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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敢不敢

    听许居善说完之后,太子李长烨看向沈冷:“护国公也如此认为吗?”

    沈冷却没有点头,而是回答道:“臣听殿下吩咐,殿下来决定。”

    李长烨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我决定,那就......不行。”

    他看向许居善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是为我将来寻一个名声,也为我收拢一批人心,可是许大人,这样的人心,我不要。”

    他肃然道:“如果犯了错不追究,犯了法不严办,而且还都是大宁的官员,上至二品下旨七品,许大人,我以宽仁换来的是什么?”

    许居善一怔。

    他确实考虑的是为太子殿下收揽一批人,而且一旦在京畿道动手的话,杀人太多,那便是大宁立国第一大案了,那么大一批官员参与谋逆,这事传扬出去的话,百姓们会怎么说?

    百姓们会对大宁官场失望,会觉得怎么当官的都是这样的人。

    李长烨看他不说话,知道许居善的心是好心,而且也是为大宁朝廷的名声着想,说不法办,其实他想维护的也是大宁的法纪。

    只不过,维护的法纪的面子。

    “面子好看,里子烂了,那不就是楚之所以灭国的根本原因吗?”

    李长烨继续说道:“楚时候只做表面文章,不让百姓们看到就以为干干净净,周时候做的更过分,甚至都已经不怕被百姓们看到了,楚可以不怕,周可以不怕,宁不可以不怕。”

    他很认真的说道:“朝廷官员要求百姓们遵守法纪,可是轮到自己头上了就要顾及法纪的面子,这种犯了错犯了法的人还要给他们继续发俸禄,还要跟他们好言好语来换取他们的所谓支持,我一点都不需要。”

    许居善垂首道:“是臣想的肤浅了,请殿下治罪。”

    李长烨摇头道:“虽然你也是好心善意,也是为了朝廷,可是许大人,如果你以后做事还要顾及这样的面子,而不是估计百姓的面子,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居善已经起身拜了下去:“臣知错。”

    李长烨道:“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年少时护国公就说你有治国之才,许大人......当分轻重。”

    “臣记住了,臣不忘教诲。”

    李长烨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沈冷说道:“你也是个老狐狸,刚刚问你的时候居然什么态度都没有,只会说你听话......”

    沈冷笑道:“因为臣知道殿下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所以臣才听话。”

    李长烨道:“如果刚刚我觉得许大人说的有道理,然后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办了呢?”

    沈冷耸了耸肩膀,没回答。

    可是许居善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护国公的没回答,其实就是护国公的态度,如果这次太子殿下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了,那么回到长安之后,他这个东宫詹事内阁次辅也就到了头,护国公当年一句话可以让他平步青云,现在护国公一句话就能让他跌落深渊。

    护国公秩序在面前说一句,许居善不适合做将来的内阁首辅,那么......

    “法纪的事如果都能打折扣,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打折扣的?”

    沈冷看向许居善道:“当年在书院我看你写的条策,第一条就是关于法纪的,那时候我便知道你是可造之材,因为你心中有正气,为官多年,你怎么连这正气都不见了?”

    许居善额头见汗,连忙道:“是

    我太自以为是。”

    沈冷摇头:“不是你自以为是,是你圆滑了,你不该学这些圆滑,你见到的圆滑都来自于谁?当年的罪臣沐昭桐做内阁首辅那么多年,且不说他的罪行,只说他的行事,一个首辅如果处处时时圆滑,那谁持正?”

    “你不熟悉沐昭桐,总该熟悉赖成,赖大人看起来圆滑,可是在持正的态度上没有退步过半分,你要学的是正而不是辅,从其他人身上学来的这些,你以为是做人做事的道理......”

    沈冷叹了口气:“你已不是原来的许居善。”

    许居善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脸色都变得发白,他被陛下封为内阁次辅,兼着东宫詹事,谁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将来他就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

    许居善在这一刻被沈冷几句话点醒,他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学的都是那些不该学的,想的都是不该想的。

    首辅是正,而其他人,哪怕是那些次辅,都是副,副职的人圆滑是道理之内的事,可正职的人也圆滑,那么天下事也就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

    许居善只说了一个字,后边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他连解释都不敢也不能,因为他知道是自己错了。

    “幸好你没辩解。”

    李长烨笑道:“这件事这些话,就此过去了。”

    他看向沈冷:“可行?”

    沈冷点头:“臣听殿下的。”

    还是那句话,可是前后的语境和意味都不相同。

    “许大人你先下车吧,我和护国公还有些话要说。”

    李长烨吩咐了一声,许居善如蒙大赦,此时此刻的他在这辇车里如坐针毡,李长烨让他下车是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出去松一口气。

    他连忙俯身一拜,然后下了辇车,出来之后才察觉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风吹在后背上一阵阵的发凉。

    许居善下车之后,李长烨笑着说道:“出来之前,父皇说许居善有些轻浮,不够沉稳,太早进入仕途,让他学会了太多心术,若要做一个持正的内阁首辅,尚需敲打。”

    沈冷耸了耸肩膀:“又是我做坏人。”

    李长烨道:“你熟悉套路,活儿也好。”

    沈冷:“......”

    李长烨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后继续说道:“父皇看人,明察秋毫,许居善有治国之才,父皇还说他比赖成要聪明,可是父皇也说,太聪明的人就不直了,内阁首辅不直,往下的朝臣都是歪的。”

    沈冷点了点头道:“经此一事,他会明白。”

    李长烨嗯了一声:“再说说京畿道的事吧,刚刚我的话虽然说的很满,可是若没有一个正经的让百姓们都理解的由头,杀戒不是那么好开的。”

    沈冷垂首道:“臣听殿下的。”

    李长烨瞪了他一眼:“你这个老狐狸。”

    沈冷笑道:“臣不是老狐狸,臣尚需修炼,还未成精。”

    李长烨笑着说道:“你要是成了精那还了得?”

    沈冷笑而不语。

    长安城。

    肆茅斋。

    皇帝看了看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赖成说道:“朕知道你对许居善有些不满,你更喜欢的人是窦怀楠,可是没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事,朕已经让长烨敲打他,至于敲打的怎么样,朕会亲自看着

    。”

    赖成道:“臣不是不喜欢许居善,而是不喜欢那些风气,百姓们都说,人成年了也就进了染缸,会在染缸里被一次一次的淘洗,但绝对不是纯黑也不是纯白,而是灰,灰的才是最百搭的颜色。”

    皇帝道:“其才呢?”

    “在臣之上。”

    赖成道:“实话实说。”

    皇帝嗯了一声后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长烨是会听许居善的还是会听沈冷的。”

    赖成道:“许居善大抵上会劝说殿下,让殿下对京畿道的那些官员们说,名册已毁,既往不咎,若有再犯,必当重处。”

    皇帝笑道:“沈冷呢?”

    赖成想了想道:“护国公大概会说,臣听殿下的......但是护国公一定不赞同许居善的想法,就算当面不说,回京之后也一定会对陛下说。”

    皇帝道:“朕问你的是长烨会听谁的。”

    赖成道:“殿下谁的都不会听,殿下听自己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与你赌一把如何?”

    赖成心里一惊,脸色都变了:“陛下又要赌什么?”

    皇帝道:“先说你敢不敢赌。”

    赖成:“不敢。”

    皇帝道:“好,那就赌了。”

    赖成:“......”

    皇帝笑着说道:“就赌沈冷会不会当面说说许居善,你说沈冷大概不会说,而是回京之后对朕说,如果被你猜中了,朕把以前赢了你的银子都退给你,再加一倍,如果你输了......”

    赖成视死如归的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皇帝白了他一眼:“朕就是贪图你那点小钱的人?”

    赖成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皇帝:“朕就是啊。”

    赖成:“......”

    皇帝道:“如果朕赢了,朕也不多要,三百两银子。”

    赖成咬着牙说道:“臣没有三百两银子。”

    皇帝道:“你当朕是不会扣?”

    赖成:“......”

    皇帝看着他笑道:“你这是稍显不服气?那么朕再和你赌一个别的,如果第二个赌局你赢了,就算第一个赌局你输了朕也算你赢了,之前赢你的银子,如数还给你,再加一倍。”

    赖成叹道:“原来陛下是缺六百里银子。”

    皇帝道:“你要是这么说是不是显得很无趣?朕是在乎那六百两银子的人?”

    赖成俯身道:“陛下......就是啊。”

    皇帝哼了一声:“你胆子不小啊。”

    赖成道:“臣都快没了六百两银子了啊,臣还不能说......”

    皇帝笑道:“那你就是接了第二个赌局了?”

    赖成:“能不接吗?”

    皇帝:“不能。”

    赖成:“臣一会儿去和户部的官员说,直接扣了吧......”

    皇帝:“那多没意思。”

    赖成:“那陛下说说第二个赌局是什么?”

    皇帝道:“赌你敢不敢不给,朕说你不敢,你说你敢。”

    赖成:“......”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戏要做足

    堂堂的大宁皇帝陛下,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如此威胁一位朝廷重臣,内阁首辅,倒是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毕竟又不是头一回。

    想想看,陛下为了有点零花钱,都能让叶流云搞出来一个流云会,讹赖成点银子怎么了。

    赖成喝了口茶后说道:“陛下觉得薛华衣会怎么做?”

    皇帝眼睛盯着棋盘,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落子,听到赖成的问题后说道:“休想让朕分心,你再赢回去一些。”

    赖成叹道:“陛下讹钱的时候几百两几百两的讹,下棋加注的时候咬了咬牙说三钱银子一局,臣赢到猴年马月去才能把这几百两银子赢回来。”

    皇帝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想赢回来?”

    赖成:“......”

    皇帝落子之后说道:“朕一直都觉得薛华衣有大才,所以才一直都用着他,把他调到京畿道来,一是为了让京畿道水下的事浮出水面,二是因为在湖见道那边办他会有民意起伏,明明是他欺了百姓,可是如果在湖见道办了他,湖见道的百姓们就会说是朝廷欺了百姓。”

    赖成道:“所以这个人如果处置不好,其实还是会有民意反弹。”

    皇帝嗯了一声:“朕既然把事情交给长烨去做了,他应该会做好。”

    赖成点了点头道:“陛下为何又偷偷落了一子?”

    皇帝:“什么叫偷偷,你都看到了,那能叫偷偷吗?朕这是明目张胆的耍赖。”

    赖成道:“围棋也就罢了,陛下不过是和臣下两盘五子棋,也至于......”

    皇帝:“嗯?”

    赖成:“陛下英明。”

    皇帝笑道:“五子棋怎么了,五子棋也是考验智慧的事。”

    赖成:“这都耍赖了,和智慧貌似也没什么关......”

    陛下:“嗯?”

    赖成道:“陛下英明。”

    皇帝笑着说道:“让你进来不只是陪朕下下棋,也不是专门为了讹你几百两银子,是有件事朕打算和你提前说一下,朕是怕事到临头再告诉你的话,你可能会吓得背过气去。”

    赖成:“那陛下还是先别说了......”

    皇帝问:“为何?”

    赖成道:“臣都已经没了几百两银子,再说些吓人的事,这就是双重折磨。”

    皇帝笑着朝门外喊了一声:“代放舟。”

    内侍总管代放舟连忙从外边跑进来:“陛下,奴婢在。”

    皇帝吩咐道:“去,把朕给赖大人准备的礼物拿过来,这些东西已经准备出来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个合适的机会。”

    代放舟连忙跑出去,不多时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进来,看起来那木盒还不算小,也不知道里边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代放舟把木盒放在桌子上就躬身退了出去,皇帝把木盒推给赖成道:“自己看看吧。”

    赖成没敢看,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陛下,这是什么?”

    皇帝白了他一眼道:“看你那怂货的样子......朕前阵子问了问,以前让韩唤枝拿着一笔朕的银子去天机票号入了一股,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前两天算过之后,朕发现已经赚了不少,于是

    把赚的钱取出来一部分。”

    他打开盒子,从里边取出来一张地契:“这是你老家的旧宅,当年你父母为了给你凑足进书院学习的银子和路费,把你们家老宅卖了。”

    皇帝把地契递给赖成说道:“朕知道后来你考取功名,曾想花钱把那老宅买回来,奈何人家不想卖了,觉得你家老宅风水好,能出有前途的人。”

    “再后来你已经贵为内阁首辅,可却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施压把房子买回来,虽然那时候你家里人和买家说好了,将来还要买回来,你手下人曾问你,为何不亲自过问,你说,买卖是公平的,是在大宁律法保护之下,纵然你是首辅也不能去干涉这公平。”

    赖成接过来这地契,手都在微微发颤。

    “朕一直没有过问,是因为朕觉得你做的很好,不以强权凌人。”

    赖成激动的问道:“那陛下是怎么把宅子买回来的。”

    皇帝道:“因为朕比你有钱,朕用了三倍的价钱买回来的,而且朕说话和你说话能一样?朕说话......是圣旨。”

    赖成:“多谢陛下恩典!”

    皇帝道:“不用谢我,买宅子的钱大概也是这些年从你手里讹来的,一共花了六百两,刚才朕已经又讹回来了。”

    赖成:“......”

    可是那木盒里还有钱,一些珠宝,一些金子,总计算起来能有数千两之多。

    “这些银子,是朕用另外一部分从你那讹来的银子入股天机票号赚来的,是你的红利。”

    皇帝问道:“开心不开心?”

    赖成激动的点头:“开心。”

    皇帝:“既然开心了,那朕就说说要跟你说的事了,你坐稳。”

    赖成:“......”

    一刻之后,赖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没有坐稳。

    五天后,京畿道,石城。

    道府岑征带着京畿道道府衙门所有官员都在城门外迎接太子殿下,远远的就看到一条黑龙般的队伍过来,那是禁军的骑兵,向前行进的时候犹如龙行于野。

    道丞薛华衣站在岑征身边,脸色变幻不停,他没有想到长安城里会这么快就派人来,更没有想到的来的居然是太子殿下。

    他本以为这事虽然已经没有机会,可是法不责众,一旦揭开京畿道的这块遮羞布,那么百姓们就会把这些都看的清清楚楚,就算是朝廷,就算是陛下,也不敢这样赌百姓们会没有丝毫民怨。

    然而薛华衣以为错了,该来的还是回来,而且绝对不会迟来。

    半个时辰后,道府衙门。

    太子殿下在主位上坐下来,京畿道的文武官员再次叩拜行礼,太子李长烨点了点头道:“诸位大人都起身吧。”

    他看向岑征,笑着说道:“岑大人好久不见了,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回京进宫见父皇的时候,你还抱过我。”

    岑征的脸一红,心情立刻就变得有些激动,他连忙俯身道:“臣记得,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李长烨指了指身边:“来坐我身边说话。”

    岑征连忙过去,不敢坐实了,欠着屁股坐下来,一半屁股都在凳子外边。

    李长烨拉了他一把:“要坐稳,你是道府大人,

    道府大人当然要坐稳,你在京畿道坐稳,长安城都是四平八稳。”

    这句话的褒奖已经很高很高。

    岑征却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所以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薛华衣,而此时此刻的薛华衣也因为这句话而脸色微微变了变。

    李长烨笑道:“我出长安之前,父皇说,你此去见岑征就是帮他坐稳的,有什么他不能也不好解决的,那你就帮他解决了,北征之前,京畿道不能有任何不稳。”

    岑征垂首道:“多谢陛下,多谢殿下。”

    李长烨直接说道:“那,你看看有什么事是你想解决,但是自己权限范围之内不能解决的?”

    岑征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是留王府里出来的家臣,太子殿下都已经点的这么透彻了,他若是再装着不明白那就要出问题。

    所以岑征立刻说道:“北征事大,京畿道上下全力准备,全力配合,只是......下边的一些官员或是因为年纪大了,或是因为能力不足,或是因为安逸轻慢,所以筹备粮草物资的事拖延了些,如果是一个两个的话,臣可以处置,然而臣要处置的人太多,所以......”

    他看向手下人:“把我写好的奏折取来。”

    手下人连忙出去,不多时取了一份奏折回来,岑征把奏折双手递给李长烨说道:“臣本想先写一份奏折送去内阁,再呈递给陛下审阅,殿下巡视京畿道,那就先请殿下过目。”

    坐在一边的沈冷看着觉得好玩,陛下在这之前把岑征调过来,此时此刻用意就变得那么明显,站在下边的文武官员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他们大概都猜到了这次太子殿下亲临一定会出什么大事,可是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到了后连一刻都不休息,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这就是不打算给那部分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息都不给。

    李长烨把奏折接过来后打开看了看,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怎么京畿道的吏治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岑大人,你身为京畿道主官,这事怎么拖延到现在才报!”

    他后边一句话语气骤然严厉起来,岑征立刻起身,退了几步后俯身拜倒:“臣有罪,办事不利,处置不清,请殿下责罚。”

    “当然要罚。”

    李长烨道:“今日这接风宴就免了吧,你把有关这些人的所有卷宗尽快送过来,我气都气饱了。”

    说完之后起身拂袖而去。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官员全都吓傻了。

    殿下这杀威棒,来的好快,好凶。

    李长烨大步走出,连头都没回,他都走了,随行的人也都跟着走了,沈冷跟在李长烨后边,使劲儿憋着才压住嘴角的笑意。

    “亲师父.......”

    绷着一股劲儿在前边大步走着的李长烨也没回头,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架势可还行?”

    沈冷笑道:“行,不能更行了。”

    李长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重压之下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是主动来找我还是想办法逃。”

    他脚步停下来,回头看向沈冷:“他们会不会逃?”

    沈冷摇头:“他们不会。”

    李长烨嗯了一声:“走吧,演戏要做足,不住道府,住官驿去。”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傻与不傻

    一名京畿道道府的官员从外边快速跑进来,之前在外边等着的时候就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回回的踱步。

    李长烨派人召他进来,见到李长烨的时候这官员显然都急坏了,嗓音带着些沙哑的说道:“殿下,道丞薛华衣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忽然安排道丞府里很多厢兵出去传令,召集京畿道各郡县所有厢兵主官副官尽快赶到石城,道府大人闻讯之后已经赶去见薛华衣,让下官尽快来通知殿下。”

    李长烨听完之后明显有些吃惊,他侧头看了看沈冷:“薛华衣这是什么意思?”

    沈冷道:“人之将死......”

    后一句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其言也善和现在这情况不太对,应该换一个字,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当然这是沈冷在这一瞬间做出来的判断,不知道对了还是错了,但他希望是对了。

    “咱们也去看看?”

    李长烨问沈冷。

    沈冷摇头道:“等岑大人来。”

    李长烨想了想,点头:“好,那就不动如山。”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不到一个时辰之后,道府岑征和道丞薛华衣两个人就乘坐一辆马车来了,在官驿门口停下来,两个人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岑征似乎是在劝说,可是薛华衣面色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多时,两个人被召见,一前一后-进了官驿。

    客厅,李长烨吩咐人看茶,然后坐下来问道:“两位大人急匆匆的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薛华衣看了看岑征,岑征也在看他。

    片刻后,薛华衣撩袍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

    “臣薛华衣有万死难赎之罪,臣请殿下听臣详细说明。”

    李长烨看向沈冷,沈冷微微颔首。

    李长烨随即道:“起来说吧。”

    薛华衣抬起头看着李长烨道:“臣还是跪着说吧,臣所犯是不赦之罪,不敢站着说。”

    李长烨点头:“那你说。”

    薛华衣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整理措辞,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

    “臣原本姓杨,是前皇后一族之人,十几岁的时候便离开长安,改姓薛。”

    他看向李长烨,哪怕只是说了这一句话,似乎已经要把他浑身上下的力气抽空了。

    “臣离京之际,前太子李长泽送臣出城,臣那时对他说,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殿下隆等宝座之时。”

    他摇了摇头:“可是时隔多年后,这一句诺言已经变了味道。”

    他把自己离开长安之后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都与谁有联络,都暗中筹谋了多少,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说的并不是很快,是按照离开长安的年份所说,第一年去了哪儿,见了谁,做了些什么,第二年又如何。

    所以这样说下来,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没有说完,但他显然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决定,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越发平静。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插嘴,李长烨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只是静静的听着,等薛华衣把他这半生经历讲完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罪臣自知,国法

    不容玷污,所以臣思来想去,唯一还能为大宁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薛华衣看向李长烨,语气诚恳的说道:“罪臣召集京畿道所有厢兵文武官员来石城,是想亲手了结这一切,如果殿下处置这些人,百姓们不明真相,会觉得殿下严苛,不近人情,可是臣来处置这些人,是臣职权范围之内。”

    “他们也都是被逼无奈,没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想要谋逆造反,那时候被杨皇后所利诱,被薛城所威逼,他们又在一开始不知实情的情况下签了血书和名册,虽有罪责但罪不至死。”

    “是罪臣该死。”

    薛华衣认真的说道:“请殿下准许,罪臣以玩忽职守之罪,将他们全部解职,他们也都自知犯了何罪,不敢造次,这些人若是都死了不冤枉,毕竟当年他们也算做出了选择,可是也冤枉,因为他们实在身不由己。”

    “但罪臣不一样,罪臣是杨家的人,是主谋,是主犯。”

    薛华衣道:“以谋逆罪杀罪臣一人,其他人,殿下就......就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李长烨沉默下来,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先回去吧。”

    沈冷起身道:“殿下会给你一个答复,但不是现在,你且回去等候殿下的吩咐。”

    薛华衣叩首,然后起身道:“那,罪臣先告退。”

    他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剩下李长烨,沈冷和岑征三个人,他们三个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屋子里陷入了一种令人觉得有些压抑的沉默中。

    “他可怜,也可恨。”

    许久之后,李长烨摇了摇头道:“他这样选择,是在给朝廷一个理由。”

    “是。”

    岑征道:“臣和他谈过,他说朝廷要想处置这么多官员,唯有为北征筹备粮草补给一事可做文章,以渎职轻慢之名,把他们都罢了官职,百姓们也不会觉得奇怪,还会觉得朝廷做法雷厉风行,这样做不是为了保全那些官员的名声,而是为了保全大宁朝廷的体面,如果数百人皆按照谋逆之罪论处,株连九族,便有上万人要杀......”

    他试探着继续说道:“百姓们可以接受朝廷处置备战不利之人,却不好接受整个京畿道的厢兵官员全都参与谋逆之事,会让百姓们以为大宁官场都烂透了。”

    李长烨看向沈冷:“护国公以为呢?别说那句臣都听殿下的。”

    沈冷道:“臣还是想听听殿下的。”

    李长烨:“你大爷!”

    说完了之后觉得不太对,毕竟他大爷似乎也是他大爷,而且他们大爷还是皇帝。

    他咳嗽了几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略微沉吟后说道:“薛华衣这样安排也好,以备战不利之罪,把这些官员全都罢官,他们的家里人也不知道血书名册的事,若按谋逆论处,他们的家人死的也有些不值......”

    沈冷俯身道:“殿下说的是。”

    李长烨又给了沈冷一个你大爷的眼神,沈冷连忙低下头。

    李长烨继续说道:“难办的事,怎么给薛华衣定罪,他处置了那些官员,我在处置他,百姓们还是难以理解。”

    岑征道:“之前薛华衣与臣交谈的时候,他说已经想好了办法,他说处置完所有涉事官员后,

    廷尉府出面,就说查到了其实这些官员们玩忽职守轻慢懈怠,其实都是薛华衣授意,薛华衣是贼喊捉贼......”

    他看向李长烨道:“殿下,这是薛华衣亲口对臣说的。”

    李长烨看向沈冷,沈冷垂首道:“臣......”

    李长烨:“你闭嘴。”

    沈冷:“是。”

    李长烨道:“如果要把所有事都画上一个句号的话,那么......我大哥的事也该有个句号了。”

    岑征没懂。

    李长烨看向随行的方拾遗:“廷尉府来安排这件事吧,等薛华衣把京畿道各地厢兵官员的事都处置好之后,你代表廷尉府来办这件事。”

    方拾遗俯身道:“臣遵命。”

    岑征忽然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殿下说既然所有事都要画上一个句号,那么他大哥的事也要画上句号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就让廷尉府出面为薛华衣定罪,说是刺杀李长泽的人就是薛华衣安排的。

    这样,两个人一件事,都画上句号了。

    可是百姓们应该会问,为什么薛华衣要这样做?

    岑征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事其实没有想的那么复杂,百姓们会猜测为什么,可是这种猜测,稍稍引导一下就会朝着朝廷希望的方向走。

    随便让人放出去一些舆论,用不了多久这些舆论就会发酵,京畿道的百姓们都会知道,道丞薛华衣觉得李长泽是大宁的祸根,只要李长泽还在就会引发朝局动荡,所以他为了让大宁安稳,安排刺客杀了李长泽。

    想到这,岑征也看向沈冷,沈冷依然那副你们做决定是了的表情。

    岑征想着沈冷不是这种不发表看法的人啊,为什么在涉及到了薛华衣和李长泽的事上沈冷一言不发?

    转念之间,岑征脑袋里亮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

    沈冷身份特殊,他不愿意让自己和李长泽的事有一丁点关系,他有自己的处事之道。

    与此同时,长安城。

    皇帝问赖成:“你现在醒悟过来,这件事沈冷绝对不会插手了?”

    赖成道:“臣也是昨夜里刚刚想明白的。”

    皇帝问:“想明白什么了?”

    赖成回答道:“护国公,已经足够高了。”

    皇帝哈哈大笑:“一句话就说到了根本上......是啊,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了,他想无为了。”

    皇帝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熟悉他的人,都觉得他是傻冷子,可是到这会儿你们才醒悟过来,他什么时候傻过......他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觉得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足够高,那就停下来,不再往前迈步。”

    赖成道:“臣曾经也想过,那真是个傻人。”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傻,很多人都是没在局中却当局者迷了,而他在局中却一直旁观者清。”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确实够高了,那就这样吧,朕随他的心意去。”

    赖成道:“护国公的心意,其实是最好的心意。”

    皇帝点头:“朕知道。”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释然和放下

    长安城,迎新楼。

    三楼原本属于叶流云的那个房间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但是每天依然都有人在打扫,就连这屋子里边的陈设都没有任何改变,一切还都是叶流云在的时候那般模样。

    沈冷斜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桌子上的酒菜,实在是有些喝不动了,这哪里是酒过三巡,分明是酒过三十几巡了......

    他和孟长安两个人,已经每人干掉了至少六斤烈酒,虽然纯粮酿造的白酒不会那么伤身,可是这个喝法,别说是人,给一头牛灌六斤白酒也会倒下,产的奶都带度数。

    然而这两个人都没有倒,只是看起来目光都带着些许呆滞。

    “喝不动了。”

    沈冷看向孟长安:“不喝了行不?”

    “不行。”

    孟长安拎起来一个酒坛,发现已经空了,于是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白杀,让人再送来两坛酒。”

    沈冷道:“我现在怀疑你想把我灌多了,然后对我图谋不轨。”

    孟长安一摆手道:“放屁!老子喜欢的是女人,漂亮女人,各国的。”

    沈冷:“滚......”

    孟长安道:“我就要离开长安城了,东疆刀兵已经调到了北疆,我明天就要直接去北疆备战,所以你我再相见至少是两三年之后,陪我喝醉一场怎么了?你可还记得,上次你我酩酊大醉是什么时候?”

    沈冷回答道:“我大婚那天。”

    孟长安嗯了一声:“那你可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喝那么多酒?然后拉着你说了那么多话?”

    沈冷想了想,虽然脑子里有些发木,可是他还没有喝傻呢,他回忆了一下后说道:“我知道,是因为茶儿,是因为沈先生。”

    “嗯.......”

    孟长安道:“虽然我知道我爹该死,可是知道归知道,杀父之仇是杀父之仇,我那些年没有报仇,但也不会对沈先生和茶儿有什么好感,我总觉得他们俩之所以到鱼鳞镇去找你,就没安好心。”

    “后来逐渐接受,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不管是沈先生还是茶儿,都是真心待你,是真心,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也不多干预,你和沈先生和茶儿之间的关系是你的事,而我和他们之间的仇恨是我的事,不能混为一谈,如果混为一谈了,那我就是个混蛋。”

    “你大婚的那天,我和你在迎新楼后边小院门口,坐在台阶上喝了好多好多酒,一壶接一壶的喝,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可是我并不是借酒消愁,而是因为......放下。”

    沈冷嗯了一声:“我知道。”

    孟长安裂开嘴笑了笑:“傻小子,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放下杀父之仇的人可不是沈先生和茶儿,而是你啊......哪怕不是他们两个而是比人,因为你我也会放下。”

    沈冷咳嗽了两声后说道:“我喜欢的也是女人,漂亮女人,不过只喜欢那一个。”

    孟长安:“滚......”

    沈冷哈哈大笑。

    孟长安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也要和你喝一个酩酊大醉吗?就像是你大婚那天一样,喝个人事不省,喝一个昏天暗地。”

    沈冷沉默了好一会儿,回头看了看白杀拎着两壶酒进来,所以到嘴边的话就又忍了回去,没说出口。

    白杀看了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头一回见到人脸真的能跟猴子屁股似的那么红,红出于猴子屁股而又胜于猴子屁股,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最后两壶,不能再喝了。”

    沈冷道:“你说的对。”

    孟长安道:“小气,两壶怎么够喝,又不是不记沈冷的账。”

    白杀:“......”

    沈冷:“......”

    白杀很认真的说道:“不管你们再说什么酒也不会再送来了,两位国公爷喝完这两壶酒就在这里休息,我让人看着不打扰。”

    沈冷:“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长安:“他可能说咱俩有奸-情。”

    白杀:“......”

    白杀走了之后,沈冷给孟长安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是今天最后两壶酒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再喝。”

    孟长安道:“那你得先说是因为什么。”

    “还是放下。”

    沈冷回答道:“你一直都不放心,从一开始不放心沈先生和茶儿,到后来不放心陛下和太子,现在你看清楚了,确定了,也知道我没什么别的心思,所以你放下了。”

    孟长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是啊......放下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沈冷说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我爹对你那么狠毒,你却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有信任有感情有放不下的割舍,而我爹对我那么好,我却始终觉得人心叵测,觉得人会因为**而做出很多不是人的事。”

    他看着沈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最该变黑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沈冷:“可能我天生比较白,除了该黑的地方之外,都白。”

    孟长安:“滚蛋......”

    沈冷道:“滚蛋是一种手法,你试过吗?”

    孟长安:“滚蛋!”

    沈冷哈哈大笑。

    孟长安瞥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我脑海里曾经有过很多很多中幻象,特别真实,每一幕都那么真实,每一幕都那么血流成河,我甚至看到了长安城城门打开的那一刻,血如同江河奔流一样汹涌而出,而在你我身后面前,都是尸山血海。”

    他看向沈冷认真的说道:“我以为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应该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我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平淡的没有任何离奇之处,就好像本该如此,其他一切都是错的。”

    “不只是你,还有李长泽,我也以为他会掀开风浪,以为京畿道会有狂风骤雨,以为会有大军围城,我甚至不止一次害怕过,杨七宝被陛下调到长安,是陛下要牺牲杨七宝而换来那些人的真面目,也是因为陛下想让杨七宝死,因为我们手握的权利太大了些,只有死几个人才能让这权利淡薄下去。”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李长泽没有翻出来任何风浪,京畿道那边的案子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没有任何跌宕没有任何反转。”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人睡着了就开始做梦,梦里金戈铁马,梦里吹角连营,梦里杀戮无数......可是天一亮,睁开眼睛,发现梦就是梦,真实世界里这些梦中出现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所以觉得有些不真实,也不知道是梦不真实还是真实的世界不真实,反而会盼着发生一些什么。”

    沈冷笑问:“贱不贱?”

    孟长安想了想,回答:“挺贱的。”

    沈冷道:“贱人自罚三杯。”

    孟长安道:“凭什么!”

    沈冷道:“我陪你三杯就是了。”

    孟长安点了点头道:“那还差不多,等一下......怎么就变成两个贱人了?”

    沈冷道:“想那么多干嘛......”

    两个人一口气连干三杯酒,然后又同时的长长的喷出一口酒气。

    他俩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两滩泥一样,可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放松

    ,两个人这么多年来都不曾真真正正的放松过,孟长安是因为放下,沈冷是因为孟长安放下。

    “陛下待你好。”

    孟长安道:“其实我已经看得出来,陛下不想再去查那个真相了,到底你是不是他的孩子,陛下已经不愿意再去深究,他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看向沈冷说道:“你很好,陛下很满足。”

    沈冷耸了耸肩膀:“我自己都从来没有在意过,也许你们都不信,可我确实是没有在意过,是与不是,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孟长安道:“所以你傻乎乎的。”

    沈冷撇嘴:“我是不偏执。”

    孟长安往外看了看,他扶着椅子起来,走到门口往两边也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把房门再次关好,回到屋子里一屁股坐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李长泽说你不是陛下的儿子。”

    孟长安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

    沈冷忽然间笑了,因为他忽然间懂了孟长安为什么释然为什么放下,只是因为李长泽说沈冷不是皇帝的儿子,所以傻乎乎的那个不是沈冷啊,一直都是孟长安。

    既然不是,那么就没有那么多担忧那么多害怕。

    “喂!”

    沈冷往前凑了凑,看着孟长安的眼睛问道:“你说实话,你真的那么在乎我是不是皇帝的儿子吗?”

    “不在乎。”

    孟长安也看着沈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可这件事要分开看,不管我在乎不在乎,如果你是,我就得帮你拿回来,你受过的苦受过的辱,都是因为他们勾心斗角,凭什么你是牺牲品?只要你是,只要你想,我管什么惊涛骇浪,我就要帮你拿回来,就要帮你讨个公道。”

    沈冷笑着说道:“大逆不道啊。”

    孟长安撇嘴:“那要看是什么道,是谁的道。”

    他伸手去拿酒杯,端起来看了看杯子是空的,然后摇着头老气横秋的说道:“你看这酒杯,它是个酒杯,它就是用来盛酒的,你看到酒杯就想到了酒,这就是理所当然。”

    沈冷起身:“你等我。”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走了,孟长安眯着眼睛休息,都快睡着了沈冷端着一个盆回来,里边是一盆汤,他舀了一勺倒进孟长安的酒杯里,指了指:“为什么非要盛酒呢?盛汤它不香吗?”

    孟长安瞥了一眼那酒杯,瞥了一眼那个盆。

    指了指盆:“那才是盛汤的。”

    沈冷道:“小猎刀是用来杀人的吗?”

    孟长安回答:“是啊。”

    沈冷道:“我第一次用它是修脚来的,觉得可好用了,贼好用,贼舒服。”

    孟长安:“......”

    沈冷道:“酒杯可以是酒杯,也可以是汤碗。”

    孟长安笑起来,点了点头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你是冷子,你优先。”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冷子优先。”

    然后他就哭了。

    “我还没有......还没有给你当过煞啊......我还没有。”

    沈冷看着他哭的样子也颇为动容,孟长安这样的真情流露他怎么可能不动容,于是他轻声安慰了一句:“傻-逼。”

    ......

    ......

    【长宁明天就会完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故事写完了就是写完了,该开始新的就要开始新的,请大家关注一下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关于新书的事我会在开书之前在公众号里和大家说,还会正正经经的写第一篇长宁的番外,再次预告,十五号新书。】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一家人

    三年后。

    小沈继都已经看起来像个成年汉子一样的高大了,用沈冷的话说,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美貌和母亲的智慧。

    沈继已经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公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少女心中的完美夫君人选,他从不出入烟花之地,连上街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禁军中跟他父亲一起练兵。

    而小沈宁则出落的越来越标志,可是让人惊诧的是,她出落的和年轻时候的皇后娘娘越来越像,以至于皇后娘娘看着她经常一阵阵的发呆。

    又是一年盛春,大军出征已经就在眼前,各部衙门能做好的准备都已经做好,而在北疆也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粮草物资,这一战,将是彻底改变天下格局的大战。

    未央宫。

    皇后娘娘看着面前乖巧坐在那看书的小沈宁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如果说以前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话,看着面前这小姑娘她已经可以确定。

    所以她也鼓足了勇气,准备和皇帝好好谈一谈。

    而就在这之前,皇帝和她好好谈了一次,皇帝已经在三年前就告诉了老院长和赖成,也告诉了沈冷,他将在北征之后退位,传位给太子李长烨。

    这非但是大宁有史以来不曾有过的事,也是中原江山有史以来不曾有过的事,中原帝国的新皇登基,历来都是老皇帝驾崩之后才会继承,大宁天成皇帝李承唐这是要开创一个先河。

    皇帝带着沈冷和太子李长烨从外边进来,一眼就看到皇后在看着小沈宁发呆,其实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皇帝只是觉得女孩儿长得像一些并没有什么特殊。

    “沈冷,长烨。”

    皇后向皇帝见礼后看向那沈冷和李长烨说道:“我和陛下有事要说,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院子里的桑葚已经熟了,你们两个带小沈宁去采一些来。”

    皇帝当然知道皇后要和他说什么,所以摆了摆手:“既然要说这件事了,那就是都留下吧,说完了之后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采。”

    他用了咱们一家人这几个字。

    所以沈冷心里微微一紧,虽然他从不在意,可是事到临头又怎么可能不紧张,而太子李长烨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下意识的看了沈冷一眼。

    “当年的事......”

    皇后张了张嘴,后边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始。

    “当年的事,朕其实已经不在意了......可是你既然要说,那朕就听你说。”

    皇帝看向代放舟:“去把门关上,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靠近。”

    “是!”

    代放舟连忙带着所有内侍都出去了,而且不敢留在距离东暖阁近的地方。

    皇帝走到皇后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早些年朕一直都在等着你说,可你不说,朕知道你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确定,所以不能乱说,后来朕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说什么,因为朕在乎的,始终是你。”

    皇后脸色愧疚道:“陛下,臣妾确实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现在看着小沈宁......”

    皇帝道:“也许姑娘随的比较多些。”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很认真的说道:“其实从第一眼看到茶儿开始,我就觉得茶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因为脾气性格都很投缘,所以就显得亲近,直到......沈冷出征,两个孩子还小,茶儿带着孩子来宫里住,我才越发的怀疑。”

    “茶儿的后颈上有一个红点,像是一颗朱砂痣,很漂亮,当年我所生的孩子脖子也有一个。”

    沈冷下意识的抬起手在脖子后边摸了摸,他没有。

    “那时候杨皇后派人冲进产房要杀孩子,孩子出生后我只看了一眼就被抱走,我问稳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稳婆告诉我说是男孩。”

    皇后道:“所以......”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沈冷一眼道:“也许都是巧合,朕年少时候,胸口也有一个红点,可是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自己消失不见了。”

    皇后道:“陛下,听我说完好吗?”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你说.......”

    皇后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越来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可能会很复杂,为什么杨皇后要把孩子偷走,却不杀死,也不是交给陛下,而是带给了沈先生?”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皇后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接下来都是我的推测,但我觉得大概就是真相了......因为当年害怕我争宠,杨皇后下令,

    只要我生下的孩子是男孩,立刻就除掉,那一年她的孩子才刚刚一岁,而且她和陛下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皇帝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皇后继续说道:“我身边的人,见我经常被皇后欺负,所以可能做了错事,她们都知道,若我生一个女儿的话,在王府里的地位依然提升不起来,无法和杨皇后抗衡,于是我明明生了个女儿,她们却告诉我生了个男孩。”

    李长烨脸色有些发白的问道:“可是母后,那男孩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道:“可去请沈先生来,我们两个互相印证一下。”

    皇帝看向沈冷,沈冷立刻说道:“我去接。”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沈先生跟着沈冷到未央宫,路上已经听沈冷把皇后说的话叙述了一遍,沈先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何尝不是困扰了他大半生的事。

    东暖阁。

    皇后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沈先生问道:“当年杨皇后把孩子交给你,你确定是个男孩。”

    沈先生道:“臣可以确定,我后来带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看错。”

    皇后道:“那男孩后颈上可有一个红点?”

    沈先生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啊,我带着孩子东奔西走,躲躲藏藏,孩子身上没有一处红点,我记得清楚,倒是茶儿......”

    沈先生的话戛然而止。

    皇后对他点了点头,沈先生的脸色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皇后道:“所以我猜测着,我确实是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孩子刚出生,我只来得及看一眼,杨皇后派来的杀手就闯进来,他们是要杀了孩子的,因为稳婆已经对外面等着的人说,我生了一个男孩。”

    “其实这男孩......”

    皇后看向沈冷,眼睛里都是歉疚,那么那么浓烈的歉疚。

    “其实这男孩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要来的,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我生的是男孩,这个男孩就会被还回去,若我生的是个女孩,就把男孩留下,把女孩送过去。”

    沈冷的心里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皇后继续说道:“杨皇后的杀手之前闯进来的时候,争斗中,孩子曾经掉在地上,裹着孩子的棉被打开了,他们见到了孩子是个女孩,那时候稳婆她们还没有来得及换了孩子。”

    “于是杀手退了出去,他们对杨皇后说,不是男孩,是女孩,杨皇后便亲自闯进来看,她应该也看到了,所以在屋子里放声大笑。”

    “我让人摘我的宝剑来,杨皇后怕我杀她于是退走,稳婆她们趁机把孩子换了,然后再次出门说生了一个男孩,对我也是这般说的。”

    皇后看向皇帝,皇帝的脸上也有些痛苦之色。

    皇后拉起皇帝的手,发现皇帝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皇后看着皇帝的眼睛说道:“我知道这些还都是推测,可大概就是真相......杨皇后刚刚退出去,就听稳婆说是男孩,恰逢那会儿我提剑动手昏迷过去,杨皇后就再次闯进来把孩子偷走了。”

    “她大概是觉得,如果直接去见陛下说我骗了陛下,那陛下一定不信,陛下会说是她偷了孩子换掉了,说不定会一怒杀了她,她不敢,所以她想到了沈先生。”

    沈先生点了点头:“总算是想明白了,杨皇后担心陛下不信她,而陛下对我深信不疑,所以杨皇后把孩子交给我的时候才会说,你看过就明白了,可是她来的匆忙,之前又亲眼看过,所以没有再看一次,如果再看一次的话,那男孩也就被她想法子杀了。”

    沈先生继续说道:“她以为自己不会出错,毕竟亲眼所见是个女孩,所以她说我看过就会明白,可我看的时候已经是个男孩了,她来找我的路上若是多看一眼的话......”

    他看向沈冷,如果杨皇后当时多看一次的话,也就没有沈冷了,所以沈先生一阵阵后怕。

    沈先生又看向皇帝说道:“我不明白杨皇后是什么意思,想着大概是她要嫁祸给我,而陛下那时候去了西蜀道战兵大营,我本意是带着孩子赶去西蜀道战兵大营那边见陛下。”

    皇帝接过去话说道:“可是她突然之间反悔了,因为她想到,即便是你带着孩子来见朕,朕也会因此而勃然大怒,所以干脆不如除掉你和孩子,朕回到王府后她便不认账了,于是立刻安排杀手追杀你,逼着你不能靠近西蜀道大营。”

    皇帝长叹一声。

    “其实还是怪朕,朕当时急着赶赴长安,这事交给了府里的人继续查,朕让他们务必把你和孩子接回来,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如果朕没有急着去长安的话......”

    沈先生道:“臣一直被追杀,实在走投无路,逃到鱼鳞镇的时候听到了孟老板和别人的谈话,知道他正好要收养一个孩子,于是我把孩子丢弃在他回家的路上......”

    他看向皇帝:“臣当时想的是,等臣甩开了追杀臣的人之后,再把孩子接回来,可是这一躲避就是数年。”

    皇帝点了点头,他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然后问:“茶儿是怎么回事?”

    沈先生道:“也许天意如此,当年稳婆花重金用茶儿换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冷子,那夫妻二人不敢留在长安,也一路到了江南道安阳郡,那家的男人吃喝嫖赌是个不务正业的人,稳婆给的银子都已经花光了,又害怕被追究,所以把孩子扔了......”

    沈先生一脸难过的看向沈冷:“也就是说,我曾经......见过你的亲生母亲,就在我决定收养茶儿的那天。”

    沈冷唯有苦笑。

    皇后跪下来对皇帝说道:“臣妾有罪。”

    皇帝伸手把皇后扶起来,摇头道:“现在很好,大家都很好,朕也很好......”

    他看向沈冷,忽然间笑了笑道:“朕疼了半天,原来疼的是个姑爷......”

    沈冷唯有苦笑。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把手都给朕。”

    他的手上是皇后的手,皇后手上是李长烨的手,李长烨的手上是沈冷的手,沈冷的手上是沈宁的手,沈宁的手上是沈先生的手。

    “是一家人。”

    皇帝大声说道:“一直都是一家人,不管现在还是以后。”

    他看向沈冷:“茶儿那边......”

    沈冷道:“臣去说。”

    “还是我去吧。”

    皇后轻声说道:“本就该我去的。”

    ......

    ......

    后记一

    皇帝李长烨大婚在即,他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问身边人沈冷回来了没有。

    代放舟也急啊,沈冷奉旨去找太上皇,已经离京有半年之久了。

    “回来了!”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脚在门槛儿上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他趴在他看着李长烨说道:“陛下,回来了,太上皇回来了,都回来了。”

    后记二

    东桑道,正是樱花开满的时候,林落雨举着一把轻伞漫步在花海之中,颜笑笑一直都跟在她身后。

    “姐,今年的樱花开的比去年还要好。”

    颜笑笑只是觉得林落雨有些心事,所以想随便找些话来说。

    林落雨点了点头:“嗯,是比去年好一些,桑国的樱树还是早些年前桑国商人从大宁带回来的。”

    她忽然回头看向颜笑笑道:“咱们回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我想回大宁了。”

    颜笑笑立刻笑起来:“我现在就去。”

    林落雨嗯了一声,眼睛里有些淡淡笑意。

    后记三

    庄府。

    小张真人看着已经装扮好的庄若容,她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你可真美。”

    她说。

    庄若容笑着摇头:“哪里还美,都已经不再年少了。”

    小张真人道:“那你也是美,无人可及的美,咱们也该出发了,车驾已经在外边等着。”

    后记四

    龙山之外,孟长安看了看面前的使者,盯着他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那金发碧眼的使者一脸恭谦的说道:“我们法兰帝国的皇帝陛下说,只要大将军肯停止进攻,他愿意把公主殿下许配给你。”

    孟长安哼了一声,没回答。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个使者说道:“大将军,你不能听他的,我们德意城邦的国王陛下,也愿意把公主殿下许配给你,愿意和大宁结为亲善。”

    孟长安叹道:“公主.......我很缺吗?”

    【本书完】

    ......

    ......

    【爱你们,真的真的很爱你们,是你们让长宁这本书有了生命。】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一家人

    三年后。

    小沈继都已经看起来像个成年汉子一样的高大了,用沈冷的话说,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美貌和母亲的智慧。

    沈继已经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公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少女心中的完美夫君人选,他从不出入烟花之地,连上街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禁军中跟他父亲一起练兵。

    而小沈宁则出落的越来越标志,可是让人惊诧的是,她出落的和年轻时候的皇后娘娘越来越像,以至于皇后娘娘看着她经常一阵阵的发呆。

    又是一年盛春,大军出征已经就在眼前,各部衙门能做好的准备都已经做好,而在北疆也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粮草物资,这一战,将是彻底改变天下格局的大战。

    未央宫。

    皇后娘娘看着面前乖巧坐在那看书的小沈宁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如果说以前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话,看着面前这小姑娘她已经可以确定。

    所以她也鼓足了勇气,准备和皇帝好好谈一谈。

    而就在这之前,皇帝和她好好谈了一次,皇帝已经在三年前就告诉了老院长和赖成,也告诉了沈冷,他将在北征之后退位,传位给太子李长烨。

    这非但是大宁有史以来不曾有过的事,也是中原江山有史以来不曾有过的事,中原帝国的新皇登基,历来都是老皇帝驾崩之后才会继承,大宁天成皇帝李承唐这是要开创一个先河。

    皇帝带着沈冷和太子李长烨从外边进来,一眼就看到皇后在看着小沈宁发呆,其实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皇帝只是觉得女孩儿长得像一些并没有什么特殊。

    “沈冷,长烨。”

    皇后向皇帝见礼后看向那沈冷和李长烨说道:“我和陛下有事要说,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院子里的桑葚已经熟了,你们两个带小沈宁去采一些来。”

    皇帝当然知道皇后要和他说什么,所以摆了摆手:“既然要说这件事了,那就是都留下吧,说完了之后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采。”

    他用了咱们一家人这几个字。

    所以沈冷心里微微一紧,虽然他从不在意,可是事到临头又怎么可能不紧张,而太子李长烨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下意识的看了沈冷一眼。

    “当年的事......”

    皇后张了张嘴,后边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始。

    “当年的事,朕其实已经不在意了......可是你既然要说,那朕就听你说。”

    皇帝看向代放舟:“去把门关上,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靠近。”

    “是!”

    代放舟连忙带着所有内侍都出去了,而且不敢留在距离东暖阁近的地方。

    皇帝走到皇后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早些年朕一直都在等着你说,可你不说,朕知道你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确定,所以不能乱说,后来朕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说什么,因为朕在乎的,始终是你。”

    皇后脸色愧疚道:“陛下,臣妾确实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现在看着小沈宁......”

    皇帝道:“也许姑娘随的比较多些。”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很认真的说道:“其实从第一眼看到茶儿开始,我就觉得茶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因为脾气性格都很投缘,所以就显得亲近,直到......沈冷出征,两个孩子还小,茶儿带着孩子来宫里住,我才越发的怀疑。”

    “茶儿的后颈上有一个红点,像是一颗朱砂痣,很漂亮,当年我所生的孩子脖子也有一个。”

    沈冷下意识的抬起手在脖子后边摸了摸,他没有。

    “那时候杨皇后派人冲进产房要杀孩子,孩子出生后我只看了一眼就被抱走,我问稳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稳婆告诉我说是男孩。”

    皇后道:“所以......”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沈冷一眼道:“也许都是巧合,朕年少时候,胸口也有一个红点,可是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自己消失不见了。”

    皇后道:“陛下,听我说完好吗?”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你说.......”

    皇后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越来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可能会很复杂,为什么杨皇后要把孩子偷走,却不杀死,也不是交给陛下,而是带给了沈先生?”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皇后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接下来都是我的推测,但我觉得大概就是真相了......因为当年害怕我争宠,杨皇后下令,

    只要我生下的孩子是男孩,立刻就除掉,那一年她的孩子才刚刚一岁,而且她和陛下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皇帝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皇后继续说道:“我身边的人,见我经常被皇后欺负,所以可能做了错事,她们都知道,若我生一个女儿的话,在王府里的地位依然提升不起来,无法和杨皇后抗衡,于是我明明生了个女儿,她们却告诉我生了个男孩。”

    李长烨脸色有些发白的问道:“可是母后,那男孩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道:“可去请沈先生来,我们两个互相印证一下。”

    皇帝看向沈冷,沈冷立刻说道:“我去接。”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沈先生跟着沈冷到未央宫,路上已经听沈冷把皇后说的话叙述了一遍,沈先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何尝不是困扰了他大半生的事。

    东暖阁。

    皇后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沈先生问道:“当年杨皇后把孩子交给你,你确定是个男孩。”

    沈先生道:“臣可以确定,我后来带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看错。”

    皇后道:“那男孩后颈上可有一个红点?”

    沈先生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啊,我带着孩子东奔西走,躲躲藏藏,孩子身上没有一处红点,我记得清楚,倒是茶儿......”

    沈先生的话戛然而止。

    皇后对他点了点头,沈先生的脸色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皇后道:“所以我猜测着,我确实是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孩子刚出生,我只来得及看一眼,杨皇后派来的杀手就闯进来,他们是要杀了孩子的,因为稳婆已经对外面等着的人说,我生了一个男孩。”

    “其实这男孩......”

    皇后看向沈冷,眼睛里都是歉疚,那么那么浓烈的歉疚。

    “其实这男孩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要来的,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我生的是男孩,这个男孩就会被还回去,若我生的是个女孩,就把男孩留下,把女孩送过去。”

    沈冷的心里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皇后继续说道:“杨皇后的杀手之前闯进来的时候,争斗中,孩子曾经掉在地上,裹着孩子的棉被打开了,他们见到了孩子是个女孩,那时候稳婆她们还没有来得及换了孩子。”

    “于是杀手退了出去,他们对杨皇后说,不是男孩,是女孩,杨皇后便亲自闯进来看,她应该也看到了,所以在屋子里放声大笑。”

    “我让人摘我的宝剑来,杨皇后怕我杀她于是退走,稳婆她们趁机把孩子换了,然后再次出门说生了一个男孩,对我也是这般说的。”

    皇后看向皇帝,皇帝的脸上也有些痛苦之色。

    皇后拉起皇帝的手,发现皇帝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皇后看着皇帝的眼睛说道:“我知道这些还都是推测,可大概就是真相......杨皇后刚刚退出去,就听稳婆说是男孩,恰逢那会儿我提剑动手昏迷过去,杨皇后就再次闯进来把孩子偷走了。”

    “她大概是觉得,如果直接去见陛下说我骗了陛下,那陛下一定不信,陛下会说是她偷了孩子换掉了,说不定会一怒杀了她,她不敢,所以她想到了沈先生。”

    沈先生点了点头:“总算是想明白了,杨皇后担心陛下不信她,而陛下对我深信不疑,所以杨皇后把孩子交给我的时候才会说,你看过就明白了,可是她来的匆忙,之前又亲眼看过,所以没有再看一次,如果再看一次的话,那男孩也就被她想法子杀了。”

    沈先生继续说道:“她以为自己不会出错,毕竟亲眼所见是个女孩,所以她说我看过就会明白,可我看的时候已经是个男孩了,她来找我的路上若是多看一眼的话......”

    他看向沈冷,如果杨皇后当时多看一次的话,也就没有沈冷了,所以沈先生一阵阵后怕。

    沈先生又看向皇帝说道:“我不明白杨皇后是什么意思,想着大概是她要嫁祸给我,而陛下那时候去了西蜀道战兵大营,我本意是带着孩子赶去西蜀道战兵大营那边见陛下。”

    皇帝接过去话说道:“可是她突然之间反悔了,因为她想到,即便是你带着孩子来见朕,朕也会因此而勃然大怒,所以干脆不如除掉你和孩子,朕回到王府后她便不认账了,于是立刻安排杀手追杀你,逼着你不能靠近西蜀道大营。”

    皇帝长叹一声。

    “其实还是怪朕,朕当时急着赶赴长安,这事交给了府里的人继续查,朕让他们务必把你和孩子接回来,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如果朕没有急着去长安的话......”

    沈先生道:“臣一直被追杀,实在走投无路,逃到鱼鳞镇的时候听到了孟老板和别人的谈话,知道他正好要收养一个孩子,于是我把孩子丢弃在他回家的路上......”

    他看向皇帝:“臣当时想的是,等臣甩开了追杀臣的人之后,再把孩子接回来,可是这一躲避就是数年。”

    皇帝点了点头,他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然后问:“茶儿是怎么回事?”

    沈先生道:“也许天意如此,当年稳婆花重金用茶儿换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冷子,那夫妻二人不敢留在长安,也一路到了江南道安阳郡,那家的男人吃喝嫖赌是个不务正业的人,稳婆给的银子都已经花光了,又害怕被追究,所以把孩子扔了......”

    沈先生一脸难过的看向沈冷:“也就是说,我曾经......见过你的亲生母亲,就在我决定收养茶儿的那天。”

    沈冷唯有苦笑。

    皇后跪下来对皇帝说道:“臣妾有罪。”

    皇帝伸手把皇后扶起来,摇头道:“现在很好,大家都很好,朕也很好......”

    他看向沈冷,忽然间笑了笑道:“朕疼了半天,原来疼的是个姑爷......”

    沈冷唯有苦笑。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把手都给朕。”

    他的手上是皇后的手,皇后手上是李长烨的手,李长烨的手上是沈冷的手,沈冷的手上是沈宁的手,沈宁的手上是沈先生的手。

    “是一家人。”

    皇帝大声说道:“一直都是一家人,不管现在还是以后。”

    他看向沈冷:“茶儿那边......”

    沈冷道:“臣去说。”

    “还是我去吧。”

    皇后轻声说道:“本就该我去的。”

    ......

    ......

    后记一

    皇帝李长烨大婚在即,他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问身边人沈冷回来了没有。

    代放舟也急啊,沈冷奉旨去找太上皇,已经离京有半年之久了。

    “回来了!”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脚在门槛儿上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他趴在他看着李长烨说道:“陛下,回来了,太上皇回来了,都回来了。”

    后记二

    东桑道,正是樱花开满的时候,林落雨举着一把轻伞漫步在花海之中,颜笑笑一直都跟在她身后。

    “姐,今年的樱花开的比去年还要好。”

    颜笑笑只是觉得林落雨有些心事,所以想随便找些话来说。

    林落雨点了点头:“嗯,是比去年好一些,桑国的樱树还是早些年前桑国商人从大宁带回来的。”

    她忽然回头看向颜笑笑道:“咱们回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我想回大宁了。”

    颜笑笑立刻笑起来:“我现在就去。”

    林落雨嗯了一声,眼睛里有些淡淡笑意。

    后记三

    庄府。

    小张真人看着已经装扮好的庄若容,她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你可真美。”

    她说。

    庄若容笑着摇头:“哪里还美,都已经不再年少了。”

    小张真人道:“那你也是美,无人可及的美,咱们也该出发了,车驾已经在外边等着。”

    后记四

    龙山之外,孟长安看了看面前的使者,盯着他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那金发碧眼的使者一脸恭谦的说道:“我们法兰帝国的皇帝陛下说,只要大将军肯停止进攻,他愿意把公主殿下许配给你。”

    孟长安哼了一声,没回答。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个使者说道:“大将军,你不能听他的,我们德意城邦的国王陛下,也愿意把公主殿下许配给你,愿意和大宁结为亲善。”

    孟长安叹道:“公主.......我很缺吗?”

    【本书完】

    ......

    ......

    【爱你们,真的真的很爱你们,是你们让长宁这本书有了生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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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介绍:
这个天下大大小小数百国,说到陆地武功宁国近乎无敌,有四疆四库的虎狼横扫**,陆地延伸到哪儿,宁军就能把战旗插到哪儿,可是海疆之外虎狼不及之处总有些人不服气,于是就有了那少年带刀扬戟,一苇渡江。长宁帝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宁帝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宁帝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