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一次台风 如鬼魅相随
午后,一声炸雷把刚入睡的儿惊醒。她猛然坐起,这次的天气预报还挺准,台风果然来了。
自从她和刘皓从x国出差回来岛城,她就发现这夏天的天气确实是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有的时候,明明是艳阳高照酷热难当的光景,可忽然之间就乌云密布天昏地暗了。有的时候,乌天黑地地下过一场大暴雨,可没过多久又出了太阳。等你发现太阳出来了,走到窗户边上去瞧,却看不到地上有一星半点雨水的痕迹。这样的时候,总让人疑心刚才的那场大雨纯属个人想象。
不过,刚才的这声炸雷是这样的撼天动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个人想象了。儿赶紧下了床,快步走到阳台,把今早刚洗好的衣服收了进来。等她转身跑到书房关窗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用倒泻般的姿态冲洗着干旱的大地了。
大半个小时前,这片天空还是烈日炎炎静蓝一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所有的乌云像是听了集结令似的层层压降下来,用泼墨般浓重的黑侵入那片不着杂色的蔚蓝。
窗前的几排大树被风刮得东摇西摆,树枝朝四面八方狂乱地飞舞着,楼宇的间距里回旋着‘‘呜呜’’的鸣叫。大大小小的各类广告牌被风吹落,横七竖八地挂在树的枝桠上,落在道路的两旁。空中连续不断地飞扬着离枝的树叶,不同颜色的塑料袋和各种各样看不真切的物件。
路上有几个行人奋力地撑着伞试图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目的地,可是,雨伞却在这个时候成了前进的阻力。好不容易用尽全力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被风刮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如果稍不留神,狂风还会吹飞了雨伞。
这样的天气在外行走怎样都是举步维艰的。可这风雨却毫不体恤在外的行人,反而愈加地猛烈起来,铺天盖地气势汹涌。
密集的雨帘,黑压压的天空,此时的天地已然连成了一片找不到出口也觅不到尽头的灰黑色幕墙。
儿靠在书房的窗前,思绪被硬生生地拉扯到了那一年。那年,也是夏天,也是这样酷暑的天气,也是忽如其来的肆虐台风,也是一个被雷鸣惊到的午后。
那是个周六的午后,乔天霖一早就去了公司,因为陆原约了他一起商讨一个新客户的筹备方案。临出门前,他说他会早去早回。
其实那天,天气预报播出了台风的消息。可早上的时候,天空是澄蓝的颜色安静的模样,儿也就没把台风的预警放在心上。毕竟很多时候,台风都会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不知道吹去了哪里。反正,那些分门别类的台风总是喜欢和气象局的工作人员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既然天气那么好,儿吃完早餐便在小区里面走了好几个来回之后才出去市场买了些菜回来。她没有忘记买牛肉,因为她知道乔天霖喜欢吃牛肉,可她不会做。所以,她想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好好研究一下牛肉的做法。
卖牛肉的老板已经帮她把牛肉切成了片状。而且,热心的老板还告诉她,如果她想做牛排,只要腌过之后就可以上锅煎了;可如果她想炒来吃,就必须沿着牛肉的纹路肌理切成丝之后再下锅。
回到‘‘摘星苑’’,儿便把买好的菜放进厨房,然后上网查找关于牛肉做法的图片和文集。网上饮食达人提供的方法和理论实在是太多,信息量大到儿应接不暇。等她浏览着那些下厨心得,一直到手机就快没电的时候,她抬起头来找充电器,才蓦然发现外面的天空竟然变了颜色。
她忙放下手机,跑到阳台上,只看见满世界的灰黑。而远处的乌云又朝着她的方向滚滚而来,瞧得她的头皮一阵发麻。于是,她转身关紧了阳台门,又跑去各个房间把窗户也给关上。
等到她再回到客厅的时候,一道令人惊悚的闪电划破长空,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风声在窗外“呼呼”地怪叫,还有那些不知哪里发出的巨大的一阵阵的‘‘隆隆’’声响。她的心里在打着鼓,台风还真的来了!
乔天霖却是在她啃着手指甲无限忧愁地对着屋外墨黑的天际发慌的时候站在了门口。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可却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把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子食物放在茶几上,然后望着目瞪口呆的她笑道:“傻了?智商和记忆都被台风给刮跑了?不认识我了?”
她好像是被他的嘲笑给刺激到了般地站了起来,抡起手臂就捶了他好几拳:“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回来!?刮台风下暴雨啊老板!万一被闪电击中了怎么办?万一狂风卷走了怎么办?你不是在公司加班么?这样的天气不好好在公司加班,还跑回来干什么!不要命了啊你!你是疯了么?”
乔天霖扬起嘴角,他想,他肯定是疯了。当他看到窗外乌云密布,狂风吼叫的时候;当他知道台风来袭,可能会断水断电的时候;当他想到她一个人在家可能会因为没水没电挨饿害怕的时候,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当然明白外面的天气状况很糟糕,他也知道现在出去会有危险,可他还是迅速地关了办公室的电脑,也不管陆原在后面喊他,他只管一路小跑着去拿了车就往回开。途中,经过超市,他甚至停了车去买了袋食物。
雨就是在那个时候下起来的,一瞬间已经昏天黑地,即便他打着车头大灯都仍然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他是凭着记忆开回来的,他也只能凭着记忆凭着感觉把车开回来。还好,那间超市离‘摘星苑’’不远;还好,他完好无缺地回了来。
他看着儿满眼的担心害怕,把她拥入怀中。能这样安然地抱着她,在台风里走一遭又有什么大不了?
恋爱中的可人儿啊,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不算甜蜜,无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算疯狂!
她在他的怀中心生安宁,她用力地掐了掐他的腰闷声说道:“以后再也不可以这样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他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胸腔里发出来,从她的耳膜钻进来,一直跑进她的心里:‘‘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除了有点湿,除了我们两个都会有点湿。’’说完,他那湿润微凉却带着骄阳般热情的唇便压向了她。
那是怎样令人心动的一个吻!那是怎样令人晕眩的一个吻!载着满满的爱恋和深情,掺着浓浓的相思和缠绵。他的吻让她的心尖都随之震颤,不能停止!
窗外的台风大有不肯罢休之势。儿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角,似乎那吻的热烈,那吻的余温还在。可如今却不再有个痴狂的人儿站在门口,让你担心地呵斥却嬉笑着扬眉。儿鼻子一酸,泪水无声地滑落。怎么好好地又是掉了眼泪?
黛玉葬花人笑痴,只是未知心念谁。
林儿,你是学别人玩穿越的故事回到了古代么?
他问她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姓“林”?她开玩笑地回答,她的祖上是林黛玉的近亲。他却说,她姓“林”是因为他叫乔天“霖”,他的雨露永远滋养着她的那片“林”。可谁又能料到,“霖”并没有滋养着“林”,她却为他而碎了心。
桌上,是陆原和庄薇的结婚请柬。请柬上,烫金的红色在这灰沉沉的台风的午后闪着光芒。那个时候的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她说:‘‘我要和庄薇一起举行婚礼的。’’
他说:‘‘好。’’
她说:‘‘我们四个要一起度蜜月的。’’
他说:‘‘好。’’
她说:‘‘去哪里由我和庄薇决定。’’
他说:‘‘好。’’
她说:‘‘去多久也是由我们决定。’’
他说:‘‘好。’’
她奇怪了:‘‘你就没有意见吗?为什么你什么都答应?’’
他说:‘‘我什么都答应,只有一件事情。’’
她问:‘‘什么事?’’
他答:‘‘你要和我睡,不能和庄薇。’’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早已封住了她的。
那个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任你用怎样的言语都无法去形容,任你用怎样的画笔都无法去描绘。要如何才能抓住那样的光阴?要如何才能留住那样的甜蜜?
谁说回忆只能靠碎片拼凑?这样的片段总是趁你不注意便伺机钻进你的脑袋,侵占你的思想,完整清晰地给你演绎。
台词是那样的准确无误,画面是那样的鲜活动人,以致于你以为那就是昨天发生的故事,以致于你以为你们从来都未曾分离。可等到镁光灯关闭,回忆谢幕,站在台上的却只有泪流满面的你和你坚强却孤独的背影。
庄薇曾经问过她:‘‘你还想他吗?你还爱他吗?你还愿意原谅他,和他在一起吗?’’
面对这种掀开伤疤不顾一切的发问,儿无言。她能怎样?她还能怎样?
当乔天霖这三个字浮上心头,那蚀骨的疼痛必如鬼魅相随。可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唯爱自私的人,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她宁愿满盘皆输也不愿意继续有裂痕的爱情。所以,她只能抬起一对噙着泪的眸子求饶似的看着庄薇,她轻颤的眼睫就如同濒临绝境的黑蝴蝶。
雾霾漫天悬崖峭壁,她要如何才能飞得出这屏障重重?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学的校友 是她的老板
终于到了庄薇结婚摆酒的日子。庄薇是儿最亲密的朋友,所以儿一早就答应了给她做伴娘。
儿最初的计划是清早就从岛城赶去深城,可在那天,她却被工作上的事情给绊住了脚。
事关lb公司的一个新客户从x国飞来岛城,就双方的合作事宜和公司的高层做进一步的商讨。本来,像这种关乎两家公司高层之间的事情跟儿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来访的客户当中刚好就有几个是两个月前儿和刘皓出差x国时对方公司接洽他们的人。
正因为是打过交道的人,所以在公事会议结束,公司宴请贵宾的酒席上,对方公司那个最年轻的经理charlie向刘皓询问着上次lb派去x国的那个随行客服组长在哪里?
刘皓没料到charlie居然会问起儿。他很随意地举起酒杯给charlie敬酒,然后回答说,儿的客户刚巧也来公司商讨订单的货期,她正在陪同她的客户。
很显然,charlie对儿的印象很好,因为他毫不掩饰地又问刘皓,他们和儿还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他说,他们想见儿的原因是他们对她在x国专业的工作表现很满意,他们想当面表示赞许。听到charlie这么一说,他的几个同事也都齐声地附和着来问刘皓。
在刘皓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推搪的时候,lb公司市场部的大老板已经点头答应了下来。他说,charlie明天飞回x国之前,一定会让儿和刘皓代表公司请他们吃饭,也一定会亲自送他们到机场。
既然大老板都发话了,刘皓想找理由来推辞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等到酒宴一结束,他立刻就打给了儿,告诉她这个不好的消息。
刘皓打给儿的时候,她正叠着衣服,准备着明天出行的行李。本来她还以为刘皓打来是问她关于送什么礼物给庄薇的事情,因为这几天他老是询问着这个问题,弄得儿一看到手机屏幕上刘皓的名字就联想到了结婚礼物。
可儿万万没料到刘皓告诉她的是这样的一件事情,所以她在电话里吃惊地大叫:“what!?我陪他们吃饭?还要送上飞机!?就因为我去过x国?就因为我给他们做过一次ppt演示?我说刘总,您不带这样玩的,明天可是庄薇结婚的大日子!我还要做她的伴娘!你让我在这个时候告诉她我放她飞机!?”
刘皓默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可这次是大老板开的口,你叫我怎么办?难道我让老板跟客户解释,你不能应了他们的邀请是因为你的姐妹要结婚?”
儿泄气似的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推:“难道不可以?明天是周末!”
刘皓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想你出去应酬?”
作为男人,charlie的心思刘皓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哪里还愿意儿作陪?可不管怎样,charlie都是公司的客户,刘皓怎么可能拉下面子去点破了他?
听到刘皓的叹息,儿也冷静了下来。既然是大老板亲自钦点,那么,任是谁都不能拒绝的,除非你真的不想在这间公司做下去了。所以儿想,这件事情也应该在刘皓的预料范围之外,就算她再为难他也没有用。于是她调侃道:“我说那几个客户介不介意我一边陪着他们吃饭一边化伴娘妆?”
刘皓笑了笑:“有秀色可餐,我们老板连饭钱都省了。”
儿无奈:“就是,请了我这样的职员,老板还真是走运。那他会不会算我加班费?三倍?”
刘皓放下心来:“十倍,我给。明天早上九点半,我去酒店接他们游览一下岛城,十二点半去接你一起吃饭。”
儿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是大老板的决定,她一个小小的客服部组长除了听从安排还能怎样?
十二点半,公司的司机来得很准时,可汽车的后座上只坐着刘皓一个人。儿奇怪:“他们呢?”
刘皓反问:“你的行李呢?”
儿指了指小区保安室:“放在保安那里。”
刘皓下了车,帮儿把行李袋拎到汽车上:“这么少东西?”
儿叹道:“没心情收拾衣服,随便拿了几件,所以行李袋就够了。
刘皓抬手挠了挠儿的发顶:“回头请你吃大餐,把你快乐的心情给捡回来。”
儿避开刘皓的手,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坐进汽车里,然后问道:“我的行李袋放车子里没问题?”
刘皓在儿旁边坐了下来,嘱咐了司机开车之后应道:“能有什么问题?”
儿在汽车里找了找:“那你的行李呢?”
刘皓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是个问题少女,我的行李当然在我的汽车里。等这边结束了就让司机送我们回去拿车,不然怎么去深城参加婚礼?”
儿侧着头看了看刘皓:“我们庄大小姐的面子不小哦,要劳烦刘总亲自开车去深城。”
刘皓蹙了蹙眉心:“是你的面子大。”
儿笑了:“那我先谢谢刘总了。”
刘皓看了看儿,然后正儿八经地把几个客户的特点和喜好又稍微地提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你坐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儿白了刘皓一眼,腹诽着又不是去见黑社会老大,搞得这么紧张做什么?
到了餐厅,儿发现,不同于那次在x国初见时的礼貌和生疏,这一次,几个客户的言谈明显地热络了许多。可能是因为两家公司的合作已经提上了日程,也可能是因为不是工作日的关系,反正儿就是感到了不一样。特别是他们中间的charlie,儿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有着不同寻常的热烈。
在儿扯着笑脸站在刘皓的身边,把一行人送到机场之后,她感到累了。刘皓把她轻轻推进汽车:“你可以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儿点点头,对于这样的应酬,她总是感到力不从心。
公司的十五座开到了刘皓的小区门口,刘皓碰了碰儿轻声叫她下车。儿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不由得惊得喊了一声:“怎么这么晚了!?”
刘皓从容地下了车,看着公司的汽车离开才拉着儿走进小区:“相信我开车的速度。”
儿纳闷:“怎么你们男人都喜欢对自己的车技赞不绝口?”
刘皓打开汽车驾驶室的门:“还有谁的车技好?”
儿一时缄默,她拉开后座的门:“如果我继续睡,你会不会觉得我像头猪?”
刘皓笑道:“难道你不是?”
儿把车门关得噼啪响:“没眼光!”
刘皓发动了汽车:“其实坐前面也可以睡的。”
儿摇头:“算了,免得影响你的车速。”
刘皓看着儿忽然问道:“在送他们走的时候,我揽着你的肩,你怎么没拒绝?”
儿打了个哈欠:“因为我看到了charlie眼中的惊讶和失落。”
刘皓勾起了嘴角:“原来你不傻。”
儿瞪圆了眼睛:“我本来就不傻,是你没眼光。”
刘皓的笑容渐沉:“你说得对,是我没眼光。” 是我没眼光,所以才会放开你;是我没眼光,所以才会分了手。
虽然刘皓的汽车在高速上已经超了速,可深城城区的拥堵还是让他们两个迟到了。刘皓要去停车,儿便迫不及待地先下了车走进酒店。当她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时候,主婚司仪正拿起酒杯准备结束婚礼仪式。
站在台上被司仪‘‘木偶’’了近一个钟的庄薇终于松了口气。她还没从台上下来,就瞧见了风尘仆仆的儿。也顾不上身边的陆原了,庄薇提起身上的拽地婚纱,紧着步子走到了儿跟前:‘‘诶,我说你临时放我鸽子不做我伴娘也就算了,可你居然胆敢迟到!?是我昨晚把你给骂哭了,今天在家里反省了一天所以把正事都给忘了么?’’
端详着环绕美丽头纱,穿着洁白纱裙的庄薇,儿忽然就想落泪。她也不反驳庄薇的质问,伸出手臂就把庄薇给抱住:‘‘祝福你薇薇姐,祝你新婚快乐!我知道你很幸福,可是答应我,要一直幸福下去。’’说到最后两个字,儿已是哽咽地流下开心的泪。
拥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听着她最真挚的祝福,庄薇也是红了眼眶:“你这个臭丫头好讨厌,明知道我是最不喜欢补妆的,就偏偏要把我的妆给弄花!’’
当刘皓步入婚礼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忘我地拥抱着。他走到儿的身边笑道:“怎么还哭起鼻子来了?庄大小姐不是被逼婚的好不好?”
听到刘皓的话,儿才直起了身子看了看四周,原来在场的客人多半都在注视着她们。她不好意思地松开庄薇,又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薇薇姐,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庄薇接过礼物盒:“不会是那次我看中了却又不舍得买的那对耳环吧?”
儿笑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你?”
庄薇欢呼一声,然后在儿的脸上亲了一口:“姐姐我最爱你了!”
这时,一直站在庄薇身后的陆原走上一步,清了清嗓子假意咳了几声:‘‘我说林儿,这么久不见,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搅局的?和我的新娘子搂搂抱抱亲亲热热,想玩拐带啊?’’
儿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睛,挽着庄薇的手臂笑道:“陆总,我不喝酒也不搅局。你的新娘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要把她给带回去。”
陆原这下可不淡定了:“我说姑娘,麻烦你厚道点啊,试问我也没得罪过你吧?”
儿捏了捏庄薇的手臂,耳语道:“怎么我们的陆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没什么安全感啊?患得患失成这个模样?”
庄薇笑得花枝乱颤:“我给他下了药,而他今天太忙,还没来得及吃解药。”
儿真心可怜陆原,她摇摇头:“陆总,就看在你没有得罪过我的份上,今天就不闹你了。”说完,她指了指身边的刘皓笑着说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庄薇的大学同学,刘皓。他和我在同一间公司同一个部门,是我的老板。”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是她的婚礼 是谁的过错
庄薇的大学同学?儿的老板?看着站在儿身边刘皓的姿态和神情,陆原心下寻思,这个男人真的只是儿的老板这么简单?
可陆原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庄薇就用拳头捶了一下刘皓的肩:“你什么时候做了儿的老板?既然做了儿的老板又怎么可以允许她周末都加班?快说!你把儿拐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过来?”
刘皓夸张地摸着胸口,又往后退了一步,近乎哀叫道:“喂!儿是在调侃我你都听不出来?我哪有本事做她的老板?更别提拐带她了!明明就是客户一直不放人,你偏要把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套上!”
“你的客户不放人,你就不会想想办法?难为我们‘刘总刘总’地叫了这么久,你总得拿出些本事来保护一下自己人才对啊!不然搞了半天做了个老大,还要让我们的儿加班加点!那做个总监有什么用!?”
庄薇的一句“自己人”让刘皓很是受用,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好了好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暂且容忍了你的坏脾气。喏,新婚礼物。”
庄薇不客气地接过红包:“没诚意,只会送红包!”
刘皓苦笑:“大小姐,我怕我买了东西你又说我买的礼物没品位。”
庄薇很是赞同:“原来你还挺聪明,我可能会说什么都知道!”
刘皓不理庄薇了,他对着陆原说道:“陆总对吧?我祝你们新婚快乐!也顺便恭喜你一不小心就娶了我们班上最厉害的角色。”
陆原笑了:“难怪这么难追,原来她是你们班上最厉害的角色。”
刘皓正想多调侃几句,伴娘却已经在旁边不停地催促着庄薇换衣服了。庄薇边走边道:“刘皓我等下再收拾你,你帮我照顾好儿。”
看着庄薇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儿才和刘皓去找位置。
陆原是本地人,亲戚朋友多,所以席开六十围。六十围的酒席,说多不算多可却也不少。由于酒店的单层场地容纳不了这么多围的酒席,所以二楼三楼都有设宴。二楼是主厅,靠近主席台的那些席位是贵宾桌,两家的直属亲戚都坐在那里,而那些和陆原有很多年交情的“原创”的一些大客户也被安排在二楼。
本来,庄薇是不愿意摆酒的。率性自由的她只想旅游蜜月就作罢,可陆原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这么多年来,无论他们怎样地催促,儿子对婚姻大事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如今终于肯结婚了,媳妇能干又漂亮,像这样天大的喜事不摆酒怎么说得过去?
刘皓走在前面辨认着每张台的台号来找位置,而儿则跟在他的身后环顾着四周,她发现这场面还真是热闹非凡。忽然间她又想起刚才出电梯的时候,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相,那是新郎和新娘。因为见到庄薇着急着进来,也没时间去看清楚,只是匆忙地一瞥,可那一瞥之中都能感觉到他俩的幸福从绿意盎然的照片背景中渗透出来。
儿在心里暗暗琢磨着,等有空了一定要找庄薇拿来所有的婚纱相册好好地瞧,她要仔细地看看这个美丽的新娘。想到这里,儿不由得笑了。自己是这么喜欢庄薇,看来陆原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明明她们俩个才是真爱嘛!
儿一边跟在刘皓身后走着,一边看着那些进出口处摆放着的半圆形门拱。门拱用粉红色的纱绸和粉紫色的缎带制作,上面点缀着各式用绸缎折成的白色绣球花。酒店柱子上也缠绕着粉红粉紫的纱绸,柱子上部还绑着些心形的粉色气球,很是浪漫的装饰。而宴厅顶部和侧面角落闪耀着各种夺目的灯光,给整个婚宴增添了不少辉煌的气势。
儿和刘皓的席位是在二楼主厅,只要抬起头来就可以看到主席台。等他们找到座位坐了下来,才发现这一桌子的人基本上都是庄薇的同班同学。刘皓跟大家伙打了招呼,儿也微笑着点头。其实有好几个人她也是认识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名字来。
大学的时候,陈明震就坐在刘皓的后面,老是喜欢和刘皓开玩笑。毕业之后他去了北方,所以也有多年没见到刘皓了。他一看到刘皓和儿不由得起哄:“哎呦刘皓,想不到你是这么专情的一个人。”
刘皓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自然也是倍受他们班同学瞩目的对象,所以当年他追求儿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不过,他们两个分手是发生在刘皓毕了业之后,除了刘皓最要好的朋友张亮飞和庄薇之外,其他的同学还都不知道内情。而现在,当他们看到两个人坐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俩仍是一对儿。
刘皓看着坐在他对面陈明震:“我从来就专一。”
陈明震调侃道:“你还专一?别说我爆料,那个时候你的身边可谓是美女如云妻妾成群啊!怎么可能和专一挂得上钩?”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读书时候的趣事来。说着说着,陈明震又把话题兜了回来:“刘皓,我听说你做了总监,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刘总。那既然事业有成,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也请我们喝喜酒啊?”
刘皓笑道:“我说陈明震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把国文水平提上一个新台阶?今天我就给你科普一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叫做‘太监’而不是‘总监’,不会用词麻烦你就不要乱用!而且,什么叫年纪不小了?你还不是跟我同一年的?你自己都没结婚,就大言不惭地来问我?”
陈明震看了看儿:“我不结婚是因为我还没找到人给我做媳妇儿,可你不一样,这不有个现成的媳妇儿坐在这里都不知道加把劲!”
本来儿的目光是逡巡着宴客大厅的,可她忽然发现同一桌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有些吃惊地抬手摸了摸脸颊,心想,难道是刚才和庄薇相见的时候哭成了个大花脸么,怎么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
大家看到儿吃惊的模样都笑了,陈明震乐道:“原来主角还没入戏。”
儿不明所以地侧过头来看了看刘皓,却见他笑着开了红酒和橙汁,然后站起来给同桌的人都倒上:“大家聊了这么久,喝点红酒来点饮料解解渴。”
既然主角儿都不搭讪,配角们也就哄笑着作罢。陈明震又问大家:“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隔壁班的那个欧阳?就是胖胖矮矮的那个?”
有人接话:“记得,跑八百米的时候永远都没办法完成最后一圈跑道,只能走到终点。”
陈明震神神秘秘地说道:“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人家现在出国了!”
刘皓把果汁推到儿面前:“据我所知他的成绩并不怎么样。”
陈明震喝了一口酒:“家里条件好嘛,想去哪里都行。”
刘皓笑了笑:“我也不觉得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好。”
陈明震摇头:“那是因为你坐上了总监的位置。”
刘皓白了陈明震一眼:“没觉悟!那是因为我爱国。”
一桌子人都起哄:“原来刘总这么爱国。”
刘皓懒得理他们,凑过头去低声问儿:“累不累?”
儿微笑着:“还好,结婚的那两个才真叫累。”
刘皓想想也是,站在台上那么长时间,衣服都要换几套,完了还得每桌敬酒。他很有同感:“确实累。”说完,和儿相视而笑。
谈笑间,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
儿想着刚才一直顾着看热闹去了,也没来得及去洗手,便趁着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离席去了趟洗手间。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却很是意外地碰见了何晓骏。
何晓骏像是专门在等她似的,手指上燃着一根烟,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见她出了来,他朝她点头:“儿。”
在这里看到何晓骏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和陆原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不出席陆原的婚礼?只是,儿觉得自己心理上还没能接受,还没能接受他和她打招呼。毕竟,毕竟他是何晓曼的亲哥哥。
她不知道何晓骏对于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了解多少,可不管怎样,这样的纠葛总是让人心生不悦的。她原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何家的人有什么接触的了,却没想到何晓骏站在这里,还特意跟她打招呼。
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何总,这么巧。”
何晓骏摁息手指的烟:“我在等你。”
儿有些吃惊:“找我有事?”
何晓骏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没什么事,就讲两句。”
儿看着他,等他要说的那两句话。可何晓骏却好像是在做着思想斗争般地,停了几十秒才开口:“那件事情,不能怪他,晓曼有错。”
那件事情,儿咀嚼着这四个字。那件事情,她明白他说的那件事情是哪件事情。
关于那件事情,乔天霖已经在那年冬天江城的堤畔跟她解释过了。他对她说,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何晓曼,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他意外地和何晓曼上了床,他意外地和何晓曼有了孩子。
当时,她听着他的解释,她看着他的表情,她感染着他的焦灼不堪。可到了最后,她对他说,她对他说如果她再看见他就没有办法活下去。她请求他不要再找她,不要再见她,她请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她每次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她总是感到身心俱竭,为他,也为自己。
所以,到了今天,何晓骏再来和她商讨那件事情到底是谁的过错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百章 炽热的眼神 珍藏的火机
既然在两年后的今天再来追究孰是孰非已经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了,那么,何不让自己表现得洒脱一点?于是,儿弯了弯嘴角,轻声问道:“就这两句?”
儿淡然从容的态度让何晓骏有点惊讶。他想,难道她已经完全释怀,不再介意?又或者说她不再纠结于那件事情是因为她已经决定了弃乔天霖于不管不顾?
何晓骏心念一动,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陪同儿一起来参加婚宴,站在儿身边的那个男人。当时,儿和庄薇在宴厅的中央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当然有看到也有听到。所以,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让她不在乎了,不再在乎乔天霖了?
虽然,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俊逸不凡气质不俗,可相比起乔天霖,却始终是略逊一筹。不过,无论那是个怎样的男人,都还是站在了林儿的身侧,代替了乔天霖的位置,站在了她的身侧。
这么一想,何晓骏就替乔天霖感到不值了。他替乔天霖痴心专意的付出感到不值,他替乔天霖过去这两年寡淡的生活感到不值。
于是,他又是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可我却知道天霖的想法是怎样的。这两年来,他一直都在等你,等你回到他的身边。其实我从来以为他是一个不会被打败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或者是遇到什么困难,他永远是我们几个当中最理智最冷静的那个。我和陆原一致认为,虽然你的离开对他而言是很大的打击,可我们相信他会很快地站起来,因为他是乔天霖。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他站起来的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中要艰难得多。甚至是到了今时今日,我们都觉得,他依然是活在过去里,活在自责中,虽然那件事情并不能怪他。其实我想说的是,他过得不好,在过去的这两年时间里,他过得很不好。我们想,恐怕也只有你回来,他才有可能恢复正常了。可是,如果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不再想给他机会,那么就请你试着告诉他你的想法,也好让他断了不切实际的念头,过上他应该过的日子。”
何晓骏的这番话让儿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要命的!她心脏的位置又开始疼痛,她的五脏六腑因为心脏的疼痛而拧在了一块儿,她的喉咙发涩,鼻子发酸,眼睛发胀!
他过得不好,他过得很不好。儿的脑子里面反反复复地重叠交叉着这两句话。到后来,她也没听进去何晓骏又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是伫立在洗手间外面的过道上,看着窗外墨黑的天,心里又乱又慌又痛,好像整个人都丢了章法似的。直到一个小妹妹跑进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才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抬头看了看人声鼎沸的宴厅,儿才恍然这是庄薇的喜宴。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揉了揉眼睛,然后走进大厅。
刘皓早就朝着洗手间的方向不停地张望了,等儿一落坐,他便问道:“这么久,碰到熟人了?”
儿点点头:“是,聊了一会儿。”
刘皓笑道:“这哪是一会儿?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去找你了。”
儿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又不是三岁大的孩子,难道还会迷路?”
刘皓把儿杯中凉了的茶水倒掉,又给她倒上温热的开水:“你的胃不怎么样,还是喝白开水比较安全。”
陈明震把刘皓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他忍不住地调侃道:“我说刘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几年不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儿是认识陈明震的,她也知道他爱开玩笑,所以她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把茶杯握在手里,端起来喝了一口。
儿不做声,刘皓却是回了嘴:“陈明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交不到女朋友?”
陈明震“切”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我喜欢的女人都喜欢你去了!”
刘皓无语:“原来你还在为小芹的事情耿耿于怀?”
小芹是刘皓和陈明震的学妹。当年,陈明震想让刘皓帮忙追她,却没想到小芹却喜欢上了刘皓。
陈明震白了刘皓一眼:“我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吗?”
刘皓很认真地回答:“你是的。”
他们的这番对话惹来一席人哄堂大笑,知情的同学揶揄道:“陈明震,你好找不找要去找刘皓做军师!刘皓那么出众,换作我是小芹也会喜欢他啦!”
儿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拿起筷子夹了一条菜心送进嘴里。反正他们在说小芹,跟她无关,那么她也乐得自在。酒席上的菜心是用鲍鱼汁淋过的,味道比白灼要香浓许多。可此时的儿却也没有太多的食欲,她微微地蹙了蹙眉心,又喝了一口水。
就在她把那口水吞下去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一道目光就在自己的脑后。那道目光来得那样强烈和炽热,以至于她感觉到了灼烧的温度!
儿蓦地转过头,她循着那道目光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个角落,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可她却触碰到了那对曾经让她心悸难当的深邃眼睛。
是的,是他!是乔天霖!除了他,还有谁会用那样的眼光来看她?除了他,还有谁会用那样的炙热来烧灼她?他就站在光的暗影里,整个人都好像被淹没,可他手中的香烟却在明明暗暗地闪着光。
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心跳的秘密似的,儿迅速地低下了头。然后,她发现,四周的人全部消失了。欢笑吵闹的声音,碗筷相碰的声音,大声喧哗的声音,私私低语的声音也全都停止!最后,宴厅的空间无限地放大,到处是一片空白,却只剩下低着头的她和夹着烟的他。
本以为两年了,成熟长大的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他,甚至有可能气定神闲地去问候:“hi,你还好吗?”可是,到了这一刻,就这么远远地望向他,她已经感到无处遁行。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的呼吸变得不稳,她的手心冒着细汗,她的慌乱让她手足无措。
刘皓夹了一块鸡腿放到儿碗里,他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怎么不吃?”
忽然间,人声就回来了,满屋子的宾客也回来了,儿又处在了嘈嘈切切错杂纷扰的婚宴大厅。
鸡腿是咸香过的,色泽金黄,皮薄肉嫩。儿咽下一口鸡肉,可那感觉却如同嚼蜡。
都是他!都是因为那对眼睛!都是因为那对追随着她的眼睛才让她如坐针毡食不知味,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顿喜宴!
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的没用。她不知道,原来她所有的武装在他的注视下会变得这样的不堪一击;她不知道,原来她所有的思想在他的注视下会变得这样的分崩离析。
她当然知道他会来,即便庄薇没有特意告诉她,她也知道他是一定会来的。作为公司唯一的合伙人,作为陆原的好朋友,怎么会不出席他的婚礼?
只是,人最不了解的,最不能掌控的,还是自己。本以为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未料所有的准备都是徒劳,只是徒劳罢了!
何晓骏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而乔天霖的目光更是如影随形!儿有种惴惴不安的胸闷,于是,她和刘皓说了一声便借口走出了酒店。
酒店门口有好多花篮,五颜六色七彩斑斓。风吹过,各种花香和着地上鞭炮残留下来的硫磺的味道,很奇特。
儿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棵粗壮的老树下才停了下来。她对树的种类没有专业的研究,不过她想,这应该是棵老槐树。槐树茂密的枝叶随着微风徐徐摆动,倒平添了几分沁人心脾的新鲜。一弯明月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却因庄薇热闹的婚礼而有了颜色。
因为今天是见客户,所以儿也就穿得稍微正式了些,而且还化了个淡妆。把客户送到岛城的国际机场之后,她和刘皓便急急忙忙地赶来深城,衣服也还没来得及换下。只见槐树下的她仍是那身见客户的装扮,一件白色的洋装配上一条深色的及膝摆裙,纤细秀气的脚踝上穿着一双珍珠白的高跟鞋,显得袅袅娉婷。
乔天霖远远地跟随着儿出了来,然后又远远地站在了她的后面。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看着这个曾经和他亲密无间的女孩子,他看着这个曾经被他许过一生一世的女孩子,他看着这个他唯一心疼唯一深爱的女孩子,难过到心脏紧缩。
她曾经对他说过,她说,请他不要再找去她,也请他不要再去见她。她说她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当她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口会痛,会痛到无以复加,会痛到就这么死去!
她,还不想死去。而他,也不想她死去。
所以,他就真的听了她的话。他不再寻找,他不再相见,他就在原地等着她,他要等到她的伤口痊愈,他要等到她自己回来。
而现在,她回来了,她真的回了来!回来深城,回来这里,来到了他的眼前!可是,她却不是回来见他,她只是回来参加庄薇的婚礼。
乔天霖点燃一支烟,点烟的时候他的手在轻颤。他手中的打火机有着沉甸甸的重量,这还是那年她买新年礼物给祥叔的时候他从她的手中掳下的。
这个打火机黑得纯粹,却偏偏镶着一圈细细的白边。她说,在买下的三个打火机之中,她最喜欢这个,于是,他把它收进了他的口袋。
她以为,他把这个打火机收进他的口袋是因为他也喜欢这个款式和这个颜色。可她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喜欢,所以,他想要珍藏。
第二百零一章 是结容我解 是劫允我殇
乔天霖站在楼宇下的暗影里,指间有一支被点燃的香烟,可他却也不去抽,只是由得那支烟燃烧着,发散着微弱的星星点点的光。
他曾经的女孩儿就站在他前面的那棵槐树下,是那么的近,可又是那么的远。
此刻的他,多想走上前去将她轻轻地拥在怀里,多想摩挲着她的黑发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告诉她他是多么疯狂地想念着她;告诉她没有她的分分秒秒他的世界是怎样的雾霾重重没了方向;告诉她他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克制力才不去找她不去见她,把这蚀骨的相思硬生生地给掐下!
可是,再多的想法都是徒然。因为,他忽然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他忽然发现他竟然在害怕。他怕他的靠近让她忧伤,他怕他的出现让她难过,他更怕她又一次地拒绝了他。于是,他站在那里。她不走,他不动。
他看见她纤瘦的背影此时正倚在树干上,他觉得他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更甚至是能够听到她低低的喟叹。可她为什么会喟叹?是累了么?一定是会累的吧?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的车。可他却是知道她的辛苦,更是知道她的劳累。
他的腿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可几秒钟之后又收了回来。在婚宴的前夕,庄薇曾经用陆原的手机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里,庄薇告诉他,儿会来深城参加她的婚宴。她说,既然他和儿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而在这两年里既然他们彼此都有了新的生活,那么,她就请他不要再去招惹儿,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她还说,儿现在的好是经历了千锤百炼的苦痛才换来的,是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能够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的。所以,庄薇请他不要再靠近儿,她请他远离她。她说他和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的靠近只会让儿在疼痛的边缘又走一遭。
庄薇在电话的那头长篇大论,他却在电话的这端沉默不语。他懂的,其实他都明白的。他懂得她的苦,他更明白她的痛,因为她早已是他身体乃至生命的一部份,她的苦痛他业已成倍成倍地承受着,根本无力卸下!
陆原曾问他:“有没有去找儿?”
他摇摇头:“没有。”
陆原又问:“放下了?”
陆原问这两句话的时候是在“不醉”的包厢里。那晚,他们去“塑造”健身,然后又来到了“不醉”。本来,何晓骏也在的,可那些日子,他们家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他喝了两杯就先回去了。何晓骏走了之后,陆原便开始询问乔天霖。
陆原的杯子里是乔天霖曾经最爱的琴费士(gin fizz),可乔天霖的杯子里却是黑得浓郁的斋啡。不是不想喝酒,只是他已经戒了酒。自从儿离开,他滴酒不沾。
听到陆原的发问,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眼里尽是破碎的光影:“酒杯随时可以放下。”
陆原心下暗叹。他明白乔天霖的意思,他知道他的意思是酒杯随时都可以放下,可林儿,却是没有办法放下了。
于是,陆原再问:“你不去找她,她又不肯回来,你们就想这样耗上一辈子?”
乔天霖缄默了,他的眼光浮游到了更远的地方,那是陆原无法触及的所在。他不答,陆原却仍是不死心地追问:“既然儿已经知道晓曼没了你的孩子,为什么还是不听你的电话甚至是换了号码?”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要断了联系甚至是换了号码去斩断那一丝一毫的念想?
他知道原因么?他想,他是知道的,他是那么清晰那么确切地知道,那个叫做林儿的女孩子渴望的是怎样一份纯粹的爱情!
记得也是那样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也是在他们缠绵悱恻的时候。他把她揽进怀里,她的头枕在他的臂弯,她的发如顺滑的海藻般披散开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然后,她的手指不安份地在他的xiong tang划着圈圈:“你是不是有好多个女朋友?”
他抿了抿薄唇:“女朋友?或许吧,或许曾经有过。”
她听了之后抬起头来,眼里蕴含着笑意:“或许?曾经?”
她的香气就在他的鼻端,他心旌荡漾地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你吃醋了。”
她笑得狡黠:“那个东西太酸,我不吃。”
他喜欢她这样的笑,就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让你恨得牙齿痒痒的却偏是捉不住。于是,他忍不住地去亲吻她的额头:“是么?真的不吃么?”
她答非所问:“你的以前你的曾经我就不过问了,可是现在呢?”
他心底的柔情泛滥开来,低头就覆上她的唇:“现在?现在只有你。”
她从他的唇下逃开,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她秀气的下巴微微扬起,清澈的眼睛竟是比那星辰更要明亮几分:“好吧,在我还没来到你身边之前,我就允许你犯点小错误过过荒唐的日子。可是,既然我来了,你就不可以三心二意了。麻烦你收拾好以前所有的破事儿,然后打好包统统从窗口扔掉!等你处理干净了,我就当你的过往譬如昨日。可是,你要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只有我。现在开始你只能有我!”
她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霸道而任性,她眼中的光芒是那样的夺目而闪耀,她认真的小脸全是不由分说的坚定。
这个丫头,他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她的坚忍独立,他喜欢她的美丽善心,他喜欢她的强词夺理,他喜欢她的骄傲任性,他更喜欢她身上迷人的香气。所以,他愿意,他愿意从此以后他只属于她,只属于她一个!
于是,他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xiong口,放在心脏的位置。然后,他虔诚的誓言就从胸腔里震荡而出:“是的,我只有你。林儿,从现在开始,我的灵魂忠于你,我的身体忠于你,我还要把我的来世留给你!”
听到了他凿凿的誓言,她高兴得笑出声来,就如同春天里的第一抹春风,拂上了他的心。而她是那样的高兴,以至于一低头,就在他的肩上留下了一道齿痕:“那么,我们就以这印记为证,我来世一定会循着这印记排除万难跋山涉水地来找你!”
她咬得那样的重,重到他都能够感觉到那印记的份量,重到他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再去忘记!
所以,他闷哼了一声,大手用力,一把将她拉下,肌肤相亲唇齿相依。而后,他在她的耳边蛊惑般地低语:“小妖精,你能在我的身上留下你的印记,我必须得在你的身体里打下我的烙印。”
她被他折腾得没了力气:“小气鬼,喝凉水!这种事情也要求公平!”
他轻咬着她小巧圆润的耳垂:“我只是担心,万一你迷路了,找不到我了,我也可以循着烙印去找你。”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会的,我不会迷路的,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保证我能找到你!只要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就肯定能找到你!”
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儿说得那样坚决而夺定,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她来找他的脚步,更加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隔断他们两个来世的约定。
可是,可是如今,此生都要别离,又让他们怎样去守住来世?去守住来世那个不离不弃的约定?
楼宇之间的阴影里,斜照过来的灯光下,乔天霖的眼里有亮光点点在闪闪烁烁,他的心里苦楚一片。
丫头,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所犯的过错,可你不知道,我更加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就是一个gui子手,我把这辈子自己最疼爱的人伤害得体无完肤,我把这辈子自己唯一的爱情切割得支离破碎,我把我们两个近在咫尺的幸福快乐丢弃在了狂风暴雨里!这样我还有什么资格再来见你!?
指间的烟已经灭了,乔天霖从烟盒里又是拿出一支,打火机在手心摩挲了许久之后他才默默地将烟点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那抹身影,是那样专注地看着,专注到好像要将那抹身影深深地嵌入脑海植进心里。
烟灰又是烧到了指尖,星火虽然小,可总归是烫的,而夹着烟的手指却像是没有知觉般的一动不动,任那份灼热烧烤着他的肌肤。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那棵槐树下面挪开,仿佛只要这么看着就好,仿佛只要这么看着就能过一辈子。
可是,丫头,你是否还记得另一棵槐树?在淮城的花镇,在花镇的那个小乡村,在小乡村的那个农家院子门口,不正是种着这样的一棵老槐树么?
现在,你站在这棵树下,是否也想起了那棵老树?是否也想起了我们树下的相拥?是否也想起了热情的农家夫妇?是否也想起了那碗浓浓的辛辣的姜汤水?更是否也想起了你要找寺庙的愿望?
其实后来,我又去过那里,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找一座寺庙。你知道么?最后我找到了,我还真的找到了一座寺庙。我想,那必定是你心目中的那座寺庙,因为它跟你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而你,你又是否知道我许下了什么愿望么?
依稀仿佛间,又回到了淮城花镇的小乡村!依稀仿佛间,又回到了那座深山之中的古寺!依稀仿佛间,又看到了他双膝跪下,双掌合十的身影!
他的四周是慈眉善目的佛相,他的耳边是轻声熟练的诵经,他的鼻端是烟雾缭绕的香火。而后,庙外撞钟的声音一下一下地传来,是那样的震撼人心!是那样的虔诚无垢!
他,双眼紧闭!
他,叩拜佛祖!
就在那一声声撞击的古钟声里,他的心,燃点青灯!
如若是结,请容我解!
如若是劫,请允我殇!
第二百零二章 如此地不甘 这样的难过
入了秋的夜晚已有些许凉意,特别是昨天下了一场大雨之后,气温明显地下降了几度。天边有一弯明媚的月牙儿,就像是谁笑弯了的眼睛。
酒店外面站得久了,儿觉得有点冷,她不由得双臂环胸。从宴厅出来的时候她忘了拿外套,夜风吹过自然有凉意。可虽然是凉,她却还想再多呆一会儿。
乔天霖把儿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远远地瞅着她瑟缩的身影,他忍不住地想走过去,走过去拥她入怀,走过去给她一些温暖。他想,只要几分钟,几分钟他就能让她暖和起来。他的内心纠结又煎熬,就在他欲罢不能的时候,他却看到另一个身影朝她走去。
那是个男人的身影,那个男人是和儿一起来参加婚宴的。就在婚宴大厅的中央,那个***在了儿的身边。他知道那个男人叫刘皓,他知道他是她的初恋男友,他也知道他和她早就分了手,他更加知道现在的他正在追求着她。
他之所以肯定他在追求她是因为,他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宠溺看到了深情。只有当一个男人喜欢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眼里才会有那样的感**彩。而现在,那个叫做刘皓的男人呼喊着儿的名字,手里拿着一条墨绿色的丝巾从他的前面走过。
墨绿色的丝巾?是啊,她还是喜欢绿色。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会偏爱绿色?她说,因为绿色让她时时感受到坚强不息的生命力,让她提醒自己要蓬勃不懈地努力向前。
在她孩子气般地说完那些积极向上的话语之后,她又痴迷地看着阳台上那几盆刚抽出新芽的绿萝喃喃自语:“难道你不觉得这几簇嫩绿的枝芽是那么地讨人欢喜么?”
当时,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当时,他就环着她的腰,下颌贴着她的头发。听到她的轻声呓语,他轻巧地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他。然后,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一低头就温柔地辗转在她欢快的唇上:“没错,可是,我觉得你更讨人欢喜。”
他的丫头何止是讨人欢喜?可他讨人欢喜的丫头此刻却正对着另外一个男人微笑着。她微笑着接过那个男人手上的丝巾,微笑着把丝巾绕在了脖颈之间,然后微笑着和那个男人并肩而立。
乔天霖把烟蒂踩在脚下,心脏缩成一团。
庄薇说,儿现在过得很好。
陆原说,儿好像已经和她的初恋男友在一起了。
庄薇说,请你离儿远点,因为你的出现只会让她痛苦。
陆原说,如果儿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你又何必再折磨自己?
许许多多的声音,纷纷杂杂的过往一股脑儿地向乔天霖涌来。他靠在墙根,他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丫头和别的男人走进酒店!他的心被撕裂成鲜红的碎片,痉挛到无法呼吸!
现在并不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可乔天霖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他想燃上一支烟,他想抽一口烟让自己平静,可胸口猛烈的刺痛让他没有办法稳住发抖的双手,那支烟怎么都点不着。
他泄气般地将烟甩在了地上,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只打火机。他的整个背部紧贴着大厦的外墙,窒息的感觉蜂拥而来,即便是大口地喘气也无法缓解那致命的扼制!
既然她现在过得这么好,你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过问她的事情?那个男人,那个叫做刘皓的男人,那个让他嫉妒无比的男人,看起来对儿体贴又照顾。而荒唐如自己,哪里配得上站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乔天霖在心里不停地开解着自己,又不停地劝说着自己。道理他都懂得,事实他也看见,可是,他的心,为什么还这样的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长的时间,乔天霖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把打火机放进上衣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
如果,如果老天爷真要用这种方式来让他赎罪,那么,他也只有认命。只是,只是他的心怎会如此的不甘?
就在乔天霖独自驱车离开的时候,酒店里的婚宴也已经到了尾声。
宴席上,陈明震提议大家一起去酒店的ktv包厢唱歌却惹来同学们的一致反对:“这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学那些十七八岁的姑娘小伙子去ktv?要不要这么嗨!?”
陈明震反驳道:“庄薇不是说了吗?ktv的包厢早就已经付了定金包下了,如果我们不上去唱唱歌怎么对得起主人家的一片心意?”
陆原的确是定了几间酒店ktv的包厢。
当今社会,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着自己的忙碌。亲戚也好,朋友也罢,营营役役着各自的黑夜白昼。如果想邀约在一起聚一聚,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家生活得匆匆忙忙,你精彩唱罢后方到我粉墨登场,哪有时间作片刻的交集?所以,亲戚朋友能够齐齐整整相聚一堂的机会大多数都是在婚礼或者生日宴这样的场合。而好不容易在这样的场合下见了面,个个是自然地聊得不亦乐乎忘了时间。
陆原夫妇想得周到,他们帮远道而来的亲戚朋友订了酒店的套房,而年轻的尚未尽兴的宾客还可以直接上楼去唱歌或者打牌。
刘皓听了陈明震关于不能辜负主人家一片心意的话之后便接口说道:“那如果你已经吃饱了饭,主人家又热情洋溢地端来一碗龙虾面,你是吃还是不吃?”
陈明震两眼一翻:“这能一样吗?”
刘皓应道:“异曲同工。”
同桌的人都笑了。有几个从外省赶来的同学提议道:“不如我们上去看看,不唱歌也可以玩玩扑克牌聊聊天什么的。反正大家这么久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题,况且也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刘皓低声询问儿:“你想去吗?”
儿摇摇头:“今天有点累,我就不去了。你跟他们去玩吧,老同学了,又难得见上一面。”
刘皓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那我们先check in。”
陈明震见刘皓和儿起身忙问道:“你们真的不去?”
儿朝他礼貌地笑了笑:“放心,刘总会去玩的。”
陈明震奇怪:“你不去?”
儿点头:“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班也难得有机会这么人齐,玩得开心点。”
陈明震叹气:“林儿,你可是今晚我们这一桌唯一的女性,你都不去玩,我们这些大男人找谁来情侣对唱?”
刘皓答道:“这又关儿什么事?怪只怪庄薇人缘不好,尽交些男同学,所以没女同学来道喜。”
儿帮着庄薇解释:“不是庄薇的人缘不行,是因为她要好的两个女同学一个有了身孕,一个孩子还没满月,怎么可能抽身过来?”
陈明震听了哈哈大笑:“刘皓,这下你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被林儿堵得没话说了吧?”
刘皓拉开儿的椅子:“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个用得还有那么一点靠谱。你们上去玩,我们先去check in。”
陈明震戏谑道:“刘总到底是急着去check in,还是急着去温存啊?”
刘皓不理他,径直和儿走向电梯:“陈明震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儿笑了笑:“我明白的,读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四处张望着想去找庄薇,却是看不到她的身影。她想,做新娘子也真够忙碌的。
酒店大堂,儿站在刘皓的身边,把所有的证件都拿了出来递给前台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盯着刘皓和儿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两间房?”
儿点头:“是。”
小姑娘“哦”了一声,然后“噼里啪啦”地将证件资料输入电脑:“林小姐您是1606号房,刘先生您是1609号房。陆先生已经提前为你们定了这两间房,而且交了押金,房费等到你们退房的时候再结算,不过所有费用都会划在陆先生的名下。希望你们入住愉快。”
刘皓将1606号房的房卡递给儿,然后拎着行李和儿一起等电梯:“陆总的安排这么细致周到,我想我们一定会住得很愉快。”
儿笑了笑:“当然,五星级,还免费,想不愉快都难。”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16楼,两个人出了电梯,找到了1606号房间,儿拿出房卡开了门。
刘皓跟儿进了去,又帮她把行李袋放好,询问的目光追随着她:“你,一个人可以?”
儿觉得奇怪:“我有什么不可以?”
刘皓说道:“今晚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帮你叫个餐?”
“哪里没吃什么东西?你光顾着聊天没注意我好不好?”
“和陈明震他们的这种闲扯还能用掉我所有的注意力?你也太小看我了!除了两块鸡肉和几杯红酒,我没看你吃别的。”
儿叹了口气:“中午吃太饱,晚上肯定就吃不了多少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说刘总,你就别在这里念经了,赶快把行李拎到你的房间,陈明震还在等着你唱k!”说着她便推着他出门。
刘皓的房间在儿隔壁的隔壁,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能不叫我刘总吗?”
儿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姓刘姓张?我应该叫你张总?”
刘皓深深地看了儿一眼:“好好休息,明天睡醒了找我。”
“一定一定,明天一定找你。我们不是约了庄薇喝茶的嘛?我还记着呢!不过我很能会睡的,估计没到饭点醒不来。你呢,也不要再嗦了,这么下去肯定会变成唐僧第二了。”
刘皓看着儿笑着把自己关在门外,不由得怔了怔,她就这么急着赶他走么?
第二百零三章 是劫数难逃 神佛才知晓
门外的刘皓驻足站立,门内的儿背靠房门,闭上了眼睛。
刘皓眼底的深意其实她懂。就在上个月,他甚至是跟她表白,他说,儿,相信我,我能给你幸福,我能让你快乐!
儿很明白,今时今日的刘皓已经不再是初出社会苦于生计的毛头小伙子,对于将来的路,他的确有能力掌控。而他对她的一番表白,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可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他的认真,她才不能够在自己心里面还想着第二个人的时候来答应了他。
所以,在刘皓殷切的目光里,她狠下心来,微笑着说道:“刘皓,谢谢你!真的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和鼓励。如果没有了你的唠叨,我肯定不会按时吃饭准点收工。可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因为我只能谢谢你。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去表达我的谢意,唯有爱情,我不能。刘皓,我给不了你爱情,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当时,刘皓郁闷而粗鲁地打断了她:“别跟我说一大堆的理由,也别跟我讲一大堆的废话,我才不管你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反正只要你还单身,就由我来照顾你!”
儿一边回忆着刘皓不容置否的语气,一边摇了摇头。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儿从行李袋里拿出换洗的衣物,走去冲凉房。她想,如果说刘皓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沟坎,那么乔天霖无疑是她这辈子的一次劫难了。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一道坎都可以想办法跨过去,实在不行,避开它,绕道走还不成么?可是劫难呢?人们都说劫数难逃,所以能逃得过?抑或是不能?谁知道?谁又能够知道!?怕且也只有神佛才会知晓!
儿把头发吹到半干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用力地摔在酒店那张舒服的大床上,她摊开四肢,好让袭来的疲倦彻底舒展。她的身体是这样的乏累,可脑子却是那般的清醒。
从工作上的应酬到庄薇的婚宴,从两百多公里外的岛城到深城,这一天的时间里,一直在忙碌着奔波着祝福着,现在也终于是静了。
今天是庄薇摆酒的喜庆日子,瞧着她如花的笑脸,感受着欢乐的气氛,儿真的为她高兴。终于,也还是修成了正果;终于,也还是可以相信了爱情。可是自己的爱情呢?
曾经,是那样欢喜那样热烈地憧憬着她们四个人的结婚旅行;曾经,有过那样美好的幻想,幻想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当所有的曾经变成过去,她才发现,原来世界上事情从来就不会有这么圆满的结局。
乔天霖和陆原曾经答应过她和庄薇,他们说,结了婚以后,她们两个不用急着上班,她们可以先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什么都行,只要她俩开心就好。
开心吗?现在开心吗?还是开心的吧?为什么不开心呢?
庄薇有这样美满的婚姻,做了那样美丽的新娘,陆原对她又是那样的好,她一定是开心的。
而自己呢?也挺好的吧?有一份满意的工作,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几个还处得来的同事,和庄薇的友情从来都不曾改变。
挺好,真的挺好。可在这挺好之中却又无端地生出一丝裂缝来,那道裂缝也只有在夜的深处才会显露出来,才会被扩张得无限的大,大到满心眼都被这裂缝占据。
还是有遗憾的吧?是的,还是有遗憾的,遗憾了那份坚定不移的真心,遗憾了那段铭心刻骨的爱情。
是爱情呢!那么美好的爱情!让人朝思暮想,让人欲罢不能,却又让人心力交瘁。虽然她曾经诅咒过它,痛恨过它,逃避过它,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她却又是那样地希翼着它,渴求着它,自甘堕落地想让它焚烧自己。
罢了,不要再去相信了吧!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爱情?即便是有那么短暂的存在,也会因了现实而消逝了去。本来就是男欢女爱噱头的东西,消逝就消逝了吧!谁要去强求?谁又会去强求?只有不谙世事的傻瓜才会!
儿翻了个身,倦缩了双腿,脑子里面有个声音在强势地告诉自己:“我才不要做那个傻瓜!”
房间的空调打得太低,有些冷了,可儿不想动。她只想把自己风化成沙漠里的石头,没有思想断了欲求。
深城,一间五星级酒店门外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是一堆烟蒂。一个身形高大英俊挺拔的的男人倚在一辆黑色的汽车旁,似乎在等人,又似乎不是。只见他眉心微蹙,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酒店的旋转玻璃门若有所思。
繁华都市的大酒店,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等到夜色浓了,进出酒店的人渐渐少了,男人手中的烟也忘记了去抽。只到那长长的一截烟灰终于停留不住地纷纷掉下,落在了他的指尖,那微烫的灼热感一下子烧进了他的心里,他才仿如沉睡中的人被猛然惊醒。
男人抬手看了看手表,原来已经过去了约摸两个时辰。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丢下烟头,用力去踩熄它。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他大踏步地朝着酒店走去。
几个小时之前,这间酒店举办了一场结婚的喜宴。客人很多,服务员忙都忙不过来,所以电梯门口和旋转梯扶手上缠绕着的鲜花气球都还来不及撤下。男人紧闭着棱角分明的双唇,看了看那些粉色的气球和缤纷的鲜花,然后步入电梯,按了数字16。
是的,16楼,他知道她住在1606号房,陆原订好了酒店房间之后就把她的房号告诉了他。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来找她,可是,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见她,见了面又可以和她说些什么?况且,她的身边还有别的男子!所以,他没等到喜宴结束就已经离开,他不愿意看见她和别人并肩而立!
可是怎么能够?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儿站在了他人的身旁?他的心剧烈地疼痛着,他的思想浑浊地纠葛着,那是什么东西在肆无忌惮地撕咬着他?既无情又迅猛地将他的心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根本来不及去细看,已经是鲜血淋漓。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她被别人揽在怀里,不甘心就这样送上自己的祝福!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让那些“两情岂在朝朝暮暮”的话见鬼去吧!他就想拥她入怀,他就想朝夕相对,他就想唇齿相依!
他是那么地想知道,想知道在过了这么多个日日月月之后,她是否不会再让自己远离?她是否不会再因为见到自己而疼痛难忍?他更想知道他是否已被判死刑?如果她真的已经下了判决书,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服刑!
于是,夜色中,酒店外,他孤落落地站着,脑子里反反复复纠纠缠缠酸酸痛痛地翻腾着这样那样的假设。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想不出个究竟!
灼热的烟灰好像是在提醒他快作决定。于是,他也不管了;于是,他按下了16层的按钮;于是他站在了1606的房门外。
1606号房门外,豪华幽静的酒店回廊,一道坚毅的身影好像成了风化的岩石,是那样固执地迎着风,桀骜地挺立着。
坚毅的身影属于一个气质超然的男人。男人的双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就如同他重重叠叠忽上忽下的心情。
没有办法,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找到出口,也没有办法寻到退路。因为他已经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这让他无处可逃,再也无处可逃!于是,他又回来这里,他又回到酒店里,他想索问一个答案。他想去问她:“你和他在一起?”
要去问出这句话来的语气、语调和表情他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成千上万次,却仍是唯恐他的表达不够正确,更害怕她会为难着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
隔着酒店里的这道门,仅仅是一门之遥,他却感觉到了天堑鸿沟般的距离。他犹豫不决了,他望而却步了,他又是失去了勇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未知的答案。
所以,他站在门外,依然站在门外,屏住了呼吸,只想感受室内人儿的一举一动。可是没有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午夜的酒店回廊是这样的安静,厚厚的深红色印花地毯好像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周遭没有声响,半点声响也没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对夜归的情侣随着电梯“叮”的一声走了出来,他们相拥着经过这个奇怪的男子身边。而这个男子却旁若无人地紧盯着面前的那扇门,仿佛要去看穿去看透那道门内到底有什么。
情侣进了房间,男人说:“那个人不会是有病吧?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女人说:“不会吧?他长得那么帅,应该没病。”
男人敲了一下她的头:“有没有病跟长相有什么关系?如果没病,难道是图谋不轨?”
说完,男人悄悄打开房门,发现斜对面的男人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曾改变。他心下疑惑:“难不成真是心怀鬼胎之徒?”
念及于此,男人走到床边,拨了个电话给总机,让她们派人上来看看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两名保安上了16楼,却不见回廊有半分人影。他们凑近1606号的房门,也听不到动静。总不能大半夜地去敲客人的房门吧?两名保安就只有把整层楼的回廊通通巡视了一遍,却也没有异常。
总机小姐循例回了电话给那个“报案”的男人。男人打开门,左右看了看,确实不见了那人的踪影,便也作罢。挂了电话,身旁的女人唠叨着他,说他胆小多疑。而后女人又嘀咕着说,相由心生,哪有长得这么帅的坏人?
男人白了女人一眼,不想与她争执,反正怎么说她都有理。摇着头,男人走进了浴室。
第二百零四章 心里有根刺 再无处可逃
儿在床上迷迷糊糊想睡着的时候就听到了敲门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低沉、缓慢而平静,就像是谁的嗓音。
儿想,肯定是刘皓他们玩累了回来,又要问她吃不吃宵夜了。她摇摇头,挣扎着起了身,穿上拖鞋走去开门:“我都说我不饿了,刘皓你怎么还。。。。。。”
话没说完,儿一抬头却看到了乔天霖,看到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看到了他俊朗不凡的脸庞。她的心上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这个男人,带着强大的气场,带着迫人的气势,不论何时,无论何地,总能让她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乔天霖把儿嗔怪的话语听在了耳里,把儿慌乱的表情看了在眼底。他想,她以为来敲门的人是刘皓,可却没料到会是他。所以,她开门时的娇笑凝结在了嘴角;所以,接踵而至的是她的慌乱和退却。
乔天霖的心一沉,终究,她的笑是给了别人。可是,他已经来了,他却也不能马上转身离开。他不能,更不舍得。于是,他进了来,又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离他是那样的近,近到她的馨香瞬间扑鼻而来,让他刹那心旌摇荡。她的香气是那样的迷人,是那样地让他沉醉,让他忍不住地想靠她更近。于是,他又朝她迈近了一步。
熟悉却久违的男性气息就这样笼向了儿,她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可恨地贪恋着他的气息,就算是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几百几千几万遍也不管用。可是不行,这样是不行的,她好不容易抽了身,怎么可以又是沉溺?她怎么可以?
儿的心纠结得热火朝天人仰马翻,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这个举动让乔天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看着乔天霖忽然停住的手臂,儿思忖着,他想做什么呢?触摸她的脸颊,还是抚弄她的头发?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可是,过了十几秒,他放下了他的手臂,他站立不动。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而她,她也抬起头来瞅着他。他的眼里有那么多的深情,那么多的想念,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歉疚,她全都看得见,她竟然全都看得见!
可就算她看得见,又能怎样?他们还可以怎样?把一切都抹去?让一切都重来?能够吗?能够做到吗?能够做到释怀所有的曾经,能够原谅所有的意外吗?
时间嘀嗒流逝,他们四目对望,仿若化石,如同雕像。
终于,他轻启薄唇,他的声线暗哑低沉却一如既往的富有磁性,他问:“丫头,怎么又瘦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语调。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何晓曼,仿佛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丫头,怎么又瘦了?”他的声音好像带着循环特效般地在她的耳边萦绕。
儿觉得自己很苦恼。为什么他还要叫她丫头?这般亲昵的称呼是你侬我侬时才会有的情不自禁。为什么还要在意她是否瘦了?这样细致的关怀是两情相悦时才会有的爱怜宠溺。
可是,现在的他们,哪里还可以回到情深至浓的时候?
儿的心里发涩,鼻子一酸就想落泪。可是,不能!怎么能够还在他的面前掉眼泪?说好的,最后一滴泪已经流尽;说好的,不再为发生过的事情感伤;说好的,要活得坚韧活得坦荡。流泪算个什么行为?
乔天霖看着儿坚忍的表情,难过的眼神,心中一痛便跨到了她的跟前。他轻扶她的腰身,他轻吻她的发顶,他轻叹了一声:“丫头,我好想你。”
他的手掌还是那样的炙热,他的亲吻还是那样的温柔,他的呼喊还是那样地让她心悸。儿忽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修建了两年的高墙堡垒被人从底层抽去了砖瓦,眼看着就要轰然倒塌!
她不要!她不要这样!她不想重蹈覆辙,她不想再一次地去缝补自己那颗破碎的心!她永远记得那一阵一线刺在她心上的痛,她永远记得那一阵一线刻在她心上的伤!
她会死掉!她真的会死掉!
于是,她用力地推开他,她退到离他最远的墙角,她发出的声音是那般的陌生,陌生到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她说:“你走吧!”
乔天霖的手臂一空,她竟然逃离!她竟然逃得那么远,好像他就是洪水猛兽!然后,他听到她说话,她让他走!
乔天霖忽然没了力气,可他还是不甘心。他沉闷地问出了那句在他心里编排了很久的话语:“你,和他在一起?”
儿怔了怔,和他在一起?瞬间,她就明白了乔天霖口中的“他”是谁。原来,他看到了刘皓。
是啊,庄薇的婚宴上,刘皓就站在她的身旁;宴厅的酒席上,刘皓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和刘皓的亲近,她和刘皓的嬉笑,他肯定是看到了,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所以,他相信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他相信他的耳朵所听到的,他没错,无可厚非。
如果,如果这样的认知能让他好过些,如果这样的安排能让他们两个彻底了结,那么,就是这样了,就这样了吧!
儿远远地瞅着乔天霖,不点头却也不摇头。她这样的态度看在乔天霖的眼里却是默认了,默认了他的猜想,默认了她和刘皓的关系。
可是,她的眼神为什么是那样的幽怨?她的眼眸为什么是那样的痛楚?乔天霖在心里嗤笑着自己,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多疑?他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没有勇气?没有了勇气再去追问,更加没有了勇气再去挽留。
乔天霖关上房门离开了之后,儿两腿发软地倒在了床上。
他的第一句话是:“丫头,怎么又瘦了?”
他的第二句话是:“丫头,我好想你。”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和他在一起?”
呵呵,儿笑得心里发苦。其实,现在的她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紧要?他来问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恐怕他不会知道,她的心里有根刺,拔掉它会鲜血贲出;不拔掉,它会一直在那里,刺得你生疼。
就这样,儿模模糊糊地想着心事,迷迷离离地忆着过去,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儿是被冷醒了,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盖被子,有点鼻塞还有点头晕。她昏昏沉沉地爬到床头柜旁,摸到手机打开一看,7:35分。难怪头晕,原来是没睡够。可已经醒来了,她又睡不着了。
和庄薇的喝茶时间是约在中午十一点半,离现在还有四个小时。儿在床沿坐了几分钟,想了想便起了床洗漱。这么早,可以出去走走。
她从行李袋里拿了件米白色的印花t-恤,换了条黑色的运动裤,随意地绑了个马尾,穿上球鞋,斜斜地挎了个银链带子的小包就关上房门进了电梯。
电梯的狭小空间让儿感觉有点难受。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很塞。洗完脸的时候好像还好,怎么现在又呼吸不顺畅了?难道是感冒了?儿有种类似缺氧的头晕,她想,等下路过药店的时候还非得买盒感冒药不可。出门在外,生起病来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从电梯里出来,在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儿听见前台的声音从她的脑后传来:“是林小姐吧?”
她转过身,扬了扬眉,面向站在前台后面的那个姑娘。小姑娘又问:“请问您是1606号房的林小姐吧?”
本来酒店的客人就多,昨晚又有大批的喜宴客人留宿,小姑娘是不可能记住哪个客人住哪间房的。可儿是和刘皓一起check in入住的,小姑娘对他俩很是留意。她本以为这对俊男美女是热恋中的情侣,可他们却分开登记了两间套房。这让小姑娘很纳闷,特别是那个男人真是帅得让她多看了好几眼。
而昨晚的夜班偏巧又有电话说1606号房门口站着个男人,奇奇怪怪地不敲门进去也不离开,这就让小姑娘的印象更为深刻了。1606号房不就是那位林小姐吗?而站在门外的男人会是那位住在1608号房的刘先生吗?
充满好奇的小姑娘立刻通知了保安上去看,保安下来却说回廊空无一人。于是她幻想连篇:难道是他们两个吵架了?刘先生想跟林小姐道歉可又不敢进去所以站在门口等?还是他想追求林小姐,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不敢去敲门?
现在的年轻人也是言情剧看多了,脑补了一大堆的故事情节却总觉得不够。现在猛然见到儿出现在了大堂,小姑娘便赶紧叫住了她。
儿走近前台,朝她点点头:“是的,我是住在1606,有事?”
“哦,是这样,昨晚有客人说您房门外站着个男人,站了很久也不进去,不知道林小姐知不知道?”
“门口站着个男人?” 儿的脑海里随即闪过乔天霖的身影,他在门口站了很久?那是在他进了房门之前还是之后?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儿勉强笑了笑:“我不知道,没人敲门。”
小姑娘有些不相信似的转了转眼珠:“没有就好,那您晚上睡得好吧?环境设备还满意吧?”
“都还不错。”儿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儿离去的背影,小姑娘扁了扁嘴,怎么这故事和自己想象中的情节不一样?
第二百零五章 没有你的城 潇洒红绿灯
儿走出酒店大门,外面是一片阳光灿烂的世界。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鼻子好像通畅了许多。酒店到底是密闭的空调环境,哪有大自然这么好的空气?
沿着街边酒楼商厦的屋檐往前走两百米左右就有一间饼屋,是深城出了名的糕点连锁店。儿推开玻璃门进去,买了块抹茶蛋糕和一盒鲜奶就出了来,继续往前直走。
这条街道她是熟悉的。前面红绿灯向右拐,大约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就有间扒房。儿还在“飞迅”任职的时候,偶尔会在那间扒房点上一份牛排,然后把香草蘑菇汁淋在意粉上搅拌起来,再挤点柠檬汁,那口感那味道总是让她回味无穷。
大多数在扒房用餐的客人点上一份牛排意粉,主要目的是为了吃牛排。而她来这里点牛排意粉,主要是为了吃香草蘑菇汁。就因为她的这个特殊爱好,乔天霖曾经刮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傻丫头,净是喜欢吃些边角配料。
儿用手遮了遮耀眼的阳光,在心里嗤笑着,是啊,其实,她从来就只是个配角,就如同那些配料。所以,现在没人再来刮她这个配角的鼻子了,现在她的鼻子有点塞,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感伤。
熟悉的街道就要走过,儿发现,深城这两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记忆中的好些店铺都已经改头换面。
她记得以前的那个位置明明是一间药店,可现在却变成了一间水果**档;她记得以前的汽车车道一共是三条,可现在却扩建成了五条;还有前面的红绿灯,以前只要等30秒就转灯的,可现在要等60秒才是绿灯。
手机短信滴滴地响,儿停下来,拿出手机,手机里有几条未读的短信全部来自刘皓。
第一条:“醒了吗?”
第二条:“庄薇约了我们几点?”
第三条:“你休息好了打给我。”
儿笑了笑,果然是个勤劳的总监,这么一大早的就起了床。她想,还是等她逛了一圈之后再回他短信吧,不然他又有一大堆的问题来问她了。
把手机放回包里,儿站在了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以前,这个十字路口对面的柱子只是个空架子,而现在,那个空架子上悬挂着一个不断变幻着画面的巨大液晶显示屏。
儿看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耳边满是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忽然间,她就想起了一首歌,一首由港城著名歌手唱的歌,一首她很喜欢的歌,名字叫做《失踪》: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着灵魂,贴着每个耳朵问,到底哪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她只好趁着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在风中晾干脸上的泪痕,
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到底是谁能活得这么任性,可以做到从这个镇到那座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又有谁能这样的好心,可以告诉她到底哪里才有够好的男人?好到让她只会娇笑着在春日的枝头迎风绽放,而不是让她在漆黑的夜里黯然萎谢独自枯糜。
红绿灯都转了好几次了,一批又一批的行人也已经过来又过去,儿却是没动。直到一个匆匆的行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才抬脚过了马路。
马路的这边,沿着砖瓦人行道往前走了大概三百米左右就到了一座公园的门口。以往每次经过这里,儿都想来走走,可是因了种种原因而未能成行,今天却意外地了了心愿。
早晨**点钟的光景,太阳已经开始猛烈,所幸公园里绿树成荫,看着那如亭如盖的树木,感受着那绿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心旷神怡,也就不觉得热了。
公园很大,前面有三条路通向更深处。儿想了想就朝中间的那条路走去。路很长,也很幽静,静得可以听到小鸟的唧啾。
儿一路往前,闻着花草的清香,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她在一条无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从食品袋里拿出蛋糕和鲜奶,独自享用起这美味的早餐。
不远处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舞剑的老者,跳舞的阿姨。他们舞得累了,跳得乏了,便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活动着筋骨,又聊着家长里短。也有一些大人带着孩子来到这里,把厚厚的垫子铺在树底的草坪上,在那儿共享天伦亲近自然。
儿微笑着看着他们,心想,这样的时光好不惬意。什么时候等她能够停下手头的工作,也要学学她们,过过这样的日子。
早餐吃完了,她站起身来,把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鼻塞好像是好了些,可脑瓜子还是有些疼,嗓子也很不舒服,就连手手脚脚都没了平日里的气力。儿想,呆会儿出了公园,还真要找间药店去买感冒药,不然今天下午怎么能撑得住几个小时的长途回去岛城?
这么想着,儿决定在太阳底下走走就出去找药店。就在她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舒展着酸软的手臂时,有个年轻的女性的声音在她的背后迟疑地响起:“林。。。。。。儿?”
竟然有人认识自己?在这公园里面?儿很惊讶地转过身去,她看见了何晓曼,她居然看见了何晓曼!在两年后的今天!
何晓曼,那个头颅仰得高高的富家女,那个新潮美艳的富家女,她就站在儿后面,不足十米!
何晓曼留给儿的印象是性感时尚的,是娇纵跋扈的。
何晓曼留给儿的画面是,她坐在她的对面,趾高气扬地告诉她,她有了乔天霖的孩子!她还说,因为她有了他的孩子,所以他们要结婚了!所以她请她离开,所以她让她滚蛋!
何晓曼那种咄咄逼人的语调,那种目中无人的神情,那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儿觉得她的存在是多么的难堪而多余。而她和何晓曼那短短半个钟的相见竟是花了她整整两年的时间去摆脱去遗忘。没有谁知道,当那些可怕的梦境一次又一次出现的时候;当她从梦魇中哭喊着醒过来的时候,她是怎样逼着自己坚强面对!
而此刻,此刻的何晓曼似乎没有了当年的气焰和嚣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为人母特有的温柔。看着何晓曼臂弯中几个月大的孩子,儿的心里有着疑问。她想:“这应该不是她和乔天霖的孩子,如果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不可能只有这么大。而且,庄薇早就告诉过她,何晓曼和乔天霖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那么,这个孩子是她的吗?她已经结婚了?”
何晓曼见儿并不应她,却也没生气。她把婴儿交给站在她身后的中年妇人之后便问道:“不如我们聊聊?”
儿不知道何晓曼和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聊的,现在的她和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扯,所以她本能地拒绝:“不必了吧?我要走了。”
何晓曼听了儿的话却是一反常态地好言好语:“也就聊两句,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说完,何晓曼率先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儿心想,好吧,既然你想说两句,那我就洗耳恭听吧!两年前那样的场面我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听的呢?于是,儿在椅子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何晓曼的屁股朝儿这边挪了挪:“我有了孩子就结了婚,怎么天霖没跟你说吗?”
儿平复了乍见到何晓曼时的诧异,她摇了摇头,平淡又平静。她想,乔天霖怎么可能会跟自己说这些事情?没有见面没有电话没有邮件,她是切断了他的,也切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有时候她都佩服自己的决绝,怎么就可以做到这样?怎么就可以做到这样的决绝?
可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他们仍然在一起,又能快乐吗?他是为了她而放弃了自己的亲身骨肉,他是为了她背负这样的一个罪名,一个弃了自己亲身骨肉的罪名。
她不想他负疚,她不愿意当他看见她的时候也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肯定可以很快淡忘这些不愉快吧?
何晓曼看到儿神色淡漠地摇着头,又追问道:“难道你们没在一起?”
儿默不作声,她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儿的这副模样,让何晓曼猜到了**分。她沉吟了片刻便道:“几年前的酒会上,当我第一次见到乔天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他长得英俊气质迷人,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我自认为家庭条件优越,自身条件也是上选,在我这里,男性几乎没有免疫力,可他却是个例外。他没有被我的美貌给迷倒,也没有因为我的身家而对我青睐,他对我就像是对待最普通不过的客户,没有丝毫的不同。我留了私人电话给他,可认识两个月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给我。没办法,既然他不找我,我就只有主动找他了。”
儿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好好的一个早上,本来是想一个人无忧无虑地放空自己,却被留了下来听她和他的故事。可她早已退出了他们的世界,她已经十分知趣地离开,她已经狠心地断了所有的联系,她已经仓皇落魄地逃得远远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她还要坐在这里听他们的故事?
第二百零六章 生下那孩子 他说没婚姻
公园里的气温渐渐升高了,好在时不时地有微风拂过,人也不会觉得特别的燥热。
何晓曼的眼睛望向那些打闹嬉笑成一团的孩子,继续说道:“我何晓曼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男人,他乔天霖算是第一个吧?虽然我不介意女追男,可我也要面子,我也想翘着腿等他来找我。可是,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我去找他,我明目张胆地追求他,我对人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对于我的行为,他不闻不问。我见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就总是想方设法地去约他。”
何晓曼沉浸在回忆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应酬着我,到后来他就十有**地爽约,甚至还让我哥告诉我,他并不适合我。乔天霖,他是个让我看不懂的男人,可也是个真正的男人。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还是这么认为。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因为我的家世我的身材我的容貌而对我鞍前马后,他对我礼貌客气却平常冷淡。那一天,我去他的公司去找他,他居然很直接地对我说,我将来一定会遇上那个真正的爱人,可那个人肯定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对我越是这样的理智疏远,越是这样的满不在乎,我就越想和他在一起。”
儿觉得自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很想不礼貌地打断何晓曼的述说,很想唐突地告辞离开,可却被何晓曼接下来的话给震惊了。她听到她说:“那一两年,我们就这样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客户兼朋友的关系。直到那一天,他对我说,他要以事业为重,几年之内不谈感情。我知道他一直很忙,忙到住在了办公室里。我开始想,这个男人眼里是不是只有他的公司他的软件?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试图说服我自己,他不是我世界里的人,我必须放弃了!”
何晓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定定地看着儿:“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我一心想要嫁的男人不是因为工作繁忙没时间谈感情,而是因为和你在拍拖!我没有办法压制自己心里面的怒火,我痛恨你我诅咒你,我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固执地认为如果没有你,他最后肯定会和我在一起!其实,说来很可笑,他从来就没有认可过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又凭什么嫉妒你?可那个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又不服输,我就是钻了牛角尖,我怎么都走不出来。只要可以赢,我什么都不在乎!”
儿忽然有点怜悯何晓曼。何晓曼喜欢乔天霖,可她又得不到同样的回应。像这种单恋的事情,搁在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身上都不会有这种极端的反应。可她是何晓曼,她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主,在她的世界里,恐怕还没有挫折失败痛苦这样的字眼,所以她才会不甘心,不甘心输掉,更不甘心输在像儿这种平凡的女孩子身上。
果然,何晓曼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像在我这种家庭长大的人是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来的。当我认定是你的存在让他忽视了我的时候,我就开始留意你,我就开始调查你。这个世界可能会缺少很多东西,可永远不欠缺帮魔鬼推磨的人,只要你给他足够的诱惑。所以,我知道了你,我了解了你,我更掌握了你和他的一些动向。于是,我开始行动,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抢走了他!”
儿心下叹息,到底是谁抢走了谁?而谁又可以抢走谁?
何晓曼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无奈的笑,自嘲的笑:“现在想来,只觉得当年的自己还真是幼稚得可笑!被妒忌驱使,被愤怒蒙眼。你还记得‘原创’的年中酒会吧?那个酒会举办得太及时,因为它给了我自认为是绝佳的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我设一个局,演一场戏;这个机会可以让我明目张胆地接近他;这个机会可以让我毫无破绽地在他的酒杯里下药。”
下药!?这也只有小说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吧?儿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讶让她发不出声音。乔天霖曾经跟她提过,他和何晓曼发生的事情绝非他所愿,他说他甚至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看来他没有骗她,他不记得肯定是因为那些药,因为何晓曼下了药所以他才会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何晓曼看着儿瞪大的双眼,反问道:“很疯癫的行为,是不是?这么疯癫的行为居然还进行得非常顺利。酒会办得那么热闹,环境那么嘈杂,祝他们‘原创’生意红火的人那么多,天霖自然不会对于我的前来敬酒感到怀疑。所以他一饮而尽,当然也很快就醉了。你想想,红酒白酒加药效怎么不会醉得快?他醉得趴在了桌子上,自然不能再留在酒宴上,所以陆原想送他回去,可满屋子的宾客在那里,身为主人家的他怎么可能走得开?然后陆原让‘原创’的司机送他,我却对着陆原说,我说司机留着给客人用,而天霖,我来送。”
儿的心里一片凌乱和慌张,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在担忧着他,担忧着被下了药的醉了的他,担忧着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的他。好像又是回到了他忽然失踪的那个晚上!那个他忽然失踪的夜晚,她是那样的如坐针毡,她是那样的心惊肉跳,她是那样的焦灼不安!
而现在,听着何晓曼的诉说,她仿佛再一次身临其境。她听到何晓曼没有停顿地快速说道:“我当然不会把他送回公司,计程车直接就开去了酒店。酒店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可惜,我低估了那药的效力,到了酒店之后,他醉得只剩下心跳和呼吸了。可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直接就睡在了他的身边。”
儿觉得自己又是听不下去了,她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够了,我要走了。”
何晓曼心平气和地看着儿:“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既然故事都快讲完了,你就再忍耐几分钟。如果今天没看见你也就算了,可我们在这里都能遇到,恐怕也是老天的安排。所以,像这些放在我心里的事情不跟你说说清楚,我怕我下半辈子都没办法去面对我的孩子。”
儿的手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角,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你的孩子?”
何晓曼自嘲地笑了笑:“我的计划里当然有我的孩子。我想你肯定记得我们的那次见面吧?对你来说,印象应该很深刻吧?那么深刻的印象绝对不单单只是因为我和他的床照,更是因为我和他的孩子!”
她们那次的相见,的确是儿前半辈子最痛苦的梦魇,她甚至悲哀地请求过上天收回那天她所有的记忆。她宁愿做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也不愿意再次回想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何晓曼看着儿:“其实你没我长得漂亮,身材也没我好,家世更加没法和我比。所以我很有信心,当他知道我有了他孩子的时候,肯定会和我结婚。你想想,像我这么一个条件优越的女人,又有了他的孩子,他还能跑到哪去?电影里的男主角不都是这样妥协的吗?可我忘记了,生活不是拍电影。”
何晓曼又是叹气:“你知不知道,当他听到我说了孩子的事情之后有什么反应?他居然跟我说,如果孩子是他的,如果我要生下来,他会负责。但是,没有婚姻。他说没有婚姻!连孩子都有了,他居然还说没有婚姻!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可以这样绝情!我恨他,打心眼里恨他!我不会让他好过,我说我要生下那个孩子!”
儿听得心都揪成了一团,要怎样的爱才能把一个正常的人逼到这样疯癫状态?要怎样的恨才会在那样的情境下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到了最后,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是也没能够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么?
儿的眼睛慢慢地红成一片,她的心里,她的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刺痛着她,让她这样的难过。
何晓曼的声音由激昂渐渐平稳,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她也不理儿通红的双眼,继续说道:“其实,我很佩服自己的演技,因为像他那样聪明的男人都被我给骗了。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我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我肯定不会那么快就放弃,说不定会一意孤行地生下那个孩子,然后继续要挟他结婚。”
儿迷惑了,何晓曼根本没有他的孩子?
何晓曼瞅了瞅儿,然后看着不远处那个中年妇女臂弯中她的孩子,眼神变得温柔:“我的先生对我很好,虽然我不爱他,可我爱我们的孩子。还好那天晚上天霖醉得不省人事,还好我们什么都没做,不然真有了孩子,我就成了罪人。”
儿听得糊涂:“什么都没做?”
何晓曼收回视线:“那天晚上,我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对我做些什么,可他都被药酒灌成那样了,你说他还能对我做些什么?”
儿的脑子里面“轰”地一声巨响,她只看见何晓曼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可她却是再也听不到只字片语。这个情形像极了当年的何晓曼把床照和怀孕证明摔在她面前,然后对她说,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和她结婚了。
只不过那天,她的耳朵里塞满了何晓曼的那句,“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和我结婚了。”而现在,她的耳朵里回响着这句,“我们什么都没做,哪来的孩子?”
第二百零七章 爱情的傻瓜 未知的结局
眼看着就要接近中午时分,太阳越来越炽热了,就算是坐在树荫底下也能感觉到热力。可儿却像是没了知觉般地,以最初的姿势呆呆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的脑子里嗡嗡乱成一片,就连何晓曼跟她道别,她也置若罔闻。
这两年历经的折磨和苦痛,原来都是因为何晓曼设的这个局!原来都是因为何晓曼这样的一个谎言!
林儿!你是太傻么?往事一幕幕,就如同纪录片般地在她的脑海里轮回地播放着,是那样的快速,却又是那样的清楚!
回忆的胶带不停地旋转,迅猛地、有力地,拉扯着、跳跃着,一帧帧一幅幅,那么多,那么多的画面,那么多的镜头!而到了最后,所有的转动都停止,所有的画面都不见,所有的记忆全部定格于乔天霖那张慌乱凄惶悲伤又难过的脸,耳边不停歇的是他焦灼急切的声音:“丫头,别离开我!”
心是那样的疼痛,痛到连呼吸都没有!几秒钟的窒息之后,儿忽然地就哭了,她不管不顾地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如此声嘶力竭,哭得如此肝肠寸断,似乎要将胸臆充斥的委屈和心里积聚的悲伤一股脑儿地给宣泄出来!
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路人看到了她,看到了哭得昏天黑地颠三倒四的她。他们不明所以,他们指指点点,他们小声议论,可却也没人上前询问。因为儿已经是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头发凌乱,这般疯癫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
就在路人不明所以百般猜测的时候,儿的手机铃声响了。以儿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还听得到手机铃声?而电话那头的人好像非要找到儿不可似的,刚开始,铃声响了好几声就停了,隔了几分钟之后又是响起。可是慢慢的,那个人好像也失去了耐性,铃声一遍又一遍地连续响起,十几二十遍。
儿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她那对赤红的眼睛流不出泪来了,因为眼泪已经流干!她抬起头来,盯着天上如絮翻飞的白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空白一片,思想和意识统统不见了踪影!
手机短暂的弱电提示音“哔哔”地响起,轻微却清晰。蓦然之中,急促的手机铃响一声接一声地开始催促。儿茫然地低下了头,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等她拿到了手机,看到手机显示屏上的名字,她的思维才慢慢地回拢来。
思绪又聚拢到了脑海,回忆又开始在心里翻腾。听着不能停止的手机铃响,儿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按下了接听键。是刘皓,他紧张而焦灼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传来:“儿!你在吗?你在哪里?怎么不听电话!?”
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了声音。她的身体发软,她的脑袋炸裂,她的喉咙好痛,她想微笑却是笑不出来。听不到电话那端有人回应,刘皓着急地追问:“儿?是你吗?你在哪里?”
儿死劲地吞了吞口水,疼痛让她闭了闭眼睛,她用尽了力气嘶哑着嗓子告诉了刘皓她的所在地。可她的话还没落音,手中的手机却忽然黑了屏。原来没有电了,连手机都没了电自动关机了。儿苦笑了一下,在长椅上猝然倒了下去!
当刘皓找到儿的时候,她就倒在那里紧紧地闭着眼睛。看到儿的模样,刘皓的心里一阵刺痛。他几步跨到儿的身边,又蹲下身来,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模糊中,儿听到了刘皓的声音。努力地,她睁开了红肿的双眸。看着眼前放大了的刘皓焦灼的脸,儿目光空洞地望着他后面的天空,好像要把那云层看穿,看看那云层的后面到底有什么?可十几秒之后,她又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深城,第一人民医院,三楼的病房里。刘皓坐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孩子,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刚才,在公园里,当他看到倒在那里的儿,马上就打了电话,呼叫120来急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他把儿抱在怀里,等着120救护车到来的时候,他觉得儿瘦得没有了重量。
这是他曾经的小女友,这是在他打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给他递毛巾递水的小女友;这是在他进了球赢得了比赛的时候跟着同学们兴奋呼喊的小女友;这是在他因为和一帮狐朋狗友宵夜聊天而放了她鸽子的时候瘪着嘴走开的小女友。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这么瘦弱,那个时候的她也没有这么忧伤。是啊,现在的她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即便她对着他笑,他也还是能够感受到她那淡淡的忧伤。
对刘皓来说,这两年最后悔的事情恐怕是和儿分手吧?他总在想,当年的他怎么就会那般幼稚愚昧地放开了这样一个可人的女孩子?所以,当他再次遇见了她;当他再次看到她那对清澈无垢的眼睛;当他在曲终人散夜幕深沉时想起她巧笑倩兮的脸;当他知道她因为失恋而来到了岛城的时候,他心中未泯的火苗被熊然点起。
他想,就连老天都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又怎么能够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于是,他走近她,他关心她,他爱惜她。到了后来,连庄薇都说:“刘皓,你若还能,也还想让她幸福,就好好地对她,不要再让她受苦。可如果你没有让她快乐的能力,就请你离她远点!”
他是真的在好好地珍惜她,他更不想让她再受半点的苦。可是,这么多个日子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办法走进她的内心。她把自己的心门紧紧地关闭,还唯恐不牢靠地上了锁。她锁住了自己的心,锁住了对感情所有的幻想和**。这样的她又让他如何去靠近?
钢铁的支架上,悬挂着的吊瓶里,白色的滴管内落下一滴又一滴的药液,这些药液通过她的血管输入她的身体。她的血管很细,刚才那个护士在扎针的时候找了好久,又刺了好几针才把针头给扎进去。
护士在扎第二针的时候,刘皓已经不淡定了。他对着小护士吼了一声:“你会不会扎针?”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他这么一吼吓了一跳,还是因为技术真的不过硬,小护士又试了两次才把针头给扎了进去。
刘皓心疼,他心疼儿挨了那么多次的扎针之痛。他想,这么冰凉的药液流进她的血管,肯定是冷的。于是,他抬起手来,帮她把被子拢紧。他知道,她是怕冷的。
他记得,他曾经答应过庄薇,他会照顾儿,他更会保护她。可是如今,她却苍白了一张脸躺在了病床上!所以,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这个爱情的傻瓜!
是啊,她就是个爱情的傻瓜!刘皓把儿没有打吊针的那只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柔软而纤细。他用他的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指尖,她的指尖修长却冰冷。
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儿的手,心里有如巨浪翻腾。他想,肯定是他,肯定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肯定见到了她!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她怎么可能会无端端地去了公园?又怎么可能会哭得没了气力晕倒在地!?所以,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男人!
是的,十几个小时以前,在那间陆原和庄薇摆酒宴客的酒店里,在那间酒店十六楼的套房里,他和那个男人见了面!
刘皓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从儿的房间出来之后才进了他的房间。他只知道,那个男人有着挺拔的身材,桀骜的姿态,坚毅的轮廓和睿智的眼神。
他只知道,是那个男人叩开了他的房门,是那个男人不依不饶的对视,是那个男人微蹙着硬朗的眉峰,是那个男人强压着情绪质问:“你怎么可以让她这么瘦?”
一想到这里,刘皓心中的怒火顿起!就是那个男人!就是那个男人让儿昏倒在公园里!就是那个男人让儿昨晚郁郁寡欢!就是那个男人让儿不管不顾地喝着红酒!就是那个男人让儿的眼睛里沉淀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忧伤!就是那个男人让儿的笑容里掺杂着不为人知的哀愁!更是那个男人让儿不再有勇气去触及爱情!
可是,那个男人,昨晚居然还敢走来问他,问他怎么可以让儿瘦了?!面对这样的质问,他是怎样回答的?
刘皓回想起自己不可抑制的愤怒的回答:“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有资格来过问她的事情?”
本来,刘皓想用这样的反问来挫败他,让他内疚让他后退,却未料他即刻冷声问道:“你又有资格!?”
是啊,其实他也没有资格,对儿,他也早已没了资格!可是,一想到儿为了这个男人不爱惜自己,刘皓的心拧成一团!
于是,两个男人,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在酒店套房的中央对峙着。他们两个不再交谈,可却似有万马奔腾的厮杀在风起云涌!
原来,两个男人早就知道了对方;原来,两个男人早就知道了那些过往!
只是,运筹帷幄的他们,什么都能掌握,却唯独不能知晓结局!
第二百零八章 生命的齿轮 及爱的旅程
儿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以为她不会再醒来。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梦就是一次坐着时光穿梭机的旅程,因为,她竟然梦到了儿时,儿时的江城。
那还是她没有读书的年纪吧?不然她怎么会拿着半个苹果从奶奶家的老屋里跑出来?不然她怎么会和成群结队的小朋友们乐此不疲地捉着迷藏?不然她怎么会穿着小花裙和伙伴们一起玩泥沙?
而正当那个调皮的小男孩李亮将一把沙子扔到她头发上的时候,孩子王乔天霖从对面的马路牙子向他们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刚刚从树上捉到的蝉。
所有的小朋友都被那只蝉给吸引了,他们围着乔天霖,争先恐后地想要去触摸。乔天霖却挥开孩子们的小手,他把那只蝉放进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然后在袋子的最上端扎了两个小孔。
不知怎的,她就被簇拥着的小伙伴们挤到了乔天霖的跟前,乔天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满头的细沙。他扫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问道:“是谁做的?”
小朋友们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们的孩子王,只见乔天霖指了指她的头顶:“是谁把沙子洒到她头发上的?”
玩沙子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在自顾自地玩耍着,哪里会去留意是谁洒的沙子?而肇事者李亮更加不会把自己的“恶行”给说出来。所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作声。
孩子王瞅了瞅这帮小屁孩,然后看着她问道:“是谁洒的沙子?”
她挠了挠自己头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亮,又看了看乔天霖。静默之中,那只被困在塑料袋里的蝉开始不停歇地叫着,它的鸣叫声无助而哀伤。
她的注意力被那只悲鸣的蝉给吸引了,她没有去回答到底是谁洒了她一头的沙子,而是扬起稚气的脸庞,向孩子王恳求:“天霖哥哥,我们把这只蝉放了吧?你听,它叫得好可怜。”
一群孩子听到她的恳求纷纷不悦,七嘴八舌地表示不同意。好不容易把天上飞的捉了下来当作“宠物”来玩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掉?可是他们知道,像这种事情,他们再怎么争吵也无济于事,因为最后决定权永远属于他们的孩子王。所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乔天霖。
乔天霖蹙着眉心,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对着李亮问道:“你想放了它,还是留着它?”
李亮连声应道:“我想留着它。”
乔天霖点点头:“好!”
他的话音未落,便在众多小伙伴们的惊呼声中,解开了手中的塑料袋,放飞了那只蝉。
看着天空中越飞越高的蝉,穿着小花裙的她笑了,笑弯了她黑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天真烂漫的笑靥,孩子王也扯开了他嘴角的弧度。
她想,原来,一个人笑的样子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因为,到了现在,乔天霖也还是保持着这样一种笑的方式。她觉得,他的笑,总是那么的吝啬,吝啬到只是上扬着嘴角,而不是开怀地大笑。
你看,他又是扬起嘴角迷人的弧度对着她笑了。他对着她微笑着,他的笑让她心动不已。可这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如此的熟悉?
她环顾着四周,原来,这是深城;原来,这里是“摘星苑”。
你瞧,门口鞋柜上的手工竹篮还在那里呢!她记得,那个手工竹篮是她在立天百货的四楼买的,她买下那个竹篮是想着用来搁放钥匙和一些零散东西的。
她记得那天,在立天百货看到那些竹篮的时候,她就爱不释手了。因为竹篮是纯手工编织的,底衬粘缝着棉质的小碎花布,篮子的四周用白色和浅绿混搭的缎带花蕾点缀着,煞是好看。
白色和浅绿是她最爱的搭配,所以她一下子就买了三个竹篮。一个就放在这鞋柜上,稍大一点的放在电视柜的左边装零食,还有一个最大的则放在浴室里摆放浴巾。
那个时候,她以为,这么细微末枝的小玩意儿入不了乔天霖的眼,却未料他竟是留意到了,而且还说了句:“这篮子还不错。”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
她笑了,在梦中笑弯了眼眉,她正笑嘻嘻地拉着乔天霖去宁远路的那间精品店。她很喜欢去逛那间精品店,因为在那里,她总能发现让她惊喜的小玩意儿。
她知道,他是不愿意进那间精品店的;她知道,他会觉得精品店里卖的都是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儿,他一个七尺男人进了去总有些不伦不类。虽然她都知道,可她偏要捉弄般地拖了他进去。
她以为他会站在一旁等她,可没想到,当他一看到摆放在左手货架上的那对亲嘴小瓷人时便环起了手臂,饶有兴趣地说道:“唔,这个女娃娃像你。”
她听到了,就凑过去仔细地瞧,却怎么看怎么不像。于是,她问道:“哪里像了?”
他扬起了嘴角,又揽紧了她的腰,然后才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低语:“屁股很翘,而且,有肉。”
她面上一热,随后忿忿地想要挣脱他的手臂:“那个男娃更像你。”
他“哦?”了一声却不搭话,她便接着说道:“他和你一样,也有点近视,高矮胖瘦都分不清。”
他“呵”地笑出声来,惹得年轻的女售货员和几个顾客频频地望过来。本来,像他这样一个帅气冷傲的男人出现在精品店里已经是备受瞩目了,忽然地他又这么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只让人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个淡漠的男人笑得这么开怀。可他才不去管旁人的目光,只是抬手拿过那对瓷娃娃去买单:“既然这么像,那就买回去。”
最后,那对亲嘴的小瓷人被他们捧回了“摘星苑”,在灯火通明的夜晚泛着暖暖的瓷白的光。
可就在那对小瓷人安静甜蜜的时候,盛芳兰那对被妒忌愤恨烧红的眼睛挡住了所有的画面!她的喝斥声瞬间响起:“你是第三者!”
而后,何晓曼那张漂亮妖娆的脸也出现了!她踩着九寸的高跟鞋,几步就走到了电视机柜的右手边,拎起那对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亲嘴小瓷人,“啪”地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小瓷人摔碎的声响刺痛着她的心!地上满是摔碎的瓷片,眼前却是乔天霖哀伤落寞的模样!他眼睛里的深沉让她怎么看也看不清,他俊朗的轮廓也模糊到再也没有办法去辨认!可她却听到他在说,他在焦灼无奈而悲伤地恳求:“丫头,别离开我!”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般钝重地疼痛!她想,她是哭了么?不然,她怎么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冰凉?
可是,泪还没干,凉意仍在,她又闻到了花香。她使劲地呼吸,是她喜爱的花香呢!原来,是“摘星苑”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的白色栀子花,那新鲜的花瓣娇嫩欲滴,散发着幽然的香气。
她看了看四周,除了厨房里忙碌的乔天霖的背影,什么人也没有。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穿上拖鞋,把电视机柜上那对还在欢欢喜喜亲着嘴的小瓷人摆正位置。然后,她抬脚走向厨房,走向那个颀长伟岸的身影。
那个男人好像很专注地在摆弄着什么,并没有留意她的到来。于是,她轻轻地靠着厨房的墙壁,安然地看着男人的侧面。她发现这个男人瘦了,清瘦让他面部的轮廓更加突出,硬朗的眉峰更加坚毅,高挺的鼻梁更加立体。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瘦了,她只觉得心疼。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在做菜么?”
男人转过身来,他的嘴角噙着笑意:“我在等你。”
她的心在发颤:“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
他的神情有些黯然:“不是,你离开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疑惑:“那我离开了多久?”
他回答得很详尽:“两年零十二天,一万七千八百零八个小时。”
她的眼里开始有水雾氤氲:“为什么我会离开这么久?我有告诉过你,我会离开这么长时间么?”
他摇摇头:“你没有告诉过我你几时回来。”
她的心脏缩成一团:“那你还等什么?如果我不回来呢?”
他的剑眉上扬:“没有如果,你肯定会回来的。因为,你最喜欢的小玩意儿都在这里。而我,也在这里,你不舍得丢下我们不管。”
揪心的疼痛撞击着五脏六腑,她的眼睛里流下泪来,再也没有办法去抑制。他一步跨到了她的跟前,他用他那温暖而宽厚的掌心托起她小巧的下巴,他用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抹拭着她掉落的泪滴。
她的泪愈加地多了起来。他不明所以,急忙将她揽进怀里。他清冽的男性气息满满地笼罩着她,她的眼泪濡湿了他的前襟。
时间仿佛停驻,四周一片静寂。所有的事物就如同说好了似的,安谧而宁静。终于,她止住了眼泪,他将她的下颌轻轻托起。他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太过深情,那深情浓到就要化不开。
她觉得自己恐怕是迷失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了,不然怎么会睁不开迷蒙的双眼,不然怎么会一觉不醒?
如果可以,她想,如果可以,她还真的不愿意再醒来。因为,她不舍得。
她不舍得他漂亮的黑眼睛;她不舍得他唇边迷人的笑意;她不舍得他略带粗粝的拇指摩挲她手心的触感;她更加不舍得他霸道却极尽缠绵的亲吻。。。。。。
难以割舍,是那样的难以割舍!因为,她是这样地想着他,她是这样地念着他,她是这样地爱着他。
所以,她不愿意醒来,她怕她一醒来他就消失了去,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去触及!
。。。。。。
距离深城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有座小城叫作淮城,淮城上有个小镇叫作花镇,花镇上又有一个小乡村,那个乡村烟霞环绕遍野山林。而在那山峦叠嶂之中屹立着一间寺庙,寺庙终年香火不断钟声绵延。
就在那间不知名的寺庙里,有个男人曾经虔诚叩拜:我不舍得她走,到底要怎么做她才会回来?
佛祖俯视着芸芸众生,合掌含笑:不舍哪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