复着何晓骏的问题:“那个晚上你救下的女孩子是真的林儿?”
乔天霖将杯中的酒全部喝下:“陆总,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八卦的毛病。你说你堂堂一家软件公司的大老板,这么八卦真的好?”
陆原给乔天霖的杯子里面斟上酒:“我这不是八卦,是好奇。好奇懂不懂?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我能三十好几了还保持着孩子般的童心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情!你不赞扬不鼓励都算了,可居然说我八卦?还是不是读书人?有没有文化?”
何晓骏笑道:“想不到我们陆总还是个有童心有文化的商人,枉我们交往了这么多年我都没看出来。”
乔天霖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陆总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
陆原知道今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就不去深究了。如果他真想知道,改天喊老秦把当晚的监控录像放给他看不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乔天霖费口舌?可元旦林儿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出游,倒是目前刻不容缓要知道的事情,于是他问乔天霖:“给句话,元旦是能去还是不能?”
带着儿一起四处游玩,这是乔天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当陆原这么问他,问他是能去还是不能的时候,他该怎么去回答?难道他要说,他想,但是不能?
成三已经出狱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乔天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也说了他该说的话,可是成三却并不领情。或者说,他仍然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从未出卖过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任是哪个女孩子稍稍靠近他乔天霖,都有可能沾染上是非。他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更不会去冒这个险。所以到最后,陆原听到的回答是,圣诞都还没过就提元旦的事情?再说吧!
是啊,再说吧!或许老天有眼,或许会有转机,或许哪一天就迎来了柳暗花明。
第八十六章 他配不上她 她会嫌他老
在z国,过农历新年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事情,所以各个公司,各个单位都要在年前把任务完成,把计划做好,以迎接新年长假的到来。可要完成任务,做好计划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那么就注定了过年前的那一两个月会异常的忙碌。这样的忙碌在私人公司显得尤为突出,特别是在深城这样一座生活节奏快,时间就是金钱的城市。
深城一些稍有规模的公司都会遵从一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在一年将尽的时候聚集所有的职员吃饭,以犒劳这一年来所有员工为公司所做的贡献,俗称“尾牙宴”。
这个“尾牙”其实源自于z国的闽部地区,是闽部人民的传统民俗。旧时的闽部商人会在二月初二的“头牙”和腊月十六的“尾牙”祭拜土地公,祈求生意红红火火。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个习俗扩散到很多地方,也由最初的祭拜演变成了聚餐。虽然形式有所改变,初衷却都还是一样,商家们都希望过年前有个圆满的收尾,也祈祷来年生意兴隆。
对于一场宴会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菜式了。本来像这种公司职员的聚餐是没有太多讲究的,可是近年来,很多公司的“尾牙宴”已经不仅仅只是宴请本公司的职员了。为了生意上的需要,他们会邀请本公司重要的客户,邀请有潜力的合作伙伴,甚至是邀请关系要好的朋友般的政府官员。
因了诸如此类的原因,“原创”的“尾牙宴”就要求陆原和乔天霖在很多事情上都要亲力亲为了。就好比去酒店勘查环境,试食菜肴,定夺价钱等等等等这样的事情,都需要他们出面。而“原创”的“尾牙宴”通常都在一月份举办。眼看着十二月也就只剩下一个多礼拜了,陆原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四处张罗着宴会的事情。
本来乔天霖是不愿去酒店试菜的,因为他还有公事没做完,出去一趟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可陆原不干了,他说找酒店,写菜单都是他一个人搞定的,不能连试菜都丢给了他。况且,他一个人去吃也太没意思,所以收了工之后,他就二话不说地把乔天霖给拖出了办公室。
其实,在每一年的“尾牙”酒宴上,乔天霖和陆原根本没什么机会坐在席前好好地吃饭。那么多的职员和客人来来去去地敬酒,他们又是来来去去地回礼,通常的情况都是装着酒水的满满当当的胃却空空泛泛的没有填充的食物。
而等到最后,所有的宾客都散了,两个人也不能静下来吃餐饭。应酬一场酒宴自然是累的,当然也是醉的,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再去吃东西?所以,陆原倒是不排斥去酒店试菜的,起码他可以和乔天霖安安静静地吃吃饭聊聊天。
酒店是深城出名的老字号,菜式的味道和品种当然是不在话下。陆原的心里一高兴便要了支上好的红酒,给乔天霖和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几个来回之后,看到乔天霖停了筷子,陆原便摇晃着那透明的高脚酒杯,戏谑道:“这么快就醉了?”
乔天霖的手指灵活地轻敲着桌面,语气里透着不经意的散漫:“每年都这么搞,不烦?”
陆原摇摇头:“这尾牙可是我们彰显公司实力,向客户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平时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赴你的饭局,你还嫌烦?我说兄弟你怎么还没把这角色给互换过来?你现在是公司的合伙人,你的每一次动向每一个决定甚至是每一瞬表情都影响着‘原创’的兴衰。养这么多人你以为容易?这种酒宴算是冰山一角了,还没让你上演美男计你就烦了?知道你不爱应酬,我私底下都不知道帮你推了多少!”
乔天霖当然明白,只是他生性淡薄,可以不露面的场合他是决计不会出席的。他皱了皱眉,摇了摇酒杯,看着那暗红色的液体悬在透明杯体的挂壁,却不言语。
陆原抿了一口酒,又道:“不过我们人事部的职员也没哪个给力,连这么个小小的年会都搞不定,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来请示,我把他们的策划由头看了个遍之后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什么都是我自己动手了,我还留着他们那些人来做什么?这样下去可不行,年后我们一定要招几个有能力的人回来,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迟早会被玩死。”
乔天霖斜睨了他一眼:“让你的皇后来帮你不就行了,听说她很有能力。”
陆原苦笑道:“我哪敢去请她?你还不知道庄大小姐的脾气?那性子可不是一般的拽。如果她真的来‘原创’开工,哪天做得不开心了,把我们这座小庙给拆了怎么办?”
乔天霖笑了笑:“拆的是自家的庙,无妨。”
陆原看了乔天霖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你那个林儿小姑娘性子倒是好很多,要不我们把她给挖过来?诶,我说你和她到底怎么样了?”
乔天霖的黑眸亮了亮却又瞬间暗了下去:“我又会和她怎么样?” 陆原实在是不理解:“我说靓仔,这下连我都看不懂你了。你拒绝了陆家大小姐,又不去追林家小姑娘,这演的到底是哪出啊?”停了一会儿,他又作恍然大悟状:“难道你是在暗恋我?不会吧兄弟?我说你可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虽然陆总我英俊成熟潇洒多金,但是我一心向着庄大小姐,已经做好了以身相许的准备,绝对不会见异思迁,也不会被你的爱慕所打动。所以我警告你,不要打我主意!”
看着陆原那故做惊恐的样子,乔天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陆总,你入错行了!我看影视圈更适合你!”
陆原拍拍胸口:“和你认识这么久,听你说过那么多话,只有这句说对了!我这个人才的确是入错行了。你想想,如果一开始我就进军影视圈,肯定是万众瞩目的三栖明星。也不对,以我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只是三栖明星,四栖五栖都完全没问题!不是跟你开玩笑,如果我真的进了娱乐圈,哪里还有我们发哥星爷四大天王的事?不过我还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去亲近那个小姑娘?别人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是你那心思虽然埋得深,英明深武的我却是知道!”
听到陆原这样的询问,乔天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眼眸微沉。一阵静默之后,他薄唇轻启,似在说给陆原听,又似在喃喃自语:“我的底太花,配不上她。”
是了,就是这样了,他的底太花。他从来就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而后悔过,可是如今,他却是有些后悔了。后悔于那些所谓生财有道的捷径,后悔于那些不明不白灰色的日子。可是没有后悔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你只能抛开过往昂着头走下去。
乔天霖忽然之间觉得有些累了,头颅抬得太高也总是会累的。
陆原听到了乔天霖如耳语般无奈的两句,不由得心中一跳。这让他想起有一日,他和乔天霖陪同客户去吃饭,因为汽车在路上缓慢地行驶,他和客户坐在车后座抱怨着这拥堵的城市。然后他瞧见了乔天霖目不转睛地在看着走在人行道上,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子,以至于后面的汽车在使劲地按喇叭他都听不到。因为乔天霖的反常,陆原便仔细地去看那个女孩子,后来终于被他认出那个女孩正是林儿。
到了饭局结束,乔天霖要准备开车回去,他却制止了他的动作,追问着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林儿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他也是用着这样无奈的语气低声说道,“是喜欢了,可是,又能怎样?”
那日的陆原很想接上乔天霖的自言自语,他想对他说,既然是喜欢了,就去追吧,还有什么能比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更加重要的事情?可是,乔天霖眼睛的颓废失落,乔天霖话语里的无可奈何都让他没有出声。原来,乔天霖并不像外表那样的凡事无所谓,他也有他的在乎。
而今日,当陆原又听到乔天霖说着他的底太花,配不上林儿的时候,他仿佛间有些明白了个中原由。他给乔天霖的杯子里倒上红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过去不重要,未来才美好。来,我们喝酒。”
乔天霖却是没有去举杯,他对着陆原自嘲地笑了笑:“她还那么年轻,就小姑娘一个,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我足足大了她七岁。”
陆原一口喝下杯中的酒:“七岁?七岁有什么问题?我还大了庄薇**岁呢!还不是照样把她收得服服帖帖?”
乔天霖拍了拍陆原的手:“陆总,您又喝多了,牛皮吹过了可就不好了。”
关于年龄,乔天霖忽然就想起国庆的时候,她在香城的旧同事过来深城看望她,她们在那间日本料理店的谈话。那日是他做东,因为工作迟了过去。可当他去到料理店,正准备脱下皮鞋拉开包厢的推门,却听到她用惊讶的语气叹道,“李工追了小师妹呀?天哪,他比她大了好多呀!”
她说天哪,她说李工比她的小师妹大了好多!言下之意,李工的年纪太大了。
乔天霖心底的自嘲又浮了上来。所以,即便他不顾一切地想和她在一起,她也未必会喜欢上他吧?他想,她也会嫌他老吧?
第八十七章 风骚的男人 眼角的淤痕
圣诞节的早上,还不到十点,陆原就作状地敲了敲乔天霖敞开的办公室的大门,然后踱着风骚的步子进来问好:“乔总,早晨。”
乔天霖抬了抬眼眉,应了他一声:“早晨。”
陆原很不满意乔天霖这般冷淡的态度,他提醒道:“喂,睁眼看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乔天霖看着电脑屏幕:“首先,我的眼睛是睁着的;其次,你的打扮让我惊吓。”
陆原一个健步走到乔天霖跟前,大声质问:“有没有搞错!?麻烦你再看看清楚,我精心挑选了一个下午的这么上档次的衣服竟然给了你惊吓!?我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审美观?难道你不觉得我这是平凡中透着高贵,休闲中透着正式吗?”
乔天霖点点头:“是的,是这样觉得,所以惊吓。”
陆原正想发作,却在这么近的距离之间看到了乔天霖眼角的淤痕,他吃惊地问道:“你这才是给我惊吓,眼睛怎么了?被人打了?被情敌围攻?”
对于乔天霖的身手,陆原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本来也是个练过拳脚的人,可如果单独对上乔天霖,他是半分便宜都讨不到的,甚至可以说是要用上十二分的底力才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而每次乔天霖与他对练之后,还有体力单挑何晓骏。因此,何晓骏和陆原协同乔天霖一起去“塑造”健身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进练拳房。而现在,有着这样身手的乔天霖竟然被人打了,还被打得留下了伤痕,这是多么让人吃惊的一件事情。
面对陆原的猜测,乔天霖答得坦然:“是的,陆总猜对了,一不小心就被好几个情敌围攻,也来不及call你出来帮忙。”
陆原无语,和乔天霖说话,他就是有强烈的挫败感。明明自己才是大老板,可怎么总觉得这气势盖不过乔天霖?他就连被人打了,都还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得无关痛痒。
陆原摇摇头,无论怎样,他都必须要扳回一局。于是,他抬了抬下巴,故意趾高气扬地说道:“算了,我也懒得管你。反正你不懂得欣赏服装的搭配我也没办法教你,因为这个东西还是要讲天赋的。我来就是想通知你一声,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就是‘日成’那个单子需要你跟一跟。现在呢,我准备去庄薇那里,陪她吃个有阳光的午餐,然后过个有星光的圣诞。你知道,这是我和她认识以来的第一个圣诞夜,必须要好好地安排,热闹地庆祝,让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有个美好的开始。当然像这种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了,我也没期望你会明白。”
乔天霖很有耐性地听着陆原的长篇大论,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意思。等到陆原生灵活现地说完,他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麻烦陆总午饭后回来开工。”
那个被称作陆总的男人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他冲着乔天霖喊道:“现在已经十点了,这一路上等等红绿灯,外加塞塞车,到了庄薇那里都快十二点,吃了饭差不多两点。然后我要去买花买酒买菜做饭,布置餐台准备晚餐,这么算下来就连午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你还要我赶回来开工!?这不是摆明了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乔天霖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老,就不要去啃嫩草。”
陆原最是忌讳别人说他老,一听这话就想发火,可转念便用弓起的食指敲了敲乔天霖的桌子:“有人不高兴了?我可以去吃嫩草,你没草可吃,心里不爽吧?”
乔天霖这才抬起头来:“我需要像陆总你这样的奔波才有得吃?”
陆原叹了口气,操着一口粤语说道:“诶,靓仔你唔好太窜。呢个唔嗒,葛个唔要,到最后实系孤家寡人一个!”
乔天霖作势要打他:“你再唔走,就做佐‘日成’公司葛套软件先!”
陆原赶紧跳开:“我走,即刻走。葛套软件仲未收尾,你等阵帮我跟跟,添日就要交货。陆总我今日肯定冒时间开电脑。”
乔天霖看着他神气的背影摇摇头,今晚又要加班了。
其实今天,乔天霖的心情是愉快的,甚至可以说是开怀的。因为成三终于又是来找他了。昨天晚上,当他走出“塑造”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本来他同何晓骏说好了要一起宵夜的,可就在他们练了一场拳之后,何晓骏的女朋友陈佳佳打电话来说她不舒服,他便先回了去。于是,乔天霖又找陪练的教练过了两场拳之后才离开。
由于时间实在是不早了,所以“塑造”的客人也已经基本回了去。“塑造”的停车场只是空荡荡地停了几辆私家车,乔天霖按响了车钥匙之后便朝着他的汽车走去。成三就是在乔天霖快要走到汽车旁边的时候出现的。
对于成三的现身,乔天霖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他会跟踪他,他也知道他会想尽办法去找出事情的真相,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又找上了他。他们之间的误会总是要解决的,不管成三了解到的事实有几分可信度。所以当成三要求他换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的犹豫。
成三之所以来见乔天霖,也的确是因为他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其实他能这么快就查到事情的真相还是因了林儿。正如乔天霖所担忧的,成三最终知道了儿的存在,他甚至是跟着儿上过同一辆公车,乘过同一班地铁,坐过同一个车厢。
当成三第一次跟着儿进地铁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左手食指上戴着的碧玉指环。那日的地铁里人满为患,儿的左手扶着支撑杆勉强站立着,而成三就站在她的身边。当成三看到儿戴着的碧玉指环时,不由得心下一惊,难道那是祥叔的指环?
趁着地铁靠站停车的那股惯性,成三挨近了儿,他要更加仔细地去看清那枚指环,那枚像极了祥叔在位时戴着的指环。等他最后看了个清楚,便肯定了那枚指环就是属于祥叔。其实那枚指环并不是很特别,可指环中间的那道暗红细丝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被乔天霖照顾着的女孩子,又跟祥叔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带着疑惑,成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地跟踪着儿。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她进了一间名为“斋记”的店铺,而在店铺的柜台后面坐着的不正是早已退隐江湖的祥叔!?那个女孩子好像跟祥叔很熟络的样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到后来祥叔甚至是离开了柜台,让那个女孩坐到了柜台的后面!
成三有被震惊的感觉。刚开始看到那枚指环的时候,其实他有怀疑是祥叔不小心遗失被那个女孩捡到,又或者那个女孩是深藏不露的贼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偷了祥叔的指环?可是那个女孩子却也不像是品行如此恶劣的人,因为,当他故意随着地铁的惯性向前倾倒的时候,那个女孩甚至是轻声地提醒他小心。有着如此的善心,不知江湖之险恶的人,怎么可能与他们是同类?
而今,祥叔和那个女孩的笑容证明他的推测是有道理的,可他还是被震惊了。试问他们这些出来混饭吃的人,有几个知道祥叔的所在?却是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么一间窄小的店铺里做起了掌柜。成三思前想后考虑了好几天,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斋记”的大门。
褪去了江湖老大外衣的祥叔看起来平和而安宁,面对成三的困惑,他微笑着指点,简单地提醒。当成三从“斋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不用再去查找,也不用再去证实了。
乔天霖确实是对得起他,对得起那句无愧于心。的确,要想洗白,出卖同伴并不是唯一的方法。有祥叔这样的前辈从中帮忙,任是谁都有机会重新来过。更何况和他在一起捞偏门时候的乔天霖用的是伪造的身份证。
乔天霖眼角的伤确是成三的杰作。因为不管怎样,乔天霖和他共同行走在灰色地带的时候还是骗了他,用假的身份证骗了他。正因为如此,当成三对乔天霖拳脚相加的时候,乔天霖并不还手,甚至是当他的拳头不小心挥上了乔天霖的眼睛,他也只是稍稍避开,所以那拳风伤及了眼角。
成三也是在那一拳之后住了手,他看着背墙而立的乔天霖说道:“这一拳是你应得的。”
其实乔天霖心里明白成三并不是真的想要伤他,因为每一拳他都没有用尽全力。而乔天霖也不想还手,因为成三牢狱之灾的郁结总要发泄出来,发泄在他的身上好过伤及无辜。所以,他打他,他就由得他打,这些拳脚他还受得住。
当听到成三终于开口说那一拳是他应得的时候,乔天霖不禁松了口气。成三能这么说,就代表着他已经释怀。于是他抬起手臂按了按眼角:“没错,是我应得的。”
因为,无论如何,是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他没有随着成三在那条道上一直走下去。可是,如果当初他没有刻意地去隐瞒真实的身份,那么,他还能够如此轻易地转身?
第八十八章 今年圣诞夜 是她的背影
由于陆原在早上十点的时候就离开“原创”去找庄薇过圣诞,所以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乔天霖签字批核。这样一来,乔天霖的时间就更不够用了。到了中午,“原创”的职员全都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乔天霖还没出去吃饭。
“原创”前台的小姑娘小甜是个高中毕业生,在“原创”做前台已经三年有余。虽然学历不高,可是人很机灵,很会察言观色,连陆原都经常夸她醒目。小甜刚进“原创”的时候,就视乔天霖为偶像,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她发梦都想的事情。而今天当她吃了自带的便当,发现她心仪的老板还在办公室里一直都没出来的时候,就拨了个内线进去问他要不要帮他叫份快餐。乔天霖看了看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不禁点头,原来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
等到小甜把快餐员送到前台的快餐送进乔天霖的办公室,他却又是没了胃口。草草地吃了些,把一大半的饭菜留在了快餐盒里,乔天霖又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可凡人终究没有钢铁铸就的身体,晚上七点过半的时候,乔天霖终于感到饿了,而且有些疲累。他把头靠在大班椅背上,稍稍闭了闭眼睛,决定把肚子填饱了之后再回来加班。
想起公司附近有间餐厅倒也干净,他锁了门便信步走了出去。街头灯火辉煌,到处都是戴着圣诞帽的情侣和孩子,那节日的氛围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怔了怔。是哦,今天是圣诞节。因为是圣诞,陆原早退去陪庄薇,所以他才这样异常的忙碌。
节假日,乔天霖几乎是不上心的,因为对他来说,节假日其实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工作似乎已经占据了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
但是自从何晓曼认识他以后,便想方设法地在节日里约他出去。通常情况下,他是会推托的。偶尔地应酬几餐饭,一两场电影,也实在是因为何晓曼仍是“原创”的客户,再则也抹不下与何晓骏客户兼朋友的关系。就像陆原所说的:“乔总,你就当那吃饭看电影是陪客户应酬公共,你不陪她也要陪别的客户,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所以这样一来二去的,乔天霖就对中方的西方的各种节日有了些印象,总要在何晓曼相约之前准备些推搪的理由吧?他可不想把时间用在陪客户上面,那是陆原的工作,不是他的。
不过这几个月乔天霖却甚为轻松,因为他已经颇为正式地告诉何晓曼,他并不适合她,甚至是拒绝了去做她的舞伴,在她父母结婚周年宴会上的舞伴。很显然,何晓曼并不愿意只做乔天霖的客户,虽然乔天霖说得很清楚很明白,虽然她收敛了她对他痴缠的态度,可她心里还是极不情愿的。
所以上个月,何晓曼又打来找他,约他去看电影,他当然是婉拒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他已经跟她说得很直接,他不想和她再有除了公事以外的瓜葛。可是,她在电话的那头说,就算他们不再是男女朋友,也还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约着吃个饭看场电影也是很正常的。再说,他们也要正正式式地为男女朋友的关系画个句号吧?
对于何晓曼这一通关于男女朋友的关系论,乔天霖无语,他什么时候首肯过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发展成为男女朋友了?不过,何晓曼的话里面有一句很关键,关键到乔天霖愿意去见她一面。她说,他们要给这种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画个句号。
既然是要画句号了,那么,乔天霖也就懒得去理会这层关系到底是怎么来的了。反正,他去了就是要中止那所谓的关系。况且,他们也不可能不见面的,毕竟两家公司在生意上还是有不少的往来。
所以,在那个周末,乔天霖赴了约。他和何晓曼吃了饭,然后去看电影。他对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她笑着点头。
在那个人不算少的电影院门口,在何晓曼和他并肩排队买票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一个很像儿的背影,像到他都疑心那就是她了。就在那个背影要消失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快步追了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追,好像理所当然地就去追了,可到最后还是不见了人影。
后来,那场电影自然是看了,乔天霖却是没看明白那场电影到底是在演着些什么,更别提何晓曼对他说了些什么了。
其实明明就是有些想念她的,其实明明就是可以回去“摘星苑”见见她的,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见到了又怎样?会不会更想她?他本不应该再进入她的生活,所以不如不见!
可老天爷却总是和他开玩笑,在那个倾盆大雨的午后,他又瞧见了她。她是那么狼狈地站在公车站牌下,从头到脚几乎全都湿了。
于是,他顾不了还在车上远道而来的陈桦,也顾不上自己对自己实施的禁锢令了,他只想让她赶快躲到温暖安全的地方,远离雨打风吹。所以,他把车开到她的身旁,他让她上了车。直到把她送了回去,他才稍稍放了心。
那天,在夜的深处,雨又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听着雨打窗棂的声响,他又想起了她,想打个电话问问她是否还好。可是,都已经那么晚了,恐怕她已经是睡下了。
他想,她应该是安好的。因为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她还是会打给他的,就像她刚来深城没多久摔伤的那个晚上,她不是也打给他了么?
于是,那个大雨的晚上,他握着手机没再放开,好像生怕错过什么人的电话或者什么的人信息似的,就那样一直握着手机睡着了。
乔天霖独自吃了晚饭便离开了餐馆。在这个圣诞节的夜晚,他倘佯在灯火闪烁的街头,看着一对对相拥的情侣,居然心生寂寥。昨晚,连成三都说他要赶回老家了,赶回老家去陪老婆孩子过一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圣诞。而他,又可以去陪谁过圣诞?
乔天霖忽然间就觉得身心疲累了,在这样身心疲累的时候,他有了个强烈的愿望,他想见一个人,他想见一个女孩,那个叫做林儿的女孩子。
成三知道他误会了他,而且已经回去了老家陪他的妻儿,那么现在,他是可以去看看她了,只要是不打扰她,难道不是么?
于是,乔天霖不管不顾地取了车,朝着“摘星苑”的方向,把车开得飞快。可是,他带着满腔的期待过了去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是啊,今天是圣诞节,像圣诞节这样一个适合相聚适合拍拖的日子,她怎么会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呢?像她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在一年一度的圣诞夜里又怎么会没人约呢?
乔天霖的心里忿忿懑懑,酸酸涩涩。可他不是一直都盼着她能找个优秀的男人么?现在憋着这么不痛快的情绪又是为何?
在沙发上坐下,乔天霖拿出手机。他想,就算是有男朋友,和男朋友出去玩了,也不能夜不归宿的。手机蓝色的屏幕上显示着20:32分,还没到九点。时间也还早啊,这样打过去给她,能说些什么呢?总不能说,快九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隔着手机屏幕,乔天霖的手指滑过林儿的名字,滑过再滑过。反复了几次之后,他发脾气似的把手机抛下。再等等吧,如果晚些她再不回来就打给她。虽然她已经成年,虽然她完全可以恣意地去过自己的生活,但毕竟,她是他安排来深城的,他总是要对她负责的。
乔天霖放松了自己的手脚,斜躺在沙发上,好像真的是累了,实在是太过疲累。“原创”的单子越来越多,请回来的工程师也没几个让人省心的,而最不让人省心的还是那个陆总陆大老板。
自从认识了庄薇,陆原这两个月就像是一头发了情的公鹿,根本无心工作。他接了多少个他的烂摊子?怕是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算了,也没办法跟陆原计较了。试问你怎么可能跟一个说自己童心未泯的人去计较?
想起陆原和庄薇,乔天霖又想起了陆原说起的元旦的出游。昨天陆原还趁着中午饭的机会走来问他,到底是决定去还是不去。他懒得去 搭理陆原,他却是还在问他,可不可以带儿去。
昨天白天的时候,乔天霖并不知道成三会在晚上来找他,更加不知道成三不愿意再留在深城,决意回去老家。所以,当陆原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去不去的时候,他答道,不去!
可是,现在看来,他也是可以去的,可以带上儿一起,去和他们一起游玩的。那么,如果明天陆原再来问他是去还是不去的时候,他是否可以告诉他,他会带着儿一起去呢?只是,他也不知道,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的儿究竟是愿不愿意跟他一起,一起出去游玩?
思绪飞快地掠过,就如同墙上的挂钟滴答不停地不肯休止。乔天霖盯着那转着圈的秒针,眼睛疲乏,居然睡着了。
他睡得那样的沉,嗅着沙发里她的淡淡馨香,他的心里一片安宁。她的香味真好闻,那么好闻的香气让他沉沉地睡去,让他紧紧蹙着的眉头慢慢放松,让他毫不知觉她开门的声音和她归来的脚步。
第八十九章 是他的疏离 是她的多余
儿很喜欢节假日,特别是z国的传统节日。因为“飞迅”是一间很正规的公司,这样的日子肯定是会放假的。只要是遇到假期,儿便可以暗地天昏地好好睡上一觉直到自然醒,然后约上孟小莉逛街进馆子,四处觅食大快朵颐。她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人不喜欢节假日的,当然老板们另当别论。
大家都在说,人生在世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睡觉睡到自然醒,钞票数到手抽筋。儿想,这最快乐的事情也实在是不难做到,没有那么多的钞票数到手抽筋却有福气吃到胃抽筋也算是圆满的人生了。
圣诞节,这个西方的节日,传入z国后便被众多的年青人纳入狂欢的日子。可圣诞节并不是z国的公众假期,但却也不妨碍小青年们度过这愉快的圣诞夜,特别是那些热恋中的或者即将恋爱的男女。
大街上,一些商铺大厦的外墙被一圈圈的霓虹点缀着,各个商家也竞赛似的店内店外摆放着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圣诞帽等等摆设以吸引顾客。个别商户还安排了人专门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定时定候地走出来免费派发巧克力和小礼品,这样的惊喜总是惹来小孩子们的一阵尖叫。
今年的圣诞节是星期三,当然是要上班的。快到收工的时候,儿还在看着邮件,可心里却是走着神,想着为什么公司在圣诞节就不能放放假普天同乐一下呢?就在她遗憾地哀叹时,孟小莉忽然就晃荡着站在了她的跟前。
看到孟小莉,儿吃了一惊。她心道,还好站在她面前的不是linda chan,不然被老板发现自己开小差可就大件事了。可转念一想,今天是港城假期,linda都没来深城,自己瞎紧张些什么?于是她吁了一口气叹道:“我说小莉同学又有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响地站在这里会吓坏我的。”
孟小莉敲了敲儿的桌子:“小妮子做了什么亏心事?大白天的会被我吓着?别磨叽了,赶快给我关机走人,今天圣诞节。”
儿笑道:“朋友,虽然是圣诞可我们还是要工作的。”
孟小莉不理儿,她指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说道:“姑奶奶,你不要这么听话好不好?平时加班加点的也没人给你加班费,现在早这么几分钟关机还左思右想的干什么?我给你算算时间哈,现在距离收工还有六分钟,你关好机,把杯子里喝剩下的水去茶水间倒掉,然后收拾好办公台,再拿上皮包锁上柜门。诶,想想我都替你着急,这六分钟的时间还不知道够不够用。”
儿笑得无可奈何,她拿孟小莉的那套办公室收工理论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想想今天需要处理的紧急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其它的明天做也行,所以也就听了孟小莉的话,关了电脑。可一抬头,她见孟小莉还在她跟前站着,不由得问道:“你不去关机?”
孟小莉白了儿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不早早地关了机,怎么可能有时间站在这里监督你收工?”
儿彻底无语了,这个牛皮哄哄的孟小莉!她摇摇头站起身,收拾好台面,拿起手袋。孟小莉见她慢条斯理的样子心里着急,干脆就拉起她去打卡,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儿由她拉着出了公司大门,喊道:“后面没人追债吧,小莉同学!”
孟小莉撇了撇嘴:“怎么没有?那个工程部的谁谁谁不是要约你一起过圣诞吗?”
儿笑了:“那人家也没说只约我一个。”
孟小莉给了她一个白眼:“诶,方大工程师的那双眼睛就只看着你,看着你一个人说‘我们’一起过圣诞。我站在你旁边简直就是一个超级无敌的大摆设好不好?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
孟小莉口中的方大工程师叫方明,是‘飞迅’工程部的高级工程师,这个月刚升职做了主管。这段时间他好像总是在找机会接近儿,可孟小莉却老看他不顺眼。
儿问:“他得罪过你?”
孟小莉答得干脆:“没有!”
儿无奈:“那你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孟小莉脖子一直:“他不够帅,配不上你。”
儿“呵”地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我们孟小莉同学还是个外貌协会的会员。”
孟小莉恼了,瞪了儿一眼:“我是在帮你把关好不好?虽然说你的那个乔家大老板样子太帅,体格太好,硬件太强,我们没办法跟着别的美女瞎掺和地去喜欢他,可我们的条件也是很好的呀!你看我们能文能武秀外慧中,貌美温柔善解人意,所以你的男朋友只允许比乔老板差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差多了我们就吃亏了。”
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我有这么多的优点,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时候谈朋友都有人设标准了?达不到标准还吃亏了?”
孟小莉一把挽起儿的手腕:“那是当然,门当户对,自古流传。别嗦了,快走快走,请我吃圣诞大餐。”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一路聊着天吃着零食,看着四处悬挂的彩带和圣诞灯饰,心情愉快。本来两个人是打算去看场电影的,可一想到电影院门口那一对对相依相拥在一起过圣诞的情侣,孟小莉没有犹豫地摇头,她说她看着那些人痴痴缠缠的会眼晕。
既然不看电影,也就只有到处瞎逛了。两个人就那样漫无目的地瞎逛了两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是走累了。等到两个人四条腿都走不动的时候,她们才发现还没有正经地找个地方吃圣诞大餐。
还好,对于她俩来说,圣诞节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完全不需要有仪式感,所以干脆就在路边的小摊档坐了下来,点了面条和小炒,就着并不明亮的灯光吃了起来。
小摊档的卫生条件虽然是差了些,可味道却还是很够的。俩个人心满意足地吃到八成饱,孟小莉才放下筷子。她拿起一张纸巾抹了抹嘴,然后对儿说道:“其实刚才我说方大工程师配不上你,也是开玩笑的。其实他的条件还是挺好的,又升了职做了主管,前途是一片光明。样子嘛也还不错,虽然不能称之为大帅哥,可也算是过得去。不过呢,就是个子矮了一点。”
儿插口说道:“也不矮吧?应该有一米七吧?”
孟小莉一脸的不屑:“一米七已经是二等残废了,麻烦小姑娘你更新一下你的资料库。男人的身高没有一米七五至少也要有一米七二,不然就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儿忍不住笑了:“原来关键时候零点零二米也是很有用的。”
孟小莉拍了一下儿的手:“那是当然。难道你不觉得吗?那个乔老板的气场不一般,还不是因为他高!”
儿怔了怔,乔天霖的气场强大,难道只是因为他高么?或许吧,或许是和身高有那么一点关系,可好像也不完全是。
孟小莉又问道:“那次他在酒吧救了你之后,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很显然,孟小莉对于那晚在“不醉”发生的事情印象深刻,所以在间隔了好几个月之后的今天又是提起。
儿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不醉”酒吧?那却已经是八月份的事情了。在那之后,他们真的没再发生点什么吗?也不是的吧?虽然她和乔天霖好像并不亲近,更加不会熟稔得经常在一起,可是他和她的每一次相见都让她难以忘记。
她怎么可能去忘了他醉酒之后的那个吻?她怎么可能去忘了他不等她的同意就拥着她进了舞池?她怎么可能去忘了她的心跳他的气息?她怎么可能去忘了国庆节的日本料理店里他说过的话语?她更加不能忘记在新闻频道里,他和另一个女孩翩翩起舞的风姿。
而这一切的一切,她又怎么跟孟小莉去说起?所以,她将杯中的茶水一口喝下:“是啊,自从那次之后,我们也很少见面了。”
小摊档的茶水当然是用最为普通的茶叶冲泡而成,那茶水的味道自然是有些酸涩的了,正如此时儿的心。也的确是有好多个礼拜了,他已经有好多个礼拜不曾打过电话给她,甚至是连面条也不再来“摘星苑”吃了。现在的他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提供她在深城住所的平常朋友,平常到连最起码的应酬都不想给。
儿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想,既然是如此普通的朋友,那么他以前给过她的那些关心那些照顾呢?她因为他的靠近而面红心跳乱了的一颗心呢?也可能这样的事情在深城都是稀松平常的吧?谁还会把这些小事情放在心上?
虽然儿一直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可有好几次她都还是忍不住地想打个电话给他,哪怕是发个短信也好。就算是朋友之间的问候也是可以的吧?可每次当她的手指触到通讯录中他的名字,每次当她的手机屏幕由蓝色变成黑色,那个号码还是没有被拨出去。到最后她总是颓然地放下手机,心想,还是不要打搅他了,他未必有心情去听她的电话,未必有时间去看她的短信。
这种偶尔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大雨的那天她见到了他的大学同学陈桦。她坐在他汽车的副驾位上,礼貌而又知性。她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共同的话题。哪里像她,她和他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不经事的童年,这之后八年的空白,还能有什么共鸣?
儿猜想着,陈桦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吧?也就是电影院门口看到的那个女孩?也就是和他相拥共舞上了新闻的那个女孩?儿不知道,她不知道那么多个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她也不知道到底她们中的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她只知道,如果她再有任何的电话或者短信给他都是多余的,就像那天汽车后座上的自己,是那么的多余。
第九十章 心头的一颤 低头的温柔
儿回到“摘星苑”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开了门,她惊讶地发现家里面竟是灯火通明。而在那一片明亮之中,乔天霖陷在沙发里,倾斜地躺着,头枕着沙发的扶手,好像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儿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只见他眉心微蹙,双眼紧闭,似乎有着烦恼的心事,就算是入了梦也不能平静。她忍不住又是蹲下身来细细地去看他,她知道他长得很帅,他有着不一样的男性魅力,他是站在人堆里也可以让你一眼就看见的那种类型。
但是,在这样的灯光下,这样近的距离,她看得更加真切,她甚至能细数他那浓密的长睫。可就在儿心里赞叹着他的睫毛生得好看,想要屏住呼吸再去细瞧的时候,她发现他侧向沙发里面的那边眼角居然有一块淤青。很显然,那是被人一拳打上去造成的淤青,那样深的淤痕,让她心下一颤,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的眼睛?
儿忽然好想去抚摸他的伤痕,去抚摸那块淤青,他肯定很痛吧?心念触动之下,她葱白的手指便轻轻地拂了上去。可就在她的手指触到他眼角的那一瞬间,乔天霖眼帘轻启,他醒了。
乔天霖甫一睁眼,就被头顶透亮的灯光给刺得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便对上了儿那对纯粹的眼眸。她那黑亮的眼仁就像是浸在湖水里的黑宝石,此时盛满了关切,装载着担忧和柔情。是的,他居然看到了类似情愫的东西,这让他的心头一悸。
乔天霖突然的醒来,吓了儿一跳,她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慌了神,只是本能地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忘了言语,也更是忘了站起来。
乔天霖看着儿那泛红的脸颊,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沙哑:“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声线暗哑却愈发磁性地从她的耳边传来,他的气息温热却是那么近地喷洒在她的耳侧,这样近的距离让儿无所适从,她迅速地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才答道:“刚回来。”
乔天霖坐直了身体,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十点多了,在外面吃的饭?”
儿点点头:“嗯,今天圣诞节,孟小莉约了我。”
“哦?”乔天霖舒展了眉峰,原来是和孟小莉。他竟然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有了淡淡的弧度,长身一起,他准备离开:“圣诞节是可以玩得晚些。”
见他迈向大门就要离开,儿没来由地觉得那高大的背影渗着些孤寂,心下一酸,便冲口问道:“那么你呢?你没出去玩吗?没和陈小姐一起吗?”
乔天霖怔了怔:“陈小姐?”可是瞬间他便明白了儿指的是谁,他转身问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其实在冲口而出的那一刹,儿已经后悔了。他在圣诞节的夜里和谁在一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念及于此,儿赧然地侧过脸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嚅嗫着:“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么?”
她的声线那么的轻,声音那么的小,乔天霖和她又是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本来她以为他是听不到的,可那么小的声音他却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听见了。儿只感觉到他几个跨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带着迫人的气势。
乔天霖的气息这么快地席卷而来,让儿不自禁地仰头去看,就这样的抬头之间,却又是让她看到了他眼角的那块淤青。于是,她忘记了其它,只是自顾自地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我去拿药膏给你。”
儿说完便转身去了卧室。药膏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是白色的小小的一支,这支药膏其实还是乔天霖拿过来给儿的。那日,当儿在“不醉”被喝醉酒的男子骚扰之后,他就发现了她手腕上的淤青,淤青是被那个男子用力抓住而留下的痕迹。
他看见了她的淤痕便问她是否有擦药酒去淤,她却回答说,没擦,因为她觉得反正淤青会自己消褪的,又何必这么麻烦来擦药酒。
她以为这只是件小事情,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又上来“摘星苑”,留下这支药膏给她,告诉她,这药膏去淤的效果很好,嘱咐她每天都用一些。于是,她照着药膏上的使用说明每天擦拭,果然,不但那淤青好得快了,就连肌肤里面隐约的疼痛也没了踪影。
这支药膏的功效是这样的神奇,以至于儿看见乔天霖眼角淤青的时候就立刻想了起来。于是,她拿了药膏出来客厅,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的药膏递给他,说道:“这是你上次拿给我的那支药膏,去淤止痛真的很有效。”
看着儿手上的那支药膏,乔天霖不禁扬起了嘴角:“你还留着?”
儿点头:“还没用完。”
乔天霖顿了顿,然后向前跨了一步:“你帮我擦。”
儿一愣,他叫她来帮他擦药膏?愣怔过后她又想,他的要求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他的伤在眼角,她帮他擦是方便许多。于是,她拧开药膏的盖子,挤出黄豆大小的份量放在指尖,然后抬起手踮起脚就要抹在他的眼角上。
他和她的距离是这样的接近,他的男性气息又是这样的强烈,那么放肆地钻进她的鼻翼,包围她的全身,好像每个毛孔都张扬着他的味道。儿的脸忽然之间就烧红了。
本来,她是想着药膏抹上去之后帮他稍加按摩一下的,因为那样才更有效果。可是,当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肌肤的时候,她的心跳得“砰砰”乱响,以至于手指都在微微地颤动。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想怎样才能让那药膏发挥更大的功效了,儿急急地收回了手臂,又是往后退了一步。
乔天霖的头是微低着的,眼睛是半闭上的,因为她要给他的眼角擦药。从半眯的眼睛缝隙当中,他看着她的脸慢慢地变红,他看着她的神情慢慢地慌乱,他看着她的手臂匆忙地放下,心里软成了一片湖水。
他是那么地想去触摸她的柔顺的秀发,他是那么地想去亲吻她的脸颊的红晕,他是那么地想去把她揽进怀里,平复她那颗方寸大乱的心。可是,他想,他的这些举动恐怕是会让她更加的手足无措吧?
但是,他的心里又极其不情愿地就这样匆匆谢谢了她的帮忙,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他想多呆一会儿,和她再多呆一会儿。脑子里面有些东西一闪而过,他动了动嘴唇:“元旦有没有安排?”
儿的手心紧紧地握着那支药膏,好像是在给自己勇气般地抬起头来,她看着他的眼睛答道:“元旦只有三天假,我不出远门。”
其实儿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乔天霖想说什么了。前两天,庄薇打过电话给她,在电话里庄薇问她,乔天霖有没有邀她元旦出去玩。那日的儿听了之后有些诧异地反问道:“他为什么邀我出去玩?”
庄薇却是用着比儿更加奇怪的语调回答:“原来你不知道?”
庄薇没头没尾的话让儿好像跌进了云里雾里:“我不知道什么?”
当确定儿不知道元旦出游的计划之后,庄薇在电话的那头说道:“那个陆原还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敢骗我?诶,如果你们那个乔天霖没有跟你说过元旦的事情,那你也别问了。本来我就不想出去玩,这次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几天,还想给自己多一点自由的空间,可陆原偏说要一起出去玩,说是约了他的朋友,大家见一见,以后也有个照应。你知道我才不想见他的那些什么朋友,关于应酬的那摊子事儿,我想想都头疼。所以我对他说,儿去,我就去。我想着你跟我说过,你和他们也没多大的交情,所以他们肯定不能把你也给叫了一起去玩。可谁知道上次陆原来我这里的时候说你会和乔天霖一起去,让我好好准备准备出游的事情。你说这个陆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去不去我还能不知道?”
庄薇这么一说,儿也觉得好笑,陆原实在是太幼稚,难道他就不怕庄薇找他秋后算账?可放下手机,儿又有些不开心,因为她明白,乔天霖是不会来邀她的。这样的结伴出游,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叫上他的女朋友吧?来邀她?怎么可能?
可是,在这一刻,这个“怎么可能”竟然成为了可能。儿清清楚楚地听见乔天霖轻轻松松地说道:“那我们一起过元旦。”
他那样夺定的语气和姿态,好像她已经同意了似的。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的吗?他不是应该和他的女朋友一起过元旦的吗?
心里这么想着,可儿却是不敢再那样莽撞地问出这样的话语。只是,她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如果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她是不应该去靠近他的,这样的靠近会让她心生愧疚。但是,她的内心又是那么地想要跟他一同出游,哪怕只是远远地相伴也好。
此时的儿是如此这般的矛盾,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里面住着一个魔鬼,一个抛开道德礼教于不顾的魔鬼,这个魔鬼驱使着她去做那些她不应该去做的事情。
这样羞于启齿的念头让儿低下了头,她一低头便又是看到了离她只有一掌之遥的他的鞋。他是这么地靠近她,真实得就像是在做梦。儿的手使劲地拽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控制不住红了脸颊。于是,头低得更甚。
乔天霖高出儿那么多,他的视线只要微微朝下,就可以清晰地看见她低头处那一截细腻的肌肤,而那白瓷般的肌肤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光,与耳根的绯红交相辉映,让人心动。
这样的场景让乔天霖模糊地想起了一句话来,也不记得到底哪位作家写过的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而她这样的温柔竟是给了他么?
许多年以后,每当乔天霖想起林儿,总有画面在这一刻定格。就像电影里最精彩的那一幕,要放缓了速度让人去回味,去铭记,去眷念,直到再也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