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意外的可爱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回了马车之后,慕云汐的脸色便沉静的有些诡异,冬梅小心地瞅了一眼,便听帘外车夫压着嗓子询问了一声进来。
冬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慕云汐的方向,却见她已经闭上了双眼,整个人仰靠在软塌之上,想来心情不好,便回了一句,“先回郡主府吧。”
“百宝街。”耳边却传来一句吩咐,冬梅斜眼看过去,自家小姐还是处在闭目养神的状态,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嘴唇动了动,不知想到一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便对着帘外叫了一声,“就去百宝街吧。”话毕,便拿了一条披风盖在慕云汐的身上,自己则守在她的身边,静默无声。
与安之柔的见面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波澜不惊,那些欺骗,利用,背叛,虽然已经随着岁月的沉淀变成了久远的记忆,但只要一想起,便是深刻的沉痛,每每想起,都无法避免的有些难过,但她早已过了喜怒皆形于色的年龄,那些不可言明的痛,自己默默消化便是了。
马车晃晃悠悠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慕云汐接过冬梅递过来的面纱戴上,再用披风将整个人罩了起来,确保无处可窥之后,这才跟着冬梅下了马车。
“殿下,小的就在街口等候。”马车夫对着慕云汐行了个礼,便驾着马车往街口的方向驶去。
慕云汐刚眯了会觉,眼神还有些朦胧,站在她旁边的冬梅便笑着指了指前方,“小姐你看,那边有卖糖人呢,奴婢买个糖人给小姐吃吧。”
糖人?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个摆糖人的小摊,眼神立马光亮了起来,却在瞬间黯淡下来,眼神略有些幽怨地瞅了瞅旁边有些不明所以的冬梅。
右手极为讨厌的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脸颊鼓的跟只仓鼠似的。
“哼!”
“呃,这个,是奴婢考虑不周,不过小姐,这里鱼龙混杂,面纱还是要戴的,不许摘下来!”
一声呵斥,慕云汐欲解面纱的小手默默地收了回来,再次哼了一声,眼神越发幽怨,发了力地盯着冬梅,一个劲地瞧。
盯---
“.....”
盯---
“好吧,等会回去的时候再买了,马车上吃,如何?”万般无奈之下,冬梅只好后退一步,扶额而叹。
面前之人立马笑靥如花,开开心心地就朝着前面的大街走去,冬梅好笑地摇了摇头,紧跟着走了过去。
小姐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过意外的很可爱呢。
现在的心情看起来应该好点了吧?
眼神温柔地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冬梅勾了勾嘴角,眉眼处的忧色总算散了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快来看一看,快来瞧一瞧,异域专有的面面镜,看看这模样,照的多清晰,比起铜镜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呢,,这位小姐过来看一看吧,你看你长的这么好看,不买一面回去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容貌要是看不清晰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你说对不对?”
慕云汐:“.....”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我这还戴着面纱呢,你就知道我好看了?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是一种天赋。
那卖镜子的摊子像是知道了慕云汐此刻的心中所想,立马笑得一脸殷勤道:“小姐虽然戴着面纱,但这双眼睛,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要是再涂点胭脂抹点粉,那就更加沉鱼落雁了,小人这面镜子可比一般铜镜清晰多了,买一面回去,也好更清楚地看看自己的妆容不是?小人这边还兜售胭脂水粉,皆是外头进的上好货品,小姐要不要瞅瞅?”
说着,没等慕云汐点头,那小贩便开始推销起他桌子旁边放着的胭脂水粉了,嘴里更是滔滔不绝,虽然没有什么文采,但也是一句不重复,听得慕云汐跟冬梅俩个人一愣一愣的,眼睛里面都写满了好厉害三个词,看得人家小贩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巧这小贩还是一个青年小伙子,面对两位姑娘的凝视,挠了挠头,较为腼腆地笑了笑。
“姑娘要是想买的话,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一点哦。”他抬了抬手,比了一个数字,说道:“只要十两银子,这面面镜便卖给你们了,还附赠一盒胭脂给你们哦。”
这生意做的。
“你抢啊,一面镜子十两银子,太贵了。”慕云汐还未说话,便听旁边一声吼,侧头看见冬梅一脸激动地瞪着双眼睛,一脸你不要看我不懂市价便唬我的表情。
小贩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位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但性子却如此...直爽,愣了一会之后,又开始推销手中的东西来,“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看看这面镜子,能跟市面上那些铜镜相提并论吗?这就好像一个丑男跟一个美男给你提亲,你是想嫁给长得丑的呢还是想嫁给好看的呢?”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冬梅皱了眉头,一脸深思纠结的模样,小贩一看,再接再厉道:“这就好比于普通铜镜跟我手里这块面面镜一样,哪个更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十两银子绝对不贵,而且这东西买回家只要妥善保管一下,用上个三年四年绝对没问题,十两银子,用上三四年,可能还不止,这分摊下来也就一天半个铜板的事情,半个铜板能买来什么?一个包子都做不到,很实惠了。”
“这,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脑子被面前人的话绕的一团乱麻,冬梅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原本坚定的立场立马抛之脑后。
小贩眼看有机可乘,积极地将手中的镜子递给冬梅看,“姑娘你瞅瞅,是不是特别清晰,这平常要是描个眉擦点粉什么的也方便了点不是?”
冬梅原本还犹犹豫豫的表情在看到镜子清晰无比的另一个自己后眼神变得闪闪发光起来,捧着那面镜子爱不释手来,“真的,连痘痘都看得一清二楚,哎呀,我什么时候长痘痘了。”
“痘痘?姑娘,要不要再试试这款药膏,百年老字号的大夫精心制作而成,专门针对女儿家脸上这种小痘痘,里面还放了薄荷和香精,你闻了闻,是不是很香?买一盒回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擦上一擦,过两天准好,如果你买了这面镜子的话,那附赠的胭脂不要,这盒药膏我可以半价卖给你哦,原价是一两银子,你只要给我五十个铜板就够了,很划算的。”
“真的假的?”抬了抬眼,冬梅有些不敢确信,但手中这盒药膏确实很好闻,是她喜欢的味道,犹豫不决。
第四十七章:我很欣赏你的口才
小贩一脸真诚地回道:“童叟无欺,姑娘放心,我这摊子虽小,但也算在这条百宝街上待了好几个年头了,要是不好用,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恰好一阵风吹来,冬梅眯了眯眼,头发被吹的有些乱,伸手去拨,却打结了,正皱着眉,面前便递过来一把梳子。
“谢谢。”接过一梳,还挺好用。
耳边又传来小贩的声音,“姑娘,你手中这把梳子是一把经过精心打磨的桃木梳,是不是很好用?还有那上面的雕纹,是不是很好看?要不要买上一把?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就当送给你,只要八个铜板的成本费就够了。”
“这....”冬梅看着手中快拿不过来的物件,一时间变得有些迟疑不定。
“走过这个摊可就没这个货了,姑娘你手中这把桃木梳卖的可就剩这最后一把了,你要是不要的话,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卖没了。”
“好是挺好,可是这价格,等等,要买东西的不是我啊。”终于想到初衷的冬梅扭头立马看向慕云汐,却见自家小姐正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貌似已经看了很久了。
见自家这个傻丫鬟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个自己,慕云汐轻笑一声,接过她手上的物件全部放回面前的小摊之上,眯着一双眼睛细细地瞅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小贩,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倒是很会做生意啊。”这一来一回间便把她家这个单蠢的小丫鬟忽悠的服服帖帖的。
冬梅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眼神怔松了会,立马恍然大悟起来,自己这是被面前这个小贩下套了,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她还不如她家小姐聪明。
“姑娘此话何意?”小贩看着面前女孩那双通透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见她将物件都放回摊位上,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开始有些挂不住。
慕云汐一言不发,就是这样盯着她,年轻小贩被看得头皮发麻,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一脸受到诬陷的表情振振有词道:“姑娘莫要这样看着我,你们若是要买便买,若是不想买我也不会强求,实在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实在是让我有些莫名。”
“那个,你要不要尝试开家店铺?”
小贩:“?”
冬梅:“?”
“小姐...”
“别说话,保持沉默。”
“哦。”委屈的闭上小嘴巴,不敢多言。
慕云汐上前半步,更近地看向摊位对面的年轻小贩,眼里闪烁着兴趣满满的光芒。
她继续说道:“如何?你要是不想自个开店铺的话,我也可以直接聘用你为我名下店铺的掌事,然后把经营权交给你,只要你赚了钱,我们便五五分,如何?”
“姑娘这玩笑开的有些大了,小人一介乡野村夫,也就是个摆摆摊的命,店铺什么的,对小人来说,太过遥远了。”小贩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上笑意,但语气中却没有多大的兴趣,想来是以为慕云汐是在胡言乱语。
“遥远吗?”面纱下,慕云汐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只要你同意,我可以立马给你一家店铺经营,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我名下的店铺,嗯,有点多,东西南北四个街道都有我名下的店铺,离这里最近的只要步行个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走到,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这人一向爱惜人才,特别是口才如此好的人才,做生意嘛,最重要的便是口才这一方面了,小伙子,我看你在这一方面很有前途,不忍让你在此埋没下去,如何?要不要跟我这个伯乐走啊?”
小贩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站在他眼前的慕云汐,突的就笑了起来,一脸迷惑地问道:“姑娘你就如此确信我是匹千里马,这要是只骡子可怎么办呢?”
“就冲你这句话,我就一定要聘用你。”慕云汐非但没有犹豫,眼里反而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让人不容忽视。
年轻小贩突然就来了那么一点念头,先不管面前这‘馅饼’是真是假,去看看总不会吃亏,机会都是要靠自己把握的,而且,看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还带着丫鬟在身边,可能真的如她所说,他每天在这里摆摊也赚不了多少钱,家里还有老母赡养,要是真的另有一条好的出路,自然欢喜。
决定了,就先过去看看,反正他一介男子,还怕被拐卖了不成?
“好,如果你所说真实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真的有店铺的基础上。”他谨慎地开口道,与面前这个小女孩达成合作关系。
慕云汐微微一笑,爽快地拍了拍他的摊子,道:“收收摊子,待会我就带你去看店铺,让你眼见为实,到时候直接在店铺里商议好一切,也好让你尽快工作。”
年轻小贩虽然还有些怀疑,但还是照着她说的话收了摊子,只不过手要拿到摊子前面先前他推销的那三样东西的时候,却被一只小手一股脑的拨了过去,抬头,正对上一双理所当然的眼神。
“做为一匹千里马,送点东西给你的伯乐不会反对吧?”
年轻小贩:“.....”
吃瓜群众冬梅:“.....”
“给你给你。”小贩抽了抽眼角,有些无语凝噎,他突然有些怀疑,这小丫头片子不会是为了骗他镜子所以才说的刚才那堆话来吧?
但仔细想想,这个想法却是不成立的,毕竟从现在开始,他可是会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一直到她所说的店铺为止,就算是骗,如此轻易就能被揭穿的谎言,开玩笑的吗?相反,她拿了东西之后,他反而更安心了一点。
等等,她不会是知道自己心中的迟疑,所以故意这样做的吧?
脑海内思绪转了一圈,他又很快推翻了这个结论,怎么可能,想太多了,这姑娘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哪来那么多弯弯肠子,估计就是想要那面镜子罢了,要真那样的话,这脑袋瓜子得是有多聪明。
“磨蹭什么,快点。”正想着,头顶传来一句催促的话语,抬头一看,正是刚才被自己忽悠的少女。
“冬梅,你温柔点,别吓着人家了。”旁边,声音甜糯的少女安抚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带着几许无奈的纵容。
“哼,要不是小姐护着你,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摊子,敢给本姑娘下套...”冬梅还有些不甘,但在看到慕云汐越发不悦的眼神之后,只好挥舞了一下拳头便作罢,没敢再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你呀你,明明是你自己愚笨,还非得怪人家,人家强迫你买了吗?没有吧。”既然已经把人拉过来了,那就是半个自己人了,慕云汐自然要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但冬梅就不乐意了,自家小姐不帮衬着她还偏心外人,怒。
第四十八章:不是那个右
“小姐,明明是他...”还想再反驳几句,便接受到慕云汐一个警告的眼神,闭了闭嘴巴,暂且忍了去。
将头撇向一边,暗自生着闷气。
“咯,你的东西,拿好了。”慕云汐又好气又好笑,无奈摇了摇头,将手里已经包装起来的三样东西一股脑全部塞在了冬梅的怀里,对上她一双怔愣的眼神,也不解释,将视线快速转到一旁已经收好摊子的小贩身上,琢磨了一下,便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左佑。”
“左右?”这名字取的稀奇,慕云汐难免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忍俊不禁。
冬梅就没这么含蓄了,一听这名字,立马笑得满脸灿烂,即便是对面年轻小贩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好了,她也恍若未闻,依旧笑的放肆。
哼,让你刚才忽悠我,左右?左右,哈哈,不行,笑死。
“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右,是保佑的佑。”看着那名叫冬梅的少女笑的那么欢快,左佑心里有些郁结,但也还是稳着情绪耐心解释一番。
“你这名字取的...”冬梅还在笑,却被自家小姐呵斥了一声。
“冬梅,不许如此无礼。”
看着慕云汐满眼的肃然,冬梅慌忙捂住了嘴巴,讪讪一笑,乖乖的不再乱言。
慕云汐看着她眼底还未完全褪去的笑意,故作责备地瞪了她一眼,接着便把视线转回到面前人身上。
“左佑,你在这条街上摆摊多年,稀奇古怪的玩意应该没少见吧?家中长辈近日要过生辰,最喜欢这些稀奇的小玩意,我寻思着来这里挑上几件,但这漫无目的的寻下去也寻不到什么好玩意,你在这条街上待了那么多年,应该比我熟悉这条街上的情况,要不这样吧,接下来便由你来带路,我们一起去‘寻宝’吧。”话尾处嘴角微微上挑,语气听起来调皮中带着点轻快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放松许多。
“那店铺。”
“不急,买了东西再去,礼尚往来,等会你要是有什么看中的东西跟我说,我给你买,就当这面镜子的还礼,如何?”
她说的这般客气,左佑反而有些不自在了,紧了紧肩上的大包袱,笑着回绝道:“这就不用了,只要你刚才与我承诺的话不是骗我的,那便很好了。”
“这你放心,我慕...本小姐向来一言九鼎,绝无虚言。”拍了拍胸脯作保证,却没注意力道,把自己给拍的咳嗽起来,旁边冬梅立马担忧的上前来询问,慕云汐挥手让她退下,笑容有些尴尬地冲着面前的少年解释道:“那个,身体不大好,没啥大碍的。”
“嗯。”人家明显不想说,左佑也不是没眼力见的,而且他也不关心这些,便点了点头,抬头四下看了看,便伸出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道:“那边有个异域奇货铺,稀奇的玩意最多,可以去那边看一看。”
顺着他的手指,慕云汐一眼看了过去,人潮人涌间也看不到店铺在哪里,便收回视线对着他笑了一声,道:“那我们走吧。”
三人便这样朝着异域奇货铺进发。
一个时辰后,慕云汐心满意足地出现在街口的位置,相府的马车正在那里候着,车夫一见慕云汐等人,便立马从马车上下来,上前接过冬梅手里的大包小包,然后自动忽略了冬梅身后同样也是大包小包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的布衣少年,尽职地对着慕云汐行了一个礼,便跑去后面安置手中的物品了。
左佑见自己被完全忽视,倒也不恼,径直跟着那车夫,然后将手中的大包小包丢在了他放置的物品旁边,中途,那车夫满脸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他也不尴尬,冲着车夫笑的一脸亲和。
车夫再次觑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便从他身边绕过,跑去驾车了。
左佑:“.....”这富贵人家的车夫就是不一样,性格真是高冷,不过举止之间倒也没有对他有任何无礼之处,想来其主人也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
想到这,左佑便有些头疼,那小姑娘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但那杀起价来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现下细细琢磨一番,莫名有种被诱拐过来的感觉,偏偏他还心甘情愿地跟过来,真可怕,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是这个世界改变的太快还是他从未弄懂过这个世界?
纠结。
“还愣在那干嘛?难不成你想跟在马车屁股后面走路去?这个我倒是不介意的。”耳边传来少女不耐烦的声音,左佑抬头看去,立马对上一双瞪大的眼睛,是那个叫冬梅的丫鬟,心中无奈叹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早知如此,他刚才就不推销的那么起劲了,这下倒好,被人家怨上了。
糟心。
站在偌大的店铺之前,看着那豪华的装修风格,再瞅瞅那烫金的牌匾,缘玉阁三个大字震的左佑有些飘飘然,整个人好像卡住了一般,久久反应不过来。
“这,这...”他不是在做梦吧,这可是缘玉阁啊,京城三大顶尖玉器店铺之一的缘玉阁啊,这这,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神色有些恍惚地掐了自己一把,嗯,疼,不是在做梦,淡定,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
“这缘玉阁的主人是小姐?”快速将心情调整好后,左佑开始询问道。
慕云汐一直都在关注他的神情,见他能这么快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走吧,带你进去看一看。”
说着,她便顾自走在前头,左佑跟随其后,经过那块烫金牌匾下面的时候,还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是眼里,比较刚才更多了一丝期许在里面。
即便只是伙计也好,他也想在这样的店里面做工,不单单是为了高额的月俸,其实他自己也很喜欢玉石,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爱好,而且,他发现,他有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能够一眼看透玉石的真假,可惜他出生贫穷,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攀不到能够接触这些东西的高度,所以这项天赋便一直埋没了,就连他自己也被生活的无奈所迫,渐渐忘记了这项技能,可是现在。
望着面前这道看似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小小身影,左佑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神色有些难言,但很快,他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已经转换为一片坚定。
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只要眼前这个小女孩能够兑现她的承诺,他便一定会竭尽所能将缘玉阁做大做好,千里马只有遇见了适合它的伯乐才能发挥它的用途,不然,它永远也只能蜗居在那小方天地之中寂寂无闻,到最后遗憾一生。
知遇之恩,堪比再生父母。
第四十九章:玉器大师
“冬梅姑娘,您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小主子身边...”
“咳咳。”
一进门,便有一名眼尖的管事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正说着,却见冬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旁边的人,视线移过去一看,这身高,这衣着,还跟在冬梅姑娘身边,这这,不会是...
“小的该死,竟然没有看到小主子亲自驾临,怠慢之处,还请小主子降罪。”说着,拂起裤摆便要下跪,中途却被慕云汐拦了下来。
“不必如此多礼,此番前来没有事先告知,也是我鲁莽,不怪你,前些日子洪老不是说要辞去掌事一职,回家养老吗?我就想着何时再派一个人过来接管这职位,也好让洪老他放心回家颐养天年。”
那管事一听,顿时就激动的红了眼眶,哆嗦着嘴唇感念道:“区区小事,没想到小主子您竟然还记挂着,且还亲自走上这么一遭,只可惜洪老现下不在阁中,否则,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呢。”
慕云汐噗呲一笑,眉眼之间皆有点无奈,她挥了挥手,调笑道:“还是别了,就洪老那性格,到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应付不来,唉,要不是洪老确实已经年迈了,否则我还真舍不得让他离开,毕竟在玉器这一方面他是真的厉害,即便只是一块原石,放在他手中把玩一下,也能在半柱香的时辰之内知晓出不出绿,他一走,缘玉阁也算是损失了一员大将不是?”
“是啊,这些年来,靠着洪老的名声,慕名前来买玉的人可是不少呢。”管事也有些感叹,但也只是感叹罢了,毕竟洪老今年已经七十有余了,就算他有心再留下来,但他们也不能不顾忌老人家的身体。
左佑一直站在后面,听着俩人的对话,有些迷迷糊糊的,但他也算聪明,很快便梳理清楚了她们在说些什么,这洪老,他也曾听说过,是玉器界的大师,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是缘玉阁的掌柜,也许是人家往日行事太过低调的缘故,又也许他并没有机会接触这一方面的缘故,所以他并不太了解这些,可如今听来,面前这位答应过他许他掌事之位的小姑娘不会是想要让他代替那位玉器大师吧?
我的天,他哪有这个能力,心里慌得一批。
正在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自己此刻的处境,手臂便被一拉,惯性使然,一下子便被推到了最前面,抬头,正对上一双迷惑不已的眸子,带着几许不敢明露的探究。
身后,传来少女轻挑的声音。
“这位,以后就是缘玉阁的掌事了,接替洪老的位置,你们可不要看他年轻就欺负他哦。”
“小主子,这...”也许是左佑给人的感觉太过淳朴,一点亮点都看不出来,所以管事的有些犹疑地看向了慕云汐。
“哦,你放心,他现在虽然还有些傻乎乎的,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一定能够适应这个位置的,你们这些作为前辈的,平日里就多关照关照他,多帮帮他,明白吗?”
“既然是小主子带来的人,那小的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这缘玉阁的掌事一职责任重要,要是没有一定的能力,即便是有我们几名管事帮着,也很难能够撑得起这整个缘玉阁的营生。”
“你这是在质疑我挑人的眼光吗?”管事话一说完,抬头,便看到一双由暖变冷的双眼,心下一咯噔,双腿比脑袋先反应,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主人恕罪,是小的逾越了。”头顶迟迟没有传来声音,但那无形之中传来的压迫感却让管事冷汗直流,特别是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划过平凡无奇的脸庞,啪嗒滴落在微颤的手背之上。
心中懊悔无比。
是他忘了,小主人贵为郡主,她带来的人受到自己的质疑,那岂不是明晃晃地在打小主人的脸吗?真是老糊涂了,这年轻人要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主人又怎会将洪老的位置交替给他呢?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是他局限了。
左佑见那管事竟然双膝跪地,行如此大礼,脑中灵光乍现,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可能并没有他想起来的那么简单。
琢磨间,视线下意识地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女孩来,刚才还没怎么发觉,如今一看,这周身的气场,还有这不怒而威的眼神,哪里是普通富人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而且,一个闺阁小姐,哪里能够拥有像缘玉阁这样规格如此庞大的店铺,堂堂玉器界的大师洪老,竟也只是缘玉阁的一名掌事而已,这一切的一切如同碎片般被拼凑在一起,竟也让他将面前人的身份猜了个差不多。
一句话便能让人如此忐忑地行叩拜大礼,说明此女手中掌握着足以影响旁人性命的生杀大权,这是只有王族才有的权利,可当今皇上的几名公主年纪最小的昭阳公主也才十岁,而面前此女,怎么也不像是十岁的孩童,所以公主这一块可以排除了,可当今皇上并无兄弟姊妹,自然也没有什么郡主之类的...等等,他怎么忘了那个人,镇北王慕季霖的女儿,现如今深受皇恩宠爱的安乐郡主,慕云汐!
不想还好,这一想,越发觉得有可能,到最后,甚至可以肯定了,安乐郡主的母族是北离城第一首富,当初镇北王妃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当真是十里红妆,虽说现在镇北王妃去了,但镇北王是孤儿,所以所有的家财便过于小郡主名下,这般细想,前番她所说的店铺众多也并非没有一丝道理。
“好了,快起来吧,其实你所说的话也并非没有丝毫道理,但你也该知道,没有丝毫根据便妄下断言,这种人,是我缘玉阁最不需要的,今日念你是初犯,我原谅你一次,可若再犯...”凝重的气氛终于被打破,慕云汐的口气听起来缓上了些许,但眼底的厉色却迟迟未退去。
管事却如蒙大赦,诚恳地反思自己道:“不会了,不会了,小主人今日教诲,小人定当铭记于心,牢记在怀,再不敢轻易妄言。”
见此,慕云汐这才笑开,眼底的冷意如被阳光拂过,瞬间春回大地,温暖如初。
“好了,起来吧,再这般跪着岂不是叫旁人看了笑话去。”她轻笑着,言语间已经没有了那股犀利之色。
“是,是。”管事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卷着一只衣袖胡乱擦了几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眼里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五十章:很久以前我们见过
慕云汐这才回头看向站在她左侧的左佑,却见他正用一脸惶惶不安的眼神看着自己,目光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轻笑一声,安抚道:“明人不说暗话,想来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诶诶,先别急着下跪,你先听我说完。”
“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了,所以,我也知道你在玉器这一方面是有天赋才能的,再加上你拥有如此好的口才,要是继续在百宝街摆摊,虚度一生,你不可惜,我都替你可惜,你现在吧,就好像一块未被打磨的原石,很多事情都不够了解,也不懂,但,没有关系,凡事都可以学,余管事,等洪老回来了,你带他去见见洪老,嗯,到时候你就这样跟洪老说,这位叫左佑的年轻后生是我给他挑选的徒弟候选人之一,他老人家不是总是说没找到合适的徒弟传承他的衣钵吗?你就让左佑跟在他身边待几天,让他老人家观察一下,看看左佑有没有这个资质当他的徒弟,要是可以,就跟他说,不用当面谢我了,把他宝贝的那块明玉石送给我就行了哈。”
“小姐!”眼看着自家小姐又开始不正经了,冬梅赶紧出言打断她继续走歪的风格。
慕云汐瞥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道:“我这不是给皇祖母挑选合适的生辰礼物嘛,这明玉石可是玉石之首,若是用来打造首饰,皇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小姐,你这么鸡贼洪老前辈知道了肯定又得吹胡子瞪眼再骂你一通了。”冬梅扶额,有些无奈地回道,慕云汐却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
口气轻松道:“没事没事,习惯就好。”
“你倒也是想的开,可是你就没想过这左...佑入不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吗?要是被刷下来...”即便自家小姐看起来很是自信,但冬梅还是要提醒一声,以免过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没料到慕云汐听了之后却依旧是满眼的笑意,半点担忧也没有,反而有点小高傲道:“放心,你家小姐我选的人,怎么会有错呢?你就看着吧,这明玉石,你家小姐我拿定了。”
冬梅:“.....”
“好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府了,左佑,你就待在这里吧,加油,把握住机会跟在洪老身边,若能成为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你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慕云汐也不多言,转过头便又将视线对准了正一脸不可置信的左佑脸上,仔细一看,这家伙也不过十**岁的模样,还很年轻啊。
年轻,便是放肆的资本,现在努力,也为时不晚,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提前找到他的原因。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和意外,其实,不用她他也能走向成功,只是,因为成功太晚,到底还是有些无法弥补的遗憾,而她如今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推动了命运的齿轮,让他能够走的更快,也更远一些罢了。
“对了,余管事,先从账房里支出一百两银子给他,在还没有正式接管掌事一职的阶段,总不能让你一切自助吧,而且,你家里还有一位病重的老母亲要照顾不是?哎呦,不要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既然许了你缘玉阁掌事一职,我自然要好好关心一下我底下职工的家庭情况了,毕竟安稳的家庭状况也能更好的让你投入到工作之中不是?而且,这一百两银子不是白给你的,而是预支,预支,等你正式接任了掌事一职,那也是要还的,不过期限不定,你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好了,说的我都有点渴了,我先回去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做为一匹千里马,你可不要让你的伯乐失望哦。”最后再调笑着眨了眨眼睛,慕云汐便招了招手,跟冬梅二人转身往缘玉阁的门口走去。
天色渐暮,空气有点凉,慕云汐迈出门口的那一步,忍不住将放下的披风帽兜又重新戴回到了头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身后传来一声不解的疑问。
“那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还有,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喂喂,那是郡主殿下,怎可对郡主殿下如此无礼,要用尊称,尊称。”在他身边,余管事压着声线不住地提醒他道。
慕云汐走到一半的步伐顿了顿,但很快,她又继续往前走去,行动间没有丝毫拖拉留念。
正在左佑低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时,耳畔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回答,如细雨抚桐,那样的空灵轻柔。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说不定。”
左佑猛地抬头,可他再去搜寻时,女孩那小小的身影已经迈过门槛,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旁边,姓余的管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随他进去,边走还边跟他说着很多管理的知识,他虽听着,但也总是恍惚,脑海中那一双含笑的眉眼总是挥之不去,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呢?可惜戴着面纱,否则若让他见着全貌,一定能记起来的,他记性一向极好。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记性好便能够想起的,他跟她的渊源,隔着一整个时空的轮回,所以,即便是让他看见了她长什么样,他也不可能想起那么一个被他安慰过的小姑娘了。
说起来,那已经是上上辈子的事了,但在慕云汐的记忆里,还是那么的清晰,每每回想,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泛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那个时候的她啊,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跟别的女人拥抱在一起,连一直自以为是的友谊,也在不小心撞见的一番讽刺中变得破碎不堪,那样大的落差,一颗心伤的千疮百孔,实在无法承受。
一个人偷偷地从皇宫溜了出来,蜷缩着躲在雨后的天桥之下,像一只小兽一般,默默舔舐着伤口,无声的哭泣,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他。
“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天都快黑了,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的。”
年轻的卖货郎挑着满满的货物步伐稳重地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蹲在自己面前,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而当时的自己却误将他的笑容当成嘲笑,不由分说,任性地便踹了一脚过去。
第五十一章:一朵小花的故事
“你走开,不要你管,反正,反正我这么蠢,这么好骗,都是我的错,嗝...”想到伤心事,顿时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泛滥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
“诶诶,你别哭啊,我又没惹你不是。”年轻卖货郎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丝毫没理会自己被踹了一脚的事情,努力安慰面前哭泣的少女。
“你,你是没惹到我,是我自己惹到我自己,总行了吧,哇...”憋红着一张脸,哭的越发伤心了。
“诶,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哪有自己惹到自己的,别哭了,你看,这朵小花都比你坚强。”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嫩黄的颜色,抬头去看,正看见一张笑容满面的年轻脸庞和他面前那朵小小的雏菊。
说实话,他长的并不是很好看的那种,跟慕明泽比起来更是连根毫毛都比不上,但这世间总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平时看起来平凡无奇,可一旦笑起来,便感觉整个春天都在他们眼里绽放一般,笑容特别温暖人心,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的被这样的笑容给治愈了一把,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再踹一脚过去。
见面前的小姑娘总算停止了哭声,年轻卖货郎再接再厉地鼓励道:“你看,这一朵小花都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顽强地活下来,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坚强坚强一点呢,你说是吧?”
看着他那撇脚的安慰,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但却在看到他手中那朵小花的时候,泪水一下子又溢满了眼眶。
“诶诶,怎么又要哭了,我说错了什么吗?”少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手中的小花,吸溜着鼻子,哽噎道:“你看,它都被你摘下来了,它就要死了,它再也坚强不下来了,呜哇~”
“这,这...”少年看了看他手中的花,又盯了盯他面前鼻涕眼泪抹一把的少女,一双眉头愁的快要能夹死苍蝇。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要不,我再把它插回去?”
“哇~”
“我错了,我忏悔,我赎罪,总行了吧?”
“那,那你要好好给它安葬。”
“.....”
“呜~”
“好好,我埋,我埋还不行吗?你别哭了。”少年满头黑线,却还是不忍心面对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只好答应了下来。
最后,俩人挖了一个坑,特别虔诚地将那朵小花埋在了天桥底下,还给它立了一个简陋的墓碑,这才算完了。
“那个,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小姑娘的,天都黑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实在没眼看那墓碑,少年扭过头来看着面前泪迹还未干的女孩,试图转移话题。
“我家在...”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刚出声,便被一道寻人的叫喊声所打断,少年看着面前女孩瞬间垮下来的小脸,立马明白了这是来寻她的,便笑着将她从天桥底下推了出去,然后自己用扁担挑着货物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回去吧,哭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想想那朵为你牺牲的小花,就算是为了它,你也要尝试坚强一下不是?”
“那花明明是被你摘下的,你这个采花凶手!”少女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嘴回去,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噗呲一笑,便摇着头缓步离开了。
事后,她才想起,她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不过也许真的是天地有缘,他后来竟然拜了洪老为师,成为了玉器界的新起之秀,而缘玉阁又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陪嫁之物,很偶然的一次相遇,她再次见到了他,时至今日,她还记得他那有些懵懵然的表情。
“小姐,有什么好笑的吗?”耳边传来冬梅窦疑的声音,慕云汐恍然回神,发现自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坐在马车之内,也不怕被旁人瞧了去,便把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遮掩不了,那是她上上辈子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她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即便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本来就可以得到的,但她也想要竭尽所能地帮他那么一点点,不求回报,只希望他的眼底少一点阴霾,多一点阳光。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还是会笑,但因为母亲病逝的原因,所以笑容里总多了那么一份伤感,是,人都是要死的,但...就算是她逆天改命给他争取来的吧,她还是希望那样温暖的笑容能够在世间多留那么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这样而言对他是好是坏,但若是让她什么都不去干吧,她又觉得不应该这样,索性抛空一切,既然要帮,就帮到底呗。
“小姐,恕奴婢多一句嘴,以后你要是再偷溜出来玩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奴婢一块?”
“啊?”这措不及防的一句,弄得慕云汐有点懵,但在看到冬梅一脸幽怨的小表情时,立马摆出一副受教的表情,虚心问道:“这跟你先前问我那一句有关系吗?”
冬梅老老实实地摇头,但没等慕云汐松下一口气,便绷着一张小脸,眼神有些犀利道:“是没有关系,可是小姐,你要是不偷溜出去玩,怎么会碰到左佑呢?刚才你在缘玉阁里说的话奴婢可记得清清楚楚呢,你说你以前跟他见过,可小姐你搬出宫来没多久,而左佑,做为一介平民,自然是不能进皇宫的,而奴婢可以确信,以前没有见过他,所以,唯一的真相只能是小姐你趁着奴婢没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宫玩,所以才会结识他的,小姐,你觉得奴婢分析的对吗?”
“呃,这个,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无法反驳是对是错,只好快速认错,争取快速将此事翻篇,可是奈何她在冬梅那信誉度向来不好,如今再保证,也没人信了。
“得了吧,小姐你每次都这样说,但有哪一次做到了?”
面对自家丫鬟质疑的眼神,慕云汐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她一番,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便来了一个急刹车,若不是冬梅眼疾手快地给她做了垫背,兴许她就要脸朝地,摔个皮青脸肿了。
她这暴脾气。
“外面出了何事?”看冬梅因为护着自己所以磕在尖角上瞬间青了的手肘一块,慕云汐眼神暗了暗,知晓她脾性的人都该知道,她生气了,但没有问清楚原因之前,她还是秉持着公允的态度尽量温和地询问外面的情况。
车夫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与担忧透过车帘传了进来。
“小主子,您没事吧?刚才有一个小乞丐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奴才为了避让,这才紧急拉了缰绳。”
沉吟片刻,慕云汐又问道:“那人可还好?”
“这,奴才确信马车没有碰撞到他,而是他现在就躺在路中央,围观之人渐多,道路被挡住了,有点麻烦,不过小主子放心,这种情况奴才很快就可以处理好的,您...”
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帘子一掀,慕云汐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小主子。”车夫眼中惶然,立马退后,将慕云汐从步梯上扶了下来,冬梅也要跟着下来,却被慕云汐阻拦,刚冒出的脑袋被她又按了回去。
“好了,你就别出来了,这点小事还怕你家小姐我处理不好吗?”眼中含着笑意,慕云汐转身便往马车前面的小身影走去,那里,正躺着一个哀嚎的小男孩,衣衫褴褛,抱着自己‘受伤’的小腿痛苦不已。
碰瓷这种事情她在现代那会见多了,不过这里不是21世纪,自然没有行车记录仪那种方便的东西,但她慕云汐也不是好惹的,碰瓷碰到她头上,勇气可嘉。
第五十二章:还是个孩子啊
“快看,这马车撞到人了,还是个孩子呢。”
“看这样子撞的不轻啊,看这马车,主人大有来头啊,难怪敢在街上如此急行,真是世风日下啊。”
旁边议论声纷起,慕云汐纵眼朝着四周看了一圈,那些个人一对上她的视线便躲避地缩到后头去了,那一副副怕招惹到麻烦的模样就好像她是一头吃人的老虎,随时会冲过去咬死他们似的,慕云汐不由得好笑。
好在这里离郡主府较远,隔了几条街的距离,那些原先见过她的百姓这里应该一个都没有,否则,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些看戏不怕事大,还故意曲解真相,只为自身满足心态的人渣会被反扑过来的其余百姓如何对待,其实她也可以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的身份抖露出来,这样至少大半的百姓会偏向于她那边,事件也可以轻松解决,不过她向来不喜欢仰仗自己的身份和逝去爹娘留下来的威信。
眼底那一抹晦色飞快掩去,重新整理心情往前走去,端下身子,目光与面前这个一脸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男孩平视。
“伤哪了?”她轻轻笑着,声音和煦如春风,带着别样的温柔,让人脸红的同时也不好意思生气了。
“伤,伤腿了,这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又因为离的较近,男孩可以朦胧地看见面前少女的长相,真的很好看,特别是她那双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汇聚在里面一般,让他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忘了事先准备好的腹稿,下意识地便伸出了自己的一只腿去,脸颊还有点微微红着,但被很深的一层污垢,并不看得大出来。
慕云汐看着他将右腿伸过来给自己看,却又用手捂住了左腿,神色微微一愣,抬头撞见他那有些含羞露怯的黑眸之中,噗呲一声便轻笑了起来,心里那点原先被碰瓷的气也没了大半。
还是个孩子啊。
那小孩见慕云汐笑了,瞬间意识到什么,脸色涨红的将自己的右腿缩了回去,低着一颗小脑袋,双手局促不安地揪着衣摆上的布料,但很快,他便想起什么似的,先是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直接抓住了面前少女的手,在对方反应过来要甩开的时候,便自动放了开来。
紧接着,便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泥鳅一样钻进了人群之中,很快便找不到踪影了。
“诶,你等...”身后,慕云汐阻拦的声音才说了一半,人便跑了,无奈,只好将抬起的手放下,掩在披风之下,只不过却捏了捏拳头,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
眸光不明地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小乞丐离去的方向,慕云汐转身便往马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小主子,那孩子...”车夫见了,赶紧迎了上来,有些担忧地开口试探着。
慕云汐只是摇了摇头,脚步并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个孩子罢了,既然无事,便不要去管他了。”
“可是他让小主人受惊,怎么可以如此轻易...”
“我说了,不必去理会。”话还未说完,便被慕云汐加重的语气打断,赶忙低下了脑袋。
“是,奴才明白了。”
回应他的是已经合上的车帘,车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虽然这个小主子只有十三岁,都还只是个孩子,但有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真的不是盖的,怎么说呢,不愧是镇北王的女儿吧。
“小姐,怎么样了?”马车中,冬梅正给自己上好药,把药瓶放回马车内的暗层之中,反过头见慕云汐进来了,便开口问了一句,眉眼之间还有些忧色。
慕云汐此刻的语气简直变的十万八千里,没有半分刚才面对车夫的冷气,拍了拍胸脯,笑的一脸顽皮道:“你见过你家小姐出马还搞不定的事吗?我就说了一句话,他就跑了。”
“被你吓跑的?”冬梅抬了抬眸,一脸不置信。
“你家小姐我是这样的人吗?”扯下脸上的面纱往旁边一丢,便随意地坐在了一方软塌之上,翘着二郎腿,鄙夷地瞅了一眼自家的丫鬟,解释道:“做为公众人物,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要为人表率的,你家小姐我再没分寸,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乱来,我可和气了呢,还故意把声音压的极其温柔,至于那孩子为什么跑了,你可以理解为你家小姐我魅力太大,那人被你家小姐我的魅力所压到,便放弃了碰瓷。”
“公众人物?什么意思?”偶尔,慕云汐会从口中不经意脱口而出那些现代词,冬梅听不懂,便会像现在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抓不住重点。
“碰....瓷又是什么?碰碎的瓷片吗?这是什么形容?”百思不得其解,冬梅便盯着慕云汐一个劲地看,仿佛不问出点什么,便绝不罢休的样子。
在这种引火烧身的情况下,为了避免**的状况发生,慕云汐脑内灵光一闪,便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地解释起来。
“我这叫自创,至于意思呢,就是身份高贵,又被百姓时刻关注着的人物,比如说你家小姐我,至于碰瓷嘛,这个就更简单,我给你举个例子啊,一辆马车平稳地驶在路上,突然,路边冲出来一个人,明明看到了马车的经过,却故意跑到马车面前然后假摔一下,之后便捂着这里那里说被撞伤了,要马车的主人给个说法,不赔钱便不罢休,这种,就叫做碰瓷,你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家小姐我特了不起,现在都可以自创词语了。”瑟地挤了挤眼睛,试图把话题引开,却接收到对方投过来的一个白眼。
“小姐你厉不厉害奴婢不知道,但奴婢敢肯定,你要是敢把这些词汇流传出去,那些史官言臣还有太学里面那些夫子啊之类的一定不会放过小姐你的。”
“呃...这个,虽然你家小姐我不怕他们,但是你家小姐我心地善良啊,要是那群迂腐的老头子跟安之柔她爹一样气的躺在床上动不了了,皇帝伯伯也是会很烦恼的,我也会很愧疚的。”话虽这么说,但慕云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反省之意。
冬梅看着看着,便笑了,其实说实话,比起认真起来样子的小姐,她更喜欢现在这个会开玩笑,会撒娇,会装糊涂,还有点小傲娇的小姐,就像一个有点小脾气,又任性的的女孩一般,可以毫无顾忌,毫无负担地跟她说着张口就来的话,不用去深思熟虑,也不用去考虑后果。
这样很好,她可以看出,小姐是把她当做最亲近的人来看待,毕竟她还没见过小姐会在旁人面前露出这样肆无忌惮又无理取闹的表情,就连太子殿下也...突然有点小骄傲怎么办。
第五十三章:前任祭师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到郡主府,隔着老远的距离,慕云汐便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正在跟另一个人对骂着。
“慕凌轩,你再能不能不要老是跟着我!”隐怒中又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慕云汐竖起耳朵旁听起来。
“大胆,秦姝你竟然敢直呼本殿下的名讳,你信不信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对面的少年神色绷紧,表情肃然,看起来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无聊。”
“.....”
“云汐,你回来了?”马车渐行渐近,慕云汐刚从马车之上走下来,便被抱了个满怀,耳边传来细声喃语。
“江湖救急,你四哥可能是脑子有问题,一直找我茬,我可不想在这里跟他打起来,借你马车一用,改日翻倍还你。”
可能是真的给急着了,话毕,秦姝便直接把马车夫拉了下来,自己挥鞭策马而去,纷纷扬扬的灰尘后面,是一脸凌乱的冬梅和一脸无奈的慕云汐,还有望着马车方面若有所思的慕凌轩。
“四哥,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看?”
调笑地对着面前的少年挤眉弄眼,一脸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看得对方有些手足无措,慌的一批。
“你,你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尽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改日我一定跟三哥说上一说,让他好好管教一下你。”如果说秦姝是慕凌轩的软肋,那么慕明泽就是慕云汐心底那根避之不及的刺。
眸光一闪,慕云汐勾唇笑道:“好啊,那我就告诉阿姝你喜...唔唔,撒手,你捂我嘴干嘛,还...还不能说了是不?”
眼睛一横,慕凌轩立马弱下气势来,讨好道:“好了我的小姑奶奶,别闹了,对了,四哥这次从淮南回来,还给你带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呢,很多很多,你要是吃不完的话也可以分一些给‘别人’。”
“四哥,你不用特意强调很多很多的,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别人是谁,不就是阿...唔唔,撒手,你再捂我嘴试试,信不信我咬你。”
“这我还真信。”慕凌轩听此,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讪讪一笑,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做出防御之态,要知道他以前可没少被面前的小恶魔给咬过,至今他手腕上还有一个淡淡的牙口印未消除呢,可不能放松警惕。
慕云汐一个白眼翻过去,也不管他,直接进了郡主府。
“小姐,四殿下还在外面呢,不请他进来坐一坐吗?”冬梅小声地在慕云汐耳边提醒着礼数,慕云汐却挥了挥手,“不用理会他,他现在事可多着呢,咱们别耽误他。”
这明显是生气了。
瞧着那常年不关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慕凌轩眼角微挑,有些许的抽搐,沉吟片刻,却又笑了起来,身后侍从上前来附耳说事,慕凌轩听后嘴角一抿,神色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抬手道:“走吧,先去皇宫。”
淮南水利工程一事,果然还是得具体参议一段时间,朝野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可不能掉链子啊。
“小姐,今天晚膳想吃什么?”关上身后的房门,冬梅一边为自家小姐卸下披风,一边询问晚膳的要求。
“嗯,你看着办便好了,今日出去那么久,有点累了,我先去床上小憩一会儿,没有紧要的事情就不要来打搅我睡觉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睡意浅,一点小动静就容易被惊醒。”说着,她便打了一个哈切,神色看起来极其犯困的样子,冬梅也不疑有他,为慕云汐盖好被子叠好被角便动作轻缓地离开了房间。
待她走后,躺在床上的慕云汐便陡然睁开了双眼,一对锃亮的眸子里面那里还有丝毫困意。
视线瞥了瞥房门的位置,待确定无人窥视之后,便翻身起床,到衣架那边随意地披了一件外套便坐在了临靠窗边的书桌前,从里衣之中翻出一个被揉搓成皱巴巴的小纸团,背靠扶椅,坐在书桌前将纸团小心摊开在眼前的桌面之上,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但却人慕云汐的内心瞬间波涛汹涌。
‘一切异端,皆有缘由,若欲解惑,请到南弥寺一聚。’落笔是空无大师。
慕云汐知道这个人,毕竟南弥寺是西岚国三大国寺之首,而这位空无大师,更是她们西岚国的上一任祭师,虽然后来因为年迈卸任,但其名声远播,却让他所住的栖身之地,南弥寺名声大噪,不管是否休沐日,南弥寺都人潮涌动,不过这位祭师从不轻易接见外人,即便是当今皇帝,也要看他的心情而定,倒也是位怪人,可能得道高僧都是如此高冷无二。
不过高冷就高冷吧,这跟她也没啥关系,她关心的是,他这字条中的含义,她曾有幸见过那位空无大师的字迹,跟上面的一般无二,而且,她的事情她并未告诉过任何人,所以,这趟值得一去。
别看她表面淡定如斯,但任谁突然经历这些,又莫名可以听懂一些不该听懂的声音,心里都会慌的一匹的好嘛,她虽然已经慌过了,现在也有那么一丢丢习惯了,但若是不弄懂这些奇怪的事情的话,她是真的不会安心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又突然死掉,又突然穿越了呢?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她可不想在努力的过程中突然掉链子,又得重新长身体,神烦。
“喵?”抓挠的动静伴随这一声猫叫让慕云汐下意识将面前的字条揣回里衣之中的暗袋里。
拨弄了一下身上的外套,起身弯腰过去将窗户打开,吱呀一声还未拿稳,便有一团白色的物体溜一下地跳了进来,扑进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放下窗,紧张地抱住怀中正在作乱的某只猫咪,眉眼上扬,弯出一个好看的月牙弧度,眼底光芒莹亮,无奈而宠溺。
右手顺着它屁股上的毛毛一直顺到脖子底下,再挠上一挠,假装佯怒道:“滚滚,你要是再把爪子上的泥巴蹭到我衣服上,你今天晚上的小鱼干就没有了。”
“喵喵!”某猫瞬间炸毛。
那是朕的小鱼干,你敢动朕的小鱼干,你信不信朕跟你翻脸?
“翻脸?”歪了歪头,慕云汐表现的一脸求知欲极强的好学模样,再次撸了一把猫毛道:“翻脸是什么,要不你先给我示范一遍,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克扣你的小鱼干?”
“喵喵....”翻脸,翻脸不就是...
“喵!”铲屎的,你敢套路朕,你的良心大大滴坏!
“别挠,别挠,你把衣服挠坏了等会冬梅会骂我的。”轻笑着握住它的两只小爪子,果然它立马将锋利的指甲都收了起来,神色微暖,她家这只嘴硬心软的小胖猫啊。
“喵。”就挠你,就让她骂你,哼!
“还会克扣你半个月的小鱼干哦。”
“.....”
默默将自己的小爪子缩了回来。
第五十四章:梦魇
第二天一早,慕云汐便出门,打着为皇太后求平安符的借口,便跟冬梅坐着马车前往南弥寺。
“小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皇太后她老人家去求一个平安符呢?是不是最近又做什么噩梦了?”一说完,冬梅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赶紧闭上了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
慕云汐本该处在假寐中的双眼豁然睁开,目光之中闪过一道犀利的疑问,思绪间神色千变万幻,幸而脸上被面纱遮着,否则冬梅便可以看见她那一张飞快褪去全部血色的脸蛋,但即便是这样,冬梅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揪着一双袖口,有些抱歉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小姐,是奴婢多言了。”
“不,你说的对,这些天我是做过噩梦,梦里恍恍惚惚,我是不是说什么梦话了?”试探着问上一句,呼吸间心情已经渐于平静。
冬梅抬了抬头,见慕云汐一双眼睛通透明澈,就像山涧的泉水一样,很是平和,反正都被知道了,干脆便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小姐每到半夜就会梦魇,倒也没说什么梦话,只是神色害怕,总是无声地淌着泪水,看得奴婢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可是一大早起来之后小姐又跟没事人一样,奴婢想过要问的,但如果真的是梦到什么不好伤心的事,说出来的话反而会平白惹了小姐难过,不过这些天小姐的梦魇倒是好了许多,奴婢本来想将此事埋在心底不说出来的,只是今日小姐突然想着要去南弥寺给皇太后求平安符,不免就有些多想了。”
“原来这样啊,倒也没什么,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过去了,又何必再纠缠其中,受其困扰呢?给皇祖母她老人家求平安符,不过是一时兴起,反正闲来无事,也不用去学堂读书,便去走上这一趟又有何妨?”
不提学堂还好,一提学堂,冬梅整张脸便拉了下来,脸色也有些忧郁道:“小姐,说起来,你已经半年时间没再去过国子监了。”
“呃,这个,你家小姐我这不是身体不好吗?你也知道你家小姐我最烦国子监里面那些迂腐至极的老头子,特别是那个教国文的严恪,回去事小,要是你家小姐我又被气的心疾复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没想到冬梅会突然提到这么一茬,慕云汐赶紧摇头解释,东扯西扯的便想把这个问题就此糊弄过去。
可是小丫头最近也不知是脑袋突然开了窍的原因还是什么,竟然难得聪明了一回,话一说完,便怼了回来。
“小姐,别以为奴婢不知道,你上次之所以在国子监心疾复发,就是装的,不然你怎么可以大晚上的还跑去小厨房偷吃叫花鸡呢。”
“被你发现了啊。”
“可不,不然小姐你以为大晚上的为什么还有热腾腾的叫花鸡和馒头放在蒸笼里啊,还不是奴婢偷偷给你从外面买来放进去的,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奴婢还特地给那些丫鬟小厮们点了安眠香,不过小姐你也真是的,偷吃就偷吃嘛,动静那么大,要不是奴婢有先见之明将让都药倒了,你装病那把戏早就被发现了。”说到这里,冬梅就恨铁不成钢地抚了抚额,她上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啊,才会摊上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主子。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弯弯曲折,她只是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而已嘛,不过还是好感动。
“冬梅,我...”
未待她眼里泛出泪光,便被横来的一只纤纤玉手给打断。
“小姐,感谢的话我们就不说了,只要你回到国子监上学,一切还好说,不然奴婢就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别介,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友谊,你舍得吗?不过那个时候冬梅你竟然为了我将此事给瞒了下来,内心一定很煎熬吧?真是太喜欢你了?听说南弥寺底下有个东西特别好吃的客栈,要不我们等会去了南弥寺,就拐去客栈吃点好东西吧?我请客,如何?”
“小姐,你就不要再企图转移话题了,这件事不解决,奴婢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冬梅态度坚决,决不妥协。
慕云汐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放弃治疗道:“可是冬梅,你不觉得以你家小姐我的智商,去国子监这种地方实在是浪费了我的青春吗?”
“.....”
“小姐,有的时候奴婢还是希望你要点脸的。”眼角微微抽搐,冬梅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将旁边桌子一角捏成了粉末状。
“好吧,其实不去国子监我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既然插科打诨不能萌混过关,慕云汐也只好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
冬梅挑了挑眉,问道:“什么原因?”
“其实我想...啊。”刚起了个头,马车却突然一阵晃悠,慕云汐整个身子往前倾了过去,幸亏冬梅手疾扶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是吓了一大跳,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有些快。
“怎么回事?”见慕云汐脸色有些难看的样子,冬梅心中担忧的同时又是恼怒车夫的不尽责,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看来有必要换一个车夫了。
隐怒的声音传入外面车夫的耳中,车夫缩了缩脖子,立马回话道:“有人晕在官道中间。”
怎么碰瓷的这么多,慕云汐刚缓过心神,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但也没表现出来,想着也许还有其他原因,想事情不能一概而论,便掀了马车的轿帘,对着马车外候着的车夫点头示意了一下,那车夫便跑去那人身边探了探鼻息,大概了解清楚之后,赶紧跑回来对慕云汐说:“回禀郡主,那人尚有鼻息,但极其微弱,若不再加以救治,恐怕难以活命。”
沉默几许,慕云汐踩着踏板下了马车,身子像泥鳅一样穿过冬梅和车夫的共同阻拦,往马车前晕厥的那人走去。
“小姐!”冬梅没能拦住慕云汐,急的一跺脚,赶忙跟了上去,却在快要接近慕云汐的时候,被自家小姐一声严厉的呵斥声给逼停了脚步。
“别过来!”慕云汐头一次在冬梅面前表现的如此不冷静,她微微颤着手指,再三确认面前之人的病情症状,最后转过头去,眼神万分犀利地对着正想要偷偷向这边靠近的冬梅吼道:“都说了叫你别过来,这人染了瘟疫,你想要跟他一起死吗?!”
第五十五章:脏,不行
什么,瘟疫?这怎么回事?小姐何时又懂了医术呢?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
“小姐,既然那人得了瘟疫,那你倒是赶快过来啊,要是被传染了可怎生的好!”说着说着,冬梅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心底的恐慌让她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应对的反应,只好眼神无措地看着面前冲着她微笑的人儿,明明自己也怕的不行,那双小手都开始发抖了,可她却还是在假装坚强地安慰着自己。
“别怕,冬梅,没事的,不过我现在暂时不能过来,瘟疫传染性极强,说不定我已经被感染上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馆应该就在不远处,我先把这个人弄去医馆,你现在就去一趟严夫子的府上,昭阳上次跟我说过,严夫子是感染了瘟疫所以才会被迫辞学,待在家中养病,本来这件事情已经被全面封锁,皇伯伯也暗中派人将严府严密地把控起来,你看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明显是个奴仆,恐怕十九**是从严府跑出来的,既然能跑出来一个,那就肯定还会有第二个,以免疫情扩大,威胁到王城百姓的安全,你现在必须要立刻前往一趟严府,协同严府中人,找到那条逃跑的出路,并将它堵死,之后,你再悄悄前往皇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跟皇伯伯说上一声,切记,莫要让皇祖母跟三哥知晓,要是被她们知道了,一个个肯定会奋不顾身地来看我,在没有确定是否安全之前,我希望这件事情不会有太多人知晓,你明白吗?!”说到最后,慕云汐的声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眼神坚定地看着不远处已经泪流满面的少女。
“傻瓜,哭什么呢?”她扯下脸上的面纱,冲着她露出一个淡然沉稳的笑容,“别担心,也许你家小姐我运气好也说不定呢?而且,我也就手指碰了碰他而已,还不至于感染了瘟疫,之所以隔离,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快去,别再耽搁了,不然后果是很麻烦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麻烦什么的,你家小姐我最讨厌了。”
“既然怕麻烦,那就什么都不要管了,那个人死了就死了,与我们何干,小姐你快点过来,我们回去让王医师给你检查好不好?”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冬梅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声音就像一头护崽的母兽一般嘶吼着,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唯一想要保护的也只是眼前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罢了。
“不行啊。”慕云汐轻声叹了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已经变得一片从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之中倒影着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这个样子的她,仿佛已经将所有生死弃之度外,风扬起她的裙摆,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飘飘欲飞。
睫羽轻眨,她将视线定格在冬梅哭花的脸上,语调轻松地说道:“做为慕云汐,我可以将一切事物屏蔽在外,不去理会他人的生死,可做为安乐郡主,我却是不能这么做的,冬梅,你要知道,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权利,与此同时就会承受多大的责任。”
“小姐。”看着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冬梅紧了紧拳头,终究还是沉默地松了开来,脚步往后一退,片刻间已消失在原地。
视线收回,慕云汐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车夫,嘴角轻扬,眼底瞬间闪过一道冷光。
“暗七!”
在那锋利的匕首从脖颈间快要划过的瞬间,面前一脸阴毒表情的人便已被踹飞,一个身穿黑衣之人从沐云汐的眼前掠过,冲到那飞出去的车夫面前,刀光剑影之间胜负已定。
“别杀他。”在暗七想要一剑穿透那人胸膛的时候,站在身后不远处观看的慕云汐却走了过来。
“小主人。”暗七看着慕云汐,视线快速地从她白皙的脖颈间划过,确认没有丝毫擦伤之后,这才目不斜视地收回了目光,眼神瞬间转变回冷漠地看向脚下被他一剑钉住肩胛骨的车夫。
“说,是谁派你这么做的?”看着那车夫一脸扭曲的表情,慕云汐皱了皱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向前几步,一只手凑到车夫那张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脸上,正要触碰到的时候,却被一只白皙修长,还有些温凉的手给包裹地抓住。
“小主人,我来。”
看着他那执拗的眼神,慕云汐也不跟他争,只是视线从他蒙着黑布的脸上转到了俩人相握在一起的手上,暗七顺着面前人的视线看去,如触烙铁般赶紧放了手,将手背于身后的同时,用另一只手快速撕下了脚下之人脸上的易容面具。
“果然。”看着面前这张明显陌生的脸庞,慕云汐眸色一深,沉着嗓音询问道:“说,你是谁,我的车夫去哪了?到底是何人派你来刺杀于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暗七!”
虽然发现的很快,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这人还在牙齿里藏了毒药,倒是失算。
“罢了,既然露出了马脚,那么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等着吧。”拍了拍手,慕云汐正待要往那得了瘟疫之人的方向走去,手臂便被身后之人给一把抓住,疑惑地回头,却见蒙着面的少年正满眼担忧地看着自己。
“小主子,你刚才说瘟疫...”
“哦,这个啊,这不是看那车夫不对劲,所以故意骗那小丫头的嘛,她不走,你怎么有出场的机会呢,你说是吧?不过那人得的还真是瘟疫,不过还好,不是传染性特别强烈的瘟疫,刚才我碰他的时候有用衣袖包住手指,所以不用...诶诶,你拔剑干什么,不用这么夸张的,这衣服还是新做的呢。”看着手中一剑削了半边的衣袖,慕云汐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却听头顶传来一声极其认真的回答。
“脏,不行。”
“.....”这该死的洁癖。
罢了罢了,跟谁置气也不能跟帅哥置气,不就是一件新衣服嘛,再买就是了。
这样想着,便放下衣袖,继续往那地上躺着的人走去,这人要是再不救治,恐怕真的是要没命了。
只是...
“暗七哥哥,你拉着我干嘛?”回头笑的一脸温柔地看着面前执着阻拦她往前的少年,有些无奈。
“那人有瘟疫,我去。”说着,便大步阔斧地往那边走去。
这下轮到慕云汐拉人了。
“不行不行,你笨手笨脚的,要是不小心感染了瘟疫可怎么办。”一时情急,便有些不过脑子地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感受到面前人身子刹那的微抖,慕云汐立马暗叫一句,坏了。
“小主人这是在嫌弃属下笨吗?”本该质问的语气被他说出来之后却变得极其委屈的样子,特别是那忐忑不安的声线,慕云汐的心立马就软化了,赶紧否认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样想呢?只是,只是暗七哥哥你要是不小心感染了瘟疫,以后谁来保护我呢?对吧?”看我真诚的小眼神。
“其实小主人要是真的嫌弃属下的话,属下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可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啊!
第五十六章:何人害她(一)
“小主人,你先上马车坐着,属下处理好尸体马上回来。”两厢沉默下,暗七最先开口,目光瞥向生怕那具剥了人皮面具的尸体,神色漠然地走了过去,像扛麻袋一样扛起那具尸体,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慕云汐不要去动那个马车前躺着的人,他很快就回来。
慕云汐乖乖点头,生怕惹他再不高兴,委屈下来那个眼神她可受不住,等他处理好尸体回来,按照慕云汐的叮嘱将那个身染瘟疫之人放到了马车之中,俩人便坐在马车之外,由暗七驾驶着马车往离这里最近的医馆驶去。
冬梅听从慕云汐的吩咐,一路轻功到了严府门口,严府大门紧闭,她上前敲门,是一个侍卫前来开门,应是不识她的,肃着一张脸便要赶人。
“严府近日不接待外人,姑娘请回吧。”话毕,便要关上门,幸而冬梅眼疾手快的便用脚抵住了门槛,那侍卫一见,正欲呵斥,眼前便出现一块烫金的玉牌。
“我是安乐郡主身边的贴身奴婢,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将军,事态紧急,还不速速让开!”心中担忧小姐现在的情况,冬梅的声音便有点冲,那侍卫一见面前人如此理直气壮,便也信了一半,冬梅见他动作磨叽,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拎过一位在旁守卫的侍卫,瞪了他一眼。
“管你们的是谁?带我去找他。”话不多说,便连拉带推的让那侍卫带着自己找到了他们的将领。
“这不是冬梅姑娘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带领这群侍卫(麒麟卫)的人正是怀文帝手下的一名侍卫长,因为在宫里当差的原因,所以见过安乐郡主身边的奴婢不少次,冬梅一走进来他便知道她是谁了。
“是郡主有什么事吗?”严府一事被封锁的很紧,李典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在面前这位少女身上,眼含探究。
冬梅好歹也是从云弑里面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有的,只是她心情本就烦躁,更懒得跟李典周旋,直接一句“严府得了瘟疫的小厮中有人逃了出去,冲撞了郡主的马车,郡主命我前来告知,找到此人出逃的方法,此人很有可能还有同伴一起出逃,为了王城百姓的安危,以防万一,将军还是先把严府中身染瘟疫的人员全部召集起来清点一下吧。”便断了李典还未出口的疑惑。
一听事态如此严重,李典脸上的笑容立马就绷了起来,失职事小,要是让瘟疫扩散出去,那后果可就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将领所能承受的住了。
“来人,速去将严府中人全部召集起来,看守的人除外,其余人等随我去搜查严府每一个角落,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出逃的通道找出来。”事有轻重缓急,李典并不认为面前的少女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干脆利落地便吩咐下去,转身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佩剑,便开始去搜寻通道。
而冬梅,则是在思虑之后,往严府的花园走去,此刻严府中的奴婢小厮全部集结在那里,戴着侍卫递上来的防护口罩,冬梅趁着其中一名侍卫不注意,直接抽出他腰间的佩剑,剑指众人,一双杏眸此刻充满着血色的戾气,声音冷的如寒冬腊月般冰凉。
“说,通道在哪里?”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去找,还不如直接问这群人,他们之间少了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明白着呢,这样也少了一个个排查的时间。
“这位姑娘,你先把剑还给我,咱们不要那么激进好吗?”被夺了剑的侍卫一脸焦急地想要去将剑拿回,却被冬梅一个狠厉的眼神也吓了回来,仿佛在说,你再进一步就休怪我一刀了解了你的性命。
感觉到脖颈间的森凉,那侍卫也不敢多说一些什么,缩了缩脖子便退在了一边,那个什么,不是还没出事嘛,先看看情况,看看情况再说啊。
目光重新转回到那群奴婢小厮间,冬梅冷笑一声,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冷漠的光芒,她的声音带着几许空渺,就像地狱中归来的死神,是了,她本就是一个杀手,除了她在意的人,其余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也不过与萝卜白菜所等价,杀了也就杀了,无关紧要。
“我数到三,你们要是再不说的话,便通通下地狱吧。”她的眼神经过之处,让人不寒而栗,如特别是在看到那群麒麟卫并没有阻拦之意的时候,更是一个个胆战心惊,栗栗危惧。
“一。”长剑一挥,不远处一棵桃树便被从中削断,倒落在地。
众人战战兢兢,开始交头接耳,推推搡搡。
“二。”长剑脱手而出,朝着众人而去,直接插着一名女子的耳鬓而过,插入了她们身后百米远的墙壁之中,稳稳当当地钉在了厚重的墙壁之上。
“啊!!!”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一软,便晕倒在地。
“那个,冬梅姑娘,你这...”那侍卫于心不忍,正想再上前劝告几句,便被面前女子一个冷漠的眼神瞪了回来,与此同时,还有她那杀意四溢的落音。
“三!”闪身在众人触不及防间又抽出一名侍卫的长剑,动手的架势都已准备好了,众人的眼神从惊恐已经转为了绝望。
“我说,我说!”终究还是有人抵抗不住压力站了出来。
冬梅这才收敛了一些神色.
“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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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尽量避开人群来到了一家医馆门前,这家医馆开在街道的尽头,所以来往的人和病人都很少,慕云汐她们进去的时候,医馆中的大夫刚好送走最后一名病人,见慕云汐走近,立马迎上前来。
“这位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虽说慕云汐此刻蒙着面纱,但衣着服饰皆象征着她非富即贵的身份,那郎中自然不敢怠慢。
慕云汐见面前的大夫不过而立之年,虽然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但如此年轻的大夫少不了让人多了几分质疑,“你是这医馆的郎中?”
直接了当的一句话,慕云汐也不跟他绕来绕去,目光与面前身着布衣的青年对视的那一瞬间,眉头不自觉向上挑了挑,唇角一抿,正待再说上一些什么的时候,面前人已经非常殷勤地自报家门。
“正是,姑娘别看我年纪轻,但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学医,前些日子师傅去了,我这才接手的医馆,虽说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寻常大病小病还是能治上一二的,姑娘虽蒙着面纱,但光听声音和气息还是能知晓姑娘这体质有点虚弱啊,不过光看表面也说明不了什么太大问题,关键还是要诊脉,姑娘先随我坐下,让我为姑娘把上一次脉便能全部明了了。”
瞧着他伸手便要来抓自己的手臂,慕云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挥手道:“你弄错了,看病的人不是我。”话毕,她也不看面前人怎样疑惑的表情,打了个响指,示意那郎中往后看,不知何时,远处医馆常备的床榻上已经躺了一个人在那里。
这般悄无声息的样子,让那郎中顿时吓了一大跳,心中窦疑,但也还是上前去为病人诊断,只是,未近其身,只是看了那么几眼,他便如临大敌,双手捂住口鼻不住地往后倒退,直到碰到桌椅,无路可退,这才停了下来,眼神里的惊慌失措虽然被他极力遮掩下去,但还是被站在他身后的慕云汐给瞧了个清楚。
第五十七章:何人害她(二)
“哦,忘了说了,这人染了瘟疫,也没指望你救得好,就是想把他先安置在这里一下,过会会有人来把他带走的,你放心。”
放心?放心个鬼哦,这是瘟疫啊,瘟疫!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留在这里。
“姑娘,虽然大病小病我能治,但我也只是一个小郎中,瘟疫这种恶疾,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快快将他带走,另寻高明吧。”嗯,等会那床还是烧了吧。
慕云汐看着眼前笑的一脸虚伪的人,眉头再次扬了扬,干脆找了一个椅子随意而坐,语气嘲讽道:“你这是打算见死不救吗?”
虽说她原本就没想着指望这个郎中把人治好,但他如今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不爽,曾经的她也是一名医者,虽然在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例面前也是会心生恐慌,但把病人拒之门外什么的,简直有失医德!
“这,我也并非是想见死不救,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姑娘你在这里与我一直僵持下去也无济于事的,不是吗?”像是察觉到了自己言辞间的不妥之处,青年郎中赶紧开口挽回自己的形象,但他止不住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害怕的心理。
见他如此,慕云汐也不好说些什么,起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也不想为难你,这样吧,我们就在你这里再待上一会儿,我已经通知了家里人,很快他们就会过来接我们的。”
道德绑架什么的,慕云汐是不会干的,虽然她很讨厌面前这个郎中弃病人于不顾的态度,但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权利,她不能自私地用自己的一套观念去衡量他人的对错。
见面前人还是一脸为难,犹豫着不敢答应的样子,慕云汐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神色已是一片冷然,“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暂且将你这个小医馆买下来,医馆里的东西除了那张床过后我会派人烧掉以外,其余的我都不会动,过后你若是还想要这间医馆,我也不介意你回收,如何?”
“这...我好歹也是一个大夫,怎能如此占你便宜呢,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两银子,这间医馆我就盘给你了。”
“....也行。”无力吐槽,慕云汐干脆直接拿钱赶人,幸好今日出门的时候身上带了钱袋,虽说不多,但一百两还是刚好有的。
青年郎中接过那银票便小跑着离开了医馆,慕云汐转过头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一句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但也只是感叹而已,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权利,她也不例外,只要不涉及到彼此之间的底线问题,她还是不想多此一举,去惹太多麻烦的,既非菩提,何来渡果?她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
此刻,冬梅已经找到了那条逃跑的路线,果然,人的潜力都是不可限量的,即便是被关在房内,还是能凭着顽强的毅力挖出一条通往府外的地道来,房间内原本住了三个人,一番清点之下,果然三人都失了踪迹,冬梅皱了皱眉头,跟李典交谈一番后,便立马进了皇宫。
“皇上,安乐郡主身边的冬梅姑娘求见。”太监禀报的声音传入御书房,里面的人刚好看完最后一道奏折,听到传报,眉头微皱,神色间略有些许疑惑,便出声让人进来了。
“什么!”向来冷静自若的帝王此刻竟拍案而起,眸中的怒气可见一斑。
“郡主此刻在哪里?”听了冬梅的一番叙述,慕凌天目光凌冽地看着面前地上跪着的少女,冷峻的眼神如看死物一般盯着面前跪着的人,冬梅深深地扣下头去,掌心之中已经冒出了冷汗,这便是西岚国的君主,即便只是站在那里,无形中的王者之气还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郡主殿下此刻应该还在离南弥寺不远的官道上等候。”能够察觉到那双锐利深邃的目光正在上方盯着自己,但即便是如此,冬梅还是没有抬头去看,不是不敢,而是她此刻的身体正浑身紧绷着,根本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该说不愧是父子吗?她也曾在太子殿下面前感受到过如此迫人的威压,目光锐利的仿佛能洞穿所有人心,但比起太子殿下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更甚。
空气在此刻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在这样异常寂静的环境下,连自己的心跳声冬梅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紧了紧自己放在地面上的双手,心中又焦急着慕云汐此刻的情况,正待鼓起勇气再次开口的时候,头顶上方总算传来了一句声音,只不过却是越过她的。
“来人。”
太监总管王和麻溜地小跑了进来。
“传朕口谕,让麒麟卫督左使来御书房一趟。”
“是。”王和难得见到自家陛下如此恼怒的场面,斜眼瞥了地上的冬梅一眼,心中便猜测到肯定是安乐郡主出了什么事情,这安乐郡主可是整个皇家的掌心宝,要是出了事那还得了,赶紧地就往外一路小跑而去。
经过门外台阶的时候还差点被绊了一脚,徒弟小邓子赶紧跑来相扶,见师傅难得如此急切,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师傅,这是怎么了?”
王和侧头便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在这皇宫大内,少言多做,这样的道理还要我再教你几次?”
话音一落,便甩开身边人相扶的手,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帽子便快步离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徒弟还沉浸在突然被骂中久久无法回神。
麒麟卫督左使今天运气有点背,刚忙完一堆正事回家,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被王和拉着偷偷进了皇宫,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意绕开了皇宫正门,从冷宫那边的小侧门走了进来,因为那小路常年没人走过的原因,到处杂草丛生,等他到了御书房的时候,一身被打理的非常干净整洁的官服已经有些脏污了,这对于有点小洁癖的楚河卿到了忍耐的极限了,果然不是顾及着皇上如此焦急传召他,还如此避人耳目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他早就撂挑子不干,回家换衣服了。
“微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如此紧急的传召微臣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因为从小跟随慕凌天一同长大,算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同伴之一的人,所以楚河卿并没有拐弯抹角地说上一些阿谀奉承的话,而是直接了当地开口询问事情原因,从他那隐忍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要是慕凌天今天不给他一个可以抑制住怒气的绝佳理由,他很有可能会做出直接走人的举动。
“是云汐的事。”
只一言,便让正在整理发冠的男子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的脸上再无那不满情绪。
第五十八章:何人害她(三)
“云汐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步上前,楚河卿一脸担忧急切的表情极其真诚。
他不仅跟皇帝有从小长大的情意,与慕云汐的父亲,慕季霖也是有拜把子的交情,他曾答应过季霖,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妻儿,明玉难产而死的时候他还在战场上,等他知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对于他们夫妻二人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他绝对不能让她再出任何事情。
在这时,他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跪着一名女子。
“你不是云汐身边的小丫鬟吗?怎么在这里?”眉头一皱,楚河卿脸上的忧色更重了。
“事情是这样的...”冬梅这才能将头抬起,以最快速的语气将事情的经过又再次叙述了一遍,楚河卿听完之后,整张脸都黑了一半,看向冬梅的眼神更是带了几分冷意。
“瘟疫?!”楚河卿快速地抓到了重点,正待细聊,却听上方传来一声提醒的咳嗽声。
“事态紧急,以免疫情扩散,河卿,朕命你带领两拨麒麟卫,一拨前去追捕逃脱的严府下人,一拨前往安乐郡主那里,将太医院的院首邹安一并带上,务必保证安乐郡主的安危,明白?”怀文帝冷静分析现下情况,做出最好的安排。
“是,臣告退。”
楚河卿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便拱手应声退下,去召集人马了。
“等等。”身后传来怀文帝阻拦的声音,楚河卿回头,便见慕凌天一脸肃容地嘱咐他道:“此事不宜太过宣扬,以免疫情暴露,引起王城百姓的无畏恐慌,暗处行事吧。”
此话一出,楚河卿眸光闪了闪,立马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便大步迈出了御书房。
而跪在地上的冬梅,怀文帝眯了眯眼睛,眸光之中透入出几许危险的讯息,良久,这才对着她甩了甩衣袖,背过了身去。
“罢了,云汐那丫头护短的很,即便是要惩处,也是该由她来亲自动手,朕便不越俎代庖了,只是,今日之事,朕不希望还有第二次发生。”
“奴婢明白。”心下冷意扩散,冬梅明白,这已经是怀文帝给她的最后一次宽容了,而且还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过她自己心里也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在保护小姐这件事上疏忽大意了,否则,不用怀文帝来罚,她自己也会怨恨自己。
“去吧,协助督左使将你家郡主找回来。”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怀文帝轻叹一声,神色间颇有几分疲色,因为邻国使臣即将来访,许多事情都要妥善准备好,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御书房里处理政事,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想到这里,怀文帝不知又忆到了什么,神色微微有些怔松,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是了,即便是政务不繁忙,他也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不是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整宿整宿地失眠,好像是从她离开的那个时候起吧,他的梦境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无意识地流泪,如果让旁人看见,一定会非常震惊的吧,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万人尊崇的君主,竟然会像一个小孩一样偷偷地在床上抹眼泪,可是,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没有她的日子,即便是梦境,也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暗了。
那个狠心的女人!
眼帘轻颤着合上,双手掩在龙袍之下,却抑制不住地发抖,脑海中那零碎的片段如魔障般不断地在放大,放大,即便过去数年,那个凄美的笑容,仍旧记忆犹新地在折磨着他的整个心脏,窒息的疼痛如空气般穿透他每一处血脉,指尖掐入掌心,滴落下殷红的血液仍不可知。
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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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楚河卿暗中调动麒麟卫?”站在窗边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墨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绝美的面容宛如一块无暇眉宇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神俊朗,神韵独超,此刻他正手持剪刀,指尖温柔地抚过面前娇艳欲滴的花朵,神色专注地修剪着突出的枝丫,那深情款款的模样,仿佛面前的并不只是一盆普通的盆栽。
“是,不仅如此,还有内线见到安乐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冬梅也进了宫,直奔御书房,在那之后,皇帝身边的王和公公便偷偷出宫,将麒麟卫督左使召了进来。”初年站在慕明泽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冬梅?”果然,一提到有关于安乐郡主的事情,男子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中便泛起了一丝涟漪。
手中修剪的动作微微停顿,男子转过头来,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分凌锐,“查。”
“是。”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初年接过空中飞来的鸽子,卸下它脚上的字条,交给了站在盆栽面前低头沉思,满眼晦测的慕明泽手中。
“殿下。”
片刻之后,慕明泽将手中的字条折叠成块,指腹一拧,便碎成粉末状。
初年快速递上手帕前去,慕明泽接过,神色依旧看不清喜怒,只是常年挂于脸上的轻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而那双温暖的眼眸之中,也再无一丝柔意荡存。
“殿下?”看着自家殿下如此神态,初年立马意识到纸条之中的信息恐怕不好,而能让殿下情绪如此波动的,除了安乐郡主,便再无其她人了,难不成是安乐郡主出了什么事?
意识到这一点,初年下意识地想到冬梅,要是郡主殿下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最难辞其咎的人便是冬梅那个笨丫头了。
双手不自觉地紧张握拳,“殿下,可是安乐郡主那边...”
“初年。”
“是,殿下。”初年抬起头,对上慕明泽那双幽静的有点可怕的眸子,浑身的血液瞬间战栗起来,像是被灌入了冰面下的凉水,刺骨的冷意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忍不住放大起来。
他畏惧地跪在地上,等待面前人的吩咐,只有这种时候,殿下才会褪去表面的温情,展露出另一面的自己来。
这个殿下,冷血,残忍,阴鸷,内敛,浑身充满戾气,与往常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如风的形象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怎么说呢,一个清风明月,恍若谪仙,一个戾气横生,恍若恶魔,而开启这种极端的锁,就是安乐郡主,跟在殿下身边那么久,他十分清楚这种状态下的殿下是有多么可怕,如同三年前的那一场刺杀,但凡是涉及到那件事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落网的还是没有落网的,此刻都已不在人世。
你能够想象得到吗?因为一件事,所以处心积虑谋划一年之久,直到将所有涉及之人全部抹杀,即便是稚嫩儿童,也未曾放过,十九岁的殿下都还没有成年,却能够眼睛不眨,毫不犹豫地刺穿一个稚子的胸膛。
求饶声贯彻入耳,他却毫无波动地扬起一个嗜血的笑容,“她哭了。”
“她以前很爱笑的,可是现在都不怎么笑了。”
“伤她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她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们怎么敢。”
他这样说着,眼底渐渐泛起腥红的血丝,嘴角嗜血的弧度越发上扬。
“所以,你们该死,动她的人,都该死!”
那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眼神,目空一切,仿佛面前人就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只需稍微一用力,便能将其挫骨扬灰。
第五十九章:近乎病态的爱
“召集十八暗卫,彻查此事,孤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晓那个车夫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幕后主使,关键时刻,也可采取一些非常手段。”面前的花枝被一只修长的手指从中折断,轻嗅鼻尖,嘴角轻扬起一个诡晦的笑容。
而站在他身侧的初年却是一个激灵,浑身毛骨悚然,云弑做为殿下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组织,但凡其中一个人出动任务,即便是江湖悬赏的一级任务都不在话下,可殿下这一次却将云弑中的十八暗卫全部召集起来,除了一年前那次,这还是第二次十八暗卫全部出动,而这两次的契机,都离不开一个安乐郡主。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担忧,殿下对于郡主的关爱好像有点太过了,这种近乎于病态的爱对郡主来说真的好吗?而殿下心中,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呢?
殿下对安乐郡主,真的只是想担任一个好兄长的身份吗?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耳边传来轻声细语,犹如呢喃,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初年右手抓住剑鞘的手紧了紧,单膝跪地,低头道:“是属下逾越了,属下这就去办。”
话毕,起身再无任何逗留的离开了,身后,慕明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噙笑,一双漆黑的瞳孔敛了敛,只是刹那,他的一颦一笑便已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气质,过分白皙的脸蛋上隐约有光华流转,在暖阳的映照下,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
冬梅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找到自家小姐的,彼时慕云汐正在啃着暗七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糕点,一大堆穿着便衣的男子便冲了进来,为首站着的正是冬梅和一身青白色的长衫的楚河卿,因为秘密出动,所以在出宫之前,便将官袍换去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小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在原地呆着啊?害得奴婢一顿好找。”一看见慕云汐,冬梅便双眼放光地跑上前去,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慕云汐提了起来,左右上下地查探,确认没有任何伤害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了旁边。
“微臣楚河卿见过郡主殿下。”冬梅的‘放肆’被楚河卿看在眼底,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但顾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暂且不打算理会这犯上之错。
“楚叔叔,你怎么来了?”虽然知道上面肯定会派人来接她,但还是没想到来人会是楚河卿,将眼底的惊诧之色快速敛去,微笑着让他们起身。
“还不是你闹的,其它的先不说,先让邹院首看看,你这丫头,从小就喜欢胡闹,那人染的可是瘟疫,你也敢去碰?你皇伯伯这次可气坏了,等回去了,看他不收拾你。”既然慕云汐并未用君臣之礼压他,楚河卿自然也就暂且忘记她郡主的身份,将她看做自己的侄女来训诫。
慕云汐也不端着郡主的架子,反而有些小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缩着脑袋问了一句,“那皇祖母那边?”
“你呀你,也就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放心,都瞒着呢,哪能让她老人家知道,不然非得掀了这天不成,过些日子就是她老人家的寿诞了,还是别让老人家跟着你一起受惊了。”轻笑着摇了摇头,但那双含笑的眼底却是半点谴责也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一时情急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干了。”举起自己的小爪子,神色一派认真地说着。
楚河卿却眯了眯眸子,一脸的不信,“罢了,你哪次不是这么说,但又有哪次做到了?你的这些话还是留着回去跟你皇伯伯说吧。”
“皇伯伯那么精明...”嘀咕出声。
“你说什么?”竖起耳朵却还是没有听清面前人说些什么,楚河卿开口询问道。
慕云汐连忙扬起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脸,冲着楚河卿道:“不是说邹院首来了吗?正好,让他去给那边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看看吧,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多久,但既然还剩一口气,还是尽全力救上一救吧,毕竟也是一条人命不是?”
“小滑头,又想转移话题是不是?”抬手扶额,楚河卿满眼无奈地看着面前正在冲她装傻充愣的少女,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罢了,都是自家宠的,还能打一顿咋的?
不过该有的教育还是要有的,看来,得找个时间跟皇帝提上一提,让侄女重新回到国子监上学了,好歹在皇宫里,祸害不到哪里去,也更安全一点。
“郡主殿下,先让老臣给你看看。”一直被忽略在外层以外的邹安终于挤出人群,来到了慕云汐的身边,慕云汐瞅了他一眼,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邹院首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一身白,裹的跟头熊似的,虽然这天气已经入秋了,但这两日的温度还是挺高的,穿这么厚,不怕捂出痱子来吗?
“这个,老臣年纪大了,身体对瘟疫的抵抗能力要更弱小一些,以防万一,以防万一。”放下手中提着的大药箱,邹安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记起要回慕云汐的话。
见他这样,慕云汐抬眸看了冬梅,目光移到她身后的椅子上,冬梅立马领会,搬来椅子放在邹安的身后。
“邹院首请坐。”
“这这。”邹安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楚河卿的位置,见他已经自寻一把椅子坐下,便将视线转回到面前慕云汐的身上,伸手示意一旁的椅子,极有礼数道:“郡主殿下先坐。”
慕云汐莫名起了捉弄人的心态,眯了眯一双好看的杏眼,抬手道:“邹院首先坐。”
“不不,郡主殿下先坐。”您老都没坐,楚督主还在这看着呢,老臣不敢坐啊。
“邹院首客气了,你先坐吧,没关系的。”慕云汐继续谦让。
冬梅在一旁看的一脸懵逼,小姐跟邹院首这是在干什么呢?
“这,老臣暂且还不累。”被逼到绝路,邹安纠结着一张脸讪讪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我们一起坐吧。”捉弄人也不能太过了,慕云汐点到为止,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袖,俩人一前一后坐了下来。
楚河卿撑着下巴坐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眉眼间皆是一抹无奈之色,侄女又在欺负人了。
一番细心仔细的诊断之后,邹安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脉枕放回了药箱之中。
“虽然身体没有太大状况,但郡主殿下身体本就虚弱,往后可莫要再像如此冲动地跑去触碰病患之人了,以郡主殿下现在身体的状况,很容易被传染上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没事了。
第六十章:顾及一下自己
“那就好。”抬手撸下面前的袖子,慕云汐心底那一点小担忧也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
却不想她这一神态却被身后之人看的一清二楚。
“既然还知道害怕,那往后就要谨记今日之事,莫要再如此冲动了,你要知道,你是一国郡主,你要是有什么事,底下人都会跟着你被牵连,就算你不顾及一下自己,也要为身边人的性命着想一下不是?”
这话说的巧妙,既起到教导之意,又委婉地告诉了慕云汐皇位上那人的想法,慕云汐不是一个愚笨之人,相反,她很聪明,所以只稍片刻,她便领悟过来,点了点头,极其虚心地接受对方的“责备”。
目光装作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旁边弓着身子,低头候命的冬梅,无需太多言语,只稍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慕云汐便可以看出她心底那点不安,皇伯伯为难她了吗?是她考虑不周了,本不该用那样的借口将这丫头支使出去。
“对了,来了这么久,这医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慕云汐接下来的胡思乱想,她将视线落在一脸迷惑的楚河卿身上。
“这个,楚叔叔你也知道,这可是瘟疫啊,谁不怕,光是让那些人帮我把人扛过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这医馆,被我暂时买下来了。”
楚河卿闻言,沉吟片刻,神色肃然道:“那些人现在在哪?”
“不用担心啦楚叔叔,那些人里面有专门的大夫,将人扛过来的时候都做好了一定的防护措施,不会有人被传染的。”猜想到他会担心这一点,慕云汐将早已想好的说辞一脸坦荡荡地说了出来,堪称演技界一颗崭亮的明星。
虽然慕云汐都这么说了,但楚河卿还是有些犹豫,显然并不是太过放心,慕云汐见此,转了转眼珠子,灵光一刹,问道:“楚叔叔,那这个人我们该怎么办啊?”说着,她抬手指了指远处隔间的那张床榻,上面躺着的人还在昏迷着,性命堪忧。
“邹院首,你先去看看吧。”视线被带着走,楚河卿也看到了那人,一番思量下果然还是眼前的事情更为重要,便指了指,让邹安前去诊断一番。
邹安心里那叫一个苦啊,瘟疫这种东西,他也怕啊,不过他怕归怕,做为一名大夫,而且还是太医院的首席大夫,即便将会面临束手无策的境,也还是要拼上一把努力去为病人谋求一点希望,嗯,貌似用奇迹更为恰当。
“大人。”就在这时,被围堵的医馆门外,有一名便衣卫推开人群走了进来,一见到楚河卿便要行礼。
“免了,出什么事了?”那人正是被分出去寻人的另一波麒麟卫,楚河卿见他神色带着几分焦色,便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便直接让他越过行礼,废话少说,谈正事。
“遵循大人的吩咐,我们已经找到了其余逃脱的奴仆,只是,那两个奴仆誓死不肯随我们回去,还挟持了人质,现在双方正僵持着,没有大人的命令,我等不敢贸然出动。”
“一群废物。”
楚河卿直接黑了脸,说什么没有他的命令不敢轻易出动,出发的时候他可是还说过凡事见机行事来着,现在却跑来跟他说这些,还不是怕担责任,幸好这拨麒麟卫是临时调取的,不是归他管辖区域,否则,哼!
不过,改日他得去督右使那说道说道了,他的人是怎么回事,一群窝囊废,饭桶,连件事情都办不好,莫不是被皇宫优越的生活给养惰了脾性,开始学会这小心机来了?
“你们,保护郡主回府,其余人,一拨留在医馆听候邹院首的调遣,其余人等,跟我走。”当即发号施令,干脆利落地就带人离开。
“冬梅,好好看着你家小姐。”临出门前的那一步,楚河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地回头叮嘱了一句,但话虽是跟冬梅说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慕云汐的小脸。
慕云汐抽了抽眼角,有些小幽怨地努了努嘴,连说知道了知道了,不会乱跑的,这才送走了视线中那尊大佛。
人一走,慕云汐整个人就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大松一口气,捏起桌上的一块糕点便塞进了嘴里,甜味顺着味蕾扩散到身体每一处角落,嗯,整个人舒坦多了。
楚河卿,她爹拜把子的兄弟,青年丧妻,自那便再未另娶,同时也是当朝皇帝的幼时玩伴,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为皇帝效命,为人仗义,但那也仅仅只限于被他认同的人,对于其他人,不是忽略便是忽悠,偶尔还会算计算计旁人,谋点趣味,说得再简明扼要一点,如果要找扮猪吃老虎的人选的话,找他绝对没错,谁让这家伙都已经三十有五的人了,还长着一张清秀小白脸的模样,要是穿上一身少年服出去,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已经是个三十岁的大叔了吧?
上上辈子,她出嫁的时候,楚河卿正在边关打仗,远离皇城,而和亲一事议的突然,连她自己都没缓过来便被送上了花轿,现在想想,如此急切,是生怕楚河卿从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阻拦的吧,毕竟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被他当做侄女保护着,虽然这家伙有的时候特别讨厌,但不否认,他的存在也是弥补了当时幼年的自己的一份父爱,嗯,说父爱有点别扭,还是叔侄爱吧,谁让这家伙长着一张不老童颜呢,让她喊叔叔就已经是很勉强的了。
“小姐,我们走吧。”身边冬梅提醒道,“我们该回府了。”
“还有小姐,不要再吃点心了,会长蛀牙的。”
“我就再次一...诶诶,别拿走吧,女侠,手下留情,别扔,我不吃了总行了吧,扔了多浪费粮食吧,我们留着回去给滚滚吃吧,好吗?好吗?”渴望的小眼神眨啊眨。
“那,这点心先放在我这边。”板着一张俏脸,冬梅阻断了慕云汐任何再次尝到点心的机会。
“其实也没有几块了,拿着多累人啊,要不我们一人一块...”
“想都别想!”瞪眼。
“不行就不行嘛,不就是一块糕点嘛,不吃就不吃嘛,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吃...嘛。”一张小嘴撅的老高,冬梅看的无奈扶额,却又插不上话,她怕她一开口,又被自家小姐拐着弯的再把点心骗回去,甜食吃多了是真的会长蛀牙的!
躲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暗七,眸光闪了闪,眼底划过一抹未曾发觉的喜悦,小主人喜欢他买的点心吗?那下次也去那家店买,那边桂花糕好像也挺不错的,不过刚才那个丫鬟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要不下次让那个店家不要加糖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会长蛀牙了吧?
店家:“.....”不加糖的桂花糕,你是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