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限爱100天全文阅读

155不欢迎你

    保姆犹疑了一下，说，“先生不在家，你找他有事的话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说完，她便想关门，看眼前这女人来者不善的样子，还是将她赶走为好。

    可她还没来得及将门合上，便被张慧狠狠一把推开了。

    保姆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张慧一脚踩了进去，踩在奢华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你干什么？赶紧出去，不然我报警了！”保姆慌忙追上去，想要拦她，张慧早已走到了客厅，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前，穿着孕妇装的上官燕，正捧着一盅燕窝在慢慢地吃着，悠闲惬意的模样。

    客厅放着胎教音乐，所以她没听到门口的吵闹，直到上官燕走到了客厅，她一抬头，两人的目光便在空气中撞上。

    上官燕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骨瓷盅，双手自然地放在肚皮上。张慧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她的肚子只有微微的隆起，并不明显，可她已经早早地穿上了孕妇装。

    “你来干什么？”上官燕沉着脸，不悦的看着她。

    张慧的目光扫过她保养极好的面孔，已经五十岁的人，可皮肤却光滑白皙，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还是打过美容针的缘故。她环顾了一圈，沙发是皮质的，茶几四周都缠着厚厚的棉布，地摊也是铺得厚厚的，看来，宋明将她保护得很好，很重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张慧不禁嘲讽地一笑，没想到宋明还老来得子，五十多岁迎来了一个儿子。

    “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上官燕皱起眉，转头对保姆喊道，“杨妈，赶紧把她赶走。”

    “你们家？”张慧突然笑了，一步步走近上官燕。

    “宋明这些年来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功劳，当年他家破产，是我拿出我所有的积蓄支持她，支撑他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能有今天，都是我给他的，你算什么东西，给我说你们家？”

    上官燕脸色一白，恨恨地瞪着她，杨妈连忙上前去拉张慧，张慧反手一巴掌将她扇开了。

    她此刻的表情很是狰狞，眼睛也是通红，咬牙切齿地瞪着上官燕，走到她面前，伸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你一边骂着陆晚的母亲不要脸，一边做着比她更不要脸的事，你就是这么严人宽己的吗？如果当年不是你拆散了上官骁和陆晚，恐怕你现在孙子都比你肚子里的儿子要大了吧？”

    上官燕气得脸涨红，用力掰她的手指，在她和杨妈共同的拉扯下，终于将暴怒中的张慧拉开了。

    张慧后退了一步，衣袖不小心将茶几上的燕窝盅扫落在地，她扶着茶几站稳，而后冷笑地看着上官燕，目光怨毒，“听说高龄产妇很危险，不知道你肚子里这个孽种，能不能活着被生下来。”

    上官燕气得发抖，尖叫一声冲过去便要打张慧，在听到她诅咒自己孩子的那一刻，已经失去了理智。

    杨妈没料到她会动手，愣在了原地，上官燕是个孕妇，力气哪里比得上张慧，张慧一巴掌狠狠扇在上官燕脸色，便将她扇到了一边，上官燕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杨妈吓得连忙去扶她起来，上官燕推开她，嘴里几乎崩溃地咆哮着，“我杀了你！”

    而后顺手抓起地上的燕窝盅便朝着张慧的头上砸去！

    张慧偏头躲过，然后一脚将她踹开，只见上官燕如同破败的布娃娃一般，被她一脚踹出去老远，跌倒在地。

    这一脚过去可不轻，她是条件反射，根本没看自己踹到了哪里，上官燕竟然能哼也没哼一声，安静地躺在地上。

    张慧惊魂未定地踢了踢她的脚背，按捺着狂跳的心，冷冷地说，“我不想跟你废话，等宋明回来了，让他回我电话！”

    说完，她便准备起身离开，杨妈突然尖叫一声，惊恐地望着上官燕的身下。

    坐在车里，陆晚一直看橙橙在心不在焉地看手机。

    她悄悄往她手机上瞟了两眼，她似乎在等待谁回她的信息。

    虽然好奇，但她尊重孩子的**，将目光转移到窗外。

    从海洋公园回来，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陆晚心不在焉地望着，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定睛一看，红绿灯已经变换，人流密密麻麻地穿梭在斑马线上，那道人影已经消失在人潮中。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是周浩然的母亲吗？她只和她有过两面之缘，不太确定。

    虽说是和她无关的人，但因为她记得以前听周浩然说过，他母亲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再回b市，那次婚礼上出现，是事出有因，那她这次又为什么回b市呢？陆晚有几分好奇。

    明天周末，陆晚本想带橙橙去游乐园玩，但唐庭衍要加班，只好取消计划，两人准备宅在家看电视，下午的时候带球球去附近的公园溜一圈，然后等着唐庭衍下班回来，带她俩去吃火锅。

    回到家往沙发上一瘫，便将周浩然母亲的事忘在了脑后，陆晚打开手机，刷出一条朋友圈，是好久不见的薛青，发了一张两个人牵手的照片，两个人都没有露脸，但从手背上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女人的手上有一处小小的胎记，是薛青的手。

    陆晚瞬间跳起来，连忙给薛青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却被挂断了，然后再过去，竟然关机了，陆晚皱眉，坚持不懈地微信视频轰炸。

    另一头，橙橙走到唐庭衍背后，伸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唐庭衍往球球的碗里倒好水，然后转身牵住她的手，握了握，“怎么了？”

    “我有话和你说。”橙橙很严肃。

    “等一下。”

    唐庭衍去厨房放好了水瓶，这才转头看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挑眉，“说吧。”

    “跟我上来。”橙橙转身朝楼上的卧室走。

    陆晚专注地在给薛青发着语音邀请，没有看到默默从她面前走过的两人。

    橙橙走进卧室，找了个小凳子坐下，仰着脸望着唐庭衍掩门进来。她觉得自己坐这么矮太没气势了，抿了抿嘴角，默默地爬到床上站着。

    “你会和我妈结婚的，对吧？”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以为很霸气。

    唐庭衍抬了抬眼皮，挑了下眉，算是回答了她。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唐庭衍好笑地看着她，很不忍心戳穿一个事实他俩要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意。

    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说，“好，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橙橙瞪着他，“你先答应我！”

    唐庭衍拧眉，转身便要走，一副她爱说不说的模样。橙橙一愣，连忙扑过去拽住他的衣袖，差点从床上摔下去，一脸憋屈地望着他，“你得跟我保证，跟我妈结婚后不生其他小孩，家里只能有我一个小孩！”

    她听班上同学说了，继父继母没有自己的孩子，一般情况是不会虐待别人留下的孩子，但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情况大有不同了。她想想觉得有道理，天底下每个人都一样，会对自己的亲人更好更偏心，他俩生了小孩，一定会更爱自己的那一个孩子。

    她一脸期盼地看着唐庭衍，心里有些担忧，又有些紧张。她觉得唐庭衍应该会答应自己，她妈跟她说了，唐庭衍很爱她。

    “你放心，等你老了，我一定会把你当亲生父亲一样孝顺，给你买吃的，买”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唐庭衍淡淡地打断，“不可能，我跟你妈肯定还会再生一个，甚至很多个。”

    橙橙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去，瞪着唐庭衍，她就知道他对自己存有二心，根本不是一心一意地对她！

    “哼，你生吧，我会把她的零食全都吃完，还给她布置很多家庭作业！”橙橙气得跺脚，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张涨红。

    唐庭衍无所谓地挑眉，“可在她还没出生之前，你得先做完我布置的家庭作业。”

    “你！”

    “还有，下周的零食和零用钱全部没收。”唐庭衍说完，双手插兜转身朝着卧室外走去。

    橙橙在他身后简直气得没跳起来，挥舞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真是太可恶了，她当初怎么就被他温柔的虚伪表面迷惑了呢？

    …………

    橙橙硬是没有开口求饶，很有骨气地将钱包扔给了他，哼了一声，转身就抱着茶几上的习题本往上走。

    唐庭衍眼皮都没抬一下，收下了她的钱包，转头对陆晚说，“老婆，咱们女儿请我们吃饭。”

    橙橙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楼梯上，眼泪汪汪的，泪光包在眼眶里闪烁，咬着唇恨恨地走进书房，将门摔上。

    做完了额外的家庭作业，橙橙便去洗澡，一边洗一边想着唐庭衍对她的恶劣态度，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不可以就这样妥协，他会觉得自己很好欺负，今后会越来越嚣张的。

    橙橙洗完澡，抱着被子枕头便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两人原本在里面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听见敲门声，说话声一下子停下了，陆晚问，“什么事啊橙橙。”

    橙橙不说话，继续敲门。

    没一会儿，脚步声便朝着门口走来，房门打开，屋里昏暗的光线泄出来，橙橙仰着脸望着逆光中陆晚模糊的面孔，吸了吸鼻子，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大腿。

    被子枕头落了一地，陆晚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捡枕头，“怎么了嘛？”

    “妈妈我今晚想和你睡。”橙橙委屈地眨眨眼睛，“很久没和你一起睡了，我想听你讲故事，像我们在悉尼的时候一样。”

    陆晚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心里一下子就软了。是因为唐庭衍说，孩子已经上小学了，要学会独立，不能再陪着她睡觉了，而橙橙也表示自己一个人睡没问题，所以她才很勉强地将卧室留给了橙橙。

    到底还是孩子，从小又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所以会比同龄人更依赖父母，更想腻在母亲身边。

    陆晚点点头，正准备答应她，唐庭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橙橙立刻警惕地望了他一眼，而后扑进陆晚怀里，小脑袋蹭了蹭，撒娇道，“就陪陪我嘛好不好，陪陪我啦，妈妈~”

    “好。”陆晚亲了亲她的头发。

    橙橙趴在陆晚怀里，得意地冲唐庭衍做了一个鬼脸，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

    唐庭衍却出乎她意料的平静，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橙橙一愣。

    陆晚抱着她的枕头被子，正要转身和唐庭衍说，今晚我陪橙橙睡，下一秒便被一只大手扯了过去，跌进一个怀抱。

    橙橙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她拍了拍屁股不高兴地爬起来，正要和唐庭衍理论，却听见头顶居高临下的嗓音，“你自己睡。”

    随即，一道黑影朝着自己劈头砸下来，被子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眼前漆黑一片。

    她听见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整个人呆若木鸡。

    …………

    卧室门一关上，陆晚便瞪了唐庭衍一眼，随即要去开门，“你怎么这样啊，孩子又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唐庭衍揽住她的腰，将她勾回自己怀里按着。

    “想抢我老婆，还不过分？”

    陆晚哭笑不得地望着他，好在门外的人气呼呼地踹了一脚门，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并没有跟他闹脾气，这孩子虽然敏感，但并不小气，不会动不动就跟大人哭鼻子。

    唐庭衍理直气壮地迎视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陆晚好气又无奈，恨恨地说了一句，“幼稚！”

    “你不还是喜欢吗？”他厚脸皮地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陆晚推了推他的胸膛，问，“喂，跟你说正经事，我昨天上班的时候算了一下，我们的婚期也就半年不到，现在策划婚礼会不会有点仓促啊？要不要跟爸妈商量一下，将婚礼延后？”

    “我妈早就三姑六婆通知了遍，还怎么延期？”唐庭衍安慰地拉了拉她的手，“放心吧，有我在，婚礼我会弄好的，你尽管穿得漂漂亮亮来当我的新娘子便是，我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他的目光炙热深情地注视着她，陆晚心头荡漾，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低垂下眼眸。每个女孩子都曾幻想过穿着好看的婚纱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她很庆幸，当初嫁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很爱他，也将永远爱他，她相信他会给自己想要的幸福。

    陆晚情不自禁抱紧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传进自己耳中，真实又有安全感。

    “现在，轮到我的正经事了。”

    唐庭衍说完，突然将她打横抱起，陆晚身子一轻，下一秒便被他放在了床上。

    他并没有急切地压下来，只是双手撑在她耳侧，身子悬空在她上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脸。

    陆晚感觉脸上一阵滚烫，睫毛颤了颤，窘迫地问，“你看什么？”

    “看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他笑吟吟地说，眼中的温度不降反升。

    陆晚的脸烫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将她烧得融化，终于受不了地闭上眼睛，双臂伸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压向自己。

    …………

    橙橙回到卧室，郁闷地坐在沙发上一连吃了两包溜溜梅，这才掏出手机，想给谭致远打个电话倾述一下。谭致远是她上小学以来唯一的朋友，虽然一开始很讨厌他，但接触久了，她觉得谭致远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除了脾气臭了点，人还是不错的。反正她家里已经有一个脾气臭的人，她已经习惯了，不介意身边再多一个脾气臭的朋友。

    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突然想起已经一整天了，谭致远已经消失了一整天没理她，她不禁有些紧张，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正想着，手机竟然被接通了，一声轻轻地“喂”，令橙橙一下子高兴起来。

    “喂谭致远，你今天干嘛去了，都不回我消息，电话也关机”

    “橙橙。”

    他突然认真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叫她，橙橙不禁一愣，心里没由来的感觉到不安。

    她连忙打断他的话，笑嘻嘻地说，“你看班级群消息了吗，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竟然是第一名，我知道一定是你让我的。谢啦，我请你吃饭。”

    “没有。”谭致远笑了一下，“你考得很好，是我没有发挥好。”

    “不管怎样，明天我请你吃饭，你喜欢吃什么？”

    “橙橙，你听我说。”谭致远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我要出国上学了，今晚就走，周一不会去学校了。”

    橙橙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遥控飞机没操控好，在空气盘旋了一圈，撞在了墙上，然后摔落，这是她死皮赖脸从谭致远家要回来的。

    她沉默了半晌，吸了吸鼻子，“哦，那你还会回来么？”

    橙橙假装自己不在意，假装自己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抱着一点期待地问，让自己轻松一点开口，“我是说，寒假啊，暑假，有空的时候。”

    电话那头叹息一声，小小年纪，竟然有了伤感的情绪。“我想不会了。”

    其实这个答案是橙橙猜到了的，出国嘛，把自己的全部都移到另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未来都在那里，过去不用回头。

    这是她在悉尼的时候，有一次薛青阿姨喝醉了抱着她哭唧唧地说的一番话。她虽然不是很懂，但现在突然想了起来。

    橙橙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让他在电话那头听够听出自己语气轻松，“哦，那再见。”

    她说完，便听见啪嗒一声水滴落下的声音，脸上也是凉凉的。

    “不要哭。”

    “我没哭。”橙橙吸了吸鼻子。

    电话那头只有一片沉默的呼吸声，很多很多年以后，橙橙还是会想起他，想起这个平凡又沉默的夜晚，想起这个少年。她觉得自己年幼的时光里，是浓厚的大雾弥漫，总是让她看不清方向，她常常感到孤独，却又坚持往前跑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然后谭致远劈开浓雾出现了，拉着她，一点一点往有光的地方跑，她从此不孤独了，有了能看见的光。

    现在这些雾气都化作了实体，争先恐后往她眼睛里钻，白茫茫的，让她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然后被他一句话融化成了雨，温柔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

    “去做你想做的事，你一定会成为很棒的大人。”

    “等我回来。”

    …………

    周一一大早，橙橙就迫不及待去了学校。

    昨天，她想了一整天，都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做了一个梦。但她不敢打电话确认，只想快点到学校，然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依旧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便开心地跑过去，拉着他抱怨，“谭致远我跟你说，我前天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见你说你要转学了……”

    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橙橙等了一个多小时，同学们陆续都到齐了，唯独她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着。

    快要上课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身边的空位上，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同学们，上课前我要宣布一件事，我们班的谭致远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出国留学了，从我们学校转走，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讲台下立刻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虽然谭致**时沉默寡言，也不和别人一起玩，下课就静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要么听歌，要么看书，但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在任何地方都很难让人忽视的。他成绩又好，班上无论男生女生都挺喜欢他，甚至有一次命题作文《我的偶像》，班上还有人写的是《我的偶像谭致远》。

    橙橙沉默地趴在课桌上，和周围沸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相信谭致远就这样不辞而别，仅仅是在电话里跟她说，我要出国了。

    一上午，橙橙都心不在焉，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中午一放学就立马拿着手机跑出去，在无人的角落给谭致远打电话。

    她想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转学，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俩是朋友，妈妈说过，朋友之间一定要信任，也要尽所能地帮助，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可是手机里却传来机械的声音，“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橙橙怔怔地望着阳台外的天空，眼睛里一阵酸涩。

    她站在阳台上发呆了半天，直到听到上课铃响，才如梦初醒地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方向。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越想越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身上所有的零用钱都被唐庭衍拿走了，他说到做到，要扣她一周的零用钱。好在，今天中午没有吃饭，身上还有午饭钱，橙橙打车去到谭致远家的地址。

    下车的时候，身上的钱和计价表上的数字还差几块钱，出租车师傅看她人小又可爱，大气地挥挥手，让她注意安全，离开了。

    门卫认出她是谭致远的朋友，放她进去了，橙橙凭着记忆找到了谭致远家的门口，按了门铃。

    按了半天，里面才传来一声，“来了！”

    随即，门打开了，保姆诧异地打着眼前的小女孩，“是你啊？”

    “阿姨，我找谭致远，请问他在家吗？”橙橙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

    “不在，他们一家人都移民了，只有我留在这里，每周过来替他们打扫一下房间。”

    橙橙的心狠狠沉了一下，但还是不死心地问，“每周都要打扫，是因为他们今后还会回来住，对吧？”

    保姆摇摇头，“听太太的意思，好像是不会回来了，留着这里是因为太太的妹妹快大学毕业了，她准备将这房子留给她毕业后搬过来住。”

    橙橙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走累了，才在路边的一家废弃幼儿园边停下了脚步。

    橙橙坐在椅子上，脚尖将脚边的石子踢出去很远，划出一条抛物线。

    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不好受，像是她最讨厌吃的苦瓜，塞满了她的身体。

    她就这样坐在路边，仿佛想了很多事，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直到手机响了，看见上面的名字，橙橙一下子苦了脸。

    她不敢接，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害怕地看着上面的名字。

    肯定是她逃课被老师告诉家长了，她真后悔当时联系人第一栏填的是唐庭衍的号码，哪怕是被告诉了她妈，她也不会这么害怕。

    一想到唐庭衍那板起来的脸，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可又不能不接，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天不回家吧？

    橙橙鼓起勇气，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你在哪。”唐庭衍淡淡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橙橙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在谭致远家附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

    “把手机定位打开。”

    “哦，好……”橙橙按下了手机最下面那个粉红色的小按钮，一键打开定位。

    “呆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过来。”说完，唐庭衍便挂断了电话。

    橙橙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心里就越是不安紧张。唐庭衍一定会骂她的，说不定还会打她，上次她离家出走，他就很生气。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脚步声朝着她走来。

    橙橙缓缓抬起头，锃亮的皮鞋，挺括的西装裤，深色的西服，目光再往上，便是唐庭衍覆着一层寒气的面孔。

    橙橙如临大敌，从椅子上跳下去，站得笔直，头埋得低低的，“对不起。”

    先主动认错道歉，希望可以稍微降低一点他的怒火。

    唐庭衍站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眸，幽深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看似认错可态度一点都不诚恳的女孩。

    他抿了抿嘴角，半晌，突然说，“附近有家店的冰淇淋很好吃。”

    橙橙下意识抬起头朝他看去，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很快低下头去，手指揪着衣摆，小声地说，“我做错了事，不可以吃。”

    头顶突然微微一沉，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掌。

    他揉了揉她的头，轻柔的嗓音，“我女儿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何错之有？”

    橙橙一愣，呆呆地抬头朝他看去，唐庭衍冲她一笑，“何况这次月考第一名，逃一次课也没关系。”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牵着手朝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走去。

    换做是她妈，即便是不责备她，也会一顿唠叨，什么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啊，逃课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啊之类的。

    橙橙看了一眼身边专注开车的人，他正戴着蓝牙耳机在说着电话，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从会议上跑出来的，丢下了会议室里所有人过来找她。橙橙不禁有些愧疚，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太任性了，至少出校门的时候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

    到了他说的那家冰淇淋店，直到她点好了冰淇淋，他才打完了电话。

    唐庭衍看了一眼橙橙画好了勾的饮品单，“还要不要吃一个抹茶味的，他们家的招牌。”

    “那就要一个抹茶的，不要巧克力的了，妈妈说冷饮吃多了会拉肚子。”

    唐庭衍笑了笑。

    将饮品单递给服务员，橙橙托着腮望着面前低头玩着手机的男人。

    他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像他。橙橙从刚认识唐庭衍时便有一种感觉，觉得她和唐庭衍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有时候即便是她什么也不说，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正是这种默契感令她选择了他，说不上原因，就觉得应该选他。

    “听说你同桌转学了？”唐庭衍突然收起手机，抬眸看向她。

    橙橙收回思绪，伤心的情绪瞬间被他的话勾出来。

    失落地点点头，橙橙有想要倾诉的**，她觉得唐庭衍一定会懂她的感受。

    “谭致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他静静地看着她，认真地听她说话，目光专注而温和。

    “国外有什么好的？东西那么难吃，老师讲话又快，b市多好，干嘛非要出国？”橙橙闷闷地说着，吃了一口冰淇淋，化在唇舌间，冰凉一片。

    “就算要走，也要好好告别啊，在电话里突然说要出国了，算怎么回事……”

    她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埋着头拼命往嘴里塞冰淇淋，想将眼泪冻住。

    唐庭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热的手掌和腮帮子里刺骨的凉意是两种鲜明的对比。

    “因为舍不得和在乎的人说再见，所以才不能当面告别啊。”

    橙橙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他。

    唐庭衍嘴角噙着笑，眼眸里意蕴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又或者，一定会回来，所以不需要告别。”

    橙橙握紧手中银色的小勺子，唐庭衍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吃吧，要化了。”

    橙橙沉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用勺子在冰淇淋上戳了戳。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唐庭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懂了。”

    唐庭衍望着她笑，门口的风铃响了两声，目光一转，他便看见了推门进来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精瘦女人，四处环顾，在看见他的瞬间愣了愣，随即转头对她身后戴着鸭舌帽将头埋得低低的女人耳语了几句，那女人猛地抬起头。

    唐庭衍淡淡地扫视一眼，目光没有丝毫波澜，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般漫不经心，橙橙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收回目光，继续对她笑。

    橙橙将勺子递到他唇边，“你不是说抹茶味的好吃吗，你吃一口。”

    “我不喜欢吃冰淇淋。”

    “那你怎么会知道好吃。”橙橙才不信，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多吃一口她就会少吃一口，所以舍不得，留给她。她被自己的想法感动到了，当即大气地说，“你随便吃，今天我请客。”

    唐庭衍望着她，挑了下眉，似笑非笑，“这位小姑娘，你先把钱摸出来再说请客好么？”

    橙橙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堆，她差点忘了自己这周的零用钱都被唐庭衍没收了，不过看在他请自己吃冰淇淋还安慰她的份上，就先原谅他了。

    “大不了你先付钱，我写欠条，下次还你。”

    “你拿什么还，你的钱都是我的。”

    橙橙这下就不同意了，“我的钱就是我的钱，是我的！”

    “之前不是说要给我等我老了给我养老？”

    “嗯……但是这和我的钱你的钱有什么关系？”橙橙警惕地望着他。

    唐庭衍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养老当然是用钱养了，早晚不都是我的钱？”

    橙橙：“……”

    许萧萧尴尬地站在不远处，走也不是，上前也不是。

    唐庭衍显然没有要和她找招呼的意思，她这样冒然走上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要不要换一家店？”经纪人在一旁贴心地建议。

    许萧萧冷冷地看着那父慈女孝的画面，手指攥得紧紧的。

    “为什么要换？”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的桌子。

    她就是要做这么碍眼的存在，做他无法忽视的存在，他想要她识趣地离开，她偏就不要他如意。

    橙橙察觉到来自对面桌子不善的目光，悄悄地对唐庭衍说，“你背后那个阿姨眼神好恐怖，一直在盯着我们。”

    唐庭衍没有回头，对她笑了笑，问，“那我们要不要走了？”

    橙橙看了一眼杯子里还剩一小半的冰淇淋，坚决地摇摇头，然后继续默默地吃冰淇淋。

    实在是太凉了，肚子隐隐有些疼，看来还是要听妈妈的话，少吃点冷饮。橙橙皱了下眉，舀了一勺，递到唐庭衍唇边，“你帮我吃，吃完我们就走。”

    “吃不完算了，别勉强。”唐庭衍作势便要起身，却被橙橙抓着手臂，强行要将冰淇淋喂进他嘴里，“你就吃一口尝尝嘛。”

    必须要拉他做共犯，回家才不会被她妈训！

    唐庭衍蹙眉，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勉强吃了一点，然后将勺子从她手中夺去，放进杯子里，“好了，你妈快下班了，我们回去吧。”

    许萧萧脸色铁青地看着他神情温柔地拉起小女孩的手，一边用纸巾轻轻擦去她嘴角的冰淇淋渍。

    他从始至终都没再看自己一眼，牵着他的女儿便准备走了。

    一股羞辱感席上心头，许萧萧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几步追上去，“唐庭衍！”

    唐庭衍顿住脚步，转身神情冷淡地望着她，仿佛刚才他那满脸的笑容和温柔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许萧萧不禁露出一抹苦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非得和我这么生分吗？难道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可以做了？”

    唐庭衍微微一笑，语气疏离，“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可以？”许萧萧执拗地说，“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很多共同爱好，你家里人都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做朋友？”

    “男女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朋友存在，我以前当你是妹妹，但你已经越过了妹妹的界限。”唐庭衍说完，抬腕看了下表，“我们赶时间，先走一步。”

    他牵起橙橙的手，推开玻璃门。

    橙橙回头好奇地望着她一眼，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跟陆晚几乎一模一样，这么小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只拍了一些广告，演了几个配角都能红，假以时日等她长大了，出落成少女的模样，风头还不盖过自己？许萧萧真是又气又恨，这母女俩就是自己的克星，一个抢了她的爱情，一个毁了她的事业，因为冤枉她偷项链这件事被曝光了，她现在人气一落千丈，靠着接一些三流配角的戏混口饭吃……

    越想越觉得愤怒，许萧萧头脑一热，突然在唐庭衍背后喊了一声，“你知道林小茉回来了吗？”

    唐庭衍背影一僵，缓缓转头看向她。

    他疏离冷漠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许萧萧笑了笑，挺直背脊，盯着他的眼睛，“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让你失算的事情，我也感到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林小茉已经死了，谁知道前些天在蓉城见到她了。唐庭衍，你和陆晚都要小心了。”

    …………

    陆晚下班回家，刚好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唐庭衍牵着橙橙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她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察觉，直到她拍了他一下，他才愣愣地抬起头。

    “怎么了？”陆晚关心地问。

    唐庭衍抿了抿嘴角，收敛起眼中的情绪，笑着说，“没事，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陆晚便没往心上去，他这些天是挺忙的，只是叮嘱了一句，“不要太拼了，身体最要紧。”

    直到做饭的时候，橙橙抱着一袋小饼干偷偷来厨房，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说，“妈妈，他骗你，他根本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在烦恼。”

    陆晚瞥了她一眼，抽走了她手中的饼干，“马上要吃饭了，别吃零食了。”

    橙橙拍了拍手心的饼干屑，并没有介意，而是勾住陆晚的脖子，凑近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妈妈，你知不知道林小茉是谁呀？”

    陆晚如遭雷击，手中的饼干袋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慌张地弯腰捡袋子，橙橙疑惑地眨眨眼睛，“到底是谁呀？唐庭衍今天听到说她回来了，也反应很大。”

    陆晚强捺住狂跳的心，拼命挤出一抹笑容，可是声音却颤抖得厉害，“一个认识的人。作业做完了，去把书包收拾好，马上开饭了。”

    橙橙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打量她，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她很害怕的样子？

    晚饭的汤很咸，陆晚和唐庭衍都沉默地喝着，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有橙橙喝了一口便吐了。

    她看了眼两人，忍住没有抗议，估计她妈是做饭的时候走神了。

    饭吃到一半，陆晚突然站起来，“唐庭衍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唐庭衍抬眸看向她，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看向橙橙，橙橙心虚地低下头，默默扒饭。

    两人来到卧室，陆晚锁上门，转身便问，“林小茉不是死了吗，谁说她回来了？”

    唐庭衍揉了揉眉心，“今天去接橙橙，遇到许萧萧了。她的话不可全信。”

    “但也不可以不信。”陆晚飞快地说，紧紧皱着眉，“还是查清楚比较好，万一她真的没有死，回来之后一定会闹得我们鸡犬不宁。”

    虽然她的‘死’是她的未婚夫造成的，但唐庭衍却是幕后推手。如果她死里逃生回来，想通了一切，未婚夫已经坐牢了，她唯一的报仇对象只剩下唐庭衍。说不定还会对她和孩子不利，她不得不防。

    唐庭衍安慰地搂住她的肩，柔声说，“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陆晚只能点点头，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心里的害怕忧虑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减少。

    一整晚都想着林小茉的事，陆晚睡得很不好，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可没一会儿，又被手机吵醒了。

    她半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嗓音是刚睡醒的黯哑，“喂。”

    “晚晚，我是邹叔叔。你宋叔叔出事了，现在情况不太好，我守在医院走不开，你去b市监狱看看他吧。”

    陆晚一下子清醒了，听到监狱两个字，脑中的神经绷紧。

    “出什么事了？”

    “诶，一言难尽。”对方叹了口气，似乎难以启齿，“你先过去吧，我担心他在里面吃苦。”

    宋明和邹军是他父亲的好朋友，也是父亲入狱之后，唯二和陆家还有来往的人，虽然因为张诗，她和宋家很少走动，但陆晚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他们。

    沉默了一下，她答应了说，“好。”

    跟公司请了假，转身从阳台进客厅的时候，唐庭衍已经下来了，正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前，翻看报纸。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吃了早餐你送橙橙去学校吧。”陆晚一边说着，一边往玄关处走。

    “什么事？”

    “宋明进监狱了。”陆晚皱起眉头，有些无奈地说，“我去看看。”

    “送了孩子我陪你一起去。”

    陆晚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有唐庭衍陪着她一起，处理一些事情可能会更顺利些，她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开车到了郊区的b市监狱，是上午十点。

    陆晚看着紧闭的阴森大门，心里立刻生出一股紧张感，下意识握紧唐庭衍的手。

    “没事的，我已经打点好了，他在里面不会受苦的。”唐庭衍牵着她，安慰的说。

    刚在车里，他一直戴着蓝牙耳机在打电话，他说电话向来是听得多，说得少，所以她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一会儿见到宋明才知道。

    走完了程序，两人便坐在玻璃窗外等着狱警将宋明带出来。

    玻璃窗内的铁门缓缓打开，宋明由两个狱警押着走出来，其中一个狱警打开了他手上的手铐，和他说了两句话，便站在了一边，宋明神色木然地走到窗前。

    陆晚拿起电话，叫了一声宋叔叔，问，“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

    唐庭衍不禁转眸看了她一眼，她很诚恳，眼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关切，他的老婆很善良，一点点恩情都能让她铭记一生。

    唐庭衍也拿起电话，温和地说，“宋叔你别着急，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

    宋明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俩，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上官燕情况如何？”

    陆晚一愣，随即想到上官燕怀孕了，估计听到宋明的事，受到了刺激吧？她正准备说自己不清楚，电话又响了，她连忙站起来，“是邹叔叔的电话，我接一下。”

    看着陆晚走去角落的背影，唐庭衍对电话那头的人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上官阿姨恐怕凶多吉少。”

    宋明脸色一僵，沉默不言地望着唐庭衍脸上的笑容。

    陆晚很快就回来了，紧皱的眉头，神情有些不对，她看了一眼宋明，随即拉了拉唐庭衍，低声说，“上官燕死了。”

    唐庭衍一愣，随即便听到电话那头一声哀极的咆哮。

    他从陆晚的唇语，已经看出了她说的话。

    宋明情绪很失控，狱警上前按住他，他一个劲地痛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背脊深深地弯了下去。

    唐庭衍对狱警摆摆手，示意他们等一会儿，狱警都被上面打过招呼，对他的话很是听从。

    宋明伏在地上哭了一阵，情绪渐渐恢复了一些。他握着拳头，支撑着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神色疲惫地走回到玻璃窗前，双目空洞灰白地看着陆晚。

    陆晚连忙拿起电话，心软地说，“宋叔叔你坚强一点，什么事都等出来之后再说。”

    宋明突然笑了一下，语气淡淡，“我杀了人，是出不来了。”

    陆晚愣了愣，便听见他又说，“我失手杀了张慧。”

    手心里溢出一层汗水，几乎要握不稳电话，陆晚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宋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你爸爸在天之灵知道你过得很幸福，会很开心的，我……今后不能帮他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说完，他挂了电话，转身朝着那两个狱警走去，伸出手，示意他们给自己戴上手铐。

    看着他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扇铁门，陆晚心里明白，他是彻底绝望，彻底放弃了。

    眼睛里涌起一阵酸涩，陆晚心里难受极了，手背上覆上一阵温暖，她抬头，对上他温和关切的眼眸。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

    陆晚露出笑容，和他手牵着手，走出了监狱，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外面是阳光明媚，将那个灰暗的世界隔绝在门内。陆晚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突然释怀了。

    希望她们三个人到了另一个世界能够忘记这段可笑的纠缠的感情，做简单的人，再也不要像这辈子一样活得这么辛苦了。

    陆晚挽住唐庭衍的手臂，微笑地说，“今天不想上班，我们去约会吧。”

    唐庭衍看着她，露出和煦的笑容。

    …………

    宋明杀人坐牢的新闻瞬间轰动了b市，甚至连国外也到处都是这个事件的报道。

    许雅欣经过公司门口的报刊亭，无意瞥见了封面上的人，顿住了脚步。

    待她看清了上面的文字，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老板，我买一份这个报纸。”她用熟练的韩语说道，一边掏钱。

    翻着报纸一边看一边往公司慢慢地走，越看她越是心惊。

    张慧上门殴打抢了她老公的上官燕，上官燕五十岁竟然怀孕了，两人发生争执，上官燕受伤，送进医院当即便被宣布孩子没了。大人大流血，抢救了一天一夜，最后也没能挺过危险期，死在了特护病房里。

    而张慧，在医生宣布孩子没有了的那一天，便被愤怒的宋明失手推下了楼梯，摔死了。

    有医院的监控为证，宋明坐了牢，不出意外，最差也是一个无期。

    许雅欣神情复杂地合上报纸，不知道陆晚听到这个消息是怎样的心情？

    她叹息一声，走进公司，刚迈进去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许雅欣！”

    许雅欣转过头，看见来人，当即便沉了脸色，转身大步朝公司里走去。

    周浩然见她如临大敌一般躲着自己，脸色也不好看，上前几步便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扯。

    “你躲我？”

    许雅欣用力掰他的手指，他却将她的手腕捏得紧紧的，她气极，一脚朝着他的腿上踹去。

    周浩然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细长的高跟鞋，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女人。变好看一点了便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甚至还打扮起来了，以前她哪会穿这种高跟鞋？现在是迫不及待花枝招展想认识新的男人了。

    一想到这里，周浩然便危险地眯了眯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担心被你的新欢知道你是离过婚的，所以急着跟我这个前夫划清界限？”

    许雅欣瞪着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周浩然却当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里更是怒火熊熊燃烧。

    他上前一步，睥睨着她，嘴角带着冷笑，“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该不会在和我离婚前就搅上了吧？难怪突然急着和我离婚。”

    他越说越不可理喻，许雅欣咬着牙，冷冷地回答，“管你什么事，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就算我跟同时跟十个男人谈恋爱，那也是我的事！”

    她知道他嘴里说的人是苏苏，心里觉得好笑。一大早的他跑来这里，难道就是来质问她和苏苏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什么时候他这么关心她的事了？

    许雅欣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冲保卫科喊道，“保安！”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就朝着她跑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周少，我堵车了。”慕青一跑过来就抱歉地和周浩然握手，周浩然收敛起眼中的怒意，露出笑容，“没关系，我很愿意等大美女。”

    慕青被他逗笑，许雅欣的眼中却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他果然还是老样子，对所有的美女都很殷勤，花心，油嘴滑舌，自己当初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受伤是自己活该。

    “这是我的合伙人，许雅欣。”慕青将她拉过来，笑嘻嘻地介绍给周浩然，“上次喝酒的时候我好像介绍过了？今天算正式认识吧。”

    许雅欣挣脱她的手臂，拒绝和周浩然握手，神情淡淡，“我先上去了，约了个客户谈生意。”

    说完，她朝着电梯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青在她背后做了一个鬼脸，不好意思地对周浩然说，“你别介意啊，许雅欣就是这种性格，我一开始也觉得她这种性格的人不适合做生意，但接触之后就发现她非常有经商头脑，而且，许雅欣人很好的，平时也没这么大火气，可能今天心情不太好。”

    她喋喋不休地跟周浩然解释了一通，周浩然微笑地听着，听着别人和他解释，他的前妻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这种性格？他不见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许雅欣曾经脾气有多好，多么温柔体贴，甚至有些懦弱。永远不会和他吵架，甚至大声说话，他不回家睡，她忍得，他带着其他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忍得。他一度好奇她的忍耐底线到底在哪里，究竟要怎样才会生气，还是这个人天生就不会生气？他忍不住越来越过分地试探她，她越是对他无怨无悔的好，他就越是莫名其妙感到烦躁，想要激怒她，和她吵架。

    可是原来这个人生气的时候，就是放手的时候，她毫无预兆地提出离婚，让他猝不及防地摔一个跟头。

    周浩然目光一冷，手指不禁攥紧了一些。

    …………

    许雅欣走进办公室，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将心头的怒火浇灭。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这么一个人生气不值得，一定不能生气。

    终于平缓了情绪，她坐在办公桌前，有些苦恼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

    周浩然是慕青约来的？看样子是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了？自己躲到国外来，就是想远离他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跑这么远，还是跟他又纠缠上了。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大不了请一个大长假，等和周浩然的合作结束之后，她再回公司上班。

    许雅欣打开电脑，想将手上的工作处理完，然后整理好交给慕青，告诉她自己做出的休假决定。

    手机突然响了，看见是苏苏的名字，她一愣，随即笑着接起，“苏苏！”

    “雅欣，今晚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请你吃饭啊。”电话那头的人温柔地说，“好久没见了，我还约了两个朋友，你认识的，是我的发小小强和小刚，一起叙叙旧怎么样。”

    许雅欣一愣，因为在自己过去的生涯里，不介意自己外表的男生很少，而小强和小刚就是其中的两个饿，所以她印象深刻。以前跟苏苏去他家玩的时候，和他俩有过几面之缘，一起玩过大富翁，唱过歌，吃过饭，他俩是挺不错的人。

    当即答应，“好啊，他们也在韩国吗？”

    “他们在加拿大工作，最近过来玩。”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许雅欣刚要挂电话，办公室的门便被无预警地推开了。

    因为刚才秘书进来送过资料，所以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此刻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听到“咚”的一声，许雅欣心紧了一下，随即不露声色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有点事，先挂了，晚上见。”

    挂了电话，许雅欣站起身，盯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周浩然，手指不由自主有些紧张地攥紧手机。

    “业务上的事请你找慕青，我这里很忙，请你出去。”

    周浩然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微微俯身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的脸。

    他离得很近，目光像是一块磁铁将她定住，她想要离开，双脚却跟灌了铅似的移不动分毫，只能在他沉默的视线里，呼吸不受控制的变得急促。

    “我说了，请你出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浩然便笑了一下，打断了她，“你的确挺忙的，忙着跟哪个男人在商量晚上见呢？有没有订好酒店？要不我帮你订？你喜欢哪种主题的，情趣型，还是快捷型”

    许雅欣被他难堪的话激怒了，厉声打断了他，“够了周浩然，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笑吗？就像一个吃醋的妒妇！”

    周浩然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事情一样，睨了她一眼，满脸嘲讽，“许雅欣，我有没有听错，你在说我吃你的醋？”

    “难道不是吗？那你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许雅欣当然没有真的认为周浩然是吃醋，只是想要激怒他，把他气走，“明明可以和我当陌生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却非要在你讨厌的人面前阴魂不散地出现，其实我也很讨厌你，拜托我们今后看到对方都绕开了走行不？”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直起伏，皱紧了眉头望着周浩然，似乎是真的很厌恶他，看到曾经永远用痴迷的目光追随自己的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周浩然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难受，随即那股难受便转化成了滔天的怒气。

    许雅欣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压了下来。

    下一瞬，脖子突然一紧，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她呼吸不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周浩然面容阴鸷地看着她，手上的力道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能将她的脖子掐断。他倒是很想将她掐死，这个可恶的女人，是如此水性杨花，喜欢上别人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初温柔贤惠的模样只是她的伪装，这才是她的真实面孔吧！

    许雅欣喘不上气，用力掰着他的手指，手脚胡乱挥舞着，眼中露出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她望着他冰冷的双眼，几乎真的要以为他会掐死自己，可是下一秒，他却松开了手，放开了她。

    得到新鲜空气的许雅欣大口地喘息，抚着狂跳的胸口，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即使是不喜欢的老婆也不行。”周浩然淡淡的嗓音，带着冰冷的怒意，她闻声看向他，他的目光带着沉沉的压迫感落在她的脸上。

    “许雅欣，你这么迫不及待离婚想和他在一起，我就偏不要你们在一起。”

    周浩然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一句，摔门走出了办公室。

156口味真重

    ……

    许雅欣真是郁闷，坐在办公椅上，阴沉着脸，身体因为愤怒而发抖。

    慕青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许雅欣没说话，攥紧了拳头。

    慕青犹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翘着腿坐在她对面，一只手撑着脸，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她，暧昧地说，“我刚看见周少从你的办公室出去，你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啊？”

    “是啊，我上辈子可能撬了他家祖坟。”许雅欣将文件往她面前一扔，“啪”的一声响，发泄的力道。慕青张了张嘴，可见她面色铁青，心里虽然好奇，还是忍住了没在她气头上时问。

    “这是我手上目前正在进展的所有项目，你跟进一下，如果忙不过来，我找人来帮你，这几个项目的分红都算你的。”许雅欣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手提包。

    慕青眨了眨眼睛，看向面前的一堆文件，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我想休一个长假。”

    慕青看着她，许雅欣神情认真，不像是在说笑，她终于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她俩是合伙人，牵扯到工作上的事，即使是私人问题，也有必要跟对方交代一下吧？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便响了，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抬头对许雅欣说，“你先冷静一下，我看你现在情绪不太好，休假的事，咱们明天再谈，ok？”

    许雅欣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慕青扬了扬手机，示意自己先离开了，然后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喂，宝晴……怎么了，你别哭，什么事慢慢说……”

    许雅欣敛眸，慢吞吞整理着手上的事物。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苏苏的电话，说已经到她公司楼下了，来接她。

    许雅欣一愣，记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苏苏自己的公司地址。

    心里有些异样，上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呀？”

    苏苏微微一笑，手握方向盘掉头离开，“对一个人上心的话，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知道的。”

    许雅欣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说得很轻松，开玩笑的语气，但她还是感觉到尴尬，转头看向窗外。

    还是别多想了，肯定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意思，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呢？许雅欣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过苏苏的话，倒是让她突然想到了周浩然，他不知道她的生日，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不知道家里的水杯放在什么位置。以前，他总爱在喝醉之后回来找她闹，家里的杯子被他摔坏了好几个，隔日她买了新的，不久又被他摔坏。她只好将水杯都放进橱柜里，有一次她出差，他半夜在家里找水喝，一直找不到杯子，打电话过来将她吼了一通，并命令她马上回来给他找水杯，态度强硬，无理取闹。那时候她身在韩国，无奈买了最近的航班大半夜飞回b市，只为了给他找一个水杯。

    “到了。”苏苏的声音打算了她的思绪。

    许雅欣回过神，眼神聚焦，窗外是陌生的街道，她吁了一口气，攥紧手指，这里是韩国，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卑微爱着周浩然的许雅欣，所有酸涩的回忆都过去了。

    苏苏订的是一家日本餐厅，她喜欢吃日料，正合她的口味。

    走进厢房便看见了盘腿坐在桌前的两个男人，她脑海里的名字已经和眼前的脸对不上号了，不禁将目光投向苏苏。

    他善解人意地介绍，“这是小强，这是小刚。”

    “许雅欣？”小强和小刚对视一眼，目光里流露出诧异，随即起身热情地招呼她，“快坐快坐。好多年没见了，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然是越变越漂亮，我们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任何有关外貌的评价都让许雅欣心里不舒服，从小养成的自卑心理，她下意识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自己的脸。

    小强和小刚很擅长活跃气氛，很快许雅欣便被他们带动，话渐渐变得多起来。

    服务生敲门进来，苏苏端过其中一个碗，递到许雅欣面前，“你喜欢吃的山药细面。这家味道不错，尝尝吧。”

    许雅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随即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谢谢。

    这些多‘巧合’，打听到她公司的地址，知道她爱吃日料，喜欢山药细面，她不得不自作多情地猜测，这是否因为他对自己上心？

    许雅欣的心狂跳起来，手指紧紧攥着筷子，有些无措。

    大概是因为心怀鬼胎，她突然觉得包厢里的气氛也开始变得不寻常起来，小强和小刚的目光有意无意在苏苏和她的脸上流动，然后露出暧昧的笑容。而苏苏体贴温柔，时不时给她夹菜，她想装作若无其事，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赶紧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

    许雅欣一走出包厢，就连忙给陆晚打电话，她没什么朋友，遇到这种事不知道和谁说，慕青算是朋友了吧，可总感觉要到无话不谈的关系还差那么一点。

    “喂。”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嗓音，许雅欣按捺着急促的心跳，深呼吸一口气说，“晚晚，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时候关系不错的朋友，你也知道我以前很丑，可他没有嫌弃过我，还主动和我做朋友，帮助我，保护我……最近我们在韩国重逢了，他今天请我吃饭，我发现他对我有点特别，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怕自己会错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你没有会错意，也没有多想。”

    许雅欣吓得尖叫一声，手机一下子掉到地上。

    她惊慌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脸涨得通红，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像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逮了正着，她觉得无比羞耻，脑海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思考他话里意思的能力。

    苏苏上前握住她的手，温柔深情地望着她，“许雅欣，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就喜欢你了，只是后来转学，和你失去了联系，再也找不到你。可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过你，我甚至没有谈过恋爱，因为我始终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心早就被你拿走了。我觉得上天安排我们重逢，一定是被我的诚意打动了，希望我的诚意也同样可以打动你。”

    许雅欣手指发凉，被他的话吓得瞪大眼睛，热血全部涌进脑中。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从来没被人表白过，甚至连想也不敢想。自己曾经暗恋过的男人，竟然对她说从一开始就喜欢她，并且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苏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犹豫，突然单膝跪下，紧紧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这可能让你对爱情对婚姻失去信心，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你的前夫不一样，他不懂得珍惜你，可你在我心里却是唯一的宝贝。许雅欣，和我在一起吧，我会一生照顾你，保护你，对你好，就像小时候一样，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许雅欣如遭雷击，别说回答她，她甚至连动弹一下都不敢，呼吸也变得困难。

    膝盖发软，她双腿颤抖着，支撑着僵硬的身体，他的手指像是一道电，电得她发麻。

    苏苏温柔地凝视着她的脸，那一眨不眨的目光让她下意识低下头，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自卑感。

    一定是自己在做梦，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虽然她的脸已经好了很多，但依旧不是个美女，他这么帅，完全可以找个比她漂亮一百倍一千倍的女人。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这股自卑失落感渐渐占据了她的心，许雅欣一点点恢复理智，正准备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拒绝他，冷不防一道笑吟吟的声音突然响起。

    “真有意思，我竟然撞见自己的老婆被求婚了吗？”

    许雅欣骤地抬起头，一连遭受两次惊吓，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周浩然就在不远处，靠在墙壁上，抱着手臂，好整不暇地望着她，虽然在笑，可他的目光却让她感觉毛骨悚然。

    刚才还觉得苏苏挺帅的，却在周浩然出现的那一刻黯然失色，他的好看从来都是耀眼张扬的。

    苏苏回头看向他，愣了愣，随即站起身，从他的话已经听出了他和许雅欣的关系，笑了笑，不甘示弱地回应，“恐怕是前妻了吧，被求婚也不犯法吧。许雅欣这么优秀的女孩，自然大有人懂得珍惜疼爱。”

    周浩然笑了笑，点了支烟，打火机划开的时候，将他眼中的冷意照亮了一瞬。

    他吸了口烟，而后半眯着眼眸慵懒地望着他笑，漫不经心的语气，“大多数人都不会眼光如此独特。您口味可真重。”

    许雅欣被他毒舌的话刺激得脸涨红，特别是在苏苏面前，她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苏拧着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对许雅欣温柔地说，“咱们不跟疯子论短长，走，回去吃饭吧，小刚给我们订了电影票。”

    许雅欣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嗯”了一声，脑子里很乱，连自己的手还被苏苏拉着都没注意到，呆呆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包房里走。

    周浩然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她从自己身边走过，走廊很窄，她的发丝无意从他脸上扫过。周浩然沉默地吸了一口烟，而后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拉住了许雅欣的手腕，而后将她大力拽进了自己怀里。

    许雅欣的额头狠狠撞到他的下巴，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眼前被涌出的泪水隔绝成一片模糊。

    她几乎是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出餐厅的，像是一只任由他摆布的布娃娃。和她一样半天没回过神的还有苏苏，他追出来，还没拉到许雅欣的手，周浩然突然转身一拳狠狠揍到了他的脸上。

    苏苏被他打倒在地，周浩然还没解恨，松开了许雅欣的手，扑过去几拳又挥了上去，力气之重，下手之狠，苏苏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周浩然你疯了吗？”许雅欣怒吼一声，冲过去将苏苏护在身下，用后背承接周浩然的拳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任由他这么打下去，苏苏就要被他打死了，周浩然可是练过的。

    一阵疾风从后背刮来，许雅欣下意识闭紧眼睛，后背连汗毛都竖立了起来，紧张害怕得不行，脸色发白。可是那痛意并没有如她想象中落在她的身上，即使刹住了，许雅欣松了口气，她没有赌输，周浩然是不会对女人动手的。

157退无可退

    “苏苏，你还好吗？”她担忧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脸上到处都破了皮，全是血，根本看不出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而后扶着苏苏起身，想将他扶到店里去，先用酒精消消毒。

    “我没事，许雅欣。”苏苏喘着粗气，虽然脸上伤得有些狰狞，好在声音并不虚弱，应该只是皮外伤。

    她松了口气，手突然被他握住。苏苏默默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她身后，“这几拳算我替许雅欣受的，我不会起诉你。”

    许雅欣转头看去，周浩然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爆起，他冷冷地盯着他，闻言复而笑了，“你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她受？”

    许雅欣怒火中烧，他真是个疯子，他到底要怎样？当初总是说让她滚，说这辈子最恶心的事就是和她结婚，那她如他所愿离婚了，也滚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再也不用看到她这张倒胃口的脸了吗？

    “那你呢？”许雅欣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那你又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打他？”

    “算了许雅欣……”苏苏拉了拉她的手，可他越是想要息事宁人，许雅欣就越是生气。苏苏是小时候唯一一个不嫌弃她还和她做朋友的人，甚至还说喜欢她，现在却因为她受这种飞来横祸的伤。他是个老好人，处处都想与人为善，可她许雅欣不是，她只心疼自己的朋友被人这样欺负，还是因为自己才被欺负，她一定要替他出口气。

    “你问他是我什么人，我现在告诉你。”许雅欣紧紧握住苏苏的手，无视周浩然杀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男朋友，你说有没有资格为我说话？”

    周浩然眼眸一沉，瞳孔里仿佛席卷着风暴。许雅欣被他沉默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心里一阵一阵发毛。

    以前两人经常吵架，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周浩然，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让人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笼罩着他全身，让人不寒而栗。

    救护车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可怕的气氛，许雅欣松了口气，如获大赦地转移视线，俯身扶起苏苏。

    直到坐上了救护车，她才感觉背后那道如芒在背的的目光从她身上消失，绷紧的神经松懈下去。

    窗外，周浩然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影。

    “许雅欣。”

    苏苏欣喜又试探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许雅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苏反握在手中。

    她顿时有些尴尬，不露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

    “你刚才说的话，当真吗？”

    许雅欣错愕看着他，直到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脸上一红，“刚才那是为了替你出气”

    手上一紧，苏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可我希望是当真的。许雅欣，我今天算是看出来了，你那前夫脾气又差，对你又不好，你跟他在一起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许雅欣心头一颤，被他的话戳中了痛处。

    她没有一口回绝，向来处事果断的她第一次有所犹豫了。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她，她很难拒绝这种柔情的诱惑。和周浩然的婚姻让她太累了，她再也不要喜欢谁，只想找个喜欢自己对自己好的男人过日子。

    “你让我考虑一下。”她轻声说。

    苏苏笑了，牵动脸上的伤口，一下子又痛得皱起眉头，倒吸口凉气。

    许雅欣连忙按住他的手，“你不要乱动了。”

    苏苏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她笑，许雅欣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突然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地转头问他，“你真的不打算追究周浩然的责任吗？”

    “如果你想，我可以追究。”

    许雅欣连忙摇头，“不要。”

    她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一怔，抿了抿嘴角，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订好了去西班牙的机票，第二天下午，许雅欣睡到自然醒，然后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行李。

    出去散散心，避开周浩然，顺便考虑清楚和苏苏的事。她再也不想受伤了，刚从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要这么快开始一段新恋情，她很犹豫。

    飞机是晚上的，她也没什么行李，整理着行李箱，门铃突然响了。

    她在韩国没什么朋友，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怔了怔，许雅欣跑去开门。

    在监控里看到周浩然的脸，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到底想怎样，还真阴魂不散地缠上自己了？

    “许雅欣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周浩然不耐烦地说，用力砸了两下门。

    上次他喝醉了上来闹事，吵得邻居都知道了，隔天纷纷跑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真令人尴尬。她赶紧打开门，让他进来，“够了，不要吵。”

    周浩然大步走进来，一眼看见她客厅里的行李箱，目光一沉。

    “你这次又打算躲去哪里？”

    “谁在躲你了，我休假，去旅游不可以吗？”许雅欣转身便往屋里走。时间差不多了，她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不是在躲我，为什么要丢下你家的公司跑来韩国？”

    许雅欣退无可退，后背抵靠在墙壁上，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她一边用力去掰他的手指，一边冷冷地回答他，“因为苏苏在韩国，我俩不想异国恋，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虽然用苏苏做挡箭牌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只想打消他心里所有自以为是的想法，迫不及待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

    周浩然嗤笑一声，“真是蠢得可怜的女人。”

    许雅欣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但他松开了她的手，她也不想问，不想跟他纠缠下去，走向客厅，拖着行李箱，拿了钥匙，“我要出门了，你如果想继续呆在这里”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周浩然突然说。

    许雅欣转头看向他，似乎料到她会拒绝，周浩然没好气地说，“关于你的苏苏，你不想知道他不在你面前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158非要走吗

    许雅欣一愣，皱紧眉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浩然突然大步走过来，不由分手拿走了她手中的行李箱，拉着往外走去。

    许雅欣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出了电梯，他的车停在小区门口，看着他打开后备箱将她的箱子放进去，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冲她挑了下眉。

    许雅欣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心里衡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上车，去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就算她不去，他也一定会将她绑去，还是自己主动上车比较好！

    一路上周浩然都很沉默，没和她说一句话，许雅欣始终扭头望着窗外，拒绝去看他的脸。两人这样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心平气和没有争吵，记忆里好像只有过一次。很快，车子便在一个娱乐会所门外停下。

    周浩然将车钥匙扔给侍应生，许雅欣拎紧手中的包，强压着心里的紧张，跟上去。

    他到底要带自己去看什么？和苏苏有关吗？

    许雅欣正胡思乱想着，周浩然突然开口，“进来。”

    她抬头，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包厢的门，站在门口，不耐烦的催促了她一句。

    许雅欣突然有些害怕，望着他，不肯上前，“你带我来究竟看什么？你先告诉我。”

    “进来你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是不会进去的。”都已经到了门口，她突然犯起横来，大概是他命令的口吻激怒了她。都已经离婚了，他还在理所当然地使唤她，命令她，似乎他想让自己干什么，她都会满足他似的。

    她现在才不会这么听他的话，他以为自己是谁！

    可是下一秒，她便被他一把拽了进去，锁上了门。

    周浩然睨了她一眼，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似乎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许雅欣气极，瞪着他，正想和他理论，然后便听到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苏哥，许雅欣那边怎么说？究竟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许雅欣顺着声音望去，看见墙上镶嵌着一台液晶电视，电视里的画面，也是一个和这边差不多的包厢，包厢内，三个男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啤酒，洋酒，还有果盘和饮料。

    说话的人正是小刚，他一边对怀里的人上下其手，一边问身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脸上还贴着好几处绷带，青紫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喝了一口怀中女人喂到他嘴边的酒，懒懒地说，“她有得选吗？长成她那样，有男人要就不错了。”

    小强嘻嘻一笑，“上周你说她变漂亮了我还不信，前几天见到她，真是有些吃惊呢。”

    “是啊，小时候多丑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那恶心的脸，哈哈。”小刚扔了一块苹果在嘴里，挪揄地笑着说，“不是我说，我真心很佩服苏哥。当年为了打赌赢赵军他们几个人的钱，硬是去跟那个丑八怪玩了一段时间。”

    小强碰了碰苏苏的肩，“幸亏你后来转学了，否则她一定会缠上你。”

    苏苏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女人，关了灯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有没有利用价值。”

    “对对对，苏哥说得对！”小刚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笑嘻嘻的，“先提前恭喜苏哥成为许氏的继承人！等你娶了许雅欣，许氏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

    许雅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娱乐会所的。

    她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面容平静地走出去。

    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她站在门口，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喂，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身后有人追上来，拧着眉不悦地瞪着她，“叫你听不见吗？”

    许雅欣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想起他的名字，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她张了张嘴，终于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周浩然。”

    周浩然原本带着愠怒的面孔一僵，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的语气柔和了一些，“用不着为那种人渣难受。”

    许雅欣深呼吸一口气，哑声说，“把我行李箱还给我。”

    “非要走？”周浩然有些不高兴，“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把我行李箱还给我！”许雅欣突然大吼一声，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肩膀拼命颤抖。

    原来她刚才的平静只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现在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她红着眼睛望着他，双眼充满了仇恨，若是手上有刀，恨不得将他捅死一般，咬牙切齿地咆哮，“把我行李箱还给我！！”

    周浩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环顾四周，过路的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当他是欺负女人的人渣似的。周浩然脸微微一红，用力想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却是无济于事，被她死死拽着。他无奈，只好压低了声音说，“好，你先放手，我给你拿行李箱。”

    许雅欣这才僵硬地松开手指，低着头，唯有颤抖的双肩透露着她此刻的无助。

    周浩然往她身后走了两步，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然后拉开车门，将许雅欣塞了进去。

    动作在一气呵成间，许雅欣还没反应过来，周浩然就已上车锁上了车门，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周浩然！”许雅欣扑过去，用力拉扯他的手臂，赤红的双眼此刻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脑子里清晰的念头在提醒她她要离所有人远远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

    “我在开车，别闹。”周浩然强忍着怒气，耐心地哄了她两句，“我送你去机场。”

    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许雅欣，就像一个疯子一般。他开始有些后悔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揭穿在她面前，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还是说，在乎的太深，所以打击伤害越大？

    后面一个猜测莫名让他心情烦躁起来，后座的那个女人几乎整个身子都扑到了他身上，听不进话地叫骂着撕扯着让他停车，周浩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一甩手便将她甩了出去。

159你怎么在这里

    许雅欣猝不及防，像是断线的风筝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玻璃窗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浩然吓了一跳，他只是想将她推开而已。

    “你没事吧？”他连忙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去查看她有没有受伤，语气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许雅欣捂着后脑勺，蜷缩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周浩然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头，还没碰到，她突然爆发出一声痛哭，将他吓得呆若木鸡。

    周浩然无措地看着她，许雅欣趴在座椅上，哭得伤心极了，浑身都在颤抖，他真当心她喘不上气，就这么哭晕了过去。

    “你……”周浩然整个人都呆住了，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急得眼睛发红，只会笨拙地问，“是不是很痛？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转身便要上车，衣袖却被人用力拽住。

    “把我行李箱还给我。”许雅欣抬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一张脸哭得红肿，泪水浸透脸上那些痘痘，被泡得发红发亮，看着狰狞极了。

    周浩然看着她的脸，愣了愣，第一次没有觉得很恶心，而是突然想起了包厢里那几个男人所说的话。

    她从小，因为这张脸活得很痛苦吧。

    不知为何，心里有处地方酸涩地痛了一瞬。车门一阵响动，周浩然迅速收敛起那股酸涩，追出去，“许雅欣！”

    许雅欣猛地转过身，痛苦的双眼写满了哀求，“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行不行？”

    周浩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握紧拳头，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气，僵硬地转身，一言不发地从后备箱将她的行李箱拿了出来。

    许雅欣如获大赦，一把抢过，然后拖着行李箱脚步踉跄地往前走，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气愤，又有些担心，站立了半晌，直到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才咬牙上车，跟了上去。

    …………

    许雅欣拖着行李箱，木然地走进机场，办理了登记手续，而后随着人流登机，有些恍惚，仿佛想了很多事，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有些麻木。

    坐在位置上，她便跟空姐要了毛毯，而后叮嘱她，自己不需要食物和水，不要叫她，她要睡觉。

    戴上眼罩，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来，无声无息地融在棉质的眼罩中。

    她也说不出自己在难过什么，她早已经不喜欢苏苏，年少的悸动早就消褪在过去的时光里。可她就是觉得心痛，心口一阵一阵的痛，像是有一处血肉被挖去，从此再也好不了了。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边仿佛有人坐下来，她没有在意，继续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一会儿梦见小时候的苏苏，一会儿又梦见苏苏收下她的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嫌弃地扔掉，然后拼命洗手，嘴里咒骂着她，“该死的丑八怪，也不知道她的东西会不会传染……”

    一会儿，她又梦到周浩然，从她父亲手中接过穿着婚纱的她的手。而后，他脸上的笑容一变，嫌恶地将她推下悬崖，狰狞地说，“像你这么丑的女人，永远也不会有人喜欢，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你有哪点比得上陆晚？”

    下落的失重感将她惊醒，后背竟已溢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旅客朋友们，飞机正在下降过程中，请您打开遮光板……”

    许雅欣抬手擦了擦额头，缓缓揭开眼罩，刺眼的光线照进她的眼睛里，她下意识用手挡住光，将头撇向另一边。

    眼睛逐渐有了焦距，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然后缓缓形成一道像，熟悉的轮廓，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有些刚毅的五官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

    许雅欣一愣，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时，那道人影也还没有消失。

    “睡傻了？”

    头上突然挨了一下，许雅欣怔怔地盯着他，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嗓音温柔得不像话，“真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从上飞机睡到下飞机。”

    一直到被他拉着手走下出去，许雅欣仍旧有些懵懵的，回不过神。

    直到取了行李箱，被他牵着手往出口走时，许雅欣突然如梦初醒，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浩然好笑地看着她，“就你这反射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雅欣皱着眉，沉默地望着他，他是跟着自己来西班牙的吗？从上飞机的时候，他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了？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周浩然了，从在韩国重逢之后，他总是做一些让她看不懂的事。若是为了阻止她和苏苏在一起，他已经达到目的了，何必要一直缠着她不放？

    许雅欣感到头疼，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绍奇哥！”

    许雅欣下意识回头，一阵香风迎面扑来，随即一个穿着火辣衣裙的女孩上前扑进了周浩然怀中，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身上，抱着他手臂撒娇，“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周浩然下意识看了许雅欣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神情丝毫没有浮动，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笑容，伸手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拉开了。

    “子萱，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哥哥撒娇。”

    “哼，八十岁了我都可以跟你撒娇，你敢说我什么！”

    “小霸王。”

    许雅欣怔了怔，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么温柔的周浩然，他何曾对自己这么温柔地说过话？除了对眼前的这个女孩程子萱。

    她不知道周浩然是否已经放下了陆晚，但她一直觉得，程子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那种特别，说不上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她能够感觉到，程子萱在周浩然心里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这个神秘的女孩，她不知道她的身世，父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她只知道从自己嫁给周浩然、知道程子萱开始，她就一直是她和周浩然婚姻里的定时**。她和周浩然的婚姻破灭，这个女孩功不可没。

160别生气了

    她知道她在国外上学，甚至她上学的所有费用都是周浩然出的，但竟然这么巧，她上学的城市是在西班牙。

    原来周浩然过来是找程子萱的，亏她刚刚还自作多情了一下，以为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

    许雅欣自嘲地笑了笑，自作多情吃的亏，在苏苏身上还没有受够吗？

    她拖着行李箱转身，默默地往外走，没有去打扰身后的那两人。

    可刚走出两步，身后便响起一道怒喝，“你又要去哪？”

    许雅欣脚步一顿，下一秒，手腕边被人狠狠握住。

    周浩然站在她面前，怒不可遏，“是不是我稍微没将你看紧一点，你就会跑？”

    许雅欣愣愣地望着他，眼中有几分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准她走，难道还要她留下来侍候他俩？她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一幕，周浩然将喝醉的程子萱背回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今晚你睡沙发吧。”

    她穿着睡衣，愣愣地站在楼梯下，望着他将她背进自己的卧室，一会儿拿了换洗的衣服去隔壁的客房，看见她还站在远处，不耐烦地拧紧眉，“给子萱倒杯水放床头吧，她酒醒了会想喝水。”

    ………

    “雅欣姐？”轻快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雅欣静静地看着走到周浩然身边的程子萱，她自然地伸手挽住周浩然的手臂，他僵硬了一下，并没有挣脱，神情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许雅欣，虽然是妹妹，但被异性挽着手站在她面前，他第一次心里产生了别扭。

    “雅欣姐，你也过来看我的吗？我真是太高兴了！”

    许雅欣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那恐怕要让你不高兴了，我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浩然突然扯着她，将她拉到了角落里。

    “许雅欣，你在西班牙的这几天，都不可以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许雅欣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而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要走。

    周浩然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手，这次是用力的，抓得她有些疼，许雅欣终于沉了脸，冷冷地望着他，“周浩然，你以为普天之下皆你的王土吗？所有人都要听你的？我不是你是谁，你管不了我，也控制不了我，要我说多少次，离我远一点？我真的很不想看见你！”

    周浩然目光阴鸷，强忍着想要冲她发火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眼看着程子萱等得不耐烦，正朝着他俩走来，周浩然飞快地说，“你敢不听我的话试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南山孤儿院”

    听到南山孤儿院五个字，许雅欣骤地睁大了眼睛，感觉一股热血飞快地冲上头顶。

    周浩然没有把话挑明，但从他威胁的目光看来，他已经全部都知道了，许雅欣颤抖着，大脑里一片混乱。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想听！”程子萱嘟着嘴，不高兴地说。

    周浩然深深看了许雅欣一眼，随即牵住她的手，转头对程子萱微微一笑，“我们在商量，明天带你去哪里玩。”

    程子萱愣了愣，看向许雅欣，笑得眉眼弯弯的，“真的吗？许雅欣姐姐你答应要和我们一起玩了，真好！”

    许雅欣的喉咙里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暗自攥紧手指，却被周浩然握得紧紧的。

    一路上，她的脸色都不好看，始终将脸扭向窗外的方向，程子萱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她和周浩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再为了她委屈自己，却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虚假地寒暄，打交道。

    “许雅欣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呀？”程子萱委屈地问周浩然。

    周浩然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座的人，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安慰了程子萱一句，“她就那样，你别理她。”

    程子萱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句，而后便乖乖地听他的话，不再去和许雅欣说话。

    许雅欣乐得清静，一路玩手机直到酒店，周浩然去前台办理入住，许雅欣和程子萱站在一边。

    程子萱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对许雅欣微微一笑，“我很意外，这次见到你们，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许雅欣已经习惯她这副变脸的本事，并没有感到意外，装作没听见，只是低着头玩手机，偷偷和陆晚发短信，“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你有空的时候去趟南山孤儿院……”

    她的短信还没编辑完，周浩然便回来了，将其中一张房卡递给程子萱，“子萱，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晚饭时间我们再叫你。”

    程子萱盯着他手中的房卡，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扬起笑脸问，“绍奇哥，你跟许雅欣姐和好了？”

    不仅是她，许雅欣也注意到周浩然手中的房卡，只有两张，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禁一紧。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瞎操心。”周浩然责备了她一句，可是就连责备的话也是无比的温柔。

    许雅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抓着手腕往电梯的方向拖去。

    “周浩然，你干什么，放手！”大庭广众之下，她将挣扎的幅度降到最小，很怕周围的人注意到自己，盯着她看。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在人群之中喜欢做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可是她忘了，身边有个无论站在那里都会吸引眼球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不被注意。

    电梯门一开，她便落荒而逃，周浩然从后面拉住她，“走错了！”

    许雅欣一言不发地甩开他的手，周浩然拧眉，抱着手臂也不再追上去，只等她走了几步之后，冷冷地在她身后冒出一句，“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带着威胁口吻的话，虽然没明说，但依旧成功的让许雅欣停下了脚步。

    她就像是一只风筝，而他手中拽着她命运的线，许雅欣有种愤怒无处发泄的无助感。

    周浩然打开身后一间总统套房的门，径直走进去，许雅欣在门口踌躇了半晌，硬着头皮跟上去。

    房门在身后自动合上，她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走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好看的手指握着水杯，有条不紊地喝着，慵懒悠闲，久久没有开口，让人捉摸不透。

    许雅欣终于站不住了，“周浩然，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浩然抬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视她为空气一般，喝着他的水。

    许雅欣上前一步，“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们离婚了，你应该高高兴兴的恨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远才对，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你究竟想怎样，说个痛快话，我不想揣摩你的心思，也不想跟你周.旋，你别拿南山孤儿院的事威胁我，那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不会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谁说是损人不利己？”周浩然勾唇一笑，“看你不痛快，我可痛快得很。”

    许雅欣脸色一沉，他又忽而站了起来，走向她，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冷淡的口吻，“从来都是我甩别人，被别人甩，除了陆晚，你是第二个。”

    他逼近她，黑影覆盖在她脸上，压下一层莫名的阴鸷。

    “我喜欢她，愿意纵容她，可是你”周浩然的脸在距离她几厘米的位置停下了，似乎很享受看到她的脸上出现惊慌，眼中露出一抹笑意，“许雅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离婚？”

    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许雅欣攥紧手指，心里一阵紧张，极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淡定一些，却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慌张的神色，脸上也被他的呼吸烫得发红。她的后脑勺已经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只能用手努力却徒劳地推着他铜墙铁壁般的胸膛，“那你想怎样？离都离了，难道还能再结一次，让你来提出离婚，好满足你大男子主义的面子？”

    她终于将他推开了一点，呼吸着终于顺畅一些的空气，理智也逐渐回到脑海里。

    许雅欣看着他沉默的脸，叹了口气，委曲求全地说，“你说过，和我呆在一起多一分钟都是折磨，现在我也是，所以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大不了，你可以对外说是你甩了我，我配合你，行了吧？”

    周浩然的面孔已经黑到了极致，许雅欣觉得有些恐怖，想问他究竟想怎样，如果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她都可以满足他，只希望他赶紧走，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上天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周浩然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摔门离去，留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许雅欣的眼中满是错愕，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这男人也太喜怒无常了吧，管他的，只要他走了就行，呼吸着没有他的空气，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

    她才不管他会去哪里，更不在乎他会和谁在一起，现在只要不面对他，她就会很开心，洗了澡便爬上床睡觉，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想要好好地休息。曾经的很多个晚上，她总是失眠，担心他什么时候时候，会没有钥匙开门，喝醉了没人照顾他。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没有他的夜晚，她会睡得更香甜。

    …………

    睡到半夜，许雅欣感觉身上沉沉的，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让她呼吸困难。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蓦然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睛。

    卧室里开着一盏台灯，光线浅浅，这是他睡觉的习惯，所以她也习惯了为他留灯，成了自己的习惯。

    许雅欣眨了眨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周浩然，也立刻反应过来他正压在自己身上，手握着她的肩膀，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许雅欣如遭雷击，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和呼吸间的酒气，都深深刺激着她的神经。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雅欣双手抵在他的胸膛，瞪着他，目光触及他的唇，脸上烫得更厉害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彻底的愤怒。

    “周浩然，你干什么！”

    身上的男人听到她的声音，怔了怔，迷茫的眼眸里透着深深的醉意，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认出她是谁似的，目光由炙热迅速变成了冷凝。

    那股冷凝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勾唇一笑，戏谑地说，“你说我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说完，他低头磨蹭她的脖子，手指也在她的肩上摩挲着。

    许雅欣一阵战栗，从心到身体都很排斥他的触碰。

    她和他的那种关系，只发生过一晚，便是认识的那晚，结婚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她。

    “周浩然，你给我滚开，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我的脸，看清楚我是谁！”她尽量蜷缩起身子，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多一份的保护。他一定是喝醉了，把她当做了别人，否则他曾说过睡男人也不可能睡她，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周浩然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鼻尖下是她淡淡的幽香，这种味道让他觉得安心，无数次喝醉的时候梦里都会有这股味道伴随着他。

    许雅欣感觉到他的意图，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周浩然，等你酒醒了一定会后悔的，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哀求道，眼中终于忍不住泛起委屈的泪光。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去任何话，反而更加凶狠地对她掠夺着，仿佛在证明自己很清醒，不会后悔。

    在这方面，许雅欣是非常生涩的，心里虽然委屈又愤怒，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身体也发生了令她害怕的反应，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拼命推着他，动作却早已是软绵绵的，抗议的声音也低低柔柔。

    “乖，放松。”周浩然拉开她的手，哑声说道，然后头低下……

    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令人眩迷的气息缭绕在口鼻里，许雅欣一阵眩晕，逐渐找不到东南西北。

    她努力推开他，他却如影随形缠上。

    “周浩然，够了，滚开别碰我……”

    294

    他出奇的好耐心，轻轻地抱着她，在她唇边低喃，“别抗拒，听话宝贝。”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轻柔的低哄，这是许雅欣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类似情人间的口气和她说话，她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愣了愣，而他也趁机对她攻城侵略。

    许雅欣猛地睁大眼睛，想要推开他，可是已经晚了。

    她握紧拳头，紧紧咬着嘴唇，身心都异常难受，无助，又绝望。

    …………

    翌日早上，许雅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凌乱的床单和被子在无声地告诉她，昨晚这里有多疯狂。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子，心里难受得要命。

    如今她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他的碰触让她感觉无比的恶心和难受。但她又没有办法，力气的悬殊，她躲避不了他，事后也不可能真的去告他，她还不想跟他同归于尽。

    很无奈，很委屈，但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去多想，尽量让自己少难受一些。

    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许雅欣就去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从她的头顶浇下去，打在她的皮肤上，带着淡淡的疼痛。

    腿上有几个很醒目的掐痕，她只看了一眼便难堪地转移了视线，膝盖也颤抖的酸痛。

    许雅欣在心里暗骂周浩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突然，她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昨晚他好像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她对安全期之类的日子没有任何概念，吓得大惊失色，匆匆洗完澡便换了衣服出门。

    在电梯门口竟然碰到程子萱和周浩然，他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气质卓越，像极了一个衣冠禽兽。

    他也看见了她，目光一暗，复杂地落在她的脸上。

    许雅欣冷冷地别开头，朝着另一部电梯走去。

    她刚走了两步，周浩然就按捺不住了，淡淡地开口问，“去哪？”

    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她还在睡，他去叫程子萱下楼吃早餐，顺便给她带回来，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想离开，周浩然的目光冷了一分。

    “出去买点东西！”许雅欣回答了一句，就径直走进了电梯。

    他这才注意到她没有带行李箱，穿着也很随意，甚至连包都没拿，手上握着一百块钱，便匆匆地出来了，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许雅欣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瓶避.孕药，然后买了一瓶水，就着吃了一颗。她刚准备将剩下的药扔进垃圾桶里，抬头便见周浩然和程子萱从药店外走进来。

    许雅欣一慌，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不露声色地挡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下意识觉得不想让他知道，周浩然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身后，垃圾桶被她挡住了，他也没有在意，将视线转移到她不太好的脸色上。

    “生病了？”

    许雅欣敷衍地点了下头，“止痛药。”随即推了推他的肩，“你来干什么，出去，别挡着人家药店做生意。”

    周浩然被她推着走出药店，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露出一点青紫痕迹的脖颈，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应该是自己昨晚太粗鲁了，他喝得很醉，但依稀记得她好像一直在哭，一直在发抖。他不禁伸手想去牵她的手，却被许雅欣飞快地躲开了。

    周浩然抿了抿嘴角，没有强求，他的心里也很乱，不比许雅欣好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越来越失常，越来越难理解自己的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她提出离婚之后……

    周浩然心里闪过一股异样，他有些慌张，随即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凭心而论，她现在已经算不上丑了，但依旧是个很平凡的女人，一点也不漂亮，平凡到平庸。被这样一个女人离婚抛弃，甚至一脸嫌恶地对他说，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任何男人都会受不了。

    他这些失常的行为，不过是因为被她刺激，出于男人的征服欲和自尊心，他才忍不住一次次情不自禁去招惹她，发泄自己的怒气。

    至于昨晚的行为……

    周浩然握紧手指，有些无奈地想，喝酒了的人的行为，有什么好解释的？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但尽管如此，喝醉也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他很清楚地知道，对方不是别人，是许雅欣。

    …………

    望着那两道离开的身影，程子萱死死咬着嘴唇，嘴里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瞥了一眼脚边的垃圾桶，里面扔着一个药盒子，她一样就看见了上面的字，紧急避.孕药。

    扯了扯嘴角，走出药店，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药店就在酒店旁边，三人回到酒店，去餐厅吃饭。

    “要一份鲍鱼粥，一份煲仔饭，松鼠桂鱼，椒盐排骨，铁板牛柳。”他点了几个菜，将菜单递给许程子萱。

    程子萱顺手便递给了许雅欣，甜甜一笑，“绍奇哥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不用点了。”

    “那就这些吧。”周浩然从许雅欣手中拿走菜单，递给服务员。

    程子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许雅欣姐还没点呢。”

    “我给她点了鲍鱼粥，她吃点清淡的就好。”

    程子萱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看向许雅欣，她的脸上一片麻木，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她目光一闪，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嘴角上扬，“我说你们结婚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没小孩呢，果然做了措施！哼，快点贿赂我，请我吃冰淇淋，否则我一定会告诉许叔叔的！许叔叔天天盼着抱孙子。”

    周浩然瞥向她，皱眉，“小孩子乱说什么。”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21岁啦！”程子萱嘟起嘴，托着下巴，“我连许雅欣姐吃的那种避.孕药都认识，xxx，对不对？嘻嘻……”

    许雅欣脸色很不好看，站起身，淡淡地说，“我有点累，先回去睡了。”

    295

    周浩然一下子便听懂了程子萱的话，原来她刚才去药店是买避.孕药，目光不由得一沉，她就这么怕怀上他的孩子，今后跟他再也划不清关系吗？眼中敢闪过一抹不悦，却在听见她说，有点累的时候，一下子没了脾气。

    说到底，还是自己混蛋，怨不得她。

    “吃点东西再睡吧，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周浩然柔声说，耐心得连程子萱都有些不可思议，看了他好几眼。

    “我不饿。”许雅欣转身便走出了餐厅。

    周浩然想也没想地站起身，对程子萱说，“你吃吧，想吃什么点什么，我上去一下。”

    说完便追着许雅欣走了。

    程子萱气得脸色铁青，她原本以为按照周浩然的个性，一定会和许雅欣大吵一架，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程子萱突然有了一股危机感，这股危机感，就像是当时在婚礼上见到陆晚那一刻时一模一样，她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她的绍奇哥哥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抢走了。

    也许他自己还没有发觉，他对许雅欣的在意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赌气了。

    程子萱握紧手指，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狠意。

    不行，她绝对不会让他再被抢走第二次，他自己没有发觉，那就永远也不要让他发觉。

    …………

    许雅欣前脚走进房间，周浩然后脚就跟了进来。

    “出去，我想睡觉。”许雅欣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我就在一边坐着，不会打扰你。”

    许雅欣抱臂冷笑，“你怕我趁你不在跑了？”

    被她看穿了心思，周浩然也无谓，坦坦荡荡地承认，“你就这样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不好吗？或许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

    他的话戳中了许雅欣的痛处，她忍不住冷笑出声，眼中满是嘲讽，“回到以前？懦弱卑微，像是尘埃一样任你践踏，你需要的时候就招招手，不需要了就一脚踹开？我可一点都不想回去！”

    周浩然的眼中闪过一抹难堪。不用她说，他自己也知道以前对她有多不好。其实并非因为她长得丑，只是因为被迫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又因为自己的所爱总让他痛苦，他无处发泄，只能一次次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他知道自己以前有时候挺过分，理亏，无法反驳。

    既然说开了，许雅欣便干脆和他把话挑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喝了几大口，清凉的水滑进喉咙里，她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转身看向他，“周浩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喜欢过。也许我提出离婚伤了你的自尊心，但结果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可以去找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子，然后结婚生子，不用再和我互相煎熬，你应该开心才对。无论如何，婚已经离了，你生气也好，不甘心也好，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没有必要再纠结是谁提出的离婚。就当看在我以前喜欢过你的份上，你发我一马，抵消我提出离婚带给你的气愤，好不好？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做一对真正的陌生人吧！”

    一口气说完，她的胸膛起伏，期待的目光看着周浩然，希望看到他点头。自己说得情真意切，他难道一点动容都不会有吗？

    周浩然沉默了良久，沉默的气氛格外令她不安。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睛去看另外的东西，许雅欣莫名被他看得有些慌张，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随即，她便感觉一道压力朝着自己靠近，沉沉的黑影笼罩在她面前。

    周浩然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力道不大，但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愣住了，一时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忘记了挣开。

    “一点都不好。”周浩然淡淡的嗓音，表情也是淡淡的，“你说得轻松，被甩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那你想怎样？”许雅欣无奈，感觉头疼得厉害，“要不要重新结一次婚，让你甩了我？”

    她只是一句无心的气话，周浩然想了想，竟然点头，“我觉得可以。”

    “可以个屁！”许雅欣忍不住冒出一句粗话，瞪着他，他果然是个疯子，自己跟一个疯子讲了半天的道理，真是可笑！

    “那你做我一年的女朋友，然后让我提出分手。”

    许雅欣嗤笑一声，转身便想走，肩膀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不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不会罢休。许雅欣这才察觉他是认真的，并不是在说笑，吃了一惊。

    他真的是病的不轻啊，又幼稚又可笑，谁会答应他！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这样缠着你，你别想摆脱我。”

    许雅欣无语，又气又烦，瞪着他，两人无声地对峙，空气中仿佛都发出被烧焦的噼里啪啦声。

    最后还是她先妥协，咬牙道，“一年太久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浪费，最多七天！”

    “半年。”

    “七天！”

    “三个月？”

    “七天，你不同意就算了，大不了我上法院起诉你骚扰我！”她吓唬周浩然。

    周浩然犹豫了一下，很勉强地说，“那就七天。”

    不管，先开始再说，开始之后要什么时候结束，就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周浩然敛眸，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这一次，他一定会一雪前耻，将面子狠狠地赚回来，让她知道，被人甩是什么滋味！

    …………

    两人达成了协议，周浩然生怕许雅欣反悔，趁着她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去找了纸笔，写了一份协议书，拿来让她签字。

    许雅欣敷衍地接过，看见上面的内容，差点晕厥。

    “甲方和乙方在履行七日约定期间，需同居，并由甲方照顾乙方的生活起居。甲方不得抗拒乙方的任何亲密举动，反之，乙方也不能抗拒甲方的亲密要求。两人必要要像正常情侣一样相处……”

    许雅欣看不下去了，直接将那协议塞回周浩然手中。

    296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用得着在她身上浪费这些时间？男人的自尊心到底有多强，她真是叹为观止。

    “说好了不能反悔的。”周浩然见她不同意签字，拧眉，强行拉起她的手，“那画押。”

    “喂，你够了啊！”许雅欣躲避着，“我是不会签这种不平等条约的！”

    “没有不平等，这些都是互相约束的。”

    许雅欣刚想反驳，周浩然的手机便响了。

    他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的名字，将她的手按下去，“别闹。”

    许雅欣也看见了上面闪现的名字，是许家的老管家。

    “喂，祥叔。”

    周浩然接起电话，很快脸色便沉了下去，眼中布满乌云。

    “我马上回来。”

    他挂了电话，表情凝重，看向许雅欣，“我爸进急救室了。”

    许雅欣一惊，从她嫁给周浩然开始，她就知道许国兴的身体不好，当初早就传言，说他活不过两个月，却没想到拖了一年，现在突然倒下，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吧，我爸一直都挺喜欢你。”

    许雅欣沉默着，他也没说完，等着她的回答。

    终究是心软了，做过一天的家人，便不可能真的能回到陌生人的情感。何况，她和周浩然之间的恩怨，跟许家无关，许国兴对她还是不错的，经常会打电话来关心她，给她从香港寄礼物回来。

    她二话没说，迅速收拾了行李，跟周浩然一起回国。

    程子萱很舍不得他走，也想跟着去b市，周浩然有些无奈地让她在这边好好上学，自己有空了就过来看她，并承诺寒假带她出去旅游。许国兴一直不喜欢程子萱，也很反对周浩然和她接触，他不可能将程子萱带去病床前让他生气。

    回到b市，两人连行李箱都没回家放，直奔医院。

    老爷子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被转进了普通病房，医生说，撑不过今晚了。

    周浩然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眼睛一下子红了。许雅欣一直以为他对许国兴没多少感情，看到他深受打击的样子，有些意外，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等到他调整好情绪，这才缓缓朝着病房走去。

    周浩然看过家谱，蓉城许家虽然比不上许雅欣的许家，但也曾是兴旺的大家族，如今却已人丁稀落。

    他蹲在病床前，呆呆地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面黄肌瘦的老人，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这里。

    管家通知的人只有他一个，大概是许国兴的意思。他的儿子只剩下他了，妻子死的死，另一个始终恨着他，听到他死了，不仅不会难过，还会很开心吧。

    而他的哥哥，他到死也觉得无颜面对他吗？

    手背上突然覆上一层凉意，周浩然收回思绪，抬眸看去，许国兴不知何时醒转了过来。

    灰白的眼眸望着他，吃力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周浩然连忙将头凑过去，并握紧了他的手，“爸，你说什么？”

    许国兴说得很慢，说一句便要喘半天气，可他还是听清楚了，他说，让他答应他，和许雅欣好好在一起。

    周浩然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许雅欣，沉默了一下，对她说，“过来和爸说说话吧，爸惦记着你呢。”

    许雅欣一愣，连忙上前，不知道是这父子俩的气氛感染了她，还是她本身是很容易记住别人对自己好的人，她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涌出来。

    许国兴将她和周浩然的手放在一起，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在他俩脸上转动，许雅欣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忍拂去他临死的心愿，点点头，朝着周浩然身边靠近了一些，“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我会一直陪着他，你不要担心。”

    许国兴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随即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很累的样子，睡着了，发出微弱的呼吸。

    周浩然始终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陪在病床前，许雅欣从侧面看见他闪烁着泪光的眼角。

    …………

    收到许国兴病危的消息，是在吃过晚饭之后。

    陆晚接到许雅欣的电话，她说她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许雅欣便在电话那头沉重地说，“周浩然他爸病危，在中心医院，你过来送他最后一程吧。我知道他心里是很想见你的，还有姨夫……他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带着愧疚去世，那就更可怜了。”

    陆晚愣了愣，有些懵。

    “谁啊？”

    正在陪橙橙做手工的唐庭衍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

    陆晚挂了电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唐庭衍蹙眉沉吟了半晌，说，“我去找许伯父，你先去医院。”

    他们将橙橙留在家里，生离死别的画面太沉重，不忍心让小孩子看见。

    叮嘱她不准偷吃零食，早点睡觉，两人匆匆地出门。

    陆晚打车到医院，进电梯的时候接到唐庭衍的电话，“许伯父在蓉城，马上赶回来。”

    听到自己弟弟病危的消息，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不过她觉得，不管他俩之间有什么恩怨，到这种时刻，都会原谅的吧。

    陆晚挂了电话，走出电梯，一眼便看见病房外默默站着一道人影。

    这层楼是vip区，目前只住了许国兴一个人，没几个人知道他病危的事，所以显得很空旷。

    那道身影穿着亚麻的长裙，肩上披着披肩，长发披散在后背，她扶着门框，背对着陆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病房里的人。

    陆晚走过去，听见脚步声，她背猛地挺直了一些，而后转过头，眼中闪着受惊的神情。

    是赵蓉。

    陆晚有些意外，想起前不久的某个晚上，在车里看见她在街上走过，原来她没有看错，真是赵蓉回来了。

    297

    不等她说话，赵蓉便上前一步，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陆晚见她似乎有话对自己说，跟在她身后来到了阳台。

    赵蓉双手抓着栏杆，望着外面，肩上的披肩和头发都被夜风吹得翻飞。

    陆晚转头看了她一眼，赵蓉保养得很好，在同辈的几个女人里面，她大概是气质最出众的。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赵蓉轻柔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晚回过神，抿了抿嘴角，没有答应她，也没有拒绝。

    赵蓉半晌没等到回答，这才缓缓转头看向她，一双清冷的眸子瞧着她，目光像是月光凉凉洒在她的脸上。

    “他做过的事情，不值得原谅，所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原谅了他。”

    陆晚一愣，没想到赵蓉突然会和她说这些。

    她沉默地看着她，竟然已经开口，就是准备告诉她了，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赵蓉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陷入了回忆一般，喃喃自语，“有些陈年往事，连浩然都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告诉任何人。但你和许家，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事，我决定告诉你……”

    赵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烟，陆晚目露诧异，她不是在寺庙里修行吗，可以抽烟吗？

    她皱了下眉头，没有制止，只是不露声色地扇了扇朝她飘散过来的烟雾。

    “许存康和许西的事，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重复了。他们虽然都姓许，却并不是同一个家族。我今天要说的是许国兴和他们的事。其实许国兴比许存康更早喜欢许西，他一直觉得若是自己比许存康先开口，和许西在一起的人一定会是他。但我觉得，无论许西和许存康认识得多晚，是否已经结婚，他们都会爱上对方，并且永远不会爱上别人。可惜许国兴并不这么觉得，他一直觉得是许存康抢走了许西，许存康他真的很傻，他并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心里有多讨厌他，多恨他，当然不仅是因为他和许西相爱，更是因为许国兴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许家的养子，他和许存康虽然是名义上的兄弟，在许家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陆晚震惊了，她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后来的很多事，她的心里都隐隐有了想法。

    “因为是寄人篱下的关系，所以许国兴从小就比较早熟，他从高中便开始觊觎许家的家产了，直到许存康和许西谈恋爱，成为了导火线，终于彻底引爆了他心里仇恨的种子。他开始一步步计划取代许存康，成为许家的继承人，甚至为了所谓的报复，机关算尽强行娶了我。他知道我是许存康的初恋，也知道娶了我对他的事业会有很大的帮助，他需要的已经不是一个互相喜欢共度一生的伴侣了，而是一个可以膈应许存康，又可以帮助他事半功倍成为继承人的女人。嫁给他时，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目的，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迫于家里的压力，不得不嫁，当时也已经对许存康死心了，决定只要许国兴爱我，对我好，我也会好好经营这段婚姻。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段婚姻的真实目的竟是这么丑陋和可笑……”

    赵蓉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讽刺和无奈，半眯着眼睛看着烟雾中的远方的夜景，“那时，我已经怀着浩然，快要临产，不可能冒着母子双亡的风险去引.产，我只能生下孩子。生下浩然之后，我才知道许国兴原来早就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我终于彻底对他死心，决定要离开他，可是许国兴说，我走可以，孩子是许家的，必须留在许家，并且不准我再去看孩子。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我还是选择了离开，那时候，我家已经没落了，父母都移民了日本，于是我也去了日本，再也没有回过b市。不过我在日本还是听到说许存康和许西分手了，然后又听到说许存康娶了许西的姐姐，而许西，也嫁给了你父亲。后来的后来，听说许存康主动放弃了继承权，和许娟一起去了香港，两人白手起家，其中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许存康大概已经发现许国兴的真面目了吧。”

    …………

    唐庭衍走出电梯，正好看见陆晚呆呆地从阳台上过来。

    安全通道里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他朝她走过去，“怎么了？”

    陆晚收回思绪，摇摇头，此时此地，不适合跟他讨论这些事，她回握着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病房里，周浩然一动不动地半跪在病床边，紧紧拉着许国兴的手，许雅欣坐在一边，脸色也是十分沉重。

    两人坐了一会儿，许存康便过来了，从蓉城开车过来，竟用了这么短的时间，看他满头大汗，像是爬楼梯上来的，气喘吁吁，一推开病房门便直奔病床。

    大家都识趣地出去了，陆晚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和许雅欣坐在一起，周浩然沉默地站在一边的角落里抽烟。

    唐庭衍买了热咖啡，陆晚和许雅欣都接了，他放了一杯在周浩然手边。

    走廊里安静地仿佛可以听到时间的流动，陆晚怪不自在，这种气氛，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外婆去世的时候，心里莫名发慌。

    很快，许存康便拉开病房的门冲出来，朝着外面惊慌地大喊，“医生！医生！”

    闻声赶来的医生和护士，见他眼角含泪，满脸悲痛，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跟着他进去了病房查看。周浩然几步冲过去，拨开护士，陆晚和许雅欣也赶紧跟上去。

    病床上的老人，睡得很安详，和刚才大家出去时见到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此刻，仪器上显示，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

    “病人已经过世，节哀。”医生取下检查的仪器，沉重地宣布。

    许存康双膝一软，一下子跌倒在病床前，不可置信地望着床上的老人。

    他比许国兴大几岁，许国兴不应该这么苍老的，这些年，因为自己的耿耿于怀，不肯原谅，他一定过得很痛苦吧，饱受心里的折磨，所受的一切都反应在脸上……

    298

    许存康想起了许国兴刚到许家的时候，爸爸牵着他的手，交到自己手中，笑吟吟地说，“康康，以后你有弟弟了。”

    是自己不好，没有照顾好弟弟，忽略了他的感受，才会让他恨自己。

    许存康的眼眶里终于涌出了热水，他颤抖地握住许国兴冰凉的手，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不醒过来听他说一句我原谅你了，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

    …………

    唐庭衍和陆晚是许家的外人，陆晚虽然心里也有些难过，但始终不可能像周浩然和许存康一样感同身受的悲痛。所以他们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许存康留下来，和周浩然一起料理后事。

    走出医院，也是深夜，唐庭衍的车就停在路边，由于车牌号特殊，竟然没被贴一张罚单。

    他拉开车门，等到陆晚上了车，又细心地给她系上安全带，这才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拉开车门上车。

    唐庭衍看向陆晚，她心情颇有些低落，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人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不必太感伤。”

    陆晚摇摇头，纵然如此，又有谁能够做到坦然地面对亲人的病和死？她莫名想到许存康，他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今后也会死会老的。

    唐庭衍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也要等到他死的时候才肯和他相认吗？子欲养而情不在，我认为你一定会后悔一生。”

    陆晚浑身一颤，脸色也白了几分，她咬着唇，心里一片混乱，不想讨论这件事，也不想去思考。

    一路上，她都沉默地望着车窗外，许国兴和许存康之间的事，她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许国兴会在见自己第一面之后，就对她格外的好，甚至将手里的股份全部给她，因为他是在赎罪。他一定做了对不起许存康的事，伤害了许存康，可许存康并没有报复他，只是伤心地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他。许国兴一定有内疚，越是上了年龄的人，就越是喜欢回忆过去，那股内疚一定在逐日增加。他将股份全部给陆晚，大概是一个心理安慰，觉得自己将抢走的一切都还给许存康了。但他并没有告诉她，许存康是她的亲生父亲，或许是不想让她去破坏了许存康在香港的美好家庭。

    直到唐庭衍电话响起，才将陆晚的思绪打断。他戴上蓝牙耳机，说了几句便挂了，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开口，一边告诉她，是孟西顾，孟西顾明天回国了，带了女朋友要请他和陆晚橙橙吃饭。

    车子从一家酒吧门口驶过，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上官骁坐在角落里，沉默地喝着酒。

    只有心情不好的人，喝酒方式才是如此，一杯接一杯，不想说话，只想喝醉，忘记烦恼。

    “别喝了，上官骁。”一只白皙的手伸过去，想从他手中夺去酒杯，上官骁挡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学姐，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我怎么能不管你。”上官骁的学姐曹楚梅皱着眉头，心疼又无奈地看着他，“你还记得陆晚和别人结婚出国那时候，你也是这样颓废地每天泡在酒吧里，还跟人打架，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要不是我一直守着你，陪着你，直到你重新振作起来，还不知道你会出什么事。”

    听到陆晚的名字，上官骁的眼暗了几分，随即仰头将杯中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撑着额头，哑声说，“好，那我现在回家。”

    “我送你。”曹楚梅说着便想去扶他，上官骁不露声色地避开她的手，掏出手机，“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说着，他打开电话找着此刻可以叫来接他回家的人。

    他的朋友不多，上学时所有时间几乎都用在了陆晚身上，大学时虽然住过校，但和室友的关系并不亲密，工作之后更是很难交到知心的朋友。

    直到看到唐宁的名字，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复杂的光，随即便要移开，曹楚梅的声音响起，“谁啊？陆晚吗？她怎么可能会来接你，她早就将你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正跟她老公潇洒快活吧？”

    曹楚梅的话刺痛了他，上官骁收紧手指，鬼使神差地拨出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便被接起，传来唐宁诧异的声音，“上官骁？”

    一听到她的声音，他的酒意便清醒了几分，有些后悔了。他怎么会打给她，难道要她一个刚出院的伤患，瘸着一只腿过来送他回家吗，真是荒谬。

    上官骁还没开口，唐宁便接着问，“你在酒吧吗？好吵啊。”

    上官骁“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摇摇晃晃往酒吧外走，推开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许多，他听见她那边有隐隐约约的水声，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准备洗澡睡觉了？”

    “嗯。”顿了顿，她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上官骁话音刚落，手机便被人抢走。

    “陆晚，上官骁在coco酒吧，他喝醉了，你过来带他走吧！”

    曹楚梅说完，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回上官骁手里。

    她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他，“上官骁，我倒是要看看她会不会过来。如果她真的来了，我就认输，以后彻底不管你，随便你想干嘛就干嘛，我再也不替你瞎操心！”

    上官骁敛眸，一句话也没说。曹楚梅向来就对陆晚充满了敌意，一直都很反对他喜欢陆晚，她觉得陆晚配不上他，不值得他对她好。曹楚梅从高中开始便是他的学姐，后来上了大学，还是一个专业，他进学生会，也是她一手帮忙。出国念书，刚去美国时对一切都不适应，也是曹楚梅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帮助他，她对自己有恩，不仅仅是朋友，更像是亲人之间的关系。

    上官骁感谢她，但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她喜欢他，她也明白自己给不了她任何回应，所以从未开口，这样不戳破关系，至少还可以陪在他身边。

    若是没有发生当年那件事，或许他还会一直感谢她，当她是姐姐，可是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再也承受不起曹楚梅这种沉重的爱，尽可能地躲着她……

161 有所不同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首先落地的是一只拐杖。

    唐宁腿上的伤还没愈合，暂时不能安装假肢，她刚学会使用拐杖，有些生疏和吃力，艰难地下车，站不稳，摇摇晃晃的，上官骁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她。

    唐宁愣愣地转头，见是他，一下子笑了，“你喝了很多吗？眼睛都红了。”

    上官骁的目光落在她的黑色长裙上，若不是这根拐杖，没人会看出她的异样，她总是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少了一条腿，可他好几次看见她偷偷地哭。

    上官骁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她的手臂，“走吧，我们回去。”

    她竟然真的跑来接他，大晚上的，到底是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喝酒不安全，还是她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他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扶着她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唐宁自然更不可能开车，上官骁准备叫代驾，还没掏出手机，曹楚梅便上前两步，挡在了他俩面前。

    她犀利的目光在唐宁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眨眨眼睛，颇有些遗憾地问上官骁，“你的新女朋友？要不要介绍一下？”

    上官骁懒得解释，扶着唐宁向前走，她的腿脚不便，不适合站太久。

    而他越是护着唐宁，曹楚梅就越是生气，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怎么，不好意思介绍吗，我又不会嘲笑她是个残疾人。”

    曹楚梅的话戳中了唐宁的痛处，更是戳中了上官骁的痛处，他握紧唐宁僵硬的手，回头冷冷地看着曹楚梅，“够了，你不要太过分了。”

    “上官骁，你这是什么态度和我说话？”曹楚梅气得脸通红，握紧拳头，“要不是我从小到大地帮助你，照顾你，你能有今天吗？连你在美国留学的奖学金都是我替你申请到的，上官集团被唐氏打得快垮掉的时候，也是我回国来你身边帮你，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和我吵架？”

    这种话，上官骁不知道听她说了多少次，她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他，为他做了多少事，对他有多重的恩情。上官骁很感激她，但同时又很厌恶。

    换做平时，他一定不会反驳曹楚梅，这些话，听听也就算了，让她发泄一下便是。可此刻被夜风一吹，酒意上头，将他心里的怒火也顺便点了一把。上官骁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看着曹楚梅，淡淡的口吻，“我身边的女人，有哪个是你看得顺眼的？恐怕只有换成是你，你才会满意。”

    曹楚梅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暴跳如雷，是啊，就得是她，她才会满意，因为只有她才配站在他身边。可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都没轮到过自己。

    曹楚梅不禁冷笑，目光死死地盯着上官骁的脸，强势的语气，“我就是看不顺眼，怎样？现在，我要你们分手，我绝不允许你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毁了自己的人生！”

    她永远是这样一副命令的口吻，指使他做这样，做那样，上官骁早就忍受够了。脑子一热，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曹楚梅，面无表情的脸上覆着一层寒意。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毁了我的人生？”

    上官骁目光如炬，曹楚梅被他看得一阵心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里生出一股怯意。

    上官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是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灌入了全部的恨意，眼睛红得厉害。

    唐宁在他身后的石凳上坐着，担忧地望着他。

    “你在唐庭衍的酒店房间里点催.情香，给陆晚下药，将她带去唐庭衍的房间，这些事，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吗？”上官骁死死地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杀了你？要不是记着你的恩情，我早将你千刀万剐。我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证据，更是因为你对我有恩，我不想将你怎么样。曹楚梅，真的够了，你对我的恩和给我的仇从此相抵了吧，你好自为之，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他转身，走过去扶起唐宁便离开了，留下曹楚梅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

    唐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跌倒在地失魂落魄的女人，心情复杂。

    喜欢一个人绝不是自以为是的伤害和占有，至少，要努力让喜欢的人快乐，这才是爱情的意义。

    她看了一眼身边开车的男人，阴鸷的侧脸，他很生气，她没敢开口提醒他，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直到车子停下，上官骁才发现自己竟然将车开回了家，没送唐宁回去，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沉默半晌说，“这么晚了，就在我家休息一夜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男人邀请女人留在他家过夜，总是有另外的意思，但唐宁明白，上官骁的休息是单纯的休息，她出事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和以前的完全不同，温柔照顾，可她很清醒，并没有在他的温柔里沉沦，因为她心里明白，他只是出于愧疚，并不是因为喜欢她，他甚至很直接地告诉过她，会照顾她一辈子，会给她想要的一切，除了不能和她在一起。

    唐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沉默地下车，任由他扶着自己进电梯。

    能够一直这样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她也是满足的，别无他求了。

    上官骁给她找了一件新衬衫，当睡衣，他家是典型的单身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他将卧室让给了唐宁，自己抱着被子去沙发。

    没人帮助她，她是没有办法洗澡的，只能将就一晚。

    拥着被子躺在床上，他已经换过了被套，可她还是感觉有他的气息，心里很安稳。

    睡到半夜的时候，被一声闷雷惊醒，唐宁睁开眼睛，看见一道闪电划亮了天际。

    她从小就很害怕打雷闪电，童年留下的心理阴影。又是一声闷雷，唐宁吓得尖叫，伸手握着耳朵，无措地缩在角落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敲响，“唐宁？”

    300

    唐宁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手指用力揪紧了被子。

    上官骁敲了一会儿门，没等到回答，说了一声，“我进来了？”

    然后，他便试探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漆黑的卧室照亮了一瞬，上官骁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床上的那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

    他愣了愣，大步走进去，“你怎么了？”

    像是救赎的声音，唐宁猛地抬起头，惊慌的目光望着他，直到看清是谁，她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上官骁身子一僵，感觉到她的害怕，没有推开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怕打雷？

    “不要怕，没事的。”他轻哄了几句，手掌顺着她的后背，渐渐的，感觉她的身体没有那么僵硬了，这才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扶着她躺下，安慰地说，“你睡吧，我不走，看着你睡。”

    唐宁不安地望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

    窗外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哗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彻底清洗一遍。

    闪电打雷时不时伴随着，但她已经不再害怕，手掌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让她很安心，即使闭着眼睛，一片漆黑，但她能感觉到他就隔着被子睡在她身边，不远不近，轻轻浅浅的呼吸，抚平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她真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不知道是打雷的原因，还是睡在他身边，唐宁开始失眠了。

    她偷偷睁开眼睛，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扭头朝他看去，生怕被他发现，会令自己难堪，动作十分缓慢。

    好在，他睡得很沉，喝了酒的原因，或许是这些天工作和照顾她令他很累。

    房间里拉了遮光窗帘，只有闪电亮起的瞬间才能将他的脸短暂地照亮。唐宁望着他的脸，黑暗中，凭着记忆回忆他的面孔，幽深的眼眸透着一股疏离淡漠，挺直的鼻梁，浅色的薄唇总是冷冰冰地抿着。若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他也许会一直冷冰冰地对她，躲着她，排斥她，但她为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令他无法再冷漠。

    唐宁有想过，自己对他的爱会不会太沉重了，让他痛苦，是不是自己走得远远的，不给他心里有任何负担，不要他照顾，他会过得快乐一些？但她却做不到，她不想离开上官骁，即使很自私，她也想像现在这样，每天看到他。但她又忍不住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不会变得越来越贪心，最后变得和他的那个学姐一样？她一想到上官骁对那女人厌恶痛恨的眼神，心里就发凉，她永远也不会做让他失望讨厌的事情。

    一道响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往上官骁怀里一缩，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掌。

    上官骁伸长手臂拍了拍她的胳膊，嘴里嘟哝了一句，“别怕，晚晚……”

    唐宁如遭雷击，触电般放开了上官骁的手。

    …………

    一夜大雨，第二天起床，推开窗户，蓝蓝的天空清澈明亮，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陆晚去叫橙橙起床，看见她已经穿好衣服正在书桌前收拾手工作业。

    她有些惊奇，“你以前不爱参加这些活动的。”

    橙橙动作一顿，然后默默地将手工作业装进袋子里，“我想努力融入大家，多交些朋友。”

    这样，她就不会总望着空荡荡的邻桌发呆了。失去一个朋友，总需要另外的朋友去填补这个位置，才能忘记上一个朋友离开带给她的难受。

    下午，唐庭衍比陆晚早下班，他去接橙橙，陆晚直接去约定好的餐厅。

    大厅有让客人休息的沙发，陆晚坐在观赏池旁，无聊地望着里面游动的小鱼，时不时抬头朝门口看去。

    不经意间，她看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全身捂得严实，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低着头缓缓从餐厅门口走过。

    似乎感觉到陆晚打量的目光，她突然朝着陆晚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交汇，陆晚吓得一个激灵，脚底升起阵阵寒意。

    直到唐庭衍摸了摸她的头，她才如梦初醒般吓得跳起来，紧紧抓着唐庭衍的手，无措地往他怀里缩，眼神慌张。

    “怎么了？”唐庭衍将她揽在怀里，松开牵着橙橙的手，捋开她脸上的头发，心疼地抱抱她。

    橙橙翻了个白眼，真讨厌秀恩爱的，背着走去一边默默坐着，掏出一本英文课本默记着单词。

    “我刚才……看见林小茉了。”陆晚不安地说，十分肯定地重复，“我确定是她。”

    虽然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那冷漠怨毒的眼眸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唐庭衍一怔，随意安慰地亲了亲她的发端，在她耳畔柔声轻哄，“她的事和我们无关，她要报仇也怪不到我们身上，你不要胡思乱想。再说了，兵来我挡，水来我淹，你还怕什么。”

    陆晚渐渐恢复了平静，不是她太敏感，只是林小茉刚才的眼神太吓人了。但唐庭衍说得对，她没必要担心什么，先不说她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就算她要迁怒唐庭衍和她，也要看她有没有本事斗得过唐庭衍。

    孟西顾推门一进去，便看见了这若无旁人抱在一起的两人，腻歪得不行，当即皱着脸嚷嚷起来，“喂，你们能不能注意场合？别在刚刚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

    陆晚淡定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不要脸地搂着唐庭衍的手臂，故意将头偏在他胳膊上，冲孟西顾挑衅地挑眉。

    “完了，果然近墨者黑，我的晚晚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二哥调戏一句都会脸红的单纯小姑娘了。”孟西顾痛心疾首地摇头。

    唐庭衍微微一笑，随即看见他身后推门进来的孟琳，怔了下，孟西顾主动解释，语气十分气愤，“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和麻里子在机场分手了！她竟然说我是直男癌！不能忍！”

    陆晚诧异地瞪大眼睛，唐庭衍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已经习惯。孟西顾的恋情永远打不破一个月内必分手的魔咒，所以他才会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

    301

    “我去机场接我哥，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可他说已经和你们约好一起吃晚饭了，我厚着脸皮来蹭一个，不介意吧？”她最后一句话是看向陆晚问的，陆晚摇摇头。

    “可以吃饭了吗？我好饿。”橙橙搂着书包走过来，苦兮兮的一张小脸，委屈地摸了摸肚子。

    孟西顾眼睛刷的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将她抱了起来，吓了橙橙一跳。

    “我靠，也太可爱了吧？我不管，明天我就去生个女儿！”

    橙橙的脸被他揉得变形，半晌才从受惊中回过神，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唐庭衍。

    不等唐庭衍开口，孟琳便一巴掌拍在孟西顾的后背，“够了啊你，别吓着孩子！”

    孟西顾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橙橙放下来，橙橙如获大赦，赶紧跑去唐庭衍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

    看到当初跟自己并列为黄金单身汉的二哥如今左手搂着娇妻，右手牵着乖女，孟西顾真是嫉妒得抓狂，第一次，有了强烈想要结婚的冲动。

    吃饭的时候，他不停地热情给橙橙夹菜，还替她剥虾壳，橙橙很快便适应了这种粉丝型的热情，自如地回答他的问题，几岁了，在哪里上学，喜欢吃什么，这些每次接受采访都会回答一次的问题。

    临走的时候，孟西顾甚至死皮赖脸地要她叫自己干爹，橙橙苦恼地看向唐庭衍，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叫啊，你干爹的新工程刚竣工。红包不会少给你。”

    橙橙顿时眼睛一亮，转身立马抱住了孟西顾的手臂，甜甜地叫了一声干爹。

    孟西顾窘，没好气地看了唐庭衍一眼，“二哥，你们夫妻俩在家是不是亏待孩子啊，瞧她这副财迷样。”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摸钱的动作却没有迟疑，从钱包里抽了一张卡递给橙橙，生怕被别人听去密码似的，将橙橙拉到一边偷偷地说。

    陆晚笑了笑，低头见自己鞋带开了，正准备弯腰，身边的男人已经快她一步蹲下了身，好看的手指捏住两根松开的鞋带，系紧。

    孟琳一愣，直到看到唐庭衍起身，那两人相视一笑，他伸手将身边的女人自然地搂在怀中，她才喃喃地说了一句，“二哥真好。”

    “他也就对二嫂好而已，对其他女人可是无情得要命。”孟西顾不知道什么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她身上，孟琳收敛目光，淡淡一笑。

    陆晚目光闪烁了一下，也是抿嘴一笑，什么也没说，不过在回家的车里，趁着橙橙睡着了，她忍不住问唐庭衍，“孟西顾的妹妹是不是喜欢你啊？”

    唐庭衍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而后继续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淡淡道，“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我只喜欢你。”

    陆晚才没有被他的情话冲昏头脑，往他身边靠了靠，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手指戳了戳他的腰，唐庭衍皱眉看了她一眼。

    “她肯定喜欢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全程都在看你，以为我没注意到呢，我其实注意到了”

    她嗦的话立刻被他打断，“小女孩的崇拜心理而已。我不喜欢她就行了。”

    陆晚哼了哼，将头扭向一边，闷声说，“说得好听，那你干嘛找女秘书？就算易白休假，你可以另外找个男秘书呀。”

    肩膀被人掰了过去，唐庭衍望着她，好笑又无奈，“好好好，为了不让我老婆乱吃醋，我改天就去找个男秘书，把孟琳调走，行了吗？”

    她倒不是吃醋，她压根也不认为唐庭衍会喜欢孟琳，她和唐庭衍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俩的感情已经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够撼动的。只是孟琳和孟西顾的关系在这里，若是他妹妹喜欢唐庭衍被他发现了，怪尴尬的，还是趁她没有深陷之前调走，希望她见不到他之后能够很快忘记他。

    陆晚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老公长得太帅真是令人烦恼！

    她看着窗外的街景，不再和他说话，商店的橱窗里今天都做了精心的装扮，玻璃上贴着的雪花片，门口也摆着圣诞树，张灯结彩，陆晚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她看见一对小情侣相拥着走过，一个卖花的老奶奶提着花篮上前去问那男孩要不要买花，男孩很痛快地掏出了一百块，买了几支花递给那女孩，女孩害羞地接过，在男孩脸上落下一吻。

    陆晚羡慕地望着他俩，直到红绿灯变换，车子驶远了，她这才转头看向唐庭衍，蹙了下眉，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好像是平安夜？”

    “是吗？”唐庭衍敷衍地回答，陆小一下子来气了，他连今天是什么节日都不记得，肯定也没有准备礼物了。

    “那平安夜快乐。”

    陆晚握紧手指，将头扭向一边，沉着脸看着窗外。

    唐庭衍没等到她回答，似乎感觉到她的小情绪，转头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意。

    下了车，陆晚没抱孩子，自己一个人往电梯的方向大步走去。

    唐庭衍抱着孩子下车，跟上去，还没走到电梯门口，陆晚就已经关上了电梯门。

    看着缓缓上升的数字，唐庭衍无语，看了眼怀中睡得流口水的小女孩，他觉得他家反倒是橙橙比较像大人，陆晚越来越像小孩子了，不久的将来，和他妈有得一拼……

    陆晚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径直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压下心头的怒火。

    结婚前是各种送花各种甜言蜜语，将她捧在手心，结婚后不仅很久没给她送过花，很久没有约会，甚至连节日，也不会给她送任何礼物了。果然，男人婚前婚后是两个样子！

    陆晚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决定今晚都不要理唐庭衍。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陆晚不禁将背脊挺直了一些，脑袋朝着阳台的方向，用背影无声地告诉他，自己在生气！

    302

    “你把孩子抱上去，我接一个电话。”唐庭衍走过来，不由分说将橙橙塞她怀里，然后大步朝着阳台走去。

    陆晚气极，恨不得将他的背影瞪出一个洞来，最后也只得无奈地抱着孩子上楼。

    推开门，刚踏进去一步，陆晚脸上的怒气瞬间僵住，呆滞了半天，眼中露出一抹震惊。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铺满鲜花的房间，一盏盏香薰小灯点缀其间，梦幻得仿佛是一个童话世界。

    陆晚有些难以置信，好半晌才找到力气，脚步僵硬迟钝地朝着床边走去，将怀里小女孩放在上面。

    房间里放着轻缓的音乐，像是温暖的清泉流淌在她心里，床头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应该是他准备的礼物，她刚要转身，便被人从背后抱住，坚实的胸膛贴上来。

    “老婆，节日快乐。”唐庭衍在她脖颈间蹭了蹭，薄唇摩挲着她的耳侧，嗓音低沉性感。

    陆晚的眼中泛起湿润的笑意，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感动又甜蜜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两人深深无言地对视着，目光缱绻缠绵。

    陆晚正要凑上去吻他，床上传来翻身的响动，和一声嘟囔，“你们在干什么啊？”

    陆晚笑容一僵，被烫到似的下意识要从唐庭衍怀中弹开，腰却被他搂得紧紧的。

    唐庭衍搂着她转过身，脸上是风淡云轻的镇定，若无其事的口吻，“醒了就去洗澡，然后自己睡觉，我们有事，别来打扰我们，乖。”

    说完，他不给陆晚说话的机会，将她带出了卧室，关上了门。

    唐庭衍在门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精心布置的房间，就给一个小破孩糟蹋了。”

    陆晚咬唇，因为刚才在生他气，所以决定今晚和橙橙睡，让他去睡主卧，谁知道推开次卧的门，会看见这么一幕……

    “没关系。”陆晚搂着他的手臂，安慰他，“心意我收到了。”

    “可是你的心意我没收到。”唐庭衍眨眨眼，一本正经地朝她伸出手，“礼物呢？”

    陆晚窘，她都忘记了今天是平安夜，根本没给他准备礼物。想到自己刚才理直气壮的耍小脾气，她有些理亏，笑嘻嘻地凑上去，手指在他胸膛有意无意打着圈，声音温柔蛊惑，“你想要什么？”

    说着，抬眸暗示地看了他一眼。

    “皮带？手表？”

    陆晚笑容一僵，手指立马朝着他胸口一戳，下一瞬便被他哈哈大笑地搂进怀里。

    唐庭衍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眼中是促狭的笑意，低头缓缓凑近她，“既然老婆主动献身，我要是不收下这份礼物，岂不是不懂风情？”

    说完，他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陆晚笑着往他怀里钻，手指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去，却在此时，次卧的门打开了，橙橙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俩一番，随即气呼呼地说，“吵死了！”

    陆晚瞬间如遭雷击，下意识将脸埋进唐庭衍怀中。

    唐庭衍推开门进去，看也没看橙橙一眼，一脚将门勾上，砰的一声。

    陆晚攥着他的衣袖，涨红了脸，从他怀中抬眸看他，不安地咬了咬唇，“好尴尬啊……”

    话音刚落，门外也传来摔上门的声音。

    “她起床气而已，睡懵了，没看见什么。”唐庭衍一边安慰她，一边解着她的扣子，薄唇朝着她的颈间咬去。

    陆晚只能安慰自己，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何况他只是抱抱她而已，没关系，没关系……

    很快，这阵担忧便被颈间一点点往下的湿润酥麻冲走，只剩下身体里一阵阵涌出的悸动……

    …………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卧室的门被敲响，一声一声坚持不懈。

    唐庭衍随手抓了一个枕头朝着门口扔去，眉头紧皱，眼睛也没睁一下，只是下意识将身边的人往怀里一揽，脸埋在她的胸口继续睡。

    门外的人似乎已经习惯，根本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将门敲得更响，“起床了！！”

    手机也随之响了起来，陆晚终于被吵醒，皱着眉推了推唐庭衍，“接电话。”

    “是你的电话。”他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陆晚没办法，只好睁开眼睛，哑声冲门口应答了一声，“起来了。”

    然后伸手去找手机。

    看见上面的陌生号码，她清了清嗓子，靠在床头接起。

    “喂。”

    电话里一阵沉默，陆晚皱眉，大早上的，谁打的骚扰电话？

    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晚晚？”

    陆晚手指一紧，立马听出了那道声音。

    “晚晚，今天是周末，如果你有空的话，晚上可不可以过来我这边坐坐，吃顿便饭……”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她知道许存康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她，可接到他的电话，她是意外的。

    不是说的‘她一天不肯接受他，他就一天不会来打扰她’吗？为什么突然要请她吃饭？

    那头的人也是一阵沉默，似乎在忐忑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呼吸有些压抑。

    陆晚终于还是回答了一句，“好。”

    这是他想要的回答，却在意料之外，许存康愣了半天，才狂喜地说，“好好好！那我在家里等你！”

    说完，便激动地将电话挂了。

    陆晚握着黑屏下去的手机，靠在床头沉默地发呆。

    肩膀一紧，便被人搂了过去。

    “谁啊？”

    他半眯着眼眸靠在她肩上，半眯着眼慵懒地问，嗓音黯哑。

    陆晚瞥了一眼滑到他腰际的被子，他赤.裸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虽然房间里开了暖气，但她还是下意识扯过被子将他盖住，脑袋靠过去，闷声说，“许存康。他叫我晚上过去吃饭。”

    唐庭衍“嗯”了一声，“那你去吗？”

    “我答应他了。”

    他竟没有丝毫意外，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下午我要去一趟公司，晚上尽量赶过去陪你。”

    陆晚知道他这几天很忙，理解地搂紧他的手臂，脸颊贴在他的肌肤上。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橙橙也放寒假了，我们去旅游吧。”唐庭衍轻轻揽着她，柔声问，“法国？希腊？英国？”

    “问橙橙吧。”

    两人拥抱了一阵，起床洗漱，吃早餐的时候，陆晚想起了刚刚唐庭衍的话，给橙橙续添了一杯牛奶递给她，“橙橙，寒假想去哪里玩？爸爸妈妈带你去旅游。”

    橙橙咬荷包蛋的动作一顿，默默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向她，“可以去美国吗？”

    303

    陆晚好奇，“为什么想去美国？”

    橙橙摇摇头，低头继续吃荷包蛋，唐庭衍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喝完杯中的牛奶，站起身，朝着楼上走去，淡淡扔下一句，“因为谭致远在美国啊。”

    橙橙抬头瞪了他一眼。

    陆晚意外地看向她，橙橙不知道转过多少学校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让她这么牵挂，念念不忘。不过说起来，江慕城的儿子的确长得很好看啊，她女儿，该不是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唐庭衍刚将西装穿上，系着扣子，陆晚便大惊失色地冲进来，将卧室的门一关。

    他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陆晚神情凝重地走过来，“我们女儿是不是早恋了？她是不是喜欢谭鑫城的儿子？”

    听到谭鑫城三个字，唐庭衍有些不悦，扯了扯嘴角，淡笑地说，“放心吧，我们女儿不像你那么早熟，这么小就懂得喜欢男孩子了。”

    陆晚瞪着他，她没跟他开玩笑，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同龄人中，没有人会比橙橙更早熟了。

    唐庭衍见她是真的很担心，敛起心头的不快，安慰了一句，“谭致远是她第一个朋友，橙橙是重情义的孩子，朋友走了，舍不得是正常的。”

    真的只是朋友？陆晚狐疑地看着他，随便索性也不管了。

    反正谭致远都已经走了，即使是早恋，也被掐死在了摇篮中。

    …………

    下午，橙橙做完作业，陆晚也差不多化完妆，才四点不到，去吃饭太早了，外面天气很好，橙橙在家呆不住，陆晚便决定带她出去走走。

    “妈妈，我们真的要去外公家吗？”橙橙皱着一张脸，有些烦恼地说，“我可以不去吗？我去找唐庭衍。”

    才半天没见，她就有些想唐庭衍了，摇了摇陆晚的手，“妈妈我们去找唐庭衍好不好？”

    陆晚有些为难，被她缠得没办法，这才勉强说，“那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吧。”

    她拨通了他的手机，却是孟琳接的，“晚晚姐，总裁在开会呢，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啊，我要进去做会议记录了。”

    “啊……”陆晚看了橙橙一眼，正准备说那算了，没事，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道隐隐的男声，随即，电话便被人拿了过去。

    “什么事。”

    “没事了。”陆晚轻声说，“橙橙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不过你在开会，你先忙吧。”

    “过来吧。”

    陆晚一愣，随即便听到他说，“会议马上结束了，离下个会议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她犹豫了一下，“好，我们马上过来。”

    …………

    挂了电话，唐庭衍转身看了一眼绞着手指一脸无措站在他身后的孟琳。

    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孟琳心里一慌，连忙说，“是易白哥说的，总裁开会时，一律私人电话都要过滤，不重要的要等会议结束之后再转告。”

    唐庭衍点了下头，倒没说什么，“会议结束到我办公室来。”

    孟琳看着他推门进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发慌，她咬了咬唇，随即走到角落，颤抖地摸出手机，给孟西顾打了个电话，“哥，你可不可以到唐氏来一下？现在，马上，我不舒服，但是在开会走不开，你给我买点止痛药……”

    会议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孟西顾便来了，提着一袋子花花绿绿的东西，在会议室门口旋了一圈，然后大大咧咧走进总裁办公室，熟门熟路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唐庭衍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孟琳，孟琳紧张不安地看向孟西顾，然后如获大赦地几步奔过去，“哥，你来了？”

    他将感冒药递给她，看她脸色实在不好，对唐庭衍道，“二哥，小妹今天不舒服，你就不要虐待员工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庭衍将手里的文件放下办公桌上，然后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孟琳，孟琳战战兢兢地接过，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女孩，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总裁，我……”

    “你不要紧张。”唐庭衍温和地看着她，失笑，“我说过的，没有外人在，你不用叫我总裁。”

    孟琳没做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孟西顾，孟西顾算是看出点苗头来了，皱眉，“小妹你是不是做错事了？我跟你说过二哥很严厉的，是你非要跟在他身边工作，真被骂了也不能怨二哥啊。”

    孟琳委屈地咬着唇，没说话，唐庭衍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她面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你没错，你是个很尽责的助理。”

    孟琳一愣，诧异地看向他，唐庭衍微笑着，温和亲切地话锋一转，“只不过，我习惯用男助理，这是我多年的习惯，你哥也是知道的。妹妹，你的实习期已经结束了，恭喜你成功从我手里毕业。”

    孟琳呆若木鸡，她想过唐庭衍也许会责备她，但没想到，他要和她说的竟是要将她辞退吗？即使当着她哥哥的面，也丝毫不留情……

    孟西顾倒是很高兴，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你可是在二哥身边呆过的唯一的女助理呢，这一年学到不少东西吧，回来帮哥哥的忙！”

    唐庭衍喝了一口咖啡，淡笑，“原来琳妹妹是你派来的商业间谍。”

    “怎么样，没想到吧？”

    “你得请我吃饭。”

    “喂，我昨天刚请你和二嫂吃了饭”

    孟西顾的话还没说完，孟琳便甩开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死死咬着唇，红着眼睛看着唐庭衍，“总裁，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吗？你告诉我我究竟错在哪里，我会改的，你不要辞退我。”

    唐庭衍目光闪了闪，随即平静地微笑道，“妹妹，你不要太敏感了，我没有辞退你。你如果喜欢唐氏，我可以给你安排其他的岗位，只是我个人不喜欢用女助理，希望你理解哥哥。”

    他一口一个妹妹，一口一个哥哥，神经大条的孟西顾听不出来，孟琳却是将他暗示的意味听得很明白。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只是她的哥哥，除此之外不再是她任何人，若是没有孟西顾这层关系，她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对他没有任何不同。

162哥哥

    孟琳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半晌没有说话。

    孟西顾一头雾水，看了看唐庭衍，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冷不防，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了，二哥，谢谢你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说完，她转身朝着门外跑去。

    …………

    陆晚一出电梯，就被迎面一道人影撞在身上，差点将她撞倒在地。

    那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吼了一声，“没长眼睛啊！”

    然后便气冲冲地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跑去。

    陆晚惊魂未定，扶着墙壁站稳，望着那道匆匆跑开的身影，皱起眉头。

    是孟琳，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是孟琳阿姨吗？”橙橙瞪大眼睛，诧异地说，“她刚才好凶啊，和昨天一点都不一样……”

    陆晚牵起她的手，“人都不会一直好脾气，都会有生气的时候。”

    话音刚落，她看见孟西顾从办公室走出来。

    “二嫂？”愣了愣，随即望向橙橙，虽然很想陪她玩玩，但心里牵挂着孟琳，“二嫂，你看到我妹妹了吗？”

    “去洗手间了。”

    “我过去找她，下次聊！”孟西顾大步追去。

    陆晚想了想，摸了摸女儿的脸，“橙橙，你在外面玩一会儿，不要走远了，妈妈和爸爸说两句话，然后再叫你，好不好？”

    橙橙抱着装满零食的书包，大气地挥挥手，丝毫不介意他俩要背着自己讲小秘密。

    她很受用陆晚用‘爸爸’称呼唐庭衍，也很喜欢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叫他‘橙橙爸爸’，虽然自己时常喊不出口，但心里却是高兴的。橙橙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参观着他的公司，沿着走廊走着，沿途两边都挂着精致的壁画，虽然她看不懂，但还是好奇地看着。

    突然，她听到转角处传来争执的声音，好奇地靠过去。

    “我说了，我不要回去，我就只想呆在二哥身边工作！”

    “小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橙橙一愣，听出是她干爹和孟琳阿姨的声音，偷偷地探出个小脑袋，隐藏在盆栽后面飞快地望了一眼。

    孟西顾背对着她，浑身散发着怒气，而孟琳一脸执拗的坚持，双手握得紧紧的，“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单纯地想要呆在二哥身边，这都不行吗？”

    孟西顾沉默，突然问出了心中憋了很久的疑问，“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二哥？”

    橙橙吓得捂住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孟琳目光闪烁，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难堪，她沉默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抬起头看向孟西顾，用力点了下头，“没错，我是喜欢二哥。”

    孟西顾脸色一沉，在他发火之前，孟琳的眼中便涌出了泪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想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有什么错吗？哥，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什么，我知道二哥现在很幸福，我没想过破坏他的家庭，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所以从没想过要做什么，要得到什么，只是一直以他作为奋斗的目标，为了离他近一点，拼命地将自己变得优秀，我只是想呆在他身边而已，像小时候一样，跟在他身边。”

    橙橙不知道他俩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听见办公室的方向传来脚步声，赶紧悄悄地离开了。

    一脸惊慌地走回去，正好撞见陆晚和唐庭衍从办公室出来。

    她冲上去便紧紧抱住唐庭衍的腿，仰着脸沉默地望着他。

    唐庭衍将她抱起来，嘴里嘀咕了一句，“怎么又长胖了。”

    换做平时，橙橙一定会和他争执到底，但此时此刻她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离开似的，心里不安。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和她妈妈抢唐庭衍，找个这么帅的爸爸太没安全感了。

    “好了，别难舍难分了，又不是晚上见不到了。”陆晚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得去外公家了。”

    “你不去吗？”橙橙抬起头看向唐庭衍。

    他用手指将她嘴角的饼干碎捻去，“我还要工作，晚上见。”

    橙橙依依不舍，紧紧搂着他，直到了电梯门口，才在陆晚的好说歹说下，松开了他，站下地。

    走进地下停车场，陆晚牵着女儿，找着唐庭衍的停车位。他将车钥匙给了她，说估计晚上没办法过去接她俩了，让她开车回家，安全一点。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陆晚无意地从旁边的车窗扫去，看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吓了她一跳。

    猛地回头，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了，妈妈？”橙橙紧张地抓着她的手。

    陆晚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刚要摇头，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陆晚尖叫一声，一下子跳开了，直到看见孟西顾错愕的面孔。

    “二嫂……我……”

    “你吓死我了！”陆晚没好气地一拳砸在他肩上，心脏还在余悸的跳动，脸色发白。

    她还以为，自己刚才又看见林小茉了……

    两人没聊两句，孟琳便在车里催他了，孟西顾捏了捏橙橙的脸，说改天带她去游乐园，橙橙高兴地拉了拉他的手，甜甜地说了一句干爹拜拜，俨然一副小精灵鬼的模样。

    开车离开唐氏，陆晚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开着导航找到了许存康家的地址，到了他家楼下才想起自己忘了买礼物。刚才在办公室里，唐庭衍告诉她，今天是许存康的生日……

    可是许存康接到她在路上打开的电话，已经在小区门口早早地等着她了，陆晚很不好意思，局促地走过去，硬着头皮，“抱歉，我忘了准备礼物……”

    “你能过来，就是最好的礼物。”许存康笑吟吟的，“本来也没过生日，吃顿便饭而已。”

    陆晚咬着唇，沉默地跟在他身边，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直到橙橙叫了一声外公，许存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晚，得到她的默许，这才敢将橙橙抱起来，手臂颤抖，眼中满是兴奋和喜悦，“橙橙，我昨天刚看了你演的《小棉袄》呢。”

    橙橙瞬间来了精神，停下吃糖的动作，“好看吗？”

    305

    “好看，我最喜欢第三集里，你逃难从乡下走到镇上然后遇到人贩子那一段……”

    他俩说说笑笑，气氛很快便得到了缓和，许存康住的是独栋的花园洋房，走到院子外用钥匙开了铁门，橙橙蹦蹦跳跳地进去，一边走一边转头和他说话，“外公你家挺漂亮的。”

    说话间，不经意地和冲出门来的人撞在了一起，两人双双摔到了地上。

    “哎哟！”对方捂着额头坐在地上，气愤地吼了一句，“谁啊，走路不长眼睛！”

    橙橙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撞疼了吗？”

    说着，她便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扶对方，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的脸，纷纷愣住。

    许存康大步上前，从地上将橙橙扶起来，关切地问她有没有怎么样。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转头看向王莹子，见她黑着脸瞪着橙橙，连忙摸了摸她的头，“橙橙不是故意的，莹子你别生气。”

    王莹子原本没有很生气，却因为他这一句话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明显的偏心，是个人都听出来了，她也摔倒了，为什么不问问她有没有受伤？

    王莹子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冲进屋里。

    橙橙收回目光，有些不太开心地问许存康，“外公，为什么王莹子会在这里？”

    许存康面露诧异，“你俩认识？”

    “在悉尼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是同班同学。”橙橙不情不愿地说。

    许存康恍然大悟，随即拉拉她的小手，高兴地说，“那有人陪你一起玩了。”

    “我才不要和她玩。”橙橙哼了哼，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走回陆晚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我不想吃饭了，我想去找唐庭衍，你自己吃吧。”

    陆晚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许存康看了眼孩子不太好的脸色，看出点苗头，“橙橙和莹子关系不好？”

    陆晚将橙橙拉进怀里，手掌搭在她的肩上，无奈地笑了笑，“好像是。不过，那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她也不喜欢王莹子，但也不太好说一个小孩子的坏话。

    “那孩子挺可怜的。”说到这事，许存康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她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身亡，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亲戚了，剩下她一个孤儿。她妈妈是许娟的闺蜜，许娟看她可怜，便将她领养了回来照顾，正在给她找学校呢。”

    橙橙原本撅着嘴很不高兴的面孔，愣了愣，随即有些动容地看向许存康，沉默半晌，同情地说，“王莹子好可怜啊……”

    “所以橙橙要原谅她以前的一些行为，多让让她，知道吗？”陆晚摸了摸她的头。

    橙橙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取下背后的书包放在地上，打开拉链，找了半天找出一盒松露巧克力，那是她最爱吃的巧克力。

    “待会儿我将这盒巧克力送给王莹子，我知道她也喜欢吃巧克力。”

    陆晚很是欣慰，她女儿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可她的欣慰还没维持到一分钟，走进客厅，便听见王莹子嚷嚷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妈，为什么橙橙会来我们家？你赶她走吧，我很讨厌她！”

    妈？

    她不由得看向许存康，许存康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她妈妈比许娟小七八岁，许娟本来让她叫自己许姨，但王莹子坚持要叫她妈妈……”

    陆晚无语，走进去，听见许娟无奈的声音传来，“莹子听话，别胡闹，橙橙是你爸爸的孙女，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你们以后要做好朋友，好吗？”

    “我不要！”王莹子气呼呼地跑出来，看见橙橙抱着巧克力一脸无辜地站在陆晚身边，气不打一处来，闷声冲过去一掌将她手里的巧克力打落在地，然后转身跑上了楼，临走的时候还故意在巧克力盒子上踩了一脚。

    橙橙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被踩瘪的巧克力盒子，心里有些难受。为什么要糟蹋食物啊，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这孩子，让她亲生父母惯坏了。”许存康皱眉，歉意地摸了摸橙橙的头，让她不要伤心，橙橙吸了吸鼻子，扬起小脸，“她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外公你不要骂她。”

    “好，外公不骂她。”许存康越看自己的小孙女越是喜欢，拉着她肉嘟嘟的小手捏了捏。

    他给橙橙准备了礼物，让她和陆晚在客厅坐一会儿，吃点水果，他上楼去拿。

    陆晚刚坐下，许娟便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一看见她，便笑吟吟地说，“晚晚来了，橙橙也来了，饿了吧？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开饭了。”

    “给您添麻烦了。”陆晚客气地说。

    许娟笑了笑，重新走进厨房，再次出来的时候，捧着一摞碗筷，她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对陆晚说，“我让存康叫你过来吃饭，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你看可不可以帮帮忙，将莹子也转进橙橙的学校？我们夫妻俩很多年不在b市，这边的人际关系已经不行了。”

    她的话没什么问题，可陆晚莫名的心里揪紧了一下，那语气自然的‘我们夫妻俩’，那句‘我让存康叫你过来吃饭’，听在她耳朵里，感觉有些刺耳。

    她还没回答，许存康便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从楼上下来，许娟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堆东西，“我刚还在和晚晚商量莹子转学的事呢。”

    “我会想办法的，不要麻烦晚晚。”许存康蹙眉。

    “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许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着玩具来到橙橙面前，温柔笑道，“橙橙，这是外公和外婆给你买的，喜不喜欢？”

    橙橙看了陆晚一眼，她没有反对，她才接过，乖乖地说谢谢外公外婆，然后将玩具放在一边。小孩子的喜恶总是表现得很明显，她不喜欢这个绿不拉几的玩偶，连拆开都懒得拆。

    “莹子呢？”许娟问许存康。

    “在房间里生气。”许存康无奈地说。他实在不喜欢这个任性古怪的小女孩，碍于妻子的关系，又不好说什么，每次听见她叫自己爸爸，他都浑身不自在。

    “我去叫她。”许娟一边说着，一边反手解着腰上的围裙，手指仿佛有些笨拙，解不开，转身背对着许存康，撒娇道，“帮我解开。”

    306

    温柔撒娇的语气在她身上显得如此自然，一点都没有刻意和令人尴尬的痕迹。许娟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这些年也一定过得很幸福，幸福的女人总是表现在脸上的，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陆晚看着她，不禁想到了许西，许西若是还活着，又是什么模样呢？

    许娟上楼没多久，便牵着不情不愿的王莹子从楼上下来。

    王莹子目不斜视，高傲地走下来，往餐桌前一坐。

    许存康看了她一眼，心里的不喜更甚，皱了皱眉。

    …………

    吃饭的时候，许存康不停地给陆晚和橙橙夹菜，许娟也关切地对她俩嘘寒问暖。陆晚努力想要融入她们这个家庭，许存康很好，许娟也很好，但她心里却始终感觉到别扭，总觉得许存康许娟之间，和她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她根本就融入不了这个幸福和谐的家庭，只想知难而退。

    “可惜萧萧在美国录节目，不然就能回来，咱们一家团圆了。”许娟突然伤感地说。

    许存康安慰地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柔声说，“孩子才走两天而已，过几天不就回来了嘛。”

    “诶，真希望孩子永远都不长大多好，一直陪在父母身边。”许娟闷闷地扒了一口饭。

    许存康失笑，“说什么傻话。”

    许娟意识到自己犯傻了，也跟着笑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陆晚。

    陆晚心里那股闷闷的难受劲更强烈了，仿佛有人掐着她的心脏，她感觉再在这里呆下去就要窒息了。毫无胃口地扒了两口饭，离开餐桌。

    陆晚坐在客厅给唐庭衍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下班，自己准备回去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他大概在忙。

    失落地收起手机，便看见王莹子跟在橙橙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过来，橙橙还没坐下，王莹子就尖叫一声，“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玩具！”

    说着，她冲过去将许存康刚刚送给橙橙的玩具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敌意地瞪着橙橙。

    橙橙本来就不喜欢那玩偶，敷衍地挥了挥手，“好好好，送给你了。”

    她的态度成功激怒了王莹子，王莹子咬唇，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怒道，“你干嘛动我的东西！”

    橙橙被她推倒在地，小腿撞在了茶几角上，痛得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晚大惊失色，上前去将她抱起，担忧地查看她捂得紧紧的小腿，还好只是磕破了点皮，这虽然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就足以让陆晚心疼不已了。

    她不悦地看向王莹子，这孩子真是没救了，也太霸道强势了。

    许存康许娟闻声过来，见橙橙在陆晚怀里哭，而王莹子抱着玩具冷着脸站在他俩面前，许娟立马飞快上前拉了王莹子一把，责怪地问，“莹子，是不是你欺负橙橙了？”

    “她抢我的东西！”王莹子气愤地嚷嚷，“这是爸爸买我的礼物！”

    “这是我买给橙橙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许存康声音有些冷，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妈妈明明”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许娟打断，“莹子，你叫我一声妈妈，那就是橙橙的小阿姨，你要有长辈的样子才行，不能欺负橙橙，知不知道？”

    许娟头疼地看着她，然后拉住她的手，歉意地看向橙橙，“橙橙，是莹子不对，但这孩子我了解，要她道歉，就算将她打死她都不会开口，诶，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不好？”

    橙橙泪眼朦胧地看了王莹子一眼，她的腿已经不疼了，抽泣着，心里一再告诉自己，王莹子刚死了爸妈，心情不好，就让让她吧，大不了自己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没事。”橙橙言不由衷地说，吸了吸鼻子，然后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陆晚，“妈妈，我们回家了吧，我困了。”她现在只想赶紧走，再也不要看见讨人厌的王莹子。

    陆晚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连忙抱着孩子站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

    许存康无奈，“好，那我送你们。”

    “不用了不用了。”陆晚客气地说，“我的车就停在外面，很方便的。”

    即便她这样说，许存康还是坚持将她送到了院子外，看着她上车，车子开出了他的视线，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回院子里。

    回到客厅，许娟和王莹子都不在，楼上传来说话的声音，大概是许娟在教育王莹子。许存康感到头疼，朝着后院走去，去找邻居下下棋。

    许娟在窗帘后看到陆晚的车从她家离开，眼中露出愉悦的笑意。

    关上窗帘，她转身看着身后胖嘟嘟小女孩，眼中闪过一抹嫌恶，随即很快收敛起，恢复了一贯温柔的笑意，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莹子是个好女孩，今天受委屈了。”

    王莹子咬着唇，委屈涌上心头，她看向许娟，眼泪汪汪，许娟安慰地说，“莹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就算没有人在你身边，你也要坚强勇敢，不要一味地冲动，要聪明冷静，这样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你，知道吗？”

    王莹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许娟捏了捏眉心，“乖，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王莹子乖乖地出去了，顺手替她关上了门。看得出来，她对许娟是真心的，父母都离她而去，许娟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她唯一的依靠，王莹子发誓一定会将许娟当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长大了孝顺她。

    许娟靠在床头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额头，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电话在手边响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许萧萧的名字，皱了皱眉，随即接起，淡淡地喂了一声。

    “妈，我想起来我走的时候化妆台上有两瓶指甲油忘了收起来，你赶紧帮我藏好，别让那死丫头碰我的东西！”

    听见她在那头嚷嚷的声音，许娟沉声道，“我说过了，从今往后王莹子就是你妹妹，别死丫头死丫头地挂在嘴边。两瓶指甲油而已，拿了就拿了，你还买不起新的？”

    “我没有妹妹！”许萧萧气愤地吼道，“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别将那领养的野丫头跟我扯在一起，她不配！”

    许娟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诡异地笑了笑，“你说得对，你爸只有你一个女儿，谁也别想破坏我的家庭。”

    许萧萧愣了愣，“妈你在说什么？”

    许娟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指甲，淡淡地说，“陆晚大概再也不想来我们家了。不过这还不够，既然我们回了b市，那她就不能再待在b市了。”

    307

    陆晚驱车离开，对许娟的计划毫不知情。

    橙橙默默地坐在后座揉着腿上的撞伤，一声不吭，刚才只是擦破了点皮，现在已经渐渐露出青紫的痕迹了。

    她在心里暗恼，一会儿回家一定要跟唐庭衍告状，王莹子真是太过分了，她以后再也不要去外公家了！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线打来，橙橙下意识朝着车窗外看去，那道光线很强烈，根睁不开眼睛，她只感觉那车子直直地朝着她这边的方向撞过来，吓得一声惊叫。

    陆晚也是瞬间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猛打方向盘，那车子冲过来，在距离陆晚的车不到一米的位置急刹车停下，陆晚也死死地踩着刹车，惊魂未定地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然后按捺着狂跳的心，转头担忧地看向橙橙。

    橙橙被急刹车摔得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捂着脑袋闷哼一声，好在并没有大事，陆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回过头去看肇事者，便听见耳边一阵剧烈的响声，车窗被敲碎的声音。

    无数的玻璃碎片飞溅到她的身上，脸上，皮肤被划破的痛感令她尖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只听见一声车门被摁开的声音，一只手伸过来拧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拖下了车。

    “妈妈！”车内传来橙橙惊恐的叫声，陆晚吃力地睁开眼睛，眉眼间的位置被玻璃划伤了，好在并没有伤到眼睛，只是睁眼的时候拉扯到伤口，有些疼，她只看见眼前一双黑色的皮鞋，黑色的长裙，再往上，是黑色的外套，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即使她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但从她的角度望去，还是看见了她露在口罩外的伤疤狰狞的脸。

    陆晚吓得尖叫一声，如同见了鬼一样，浑身血液都瞬间冷凝。

    那双冷酷怨毒的眼睛，让她头皮发麻，这里是三环外的小路，又是冬夜的晚上，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陆晚的心里升起一股恐慌。

    “林小茉，你要干什么？”陆晚攥紧手指，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声音却是颤抖得厉害。

    面前居高临下的女人一言不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旁边的黑色轿车上拖去。

    她的力气很大，像是一个男人，她根本没有挣扎回手的余地，头皮几乎都要被她连根拔起，痛苦不堪，陆晚一手徒劳地推着她的手臂，一面被她拖着以飞快的速度移动。

    “妈妈！”车内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陆晚吃力地转过头，张了张嘴，却不敢大喊让她报警，怕刺激到林小茉，伤害到孩子。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眼神示意橙橙不要喊，躲在车里，给唐庭衍打电话，然后报警。口鼻上突然蒙上一块毛巾，捂住了她的脸，刺鼻的味道顺着她混乱的呼吸钻进脑中，渐渐的，脑袋开始变得沉重，手脚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在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见橙橙轻轻打开车门飞快地往后跑去……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陆晚的意识渐渐恢复，缓缓睁开眼睛。

    浑身散架一般的痛，她低头，看见自己手脚都被紧紧地绑在一根柱子上。

    眼前是一片黑暗，从缝隙里透进一点点光，依稀看出来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外面已经是白天。

    她昏迷有多久了？唐庭衍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橙橙跑掉了吗？

    她的心里不免担心起来，林小茉已经疯了，她竟然当街敲碎她的车窗，将她绑架，肯定也不会放过孩子。她能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踪，这些天一定一直在跟踪自己，找机会下手吧，难怪这些天她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原来并不是自己神经敏感。

    陆晚已经彻底镇定下来，没有了刚见到林小茉时的惊慌。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处境了，她猜测着林小茉绑架她的目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趁着林小茉不在，多呆一秒，危险就会多一秒。

    陆晚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扭动着身子，试图将身上的绳子挣开，可那绳子绑得很紧，像是镶嵌在她肉里的一般，根本挣不掉。她又不敢大声喊叫，万一林小茉就在附近，她的叫声会将她引进来的。

    陆晚又是着急又是无奈，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不知道唐庭衍和警察能不能找到这里，现在，她只有相信他，等着他了。

    “你逃不掉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陆晚顺着声音望去，这才看见墙角的角落里坐着一道黑影，几乎和黑色融为了一体，她刚才都没有发现。后背溢出一层冷汗。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等他们到了我就放了你。”林小茉淡淡的嗓音，冷漠平静。

    陆晚一愣，他们？他们是指谁？

    “我女儿呢？”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昨晚就跑了。”顿了顿，她说，“我根本没想抓她。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伤害她。”

    陆晚松了一口气，还算林小茉有点人性，不过随即她又生气地说，“对，冤有头债有主，你出事和我无关，为什么要绑架我？虽然那片路段没有摄像头，但警察一样会找到这里！”

    林小茉动了动，突然站起身。

    她朝着陆晚走过去，脚步踩在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陆晚感觉到那道看不清面孔的黑影一点点逼近，如同一阵冷意迎面扑来，她攥紧手指，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林小茉走到她面前停下，沉默了半晌淡淡道，“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不清楚吗？陆晚，从小到大你都有人保护，就算家里出了事，你也依然有男人护着，没有让你吃过一点苦。可是我呢？上天对我真是不公平，明明我也是陆家的女儿，却和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因为你想要一个妹妹，因为你的一句话，我才被受恩一样从孤儿院带回了陆家，可我也不过是你陆大小姐的玩伴，丫鬟而已。那个男人从来没将我当做过女儿，所以家里出事，你怪我无情抛下你们走了，我为什么不走？那是你和陆清久的父亲，不是我的。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官场摸爬，其中遭受了多少痛苦你又知道吗？我凭自己的双手得到了一切，可如今，不过就是因为我想要和我曾经的爱人重修旧好，我努力争取想要的，原本就属于我的幸福，有什么错吗？唐庭衍为了你，竟然这么狠心绝情地对我，他真的好狠！”

    308

    陆晚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果然还是猜到了，可分明是她对她下毒手在先，怎么还委屈得像是唐庭衍辜负她，对不起她似的？正想着，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刺眼的光线涌进来，陆晚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逆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你来了。”林小茉看着门口出现的男人，眼神平静。

    “你要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就会过来，不必绑架她大费周章。”唐庭衍淡淡地说。

    “进来。”林小茉冷冰冰地扔下两个字。

    唐庭衍走进来，陆晚这才看见，原来他身后还有一个人，逆光中看不清面孔，她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是上官骁。

    为什么她要将上官骁也叫过来？她出事和上官骁有什么关系？

    两人走进，走了几步，便被林小茉制止，“就在那里，站住。”

    顿了顿，她指向上官骁，“去把门关上。”

    上官骁僵硬地转身，不敢不听她的。

    屋里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不过这次，林小茉很快便开了灯，昏暗的光线中，陆晚终于看清了唐庭衍的面孔，眼眶里涌起一阵湿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他用目光安慰她不要害怕，他会救她走的。

    陆晚顿时有了巨大的勇气，看向林小茉布满恐怖伤疤的脸，也不觉得害怕了，只觉得她可怜。

    这样半死不活如同行尸走肉地活着，满脑子只有复仇，一定生不如死吧？

    她悲悯的目光刺激到林小茉，林小茉目光一冷，抵在她脖子上的枪往她的肉里深入了一些，一手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

    “我说过会放你走。”她微微一笑，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然后慢吞吞地问，“但你得选择一个人替你去死。说说看，你选上官骁，还是选唐庭衍？我相信，他俩都会愿意替你去死。”

    陆晚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狰狞面孔扭曲的女人，她是真的疯了，完全没有道理可讲，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和上官骁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将上官骁扯进来？

    她毫不犹豫地说，“你让上官骁走吧，你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那就要看你的选择了。”林小茉微笑道，“看你会选择这个无辜的人，还是会选择你的丈夫？”

    陆晚的脸渐渐白了下去，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她爱的是谁，最不想出事的是谁，可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让上官骁替她承受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是上官骁，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应该被牵连伤害。

    “我谁都不选，你杀了我吧。”陆晚淡淡地说，心里异常平静。

    林小茉似乎料到了她这个回答，冷冷地说，“那他俩都会死。”

    陆晚咬紧牙，仇视地瞪着林小茉，不甘地低吼，“你有本事去找害你的凶手报仇，为什么要来缠着我们！”

    “如果不是唐庭衍在背后策划推动，薛珂会那样对我吗？”林小茉的眼睛渐渐红了，枪口几乎要将她的喉咙戳破，她咬牙切齿，“薛珂的确该死，他在牢里也活不了几年了，但唐庭衍才是最该死的人，对一个曾经相爱多年的女人他都可以下此毒手，他就是这么冷血无情的男人，今天我的下场，便是将来他不爱你之后，你的结局！”

    “既然我最该死，那你开枪吧。”唐庭衍突然开口，缓缓走了过来。

    林小茉转头看向他，冷哼喝止，“站住！”

    他没有停下脚步，神色平静淡然。

    “我让你站住！否则我就打死她！”林小茉愤怒地咆哮。

    唐庭衍在距离陆晚很近的地方站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眸看向林小茉，面无表情。

    “你不就是想让我和陆晚都痛苦吗？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他淡淡地说，“你把她解开，让她到上官骁身边去。”

    林小茉怔了怔，随即又听见他说，“让我看着她和上官骁走，让她看着我死，还有比这样更让我俩互相痛苦的吗？杀了我，你的仇也报了。”

    “唐庭衍！”陆晚激动地大喊，“不要胡说了，你赶紧和上官骁走，听我的！”

    唐庭衍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小茉，自信地等着她的回答。

    半晌之后，林小茉果然开始动手解陆晚身上的绳子。

    手脚一得到释放，她便想要扑向唐庭衍，无奈脖子上抵着一把枪，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骁，你是不是该谢谢我？”林小茉抿嘴一笑，“赶紧带你心爱的女人走吧。”

    上官骁迟疑地上前，缓缓伸手拉住了陆晚。

    “放手！”陆晚激动地挣扎，林小茉将她往上官骁怀里一推，然后迅速地用枪抵在了唐庭衍腰际。

    上官骁紧紧抓着陆晚挣扎的双手，半搂着她，皱眉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你们都会死在这里。我先带你走，再想办法来救他。”

    陆晚压根就不信上官骁会想救唐庭衍，他恐怕巴不得唐庭衍死，这样，他就彻底有机会了。

    “我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死！”陆晚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上官骁浑身一颤，眼中渐渐流露出一股不可置信的悲痛。

    “真是感人肺腑的爱情啊。”林小茉在她身后哈哈大笑，笑声讽刺又自嘲，“唐庭衍，没想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有一天也会爱上一个女人，为她甘愿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她望着眼前男人的脸，喃喃地说，“原来你不是没有心，只是你的心从来没有在我身上过，所以，我才会离开你呀……”

    说着，她突然举起枪，指向他的额头。

    “我也不想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世上了，下辈子，我们再重新开始吧，下辈子你可要好好对我了呀。”

    林小茉说完，缓缓扳动手中的枪。

    唐庭衍依旧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起一丝波澜。

    陆晚大惊，狠狠一口咬在上官骁的手臂上，上官骁吃痛地松开手，她拼命朝着唐庭衍狂奔而去，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砰”！一声枪响，在她身后爆开，随即，她感觉一股穿透皮肉的剧痛从她手臂上传来的，那一下仿佛将她的内脏都击碎。

    好在唐庭衍抱着她迅速地侧了一下身，那一枪只是打在了她的手臂上，陆晚还没回过神，唐庭衍便转身飞起一脚狠狠踹向林小茉的手，将她手里的枪踹落在地。

    下一瞬，警察从门外破门而入，迅速地冲进来，将林小茉包围。

    309

    陆晚醒来的时候，看见满眼都是白色，鼻息里是消毒水的味道，她的手背上插着针头，在输着盐水。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她心里一慌，叫了一声唐庭衍。

    昏迷前最后的画面便是警察从门外进来，唐庭衍抱着她离开，不知道是手臂受伤太痛，还是受了太大的惊吓，她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阳台上传来动静，唐庭衍大步走进来，在窗前蹲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掌覆盖在她的脸上。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陆晚拉住他，轻轻摇头，她只想和唐庭衍呆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仿佛是捡回了一条命，她格外珍惜，唐庭衍坐在床头，将她揽在怀里，她靠在他胸口，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脏，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陆晚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流下热泪，是大难不死的庆幸，也是醒来依旧可以看见他的幸福。

    她什么也没问，没问林小茉最后怎么样了，她只想静静地和他呆在一起，永远都这样不要分开。

    病房外，一道黯然的身影悄悄离去。

    走出医院，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不管多少年的变化，b市带着湿意的风还是一如当年。上官骁开着车一路向北，到了b市大学。

    走在熟悉的学校，他这才发现b大的学生渐渐少了很多，大家都搬去了新校区，这个百年名校，经过了一番又一番的重修维护，很多地方都变了样，不过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还是和当年一点没变。

    上官骁站在楼下，眯了眯眼，望着其中一个窗户。他仿佛又看见了很多年前，他站在这里等陆晚下楼的画面，她总是磨磨蹭蹭，又怕他责怪，有一次竟然撒谎说，刚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个摔倒的老太太，扶她去休息，所以耽搁了……

    上官骁失笑，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脑中和胸口都是一片疼痛。

    今天是校园音乐节，隐隐的唱歌声从礼堂的方向传来，有道男声在唱，“刮风那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上官骁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很多很多回忆的画面，然后渐渐转变为，陆晚义无反顾扑进唐庭衍怀里，为他挡子弹的画面。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已经在时光里彻底丢失了他心爱的女人，她已经爱上了别人，再也不会回头，青梅竹马终究敌不过天降意中人。

    上官骁睁开眼，轻轻吐了一口气，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在那一刻，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并且再也不会好了，然后他决定放手。

    …………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的原因，陆晚觉得自己特别的嗜睡。窝在唐庭衍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了。

    病房里，只有橙橙趴在床前，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拿着本英语书在小声地念念有词。她快期末考试了。

    感觉到陆晚的手指动了动，橙橙放下书，抬头看向她。

    “妈妈你醒啦？”她朝着点滴瓶看了一眼，“唐庭衍说瓶子里的液体输完了就去叫他。”

    说着，她起身朝着病房外跑去。

    她记得唐庭衍刚刚离开病房的时候，说是去医生办公室。沿着走廊走下去，看见办公室的门牌，她正准备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等孕妇输完这瓶营养液，再去做胎儿检查。”

    随即，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答，“好。”

    橙橙瞬间呆住，握着门柄的手指一点点变得僵硬。

    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门内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她也忘记了躲避，愣愣地看着门被打开，眼前出现了那张成熟英俊的面孔。

    唐庭衍的眼中闪过微微的惊讶，随即很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本就做好了告诉她的准备，手指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微凉的指尖碰触到自己的头，橙橙这才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肩膀颤抖。

    她咬着唇，无言地望着唐庭衍，眼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水汽。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掉眼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慌忙转身，往前跑去。

    跑了没几步便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了起来，搂在臂弯里。

    “放我下去！”橙橙气愤地大喊，小拳头胡乱挥舞着，碰到他的脸好几下。

    “不要在医院里大吵大闹。”

    “放我下去！！”

    唐庭衍蹙眉，将情绪激动完全听不进话的小孩大步抱向阳台。

    橙橙委屈地不行，眼泪止不住地掉，一颗心也被苦涩的眼泪泡得发胀，钝钝的难受。

    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妈妈要和唐庭衍生小孩了，她再也不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等那个孩子出生，一定会夺去她所有的一切，唐庭衍也不会再喜欢她了，谁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疼，对她一个继女好呢？

    越想越恐惧难过，橙橙一口咬在了唐庭衍伸过去给她抹眼泪的手掌上。

    尖锐的两颗虎牙陷进他的肉里，唐庭衍皱眉，身体绷紧，却硬是没有抽出手，冷眼看着她将自己的手背咬得血淋淋的。

    唇齿间全是血腥味，终于让她冷静了一些，橙橙怔了怔，缓缓松口，抬起泪眼汪汪的小脸看向他。

    唐庭衍瞥了一眼手背，无奈地扯扯嘴角，随即看向她，好气又好笑，手指捏了下她的鼻子。

    “小疯子。”

    橙橙排斥地扭开头，随即闷声说，“放我下去。”

    “为什么不开心？”唐庭衍非但没有放她下去，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橙橙咬着唇，一声不吭，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唐庭衍一笑，“是怕我们有了另一个孩子，就不喜欢你了，是吗？”

    被看穿心思的难堪，橙橙恼羞成怒地瞪向他，“谁稀罕你喜欢！”

    310

    “是吗？”唐庭衍挑了下眉，“不稀罕，那你干嘛哭鼻子？”

    橙橙狠狠抹了一把眼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想要下地去跑掉，不想看见他。

    “橙橙。”唐庭衍双手扳正她的脸，肉嘟嘟的腮帮子被他的手掌捧着，像是两颗小奶团子。

    他认真地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和口吻让她不由得安静了一下。

    “我跟你保证，不管将来我和你妈妈还会生多少孩子，我们都不会偏心，会永远爱你。甚至，你在我们心里是最特别的。”

    橙橙愣了愣，没好气地说，“谁相信你的话！骗小孩子的！”

    可是心里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委屈了，她真讨厌自己这一点，总是轻易相信他，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是内心已经平静下来。

    “橙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骗不到你的。”唐庭衍揉了揉她的头发，毛茸茸的刘海被他揉乱，他望着她笑，“宝宝，我爱你。”

    没有更多的解释和安抚，三言两语便将她哄住，橙橙呆在他怀里余悸地抽噎，不再做声，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前走，手指渐渐攥住了他肩上的衣服。

    …………

    陆晚昏昏沉沉又快睡着的时候，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转眸看见是唐庭衍抱着橙橙，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吃力地坐起身，靠在床头。

    “去哪了？”她看着他。

    唐庭衍将孩子放下去，按了护士铃，一边说，“去跟医生咨询了一点东西。”

    他转身拍了拍橙橙的肩，柔声说，“橙橙，出去玩一会儿。”

    想到他支开自己之后要说的话，橙橙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还是乖乖地点了头，依依不舍地走出去。

    陆晚还没来得及从女儿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便被人迎面抱住。

    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背，陆晚愣了愣，然后顺势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问，“怎么了？”

    宽厚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缓缓滑到她的小腹上，从她的衣服下摆钻进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肚皮。陆晚脸一红，刚想拒绝他，便听见他柔声说，“老婆，我们有孩子了。”

    陆晚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的话，直到他握着她的肩，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了一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眸，嘴角荡漾着愉悦的笑意，重复了一遍，“我们有孩子了。”

    陆晚懵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望着唐庭衍，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复杂的情绪涌堵在心头。

    唐庭衍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将她到嘴唇的话悉数吞没，手掌握住她的手，十指扣紧。

    陆晚被他吻得快要窒息，连换气都忘记，秉着呼吸，大脑一点点缺氧。

    直到她的脸涨得通红，唐庭衍才放开她，看她揪着自己的手指大口大口喘息，哭笑不得，“小傻子。”

    陆晚趴在他的肩头，他也不说话，只是摩挲着她的后背，薄唇蹭着她的耳际。

    直到彻底消化了这个讯息，陆晚才颤抖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那里一片平坦，真是怀孕了吗？

    她感觉有些奇妙，有些欣喜，有些无措，各种滋味混杂在心头，根本不知道以什么心情面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小生命。

    随即她想到一件事，心里又升起一股不安来。

    “橙橙……”

    唐庭衍握紧她的手，安慰的力道，“我已经和她谈好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甜蜜和期待一点点涌上心头，将其他的情绪慢慢侵占。

    唐庭衍伸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两人的手交叠在她的肚皮上。

    他弯起嘴角，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两人的手覆盖的位置，仿佛里面的孩子真的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宝宝，爸爸妈妈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

    陆晚住院的几天里，许家的人和许存康都陆陆续续来看过她。

    这天，橙橙从剧组回医院，正好在电梯里碰见了孟西顾。

    她朝着他身边看了看，没见到孟琳，“干爹，最近怎么没见到孟琳阿姨？”

    她倒不是想见孟琳，而是想知道她的最新动向，防止她跑来医院找她妈妈麻烦。

    小女孩将情绪都写在眼里，孟西顾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又有些头疼地说，“因为调职的事，在家里闹得很厉害，我都推了好几单生意在家守着她了。”

    他这堂妹，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从小算是跟在他家长大，长兄如父，他怎能不操心？

    孟西顾走出电梯，手机响了，正准备接电话，橙橙冷不防在身后叫住他。

    孟西顾转过头，便见橙橙神情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电梯门快要合上了，她才急急地说了一句，“干爹，你要看紧你妹妹啊！”

    孟西顾一窘，这么小的孩子都看出了孟琳对唐庭衍的感情，自己怎么就发现得这么晚？要是早点察觉，也不会让孟琳陷得这么深，想到自己甚至将她送去唐庭衍身边做助理，他简直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骂一句傻x。

    回到家，孟西顾一边叫着保姆的名字，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靠在流理台前，回复着孟慕青的短信，“你妹情绪很不稳定，我建议你还是回来看看她，不要只知道忙你的那点破生意。”

    收起手机，他朝着卧室走，有时候真是怀疑孟慕青和孟琳究竟是不是亲姐妹，长得不像，性格也大相径庭，孟慕青甚至听到她妹失恋了，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句，说，我在开会，先不说了，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孟西顾敲响卧室的门，“小妹，晚上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出去吃饭。”

    敲了半天没人回应他，他有些头疼，以为她还在跟自己闹脾气，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一些，“你将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不喝又能怎样？二哥会为你皱一下眉头吗？ 女孩子要懂得爱惜自己，不爱自己的人就不要强求，你一定会遇到适合你爱惜你的男人，所以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作贱自己？”

    好说歹说，孟琳硬是没给他开门，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保姆也不知道去里哪里，孟西顾有些烦恼，从口袋里摸出备用钥匙，强行打开卧室的门，她已经在里面呆了两天，再不弄出来吃点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小妹”

    孟西顾话还没说完，便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他一怔，随即打开房间的灯，一眼便看见了静静躺在床上面色如纸的女人。她一只手腕垂在床沿，手腕上被割开了一条口子，地上滴了好些血，尚未凝固，应该是刚割开不久，刀子放在一旁。

    孟西顾的脑子嗡地一声响，吓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迅速地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手指颤抖得厉害。

163自卑

    孟慕青一冲出电梯，正好看见急救室的灯暗下去。

    孟西顾握紧拳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背影僵硬。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孟慕青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抓住其中一个护士的手腕，“请问我妹妹情况如何？”

    护士理解她担忧的心情，没有拂开她的手，安慰地说，“好在送医及时，又只是伤到皮肉，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她有些贫血，又失血过多，所以我们给她输了血，先住院观察两天吧。”

    孟慕青松了口气，重重地跌坐在长椅上。

    孟西顾跟着医生去办理入住手续，孟慕青坐了一会儿，平静下来，这才走进病房，站在一边看着护士给孟琳吊水。

    她怎么也不相信，从小乖巧懂事的孟琳会做出‘自杀’这种极端的事情，若是孟西顾再发现得晚一点，她连想也不敢往下想去。

    孟慕青走过去，紧紧握着孟琳的手，半晌，叹了口气。爱情让人变得盲目又奋不顾身，从小和她什么都不像的妹妹，在对自己爱的人这方面，倒是跟自己很像……

    孟西顾推开门走进来，“你先在这陪着小妹，我去找二哥。”

    孟慕青默默地点了下头，没有回头，病房的门在身后关上了。

    孟琳自杀的原因，孟西顾不说她也知道，一定是因为唐庭衍。真是个傻女孩，不喜欢自己的人，就算你死在了他面前，他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孟琳醒来是第二天下午，孟慕青正将父母送来的水果洗好，装在盘子里，等孟琳醒了可以削给她吃。父母来坐了一会儿，便回家去了，晚上才会过来。

    而唐庭衍，从孟琳出事到现在，始终没有露过面，甚至一个慰问电话也没有打来，孟西顾也没有提这件事，她便也没问，只是在心里愤恨了一句，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姐？”身后传来沙哑虚弱的声音。

    孟慕青收回思绪，回头看去，孟琳已经醒了，正吃力地想要起身，她放下手中的水杯，上前去扶着她坐起来。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吧。”她给孟琳倒了一杯水，见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当即沉了脸色，淡淡地说，“别看了，他没来，一直都没有来过。”

    孟琳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低下头，手指攥得紧紧的，像是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看着她颓败的样子，孟慕青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掰起她的脸，漂亮的眼眸盯着她，“小妹，你听好了，唐庭衍不是值得你爱的男人，若是想要别人爱你，首先你得学会爱自己。自杀这种傻事，不能逼他娶你，只会将你的亲人逼疯。这是很自私的行为，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你出院之后，我会带你去韩国，你在那边好好调整自己，跳出他身边，看看外面的世界。”

    孟琳打开她的手，抿了抿嘴角，抬眸冷冷地看着她，“大道理我也会说，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来勉强我了。你还是先放下了江慕城，再来教育我吧！”

    孟慕青脸色一僵，被她的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总之，我一定会带你走。”她丢下这一句，转身走出了病房。

    孟琳气得抓起手边的枕头朝着她的背影狠狠砸去！

    她是不会跟她去韩国的，她不会离开唐庭衍，她要的又不多，只是想要默默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助理的身份，这么卑微的心愿都不可以得到满足吗？

    孟琳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打给唐庭衍，脑海里却出现孟慕青的那句话别找了，他没来，一直都没有来过。

    胸口狠狠痛了一下，他以前对自己根本不是这样，她生病在家，跟他撒娇，他会给她买药送去。可是现在，竟连她自杀躺在医院，也狠心地不管不顾。

    孟琳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小心碰到手腕上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强烈的悲哀席上心头，她为唐庭衍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是连命也可以不要了，为什么他非要对自己这么绝情呢？

    孟琳越想越觉得不甘，她决定要亲自去问问他，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事到如今，她也破罐子破摔了。

    …………

    唐家。

    陆晚坐在餐桌前，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几盅汤。

    昨天出院，唐母亲自过来，威逼利诱让唐庭衍同意了搬回家住两个月，她知道搞定了唐庭衍，陆晚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怀孕的前两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她听说了陆晚被绑架的事，吓得不行，一定要亲自照顾才能放心。

    陆晚倒是没什么意见，和唐家的人相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们都是非常善良亲和的人，搬回去住，还有人帮她一起照顾橙橙。

    只是，这早中晚九盅营养汤，实在是喝得她有些反胃了……

    “妈，我可不可以端回”

    “不可以。”唐母义正言辞地拒绝，瞪了她一眼，像是在告诉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端回房间谁知道你是倒了还是喝了？

    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唐母苦口婆心地安慰，“这些汤都是我和金阿姨精心煲给你的，你前些天受了惊吓，一定得补补，将身子养好。”

    在这点上，她老公和她婆婆达成了共识，一定要她多吃多喝多休息，陆晚没办法，只能如临大敌地端起花胶汤，准备一口闷了。

    “奶奶！”橙橙在楼上叫了一声，随即踏着小拖鞋哒哒地跑下楼，慌慌张张的，“我的零食不见了！”

    唐母闻声立刻迎上去，“没事，奶奶帮你找，找不到奶奶再给你买”

    “别找了。”淡淡的嗓音，从橙橙身后传来。

    唐庭衍穿着家居服，深蓝色的宽松卫衣，灰色的运动裤，像是干净朝气的大男孩。陆晚盯着他的脸，竟有些担心自己到了四五十岁变得很老很丑怎么办？这个男人又像是不会老似的，想到两人到时候站在一起的画面，她竟有点自卑起来。

    312

    “以后每天的零食数量都要控制，不能超过两包。”

    橙橙一听，嘴巴一瘪便要哭出来似的，委屈地叫了一声奶奶，扑进唐母怀里。

    唐母心疼地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安抚了两句，然后瞪向唐庭衍，“哪有小孩子不爱吃零食的？你小时候还买辣条吃，被你爸发现揍了一顿呢！橙橙又不是像你那时候光吃零食不吃饭！”

    橙橙连忙配合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拿眼角的余光去瞟唐庭衍。

    唐庭衍皱眉，对上自己母亲毫不退让的目光，抿了抿嘴角。

    陆晚刚要站出来打圆场，金阿姨就拿着洒水壶从门外进来，看了陆晚一眼，又看向唐庭衍，欲言又止，“小二，孟琳在外面找你。”

    唐庭衍目光一敛，随即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坐。”

    “她……让你出去一下，说是有话和你说。”

    唐庭衍像是没听见似的，走过去，从橙橙怀里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薯片没收。

    手指捏了下她肉嘟嘟的脸，“坚果水果干之类的可以多吃一点，薯片糖果之类的就要控制。”

    这是他做出的让步，不容反驳。

    橙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唐母，唐母有些为难，薯片糖果吃多了，的确对孩子不好……

    见奶奶也不帮她，橙橙委委屈屈地点了下头，有零食吃就行，她又不挑食。

    “好了，快上去将书包收拾好，玩一会儿游戏就得洗澡睡觉了。”唐庭衍拍了拍她的头，牵着她往楼上走，刚迈上台阶，院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二哥！”

    唐庭衍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对橙橙道，“你先上去。”

    橙橙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仰着脸目光坚决地望着他，“说好的陪我玩游戏。”

    “我马上上来。”

    “不要。”橙橙死死抱住，硬是不让他将自己推开。她警惕地看了孟琳一眼，脸皮真厚，不知道唐庭衍要做她爸爸了吗，竟然跑上门来！

    唐庭衍牵住她的手，语气无奈又宠溺，“那一起下去坐坐。”

    橙橙咬着唇，不再做声，想了想，率先走下楼。

    在她的眼皮底子下，她一定会将唐庭衍看得牢牢的！

    …………

    “金阿姨，麻烦给客人倒杯茶。”唐庭衍悠闲地往沙发上一坐，仿佛没感觉到客厅里微妙的气氛，嘴角含笑，招呼孟琳，“小妹，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孟琳开门见山地问，已经豁出去了。

    陆晚坐在一边，喝汤的动作一顿。

    唐庭衍看了她一眼，微笑，“不想见，就不见啊。”

    客厅里的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料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这么伤人，好歹孟琳还是孟西顾的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孟琳呆呆地望着他，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吸掉。她穿着粉色的病号服，一看便知道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客厅的门没关，风从外面吹进来，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她望着唐庭衍疏离礼貌的笑容，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似的，站起身，朝着趁乱偷偷将汤端去厨房的陆晚走去，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肩。

    陆晚身体一僵，随即转头不自在地冲他笑了下，心虚地主动说，“我去厨房热热汤，有点凉了。”

    唐庭衍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花胶汤，似笑非笑，随即在他阴森森的笑容压力下，陆晚默默地仰脖子赴死一般将味苦的花胶汤喝了个精光。

    “真乖。”他伸手指擦了一下她的嘴角。

    陆晚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闷声说，“我去睡觉了。”

    “好。”唐庭衍牵着她的手。

    陆晚微微挣扎了一下，看向客厅，目瞪口呆的橙橙，若有所思的唐母，还有一脸灰白的孟琳，她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对唐庭衍说，“你赶紧去打发孟琳，我先上去了。”

    她并没有吃孟琳的醋，一方面是因为她不值得自己吃醋，另一方面，又觉得她挺可怜的。这小女孩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太极端，很容易行差踏错，成为第二个孙怡和林小茉。

    唐庭衍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姿态亲密地和她搂在一起，若无旁人，“去巴厘岛的机票我订好了，橙橙考完试我们就去度假一个月。”

    “我还没跟公司请假呢。”

    “我已经替你辞职了。”

    “你！！”陆晚气极，瞪向他，唐庭衍轻声安慰，“不要生气，对孩子不好。”

    陆晚一下子没了脾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又哀怨地看着他，随即甩开他的手便往楼上走。

    “老婆。”唐庭衍连忙追上去，去拉她的手，陆晚甩开，他又轻轻拉住，周而复始，谁也没说话，做着这幼稚的小动作，她的小脾气，和他的小讨好。

    孟琳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楼上转角处，嘴唇被牙齿深深咬出了血来。

    口腔里都是血腥的气息，手腕也隐隐胀痛起来。

    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她是从医院里偷偷跑出来的，上面刚涂了药，还没有包扎，那刺眼的伤口仿佛在提醒她，她此刻有多卑微，多可笑。

    她为了爱他付出了几乎生命的代价，可他的眼里只看得见陆晚，自己如同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她的牺牲，他视若无睹，也不屑一顾。

    胸口一阵闷痛，孟琳难堪地转身，木然地朝着门外走去。

    唐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叫住她，无声地叹息，而后牵着橙橙也上楼去了。

    冷风从衣领衣摆里拼命往里面灌，孟琳朝外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体和心脏都被冻得麻木僵硬。打不到车，她就沿着道路慢慢地走着，满脑子都是唐庭衍对陆晚的宠溺笑容，和对自己的冷漠态度。

    313

    有些话说破了，连兄妹都没得做，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不曾开过口，以妹妹的身份享受着他的好。可这一切都在陆晚出现以后变得不一样了，就算他以前和林小茉在一起，也从未为了谁要将自己赶出他的世界。

    自从陆晚出现之后，他的世界就只容得下陆晚一个人了，她连一个卑微的角落都轮不到。

    孟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有经过的车冲自己按喇叭，她这才缓缓回过头，朝着车灯刺眼的光线看去。

    …………

    孟慕青买了晚饭回到病房，病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她以为孟琳去了厕所，坐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便跑去敲厕所的门。

    谁料厕所的门却是虚掩的，她推开，看见里面空无一人时，愣住了。

    孟琳跑哪去了？

    孟慕青叫住经过的护士，“403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不知道。”

    孟慕青皱眉，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走廊尽头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孟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里面出来。

    她甚至都没有看见孟慕青，头埋得低低的，驼着背拖着僵硬的步伐往前走着。

    孟慕青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上哪去了？”

    她摸到她的肩膀很凉，吓了一跳，去摸她的手，更是一片刺骨的寒冷。

    孟慕青气得无语，连拖带拉地将孟琳拽进病房，让她到床上坐着，然后倒了一杯热水塞给她，让她暖手。

    “你这是怎么了？”孟慕青紧紧皱眉盯着她的脸，担忧地问。

    孟琳沉默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孟慕青看着她握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爆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突然，她松开了拳头，也抬头看向她，目光平静如同一潭死水。

    “姐，我愿意跟你出国。”

    孟慕青一愣，随即便听到她缓缓地又开口道，“但是走之前，我要送给二哥一份礼物。”

    …………

    半夜，陆晚被一道惊雷打醒。

    身边的人立马将她揽进怀里，手掌安抚地摩挲她的后背。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起来，几乎和窗外的雨声融为一体。

    陆晚半眯着眼看去，竟然是唐宁，顿时有些愣住了。

    唐宁怎么会给她打电话？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

    她没多想，立马接起。

    “二嫂……”唐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上官骁的外公过世了。”

    陆晚瞬间清醒，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记忆里，那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老人，她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上官骁已经搬去大院里和他住在一起，就怕有这么一天。这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觉得唐宁给她打这通电话有些不合适，上官骁的外公去世，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是第一个被通知的人。

    “我现在在医院，我……”唐宁有些语无伦次，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句，“上官骁现在很不好，你如果能来看看他，他应该会振作一些。”

    陆晚好气又好笑，还没开口，一双手臂便缠了上来，搂住她的腰。

    “谁大半夜的给你打电话。”唐庭衍哑声问。

    “你妹。”陆晚说着，斜睨了他一眼，将电话塞进他手中，“你跟她说吧。”

    她躺下身，扯了扯被子将自己盖好，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唐庭衍在她身后和唐宁说了两句，然后便挂了电话，将她的手机关机，扔在一边。

    他从背后贴上来抱着她，她一句话也没问，他也什么也没说，两人都没有再提这通电话，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陆晚并不觉得自己狠心，她早已经不是上官骁的女朋友，连朋友也算不上，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安慰关心他？

    第二天早上，陆晚醒来的时候，唐庭衍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接电话，高大的身影在窗帘后若隐若现。

    他习惯性地摸出烟，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烟盒扔到了一边，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拨弄着窗帘。

    窗外已是艳阳高照，雨停了。

    他说完电话回到屋里，看见陆晚靠坐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唐庭衍走近，伸手捏了捏她因为怀孕变得更加细腻光滑的脸，宛如少女。

    陆晚拂开他的手，准备起床梳洗，唐庭衍将她搂进怀里，双手圈着她的腰。

    两人静静地靠着坐了一会儿，他握着她手的手掌微微用力，然后说，“下午我们一起去参加上官骁外公的葬礼。”

    陆晚不禁转头看向他，唐庭衍敛眸，解释道，“我们全家都会去。”

    上官骁的外公在大院里是比较有威望的长辈，上官集团能够如日中天发展到现在，他外公这股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只是树倒猢狲散，上官骁还能不能继续顺风顺水，就不好说了。

    下午，作为唐家即将过门的媳妇，陆晚随唐家人一起去往上官骁外公的葬礼。

    唐宁一直都守在那里，如同女主人一般，在替身心俱疲的上官骁招呼宾客。唐宁母亲是个好面子的人，一想到众人心里会如何议论自己的女儿，她就又气又恨，可看到唐宁的腿，她又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心里只剩下深深的悲哀。别人都是撞了南墙才回头，她却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整个葬礼都是上官骁的父亲和唐宁在操持，上官骁背对着众人坐在老人的遗像前，一动也不动，也不起身招呼宾客，也不搭理任何人。大家都体谅他失去亲人的痛苦，并没有埋怨他待客不周。葬礼结束，唐宁陆续送走了宾客，最后离开的是唐家的人，她本想不情之请让陆晚留下来和上官骁说说话，可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画面，如鲠在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混账。

    314

    她听说陆晚怀孕了，下意识看了看她的肚子，直到一家人走远了，她才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因为上官骁，她已经和家里人关系疏远了很多，若不是因为她的腿，若不是看她可怜，恐怕她妈也不会放任她这样厚脸皮地陪在上官骁身边，刚才她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心灰意冷已经放弃她了。唐宁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可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随即转身走回葬礼。

    上官骁的生父处理完一切，和上官骁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和上官燕离婚之后，他便跟上官骁来往得越来越少，现在也有了新的家庭，唐宁看着上官骁一声不吭紧绷着脸的模样，心里狠狠疼了一下，他真像一个可怜的孤儿。

    唐宁走过去，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休息，站了一下午，假肢支撑着她的身体，腰上疼得厉害。她没有和上官骁说话，这两天试图安慰过他，可他却像是麻木了一般，不理任何人，她干脆也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希望他知道，无论何时何地，自己会一直在。

    有时候连唐宁自己都觉得，对上官骁的感情盲目又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会单方面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种地步？若她是一个旁观者，一定会嗤之以鼻，嘲笑这样卑微的女人，可落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为一个人着了魔是什么样的感觉，心和身体早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走吧。”上官骁突然站起身，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吓了她一跳。

    他扶着她起身，将拐杖递给她，这样比戴着假肢走路要舒服许多。唐宁怔了怔，还没回过神，便被他扶着往外走去。

    上官骁开着车，她侧头看了他好几眼，平静的面色，平静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昨晚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有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显得疲惫。

    他的平静没有让她觉得安心，反而有些害怕，究竟为什么害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直到将她送到家门口，官骁下车，绕过车头走过来打开车门，扶她下去，一直到院外，他要松手离开，唐宁情不自禁抓着他的手不放。

    上官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竟伸手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唐宁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上官骁双手握着她的肩，深深凝视着她的脸，浅淡的口吻第一次有了复杂的情绪，“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无论喜欢谁，都不要超过爱自己，知道吗？”

    说完，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朝着一旁的车子走去。

    头发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气息，唐宁半晌没回过神，直到那辆车开出了很远，她才有些害怕地追上去两步，叫了声上官骁的名字。他却已经听不见，走远了。

    唐宁攥紧手指，脸色发白，他说的这番话让她很不安。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他能出什么事呢？大概是丧失亲人的痛苦让他有些反常。

    …………

    这天早上，唐庭衍送橙橙去上学，在车上戴着蓝牙耳机和刚睡醒的陆晚打电话。

    “怎么这么早醒了，再睡一会儿。”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橙橙很是羡慕，他什么时候能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孟西顾给你打电话了？”唐庭衍皱了下眉，随即道，“我一个人去就好，宴会上人多拥挤，你还是别去了。”

    不知道陆晚说了什么，他捏了捏鼻梁，有些无奈地回应，“好好好，你想去就去吧。”

    等他挂了电话，橙橙立刻好奇地凑过去，“去哪？我也要去。”

    唐庭衍斜睨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专注地开车，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准备跟他讲道理，他冷不防“嗯”了一声。

    橙橙一下子高兴起来，一路到教室都哼着歌。

    直到看见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女孩，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去。

    王莹子坐在座位上，给班上的同学分着礼物，一边得意洋洋地说，“这些都是我妈妈买给大家的见面礼，以后还有经常送你们东西的。”

    “哇，这是我最喜欢的粉红***发夹诶！”其中一个得到礼物的女孩兴奋地蹦起来，拉住王莹子的手讨好地说，“谢谢你莹子，你真好。”

    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跟她道谢，王莹子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冷不防看见橙橙从教室外走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向教室最后一排。

    王莹子挑了下眉，随手拿了个礼物，慢吞吞地朝着橙橙走去。

    “小侄女。”她老气横秋地往她面前一站，将手中的礼物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笑道，“我们真有缘，又做同学了。”

    这不叫有缘，叫冤家路窄，橙橙腹诽了一句，没搭理她，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复习着英语单词。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王莹子这时候转学进来，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见她不搭理自己，王莹子冷笑一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目中无人！”

    说完，她气呼呼地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来新班级的第一天，她不想和橙橙吵架，显得自己很无聊。

    “莹子你别理她。”同桌见她受挫，立刻凑上来安慰她道，“橙橙这个人很古怪的，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明星嘛，总是瞧不起人，不跟任何人玩。”

    王莹子听出她酸溜溜的语气，看了她一眼，见她瞟着橙橙的方向，没好气地说，“自己主动要和谭致远做同桌，人家理都不理她，还整天跟在他身后！现在好了，把人家烦走了，真讨厌！”

    “谭致远？”王莹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连忙挽住同桌的手臂，笑嘻嘻地问，“是谁呀？和橙橙什么关系呀？”

    “你刚来不知道，谭致远他”同桌喋喋不休地和王莹子说了一整节课，将谭致远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顺便将橙橙踩低了一番。王莹子有些好奇那个叫谭致远的人，不过更好奇橙橙和他的关系。她是不是，早恋了啊？

    315

    脑子里一冒出这个念头，便让她兴奋不已，若真是早恋，她倒是要看看她的粉丝还会不会喜欢她，家里的人还会不会宠她！

    一下课，王莹子便抱着自己的书包跑去橙橙身边，二话没说将自己的书包塞进了她旁边的空课桌里。

    正趴在课桌上听歌的橙橙一下子炸毛，扯掉耳机刷的站起来。

    “王莹子，你什么意思？”

    王莹子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想和你做同桌啊，看你一个人好孤独哦。”

    “我不需要！”橙橙嫌恶地皱眉。

    王莹子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坐下去，一边将课本拿出来摆好，一边慢吞吞地说，“待会儿我就去跟老师申请，她一定会同意的。”

    “我不想和你做同桌！”橙橙直截了当地说，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

    王莹子抬眸看向她，笑了笑，“那你可以去坐其他的地方啊，要不坐第一排吧？反正你学习成绩好，本就该坐前面。谭致远的位置，我坐定了。”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橙橙眼皮跳动了一下，看着王莹子挑衅的笑容，她握紧拳头，忍着发火的冲动，“你若是想好好在这里上学，就不要惹我。”

    听到她小霸王似的口吻，王莹子一下子敏感地来气了。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橙橙总是会在看似失去一切的时候拥有更多的东西。本以为她是孤儿，却见到了她漂亮的妈妈，以为她没有爸爸，他爸爸却天神一般降临。从她被接去许家的那一刻，她便将许家的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可橙橙偏偏是和许家更亲的人。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吗？若她跟她作对，她便会去跟她爸妈告状？

    王莹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愤恨地瞪着橙橙，随即双臂抱住桌子，霸占的姿势，冷冷地说，“我偏要坐这里，怎样！”

    橙橙沉默地看着她，王莹子半晌没等到她的回答，忍不住转头去看她，冷不防椅子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将她连人带椅一下子踹翻了。

    王莹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身肥肉摔得烂疼，手心也在地上磨破了皮，终究是小孩，一看见手心里全是血，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橙橙也吓到了，看她哭了，有些慌，却硬是咬着唇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她是一时冲动，却并没有后悔，王莹子真是太欠了。

    不知道是谁将橙橙和王莹子发生冲突的事告诉了老师，班主任匆匆赶来，两个都是上头打过招呼要照顾的人，她有些头疼，最后干脆给双方的家长打了电话，然后将两个孩子叫去了办公室。

    橙橙早就去老师那将唐庭衍的手机号给改了，就怕有一天请家长又打给了唐庭衍。所以这次是陆晚来的。

    她刚下车，就看到许娟，许娟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走来，“莹子真是被惯坏了，我改天一定要跟存康说说，将她转去另外的学校读书，免得她欺负橙橙。”

    陆晚愣了愣，将王莹子转来和橙橙同班是许存康的意思？她抿了抿嘴角，没有假惺惺说出‘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正常的’这种话，因为她觉得王莹子的确是有问题，现在虽然做了亲戚，但也还是避而远之为好。

    可是没想到，班主任却告诉她说，是橙橙动手打的王莹子。看着低头站在墙角的小女孩，陆晚皱了皱眉，随即走过去问她，“真的是你先动手打人吗？”

    “是。”橙橙点了下头，声音细弱像是蚊子哼哼。

    陆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无论如何，动手打人都是不对的，但她还是想知道原因，橙橙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为什么打她？”

    这次，橙橙没有说话了，手指搅动着衣摆，闷声不吭。

    “是因为我坐了谭致远的位置！”王莹子在一旁大声地说道，掷地有声。

    橙橙猛地抬头瞪向她，用目光警告她不要胡说八道，王莹子牵着许娟的手，心里有了底气，才不怕她，仰着脸更大声地吼，“难道不是吗？全班同学都知道，你喜欢谭致远！”

    橙橙气得一张脸发红，眼泪瞬间冒出眼眶，打着转，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她说不出话来，又是着急又是委屈。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地看了王莹子一眼，王莹子挑衅地冲她吐吐舌头。

    “莹子，不要乱说话！”许娟呵斥地说道，随即转头对班主任说，“老师，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回去自己处理，请你不要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更不要说出去，橙橙是公众人物，这些话对她是不利的。”

    “我明白。”班主任点头，看向橙橙的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问题学生，无奈的语气，“橙橙妈妈，橙橙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不要让她行差踏错啊！”

    陆晚脸一红，勉强点了下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

    一直到走出学校，陆晚都不曾和橙橙说一句话。

    上车的时候，许娟摸了摸橙橙的头，温柔地说，“没事的橙橙，莹子只是跟你开玩笑，你不想让她坐你旁边，那她就不坐你旁边。外婆回去好好跟她说，让她明天来跟你道歉。”

    “要道歉的应该是橙橙。”虽然是王莹子挑衅在先，但因为坐了下谭致远的椅子她便动手打人，这肯定是不对的。

    许娟还想和她说什么，陆晚已经牵着橙橙告辞上车了。她看着她的车远去，笑了笑，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王莹子。

    “莹子，你可不能学她早恋啊。”

    “我绝对不会！”王莹子不屑地说。

    许娟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莹子最乖，最听话了。以后别去招惹她了，知道吗？最好是全班都不要招惹她。”

    王莹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笑弯了眼睛，“放心吧妈妈，我们全班都不会去‘招惹’她！”

    316

    陆晚一路沉默地牵着橙橙的手回到家，她给唐庭衍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橙橙偷偷打量着她难看的脸色，有些后悔将唐庭衍的号码改成了她的，最后反正都会被他知道。

    “妈妈，你别生气了。”橙橙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喏喏地说，“你怀着宝宝，不能生气的。”

    她的话十分有效，陆晚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

    她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语气不善，“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知道错了。”橙橙理亏，只能道歉。道歉很快，却坚决不改，她将毫无诚意写在了眼睛里。

    陆晚看着更生气了，脱口而出，“你真的喜欢谭致远是吗？”

    橙橙一下子抬起头，委屈地望着她，她宁愿相信王莹子的话，也不相信自己吗？

    陆晚还想说些什么，橙橙却甩开她的手，调头朝着院子里跑了进去。

    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陆晚无奈又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难道真早恋了？一提到谭致远，反应这么大。

    她随后走进客厅，唐母正敷着面膜站在客厅里，见她进来，将望着二楼的目光收回，看向她，疑惑地问，“橙橙怎么了？好像很生气。”

    “没事，小孩子闹脾气而已。爸回来了？”陆晚看见鞋柜上的军靴，随即转移话题。

    “嗯，和隔壁老张在书房下棋呢。”唐母一边伸手捋着面膜的边角，一边朝着沙发走，“快过来看看我新选的几家婚庆公司，每家公司的风格都不同……”

    因为陆晚怀孕的原因，原本订在年底的婚礼不得不提前，好在有唐母帮忙，陆晚并没有感觉到紧迫和忙碌。

    她刚坐下，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便从院子外传来。

    “二嫂！”唐宁失魂落魄，杵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速度却不慢，一脸的急切心焦，王小八摔上车门，两步追上去，扶住她的手臂，有些无奈。

    陆晚愣了愣，站起身，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抓住她的手，手指和声音都是颤抖得厉害，眼中还有泪光在颤动，“你有看到上官骁吗？他有没有和你联系？”

    陆晚担心她的腿站太久会受不了，扶着她坐下，“没有啊，怎么了？”

    唐宁眼中唯一一点期冀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呈现出一股绝望的灰白。她低下头，呆呆愣愣的模样，半晌都没有说话。

    陆晚抬头疑惑地看向王小八，王小八揉了揉额头，皱着眉，头疼的模样，“上官骁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不辞而别了。”

    说着，他从手中的手提包里找出手机，熟练的打开，粉红色的手机，应该是唐宁的。

    陆晚接过王小八解开锁的手机。

    “唐宁，我走了。请原谅我的自私，床头的卡里是我全部的积蓄，我请了专业的医护人员来照顾你。今生我无法回应你的情深意重，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我们能早点相遇，认识，在我心里还是空着的时候，遇见你。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希望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忘记我。上官骁。”

    陆晚不由得握紧了手机，震惊地抬头看向王小八。

    王小八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我已经陪着她找了上官骁一天，到处都找遍了，他跟所有人不辞而别，去了美国，美国那么大，根本不可能大海捞针找到他。”

    陆晚又看向唐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官骁决定了要走，就不会让人找到他，外公去世只是一个导火线吧，决定要走，他一定想很久了，否则怎么会在一夕之间舍弃他的公司，他的家，他的朋友，他所有的牵挂？

    陆晚想要牵牵他的手，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难受得厉害。上官骁不见了，她会来找她，一定是知道她和上官骁曾经的关系。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却一直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不计较，只是一股脑地喜欢上官骁，对上官骁好，真傻。

    唐宁突然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浮着一层水雾。

    “我知道怎么控股，知道怎么规避市场风险，却偏偏控制不了，躲避不了，去喜欢他，更不知道怎么走进他的心。”

    …………

    陆晚躺在床上，听见院子里汽车引擎的声音。

    随即楼下传来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她知道是唐庭衍回来了。

    很快，卧室的门便被敲响，见她没有回应，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

    陆晚背对着门躺在被窝里，他没有开灯，轻轻地走到床边，陆晚闭着眼睛，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停在她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见他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他勾了勾嘴角，在她身边坐下。

    似乎早看出她没睡，唐庭衍眼中没有丝毫惊讶，伸出手指将她额前的头发撩开了一点，盯着她的眼睛，“我们家两个小公主今晚心情都不好？”

    陆晚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身体挪过去了一些，枕在他的腿上。

    “我猜猜是因为什么事？”

    陆晚抬眼看向他，唐庭衍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像逗猫似的。

    “因为上官骁走了吧。”

    陆晚抿了抿嘴角，闷声道，“我只是替唐宁难过。”

    “人生不如意十有**，求而不得，得而复失，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唐庭衍顿了顿，俯身在她唇角轻轻一吻，半眯着眼，仿佛很享受她身上的味道，将脸放在她脖颈间，慵懒地磨蹭，“正因如此，相爱、适合、又能够在一起的两个人，更显得弥足珍贵。”

    陆晚一愣，心里的郁结被他三两下就拨通了。他的吻带着浅浅的烟草气，令人迷醉，陆晚十指紧扣地握着他的手，闭眼回应他的吻。

    他说得没错，相爱、适合又能够在一起的两个人，弥足珍贵，她希望唐宁也可以拥有属于她的幸福。

    317

    陆晚在床上失眠了一个多小时，却在唐庭衍的怀里几分钟沉沉睡着了过去。唐庭衍抚摸着她的肚皮，蹙眉，老婆怀孕是喜忧参半，他特意问过医生，孕期的中期是可以进行房事的，但无奈陆晚身体不好，又受了惊吓需要调养，他不敢轻举妄动，宁愿自己多忍忍。

    掩门出去，正好碰见橙橙出来喝水，穿着毛绒绒的连体睡衣，帽子扣在头上，两只粉红色的小耳朵。她端着水杯，抬头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在帽子的阴影里扑闪扑闪的。

    “听说你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唐庭衍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微垂着眼帘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没有生气的情绪，像是在和她寻常聊天。

    橙橙握紧水杯，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闷声说，“是我先动的手，但我没有打她，只是踢了脚椅子。”

    唐庭衍挑眉，“因为什么事？”

    橙橙没做声，端着水杯喝了一口，然后低着头语气决然地说，“没什么，我知道错了。我去睡了，晚安。”

    她走了两步，手指刚碰到门柄，就听到身后的人说，“是因为她非要和你做同桌，故意坐谭致远的位置激怒你。”

    他没有在问她，只是在陈诉事实，橙橙脚步一僵，缓缓转过头。

    他洞察一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在他眼中，所有的谎言和掩饰都无处遁形，唐庭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上前一步，冷不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被轻易的激怒然后做一些冲动的事情，让其他人误会你，这正是对方想要看到的结果。要想警告和打击一个人，喊打喊骂没用的，你要先抓住对方的痛脚……”

    橙橙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有些错愕。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非但没有教训自己，甚至还在给自己出‘馊主意’，教她如何去对付王莹子，和她妈妈的态度大相径庭。

    唐庭衍说完，见她呆呆地盯着自己，手指戳了戳她肉肉的脸蛋，“快去睡吧，明天我再教你具体怎么做。”

    橙橙乖乖地点头，虽然没听懂他的话，但直觉告诉她，唐庭衍是站在她身边的，并且不问是非，不管对错地站在她身边，无条件支持她，帮助她，这种被宠溺纵容的感觉让她雀跃。

    唐庭衍笑了笑，收回目光，正准备走去书房，手机响了。

    是刘然打来的电话，约他喝酒。

    唐庭衍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然后走向书房，直到关上了书房的门，这才开口说，“没空，我要准备婚礼。”

    “婚庆公司不是包揽所有事宜吗？”

    唐庭衍打开电脑，懒懒的语气，“有些事是不能假手于人的。”

    “呵呵，你倒是真上心。”刘然心情不好，语气便也不太友善，“苦心积虑弄走了上官骁，又亲力亲为地设计婚礼，我们董总的聪明才智全用在了讨好老婆上面！”

    唐庭衍微微一笑，一手打着字，一手握着手机，语气温和地回答，“雷少将就是在讨好老婆这上面没有聪明才智，老婆才差点跟别人跑了呀。”

    刘然被他气得无语，这人真是睚眦必报，专挑他的痛处戳！

    “不来拉倒，我找别人喝去！”他没好气地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唐庭衍微笑地将手机扔到一边，双手在键盘上翻飞。

    …………

    第二天一早，陆晚下楼，看见橙橙和唐庭衍坐在餐桌前，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一见她下来，便立刻停止了谈话，橙橙低头默默地吃面包。

    “爸妈呢？”陆晚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唐母活跃的身影。

    “两人出去遛弯买菜了。”唐庭衍将抹好的面包片递给她，一边说，“你昨天不是约了日本那边的婚纱店今天过去试婚纱？快吃吧，一会儿还得赶飞机。”

    陆晚咬了一口面包，瞥见橙橙‘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

    了想，她主动搭讪，“橙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

    “不要，我还要上课呢。”橙橙搅动着碗里的黑米粥，“你们晚上早点回来，我有朋友要过来吃饭。”

    陆晚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番，除了谭致远，没听说过她在学校和谁走得近过，是哪位朋友？

    出门的时候，她偷偷地问唐庭衍，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晚上见了不就知道了。”他微笑地说。

    陆晚看着他笑吟吟的面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具体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送了橙橙到学校，她俩便直接开车去了机场，橙橙刚走进校门，就迎面遇见了王莹子。

    王莹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嘀咕了一句，“回去竟然没被打？”

    橙橙瞪了她一眼，心里突然想起唐庭衍的话，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了怒火。看着她板起的面孔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王莹子愣了愣，随即白了她一眼，走开了。

    橙橙走进教室，放下书包，习惯性先去小组长的位置交作业。

    她将练习簿放上去，随便说，“组长，这周的小组社会实践我参加不了，我周末有事。”

    小组长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什么话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写字，仿佛当她不存在。

    橙橙默默站了一会儿，她不说话就当她默认了，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第二课下课的时候，一个同学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笑嘻嘻地说，“大家安静，听我说。”

    同学们纷纷看向她。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邀请大家到我家里去做客！”

    “全班都去，你家坐得下这么多人吗？”王莹子眨了眨眼睛，说。

    “放心吧，我家很大。”顿了顿，她眼珠子一转，看向角落里的橙橙，语气冷淡了很多，“橙橙别来，我不欢迎你。”

    橙橙原本就没打算去，她想等会儿私下去和这位同学解释，顺便送上生日礼物，却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

    虽然平时和班上的同学来往很少，但也是和和气气的，没和任何人有过矛盾，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橙橙抿了抿嘴角，无视大家投向她的各种目光，塞上耳机，低头看书。

    仿佛一夜之间，班上的同学都纷纷开始疏远她，讨厌她，用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和整个班级都隔离开来。虽然除了谭致远，她在这个班上已经没有什么好朋友，但被同学们这样对待，她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318

    午休，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吃饭，耳边是同学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欢声笑语。

    “莹子，你爸爸长得好帅啊。”一道羡慕的声音，引起了橙橙的注意。

    她抬头看去，不远处的桌前，几个女孩围着王莹子，在看她的手机，王莹子得意洋洋地说，“我妈妈长得也很漂亮，我姐姐还是许萧萧呢。我在家里就跟小公主一样，爸妈对我可好了，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买。”

    “啪”的一声，筷子甩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炫耀的话语。

    橙橙翘着腿往后一靠，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温和的声音，“橙橙？”

    “外公，放学你能来接我吗？”橙橙甜甜地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那桌人听到，“妈妈叫你晚上过去家里吃饭。”

    许存康一愣，显然没想到陆晚会邀请他，有些无措，随即连忙答应，“行啊。”

    “那我们放学见，外公拜拜。”

    橙橙挂了电话，笑吟吟地端着饭盒去洗碗，目不斜视地从王莹子身边走过，仿佛没看见她黑沉下去的面孔。

    心里一阵畅快，唐庭衍说得没错，王莹子果然气得要死。

    ……

    放学，橙橙慢吞吞地收拾了书包，走出去，老远就看见校门口的许存康，王莹子拉着他的手，生气地嚷嚷，“爸，你答应过我今晚会陪我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的！我们昨晚说好的！”

    许存康皱眉，有些无奈地说，“我只是说送你过去。”

    “我这位过生日的同学的爸爸是b市银行的行长，今晚我们班同学的家长都会去！”

    许存康对结交行长没兴趣，他更想和自己的女儿吃吃饭，敷衍地摸了摸王莹子的头，“既然很多家长要去，你就坐同学家长的车一起过去吧，那段路堵车，我就不开过去了。”

    王莹子气得脸色发青，还没来得及发作，橙橙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开开心心地拉住许存康的手，“外公你来啦。”

    许存康看向她的目光瞬间温柔了不少，眼中的疏离也不见了，笑着反握住她肉乎乎的小手。

    橙橙偏头看向王莹子，无辜地眨眨眼睛，“莹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不是要去参加小樱的生日会吗？快去吧，别迟到了。”

    一帮同学站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仨，这不是王莹子的爸爸吗？原来他是橙橙的外公啊？看样子，她爸好像更喜欢橙橙……

    “诶，其实我也挺想去生日会的，只是小樱不邀请我。”橙橙羡慕地看着王莹子，“莹子你人缘真好，大家都好喜欢你。”

    “为什么不邀请你？”许存康听出了异样，看着小女孩充满沮丧的双眼，心疼极了。橙橙沉默不语，他转眸看见了那帮同学，牵着橙橙的手大步走过去。

    “你们是橙橙的同学吧？”

    那群小女孩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而后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叔叔好。”

    许存康语气温和地问，“过生日的同学叫小樱？谁是小樱？为什么不请橙橙一起去玩呢？”

    橙橙难为情地低下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外公我们回家啦，别问了。”

    许存康紧紧牵着她的手，看着面前的一帮小女孩。他不笑的时候，面孔有些严肃，几个小女孩有些吓着了，没吭声，人群外，一个提着两手礼物的小女孩由一位中年男人牵着走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子连忙跑过去，和她耳语了两句，时不时看橙橙一眼。

    那女孩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甩开父亲的手，大步走过来，仰着脸看着面前给人无形压迫感的男人。

    “我的生日，我想请谁就请谁，不想请谁就不请谁！”

    橙橙有些难堪，扯了扯许存康的手，“外公我们走吧。”

    许存康不走，反而将她拉到小樱面前，“同学之间，闹点小矛盾没关系的，大家把话解释清楚，做错了就道歉，以后改正，然**握手，还是好朋友。”

    “谁要跟她是好朋友！”小樱嫌恶地看了橙橙一眼，哼了哼，“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说了些什么！”

    橙橙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

    她甚至到今天才知道小樱的名字，走在路上碰了面，都不一定认得出是自己的同学。

    “你说我长得很丑，脾气还差，看到我就烦！”小樱涨红了脸，握紧拳头，愤忿不平，“我长得丑管你什么事！你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

    小樱的脸上有一处胎记，外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从小就总听别人说她丑，越来自卑，越来越敏感。

    “她还说我脑子笨，成绩差，长大了只能去餐厅洗碗！”

    “她嘲笑我胖，说我像猪！”

    一旁的同学纷纷站出来对许存康控诉道，有心理素质差的，当场就掉了眼泪。

    橙橙被众人围着，七嘴八舌地攻击，手足无措，“我没有说过啊……”

    她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名字都叫不上，怎么会在背后说这种恶毒的话呢？

    可是大家根本就不相信她，小樱的父亲追上来，原本也有些生气，自己的女儿被同学这么欺负，他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容忍得下这口气？可他一看见许存康，满面怒容瞬间僵住了。

    “许……许董？”

    许存康眯了眯眼，认出眼前的中年男人是最近跟他有生意往来的一个客户，叫不上名字，只点了点头，微笑，“你好。”

    “爸爸，她就是橙橙。”小樱指着橙橙，委屈地说。

    许存康看了一眼那男人为难的脸色，主动问小樱，“小樱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是橙橙亲口对你说的吗？”

    小樱刚要说话，一旁的王莹子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弯下腰，“哎哟！”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怎么了？”许存康关切地问。

164丢脸

    王莹子抓住他的手，语气虚弱，“爸，我肚子痛，好痛好痛，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许存康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她抱起，别说是他妻子闺蜜的女儿，就算只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他也会热心帮助。

    橙橙也暂时将她和王莹子的恩怨抛在了脑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没事吧？”

    王莹子强忍着想要躲开她的手的冲动，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外公，快送她去医院吧！”橙橙担忧地说。

    许存康点点头，抱着王莹子大步朝着停车位走去。

    …………

    医生检查了半天，确定王莹子身体无碍。

    “爸爸，我已经不痛了。”王莹子拉着许存康的手，小心翼翼地说，“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许存康不疑有他，没将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想得太过阴险复杂，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就好，我已经给你妈打电话，她在过来接你的路上。”

    话音刚落，许娟就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进来，紧张地一把抱住王莹子，上下打量，“莹子，有没有事？”

    “妈我没事。”

    许娟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见橙橙竟然在这里，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橙橙也来陪莹子看病？晚上去我们家一起吃饭吧，外婆做了很多好吃的。”

    “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许存康牵着橙橙的手，抱歉地说，“忘了打电话告诉你。”

    许娟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有异样的情绪闪过。许存康只顾着低头和橙橙说完，没有看见她脸上浮现出的怒意。

    等他抬起头时，许娟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笑脸，上前去轻轻挽住他的手，撒娇说，“萧萧今晚要回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在家吃饭。”

    许存康愣了愣，想了半天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许娟笑容一僵，随即赌气地背过身，“你走吧，反正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吃不完算了。”

    许存康有些为难，刚想问橙橙，要不叫陆晚过来一起吃饭，橙橙的小手机就响了。

    “喂，奶奶？他俩已经回来了？好，我和外公也马上过来，奶奶你有没有做外公爱吃的松鼠桂鱼啊？”

    橙橙挂了电话，抬头便见许存康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眨眨眼睛，“外公？”

    许存康收回思绪，牵起她的手，微微一笑，“走吧。”

    许娟僵硬地站在门口，没有等到许存康的挽留。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地说，“我们夫妻俩每天都在一起吃饭，萧萧也不是第一次回来，明天再陪你吃，好不好？”

    “外公快点！”橙橙看了眼时间，自己喜欢的动画片要开始了。

    看着两人亲亲秘密离开的背影，许娟几乎将牙齿都要咬碎，阴沉的脸上布满可怕的冰冷。

    王莹子害怕地望着眼前陌生的许娟，手被她捏得生疼，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妈妈，疼……”

    许娟收回思绪，低头瞥了她一眼，松开手。

    她没有再看王莹子一眼，大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走廊的墙上挂着时钟，显示着日期时间。今天，是她和许存康的结婚纪念日，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

    唐家。

    客厅里，唐母正在翻看唐庭衍的手机，上面有他随手拍的几张陆晚试婚纱的照片。

    “我觉得每一套都好好看，要不每套都买了吧？”

    陆晚无奈地笑，“妈，我穿不了这么多啊。”

    “我妈是想买回来自己也穿穿看。”唐庭衍喝了口茶，慢吞吞地戳穿了唐母的心思。

    唐母脸一红，不服气地嘟囔，“我不可以穿吗？不要歧视老年人好吧？我嫁给你爸那会儿没穿成婚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话音刚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橙橙蹦进来，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奶奶！”

    而后眼珠子转了一圈，乖乖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陆晚的笑容在看见她身边的男人时，僵硬了一瞬，橙橙心虚地往唐庭衍身边挪，“外公来了！”

    陆晚抿了抿嘴角，没说什么，屋里的其他几个人，显然是早有预谋，对橙橙带来的这位‘朋友’，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唐母热情地招呼许存康坐，一边扯着嗓子叫唐父下来。

    温暖的掌心覆在她的肚皮上，陆晚抬头对上唐庭衍笑吟吟的眼眸。

    她释然地冲他笑了笑，扣紧他的手指。

    唐母做了好几道有鱼的菜，陆晚和许存康都爱吃鱼，她见许存康一直在给橙橙夹菜，细心地照顾她，给她倒果汁，擦嘴，自己都没吃多少菜，犹疑了一下，主动夹了一条鱼放进他碗里，“爸，您自己吃吧，她这么大了，不需要照顾了。”

    许存康猛地抬眸震惊地看向她，陆晚已经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食物了。

    “亲家，不要客气，来了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唐母笑眯眯地看了陆晚一眼，又看向许存康，看到他父女二人关系缓和，她很是欣慰，“我知道你是围棋高手，还得过不少奖，我们家老头子也喜欢下棋，一直很欣赏你！”

    “待会儿我们切磋切磋！”唐父飞快地扒饭，下棋心切。

    许存康微微一笑，刚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

    是许娟打来的，他拿着手机离席，没一会儿，便脸色凝重地走回来。

    “抱歉，我的妻子在家晕倒了，我要马上回去！改天再请亲家吃饭，下棋！”

    许存康拿了大衣匆匆地走了，陆晚送他到院子里，直到他的车开了出去，她怅然若失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便撞进一道温暖的怀抱。

    “别不开心了，下次再吃。”唐庭衍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安慰，“以后和咱们爸吃饭的机会还有很多，今天是他俩的结婚纪念日，就让他回去吧。”

    陆晚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他，他怎么会知道别人的结婚纪念日？许存康又为什么会和橙橙在一起，突然过来吃饭？

    “走吧，回去吃饭。”唐庭衍不给她问话的机会，揽着她的肩往屋里走，显然并不打算回答她任何问题。

    陆晚侧眸看着他的脸，从认识他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的深不可测难以捉摸曾经让她没有安全感，而现在，无论他做什么，算计什么，她都无条件地将手交在他手里，交付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问缘由，不问对错，因为她相信，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她，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320

    孟西顾的生日宴，在b市最大的酒店举行。

    酒店是许氏旗下的品牌，陆晚猜测周浩然应该会来参加，她听说孟西顾也邀请了许雅欣，不知道他俩会在宴会上碰面吗？

    最近发生接二连三的事，又忙着筹备婚礼，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许雅欣联系了，她的朋友圈也没有动静，但听唐庭衍说，她从许国兴过世之后，便没有再回韩国，和周浩然一起留了下来。

    陆晚穿戴整齐，走下楼，唐庭衍和橙橙已经等在楼下了。

    橙橙今天化了淡妆，抹了口红，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却还是沾得满嘴都是，唐庭衍在接电话，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指抹了下她的嘴角。

    “唐宁是成年人，有她自己想做的事，小姑你也别太操心了，让她去吧，有小八陪着她呢。”

    陆晚走到他面前，唐庭衍牵住她的手，又安慰了唐宁母亲两句，然后挂了电话。

    “唐宁怎么了？”

    “在家里一直很忧郁，今天突然说要回英国。她现在生活自理都成问题，小姑不同意。”唐庭衍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叫了橙橙一声，示意她跟上。

    陆晚挽住他的手臂，好奇地问，“王小八要陪她去英国？”

    “从小到大，唐宁做什么事王小八没陪着她。”

    “青梅竹马诶。”陆晚感叹道，“小八喜欢唐宁吧？”

    唐庭衍笑了笑，打开副驾驶的门，手掌护着陆晚的后脑勺。

    所有人都看出王小八对唐宁的心思，唯独两个当事人自己不自知。

    宴会是在游艇上举行，两人正好带着孩子去度周末。

    唐庭衍为人低调，陆晚又鲜少与人来往，大家虽早已听闻江湖传言，他俩暗度陈仓孩子都上小学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家三口出现在公众场合。

    三人一走上游艇，顿时光彩耀人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唐庭衍大方地介绍橙橙，是他的女儿，在场的宾客不少人认识这个小明星，有些女宾客还上前找她合影。

    迎面，一个穿着金色礼服的美丽女人笑容满面走来，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明星气质。

    许萧萧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唐庭衍和陆晚，呆了一瞬。

    她下意识攥紧手指，可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在场的许多人都知道许萧萧和唐庭衍亲密的关系，能在娱乐圈混得顺风顺水，一点绯闻也没泄露出去，唐庭衍对她是很上心的，今天这算是正室和情人之间的正面交锋吗？

    “你来了。”许萧萧微笑站在他面前，红唇勾起，眼波流转，“这些天在忙什么？”

    “筹备婚礼。”唐庭衍微微一笑，自然地揽过陆晚的肩膀，“大概就在下个月，你可得空出档期来参加呀。”

    许萧萧脸色瞬间苍白，呆呆地望着他，四周那么多人，所有人心里都已经了然，但又装作看不到。人家夫妻恩爱和谐，要结婚了，还有小孩，她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的过眼云烟。

    但许萧萧心里却明白，她连过眼云烟都不是，唐庭衍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更没有像他此刻望着陆晚一眼，深情温柔地望过自己。

    丢尽了脸面的难堪，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笑话。他连表面的宽容都不肯再给她，非要让她当众出丑，她真后悔上前来和他说话，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许萧萧挺直后背，她不能晕倒，不能哭，更不能逃跑，她是天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后，只要她勾勾手指，大把的男人前赴后继扑倒在她脚下，她不能让自己在唐庭衍面前像是一个没人喜欢遭人厌弃的可怜女人。

    双腿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也丧失了方向。尽管很勉强，但她还是拼命挤出笑容，将嘴角扬起，装作若无其事。

    “萧萧姐，要喝香槟吗？”身边有人好心地给她递了杯香槟，她连忙伸手去接杯子，“谢谢！”

    手形一晃，杯子却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

    玻璃在她脚边碎成一片片，许萧萧无措地看着地上，强颜欢笑在瞬间支离破碎，原来她无力到连酒杯都握不住了。

    有一条碎片飞溅起来划破她的脚背，鲜血伴随着痛楚，一点点从脚背的肌肤渗透出来。

    她呆呆地低着头，还没回过神，身体便被人匆忙撞开了。

    “有没有伤到？”唐庭衍握着陆晚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许萧萧愣愣地望着他，原来他的脸上也会出现这种神情，原来他也会这样担心紧张一个女人。

    她想要笑，嘴角却随着他搂着陆晚离开的背影越走越远，而变得越来越沉。

    眼前氤氲起一层雾气，她转头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唐庭衍一路责备陆晚直到房间，“都说了不让你过来，这里人多拥挤，万一我没看住你，出了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啊。”陆晚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臂，“你陪橙橙出去玩吧，我在房间里休息行了吧？”

    唐庭衍狐疑地看着她，陆晚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无辜，就差举手指发誓了，“去吧去吧，我睡一觉再找你！”

    唐庭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晚强行退出了房间。

    她关上门，秉着呼吸站在门口，直到门外的脚步声终于离去，她才小心翼翼拉开了一点窗帘，往外瞧去。

    确定唐庭衍带着小孩离开了，陆晚开门出去，从口袋里翻出写着一个号码的字条，一边走一边拨着号码。

    这个号码是薛青给她的，她终于帮她查到了当年负责游艇宴会的公司。事情过去六七年，很多东西无从查起，但她始终不甘心，想要知道当年将她带去唐庭衍房间，要害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今天负责晚宴举办的公司，刚好是当年那一家，如今已是业内的佼佼者，承包各大型宴会。公司老板是个女人，英文名字，陆晚刚拨通电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321

    甲板上，晚风徐徐吹拂。

    橙橙捧着个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唐庭衍温柔地望着她，“好吃吗？”

    橙橙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他昨天才缴了她好多零食，还叮嘱她少吃甜食和寒凉食物，俨然已经从当初那个事事顺着她的大好人变成了一个和她妈站在同一阵线压迫她的坏人，今天竟然主动给她买冰淇淋吃，真是奇怪。

    唐庭衍摸摸她的头，笑得温柔如水，“明天再给你外公打个电话，叫他来晚宴上玩吧。”

    橙橙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奇怪地眨眨眼睛，但也乖巧地点头要照做。

    唐庭衍抱着手臂，靠在护栏上，晚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翻飞，灯光如同星子揉碎在他眼中，和着海面的波光粼粼一起忽闪忽闪。

    橙橙仰头看着他，有些呆呆的，他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些相像，她觉得他的鼻子长得很像自己。橙橙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突发奇想，“小宝宝的名字让我来取好不好？”

    唐庭衍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说说看。”

    橙橙掰着手指，认真地冥思苦想，“我觉得唐圆圆不错……”

    “那你叫唐团团吧。”

    听到‘团团’两个字，橙橙目光黯了黯，随即有些闷闷不乐地看向海面，不再做声。

    昨天新学了一首古诗，有一句话她印象尤其深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知道大洋彼端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呢？

    “啪”！一声东西摔碎的清脆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橙橙转过头，看见许萧萧手中拿着一个酒瓶，摇摇晃晃地从长廊另一端走过来，脚边还有一个摔破的瓶子，暗红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汇成一滩刺眼的污渍。

    “原来你在这里！”许萧萧嘿嘿一笑，开心地想要跑向唐庭衍，脚步却虚浮不稳，走了两步就摇摇晃晃要摔倒在地，好在扶着墙壁站稳了。

    唐庭衍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冷眼看着她。

    许萧萧扶着墙壁闭了闭眼，似乎有片刻的眩晕，半晌才缓缓睁开眼，深深看向唐庭衍。

    “知不知道我在到处找你？”

    “你喝醉了，别在外面吹风了。”唐庭衍淡淡地说完，牵着橙橙的手便要离开甲板。

    许萧萧几步走到他面前，手指揪着他的衣袖，摇摇晃晃的要倒在他身上，唐庭衍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挪开了。

    橙橙不高兴地拧着眉盯着她，没好奇地说，“干嘛总是找他啊？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二次戳中了许萧萧的痛楚，她冷冷地看了橙橙一眼，对她那张酷似陆晚又神似唐庭衍的脸深痛恶绝。

    当年若不是突然发生车祸，如今和唐庭衍结婚，有孩子的人就应该是她！陆晚阴差阳错地抢走了属于她的所有东西，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

    “许萧萧，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算是还清了，我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不要再来招惹我。”他淡淡地说完，牵起橙橙的手，手指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许萧萧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这个男人还能无情到什么地步？他怎么可以无视她这些年来的真心？

    许萧萧悲愤地大吼了一声，“你和陆晚在一起，不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吗！因为陆晚生了你的女儿！当年和你发生关系，为你生下孩子的人是我，是不是如今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她抱着最后的一点期盼，等着他的回答，等着他说是。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喜欢过她，她也是很开心的。许萧萧胸口急促地起伏，紧张和不安交替在胸口里流蹿。

    她不相信唐庭衍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对她的好都是真的，她能够感觉到，只要他点一下头，她的坚持就变得有意义。

    许萧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身形僵硬了一瞬。

    橙橙愣愣地转过头看她，仿佛有些没听清她的话，眼神呆呆的。

    许萧萧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唐庭衍阴沉下去的脸色，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她笑着看向橙橙，眼中全是嘲弄的笑意，心里升起一个邪恶疯狂的念头，让她不管不顾，哪怕鱼死网破，也要让他因为她狠狠痛一次。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唐庭衍皱了下眉，警告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许萧萧毫不惧怕地挺直背脊，朝着橙橙走近了一步，通红的眼睛闪着嗜血的光。

    她的嘴角往上弯起，勾起一抹怨毒的弧度，轻声却掷地有声地说，“你是唐庭衍的亲生女儿，他和陆晚一夜.情生下的孩子。你演过这么多戏，应该知道什么叫一夜.情，不用我解释了吧？”

    “许萧萧，你想死？”唐庭衍几乎从牙齿里挤出这句话，目光一片阴寒。关于身世的事，他已经计划好一切，准备用最温和最容易被接受的方式去告诉橙橙，尽量将对她的冲击降到最低。却没料到，会碰上许萧萧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许萧萧直勾勾地盯着他流露出愠怒的眼眸，心里一阵快感，笑得更加大声尖锐，“我有说错什么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份亲子鉴定证明我的话？你俩不敢告诉橙橙，她只是一个意外到来不受欢迎的人，我看她可怜，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忍不住想让她知道真相！”

    唐庭衍看着她的目光冷到了极点，仿佛要吃人一般。醉醺醺的许萧萧却丝毫没感觉到威胁和害怕，只是冲动地将心里的怨恨愤怒不吐不快。

    唐庭衍深呼吸一口气，握拳，极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而后松开手指，摸了摸橙橙被风吹得凉丝丝的头发，柔声说，“不是她说的那样，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说着，他伸手去牵她的手，手指刚碰到她的指尖，橙橙便狠狠地甩开了。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呆呆地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和无助，闪烁着水光。

    “橙橙……”

    橙橙咬着唇，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拼命地往前跑掉了。

    “哈哈！”许萧萧幸灾乐祸地笑了，抱着手臂靠在护栏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唐庭衍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后大步追了上去。

    322

    橙橙东绕西绕地在游艇上乱跑，哪里人少便朝着哪边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

    唐庭衍终究是没有追上她灵活的小身体，橙橙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望着船头飘忽的旗子发呆，眼睛又痛又酸，快要睁不开，也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的心里一片迷茫和惆怅，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仿佛被很多烦乱的事情纠缠着，却又仿佛空荡荡的一片。

    橙橙眨眨眼睛，摸了摸刚才摔倒不小心磕破的膝盖，破皮的肌肤溢出了丝丝血迹。

    一阵晚风袭来，有些冷，她抱紧了手臂，靠在椅子上，只希望一直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谁也不要来找她，她谁也不想见。

    遥远的喧嚣人声鼎沸，隐隐约约传来，像是催眠曲，橙橙渐渐感觉眼皮沉重。

    “小少爷！”一道急急的呼喊，伴随着脚步声，朝着甲板靠近。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转角处走出来，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浑身被橘黄的灯光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男孩有些冷漠的五官瞬间变得柔和，不知道是因为这灯光，还是因为看见了不远处睡着的女孩。

    “小少爷，你别生夫人的气了，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疼小少爷才会做那些事。”身后紧跟上来的男人苦口婆心地说道，一边将外套套在男孩的肩上。

    男孩斜睨了他一眼，稚嫩的面孔上竟有几分威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他双手插兜，不再看他，而是定定地凝视着不远处的那女孩。

    “或许你说得对，小孩才讲对错，大人只看利弊。”他淡淡地说，顿了顿，语气平平，“可是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大人。”

    “小少爷……”

    “明叔，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进来。”他说完，大步朝着长椅上的女孩走去，肩上的外套滑落在地。

    橙橙仿佛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温柔得令她眷恋，仿佛是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让她安心又宁静，心头的伤痕也被一点点抚平。

    她梦到谭致远回来了，就坐在她身边，抱着她，软糯的手指小心翼翼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橙橙下意识往他身上靠近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喃喃了一句，“糟糕了谭致远，我好像忘了做英文作业……”

    谭致远手指一顿，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怀里的女孩蹙着眉，哭得一张脸都肿了起来，声音也是沙哑得厉害。和她认识以来，还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低声问了一句。

    会有什么事能让没心没肺的橙橙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到睡着呢？

    橙橙皱了皱眉，他的话仿佛让她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湿润的睫毛颤动，又再次被眼泪浸湿，亮晶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谭致远愣了愣，随即无奈地伸手去抹她脸上的眼泪，突然听闻她一声委屈的嘟哝，“谭致远我好想你……”

    谭致远手指一僵，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橙橙！”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焦急的声音随远至近。

    谭致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放开她，站起身，双手插兜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明叔回过神，大步追上去，忍不住回头看了那长椅上的女孩一眼。有个穿着时尚的老太太跑了过去，焦急地将她抱进怀里。

    “小少爷，为什么不叫醒陆小姐啊？她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明叔收回视线，好奇地问道。

    谭致远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就在明叔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淡淡地开口，“我只是回来一天而已，明天又得走，叫醒她，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吗？”

    明叔怔怔地看着他，这种深奥的话从一个小男孩嘴里说出来，让人有些瞠目结舌。不过联想到他父亲严肃的模样，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失神间，谭致远已经走出很远，明叔收回思绪，连忙追上去。

    …………

    唐母抱着睡着的孩子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碰见唐庭衍和陆晚迎面走来。

    陆晚松了口气，摩挲着孩子睡得浮起红晕的脸蛋，无奈又担忧地拧起眉头。

    刚和宴会的负责人谈起七年前的事，就接到唐庭衍的电话。

    他将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她，陆晚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

    来不及细想要如何跟她解释，便冲出了负责人的办公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找着橙橙。

    “孩子已经睡着了，你俩别吵到她。”唐母将橙橙放在床上，轻轻盖上被子，然后叮嘱说，“等她醒了，你们不要刺激到她，要知道见机行事。”

    嘱咐完毕，唐母拎包离开房间。

    此时的宴会厅正在举办舞会，宾客聚集在内，摇晃着身姿，或和舞伴窃窃私语，或大声调笑。

    穿着银色礼服和深色西装的许存康夫妇无疑是宴会上最吸引目光的一对，多少人羡慕这对夫妻十年如一日的琴瑟和谐。

    许娟轻轻搭着许存康的肩，微笑地看着丈夫明显心不在焉的目光，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你答应了我今天要陪我的，我知道晚晚也来了，但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了哦？”

    许存康收回思绪，对上许娟有些委屈的眼神，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刚才看见唐母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走了，隐隐听见她在说“找橙橙”，他还没来得及上去问一句，便被许娟拉来跳舞了。

    可他哪有心思跳舞？一心只牵挂着橙橙，十几分钟便踩了她好几脚。

    许存康实在不想再勉强跳下去，疲倦地闭了闭眼，正要松开许娟的腰，去一边坐着休息，给陆晚打个电话，抬眸便见唐母怒气冲冲地走进宴会厅。

    “许萧萧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许萧萧的身影，没好气地问许存康。

    “萧萧刚才还在这里，说是出去吹吹风醒醒酒。”许娟主动站出来，微笑地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有事才找她，我又不会像她没事找事。”唐母冷冷地说完，看向许存康，“可以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许存康一愣，随即便准备拿手机，手腕却被许娟握住。

    323

    “萧萧出去没带电话。”许娟笑着说，“有什么事您不如和我说，等她回来了，我转告她。”

    唐母拧眉，正要开口重复问一次电话号码，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便从宴会厅外走进来。

    许娟脸色一变，想要拦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唐母一眼便看见了门外走来的许萧萧。

    许萧萧半眯着眼眸，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人影都在摇晃，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意识走到的宴会厅，刚进门，一道黑影便笼罩下来，遮住了她面前的光线。

    “许萧萧，你来得正好，有些事我们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吧！”

    许萧萧努力辨认着眼前模糊的人脸，好半晌才认出是唐母。她已经快要看不清也听不清了，真奇怪，明明没喝多少酒，为什么会醉成这样？意识还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

    “唐太太，今天是开开心心的日子，咱们在这里影响了大家跳舞聊天的兴致，不合适吧？”许娟走过来，柔声劝道。

    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张，虽然不知道唐母要说的是什么事，但她感觉一定不是好事！许萧萧又给她惹麻烦了！

    “没事，我们大家喜欢看热闹，一点都不影响。”孟西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抱着手臂笑吟吟地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唐母看向许娟，灼灼的目光，令许娟顿时说不出话来，心跳漏了一拍。她只能咬着唇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手心全是冷汗。

    许萧萧打了个酒嗝，四周的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酒气。她扶着额头，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就说，我很困，想去睡觉了。”

    周围传来一阵按快门的声音，孟西顾今日请来了不少媒体，这些媒体人平时从未见过许萧萧这副凶恶嚣张的模样，见她喝了酒性情大变，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你说小二和晚晚在一起，是因为两人一.夜情有了孩子，为了橙橙，为了肩负的做父亲的责任，他才娶晚晚？”唐母直勾勾地盯着她。

    许萧萧毫不犹豫地说，“难道不是吗？这些多年他们都没有在一起，唐庭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他一早就知道了陆晚是当年和他发生过关系那女人！说不定连那个孩子的身份，他也早就知道了，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你说当年和小二发生关系的人本该是你，为他生下孩子的人也该是你，现在在他身边的女人也该是你？”唐母平静地问，语气轻缓，像是在打听感兴趣的八卦。

    “当然！”许萧萧不假思索，有些得意洋洋，“我比陆晚更喜欢他，陪他更久，他对我也是特别的，就算当年他和林小茉在一起看电影，也会因为我一通电话飞来横店看望我！”

    唐母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有所动作，半晌，才缓缓回头，对身后的一众媒体人说，“大家都听到了，没错，我儿子和儿媳的确是因为一.夜情引起的缘分。但许萧萧说‘原本该和我儿子发生关系的人是她’她为什么会提前预知他俩会发生一.夜情呢？”

    许娟身形一晃，脑海里像是飞进了一千字苍蝇，嗡嗡直叫，让她无法思考。她用力攥紧手指，死死盯着许萧萧，生怕她这一张一合的嘴还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可她又不能上前阻止，将自己推到众矢之地。

    “嘿嘿。”许萧萧偏着头望着唐母得意洋洋地笑，“不告诉你！”

    唐母却没有逼问下去，话没有点破，众人心里都已明白

    “他拿你当亲妹妹，你却为了和他在一起这样阴险的算计他。”唐母摇摇头，无奈又可气地说道。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切窃窃私语的沸腾。

    “原来许萧萧是这种人啊，不愧是得过xx奖最佳女主角的人，演技真好，我还真以为她本人也像电视里那样可爱！”

    “真是太可恶了，幸好老天有眼，没有让她的阴谋得逞！”

    ……

    “该在一起的人总会在一起，不该在一起的，哪怕机关算尽也没用。”一道淡然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望去，唐庭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许娟一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心里便是一颤，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安。她攥紧手指，总感觉他的话意有所指，并不只是在说许萧萧。

    “唐庭衍！”许萧萧叫了一声，激动地朝着他扑过去，纤细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眼里闪着泪光。

    唐庭衍轻松两下便掰开了她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蹙眉。

    许娟终于忍不住，在许萧萧做出更多丢脸的事之前，走上去，用尽浑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她希望自己的这一巴掌可以让她醒醒酒，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许萧萧，我没有你这种阴险卑鄙的女儿！”许娟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嘴唇颤动着，好半晌才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我要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许存康也是皱了皱眉头，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

    “孩子做错了事，回家好好教育便是。”虽然他心里对许萧萧已经彻底失望，甚至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但老好人的性格让他不会当众对许萧萧说一句重话。很奇怪，天底下没有做父亲的会因为女儿做错了事就一点点厌恶她，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地开始越来越不喜欢许萧萧。从小和她就不亲近，感觉不到父女之间的亲密，哪怕是她万般讨好自己，他对她的感情也始终不痛不痒。这种感情，在第一次见到陆晚之后，对比尤其强烈。

    如果许萧萧伤害的是别人，或许他心里还会对她残留一点感情，可被伤害的对象是陆晚，他一想到这些年来陆晚所受的辛苦都是拜许萧萧所赐，简直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可他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只能用僵硬的带着厌恶语气说，“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给我回房间去！”

    324

    “萧萧，你母亲身体不好，别惹她生气了。”唐庭衍适时地站出来劝说道，“她为了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心安过，时常去烧香拜佛，希望可以减轻心里的愧疚。你怎么就不懂她的良苦用心呢？”

    许娟的脸呈猪肝色，在听见他的话后，身体瞬间僵硬了，心里的那股恐慌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下意识抓紧许存康的手，身体晃了晃，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许娟阿姨，你早就知道晚晚是许伯父的女儿，也知道当年萧萧做的这些荒唐的事情，你帮她隐瞒，为了保护萧萧，这么善良的你，却要每天饱受良心的折磨，一天天变得憔悴。世界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唐庭衍感慨地说道。

    他的话无比的真诚，任谁听了也会觉得他是在真心赞扬母爱，赞美许娟，只是许娟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白。

    她咬紧牙关，让自己千万不能慌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早知道，我绝对不会帮她隐瞒，更不会让晚晚在外面吃这么久的苦。你误会我了。”

    许娟顿了顿，转头看向许存康，期期艾艾的语气，“存康，你我多年夫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许存康抿了抿嘴角，在他沉默的时间里，许娟的眼睛渐渐红了。

    他心有不忍，握紧她的手，安慰地说，“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

    可心里，到底是埋下了怀疑和隔阂的种子，唐庭衍和她无冤无仇，不会平白无故污蔑她，空穴不来风，他拉着她的手，凉凉的，感觉到一阵别扭。

    ……

    这场闹剧以没有结局收尾了。

    许存康扶着许娟离开，许萧萧也被助理扶着回了房间，一路都在撒酒疯，见人就拉住问他，喜不喜欢她。

    回房间的路上，唐母问唐庭衍，他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唐庭衍微微一笑，“我乱说的。”

    唐母瞪大眼睛，好气又好笑。的确，若他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揭穿许娟了，哪里还会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这番话，打着擦边球故意刺激她和带跑许存康。

    “我看许娟不像是坏人，只是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唐母忍不住说，“你不要将和许萧萧的恩怨带到无辜的人身上。”

    唐庭衍勾了勾嘴角，眼眸幽深，“她可不无辜。”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是不是猜测，证实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证实？像今晚这样，在许萧萧喝的酒里掺药，然后故意刺激她，让她神志不清说出这番话？”唐母没好气地说，“连我都被你利用了，当枪使，你为了你老婆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听出她话里酸溜溜的味道，唐庭衍轻笑了一声，揽了下她的肩，跟哄小孩子似的轻声哄道，“这叫以牙还牙，回礼而已。我哪有利用你，是你自己在听见这些事之后非要去给晚晚讨个公道，我拦都拦不住你，现在反倒怪我了？不过，晚晚要是知道你为了她出头，一定会很开心的。”

    唐母哼了哼，嘴硬地说，“我是为了橙橙，不是为了她。”

    “好好好，全都是为了我。”

    唐母瞪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唐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上还穿着军装没有脱下，急匆匆地上前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才松了口气，然后板着脸质问她，“孩子的事你瞎搀和什么！那许娟是个疯子，你别惹上她！”

    “我儿子差点被许萧萧那女人算计，难道你要我忍下这口气吗？”唐母气呼呼地说。

    “他的事我不管，你不准有事！”

    唐庭衍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假爸。

    唐母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一看他这身装束，便知道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肯定是谁将自己在宴会上和许萧萧闹起来的事告诉了他。

    心里不禁一软，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拉着唐父的手，像个少女一样扭扭捏捏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紧张嘛。”

    唐父哼了哼。

    唐母挽住他的手臂，好奇地问，“听你的意思，你好像知道些什么？我从没听你提过许娟啊。”

    “我说了让你不要搀和这些事！回家去！”唐父拖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游艇的出口拉。

    两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完全将一边的唐庭衍当做是空气。

    唐庭衍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捏了捏鼻梁，转身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经过一处长廊，他看见两道眼熟的身影站在甲板上，男人的背影，他一样便认出是孟西顾，那女人……

    唐庭衍眯了眯眼，直到她开口说话，他才想起是谁。

    孟慕青？她回来了？

    “我刚才看到宋鑫城了，是你请他来的？”孟慕青冷冷的声音质问道。

    孟西顾耸耸肩，“不是我啊。”

    “不是你会是谁？”孟慕青怒道，“孟西顾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我在努力地想要忘记他，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看见他？”

    “都说了不是我叫他来的。”孟西顾有些不耐烦了，“再说了，喜欢人家就要努力地追啊，干嘛要忘记？白宝晴都死了，你有什么好顾忌的，她在世的时候你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死了还不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坦白吗？你看人家薛宝姗多聪明，懂得借机上位，要说起来，谭致远和你感情比和她深吧？”

    “孟西顾！”孟慕青愠怒地打断他的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她面颊紧绷，是真的生气了，孟西顾不再说下去，适时地闭嘴，“我去招呼客人了，你自己玩吧。”

    唐庭衍看足了一场好戏，笑吟吟地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

    他俩的谈话内容，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孟慕青喜欢宋鑫城，孟西顾早就和他吐槽过，那时候，宋鑫城的老婆好像还没死吧？听说那女孩是孟慕青最好的朋友。

    325

    唐庭衍推开门，房间里窗帘紧闭，屋外的光线透进去，隐隐看清床上熟睡的两个人。

    第二天早上，陆晚醒来的时候，唐庭衍已经起床了，坐在沙发前办公，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晚穿鞋下床，睡眼惺忪地往浴室走，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橙橙也醒了，坐在床头发呆。

    她朝着床前走去，唐庭衍在身后叫住她，“过来把这东西喝了。”

    陆晚以为又是什么补汤，脸立马皱成一堆，没好气地转过头。

    看见他手边那杯绿油油的东西，她愣了愣，“这是什么？”

    唐庭衍微笑看着她，“喝了你就知道了。”

    颜色看着挺好看的，不是补汤，是蔬菜汁吧？

    陆晚乖乖地走过去，端起，闻到那味道，一张脸立马皱得更紧了。

    “苦瓜汁？？”她连忙放下杯子，仿佛被开水烫到似的，“我不吃苦瓜的！”

    “喝喝看。”唐庭衍看着她，坚持地说。

    陆晚也是坚持地摇头。

    唐庭衍收回视线在电脑上，一边办公，一边慢悠悠地说，“不喝可以，回去我就跟妈说，让她每天给你加补。”

    “唐庭衍！”陆晚气极，他干嘛非要威胁她喝苦瓜汁？

    他不再理她，两人对峙地僵持了良久，最后是橙橙在背后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还是喝了吧……”

    陆晚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端起杯子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赴死一般一口气将苦瓜汁喝了个精光，喝得太快，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不过没一会儿，嘴里便化开一股带着甜蜜的微苦，没有她想象中令人反胃的味道，反而很是香醇，回味悠长。

    “你在里面加什么东西了？”陆晚忘记了被威胁喝苦瓜汁的气愤，好奇地问。

    “迷.药。”

    陆晚白了他一眼，不再打扰他办公，朝着橙橙走去。

    她看见小孩平静的面孔，静静地坐在床头，有些不敢确定许萧萧昨晚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听懂。

    抱着一丝侥幸，可随即想到她情绪激动地跑走，怎么可能是没有听懂的表现？

    唯一的侥幸熄灭，看着眼前不哭不闹的女孩，陆晚心里是不安起来。

    “橙橙……”

    她的话还没说完，橙橙便抬头看向她，轻声问，“妈妈，你昨晚有没有看见谭致远？”

    陆晚一愣。

    “我昨晚好像看见他了。”橙橙低下头，语气失落，“又是做梦吧。”

    陆晚沉默不语，因为她的确没有看见谭致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梦。

    “你俩快收拾，我们出去吃早餐，然后去潜水。”唐庭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橙橙收回思绪，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

    陆晚看着她听话的模样，心里越来越不安，趁着她去洗手间的间隙，跑过去拉了拉唐庭衍的手臂，轻声说，“橙橙的反应很反常啊。”

    被父母骗了这么久，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大哭大闹才对，以她的性格，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

    “橙橙不是不讲理的孩子，她应该已经想通了。”唐庭衍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不要胡思乱想了。”

    其实他自己也看了出来橙橙的反常，但不想让陆晚担心。

    在游艇的餐厅吃早餐的时候，碰见孟西顾，得知许存康一家人已经离开了，似乎是许娟的头痛病犯了，许存康送她去医院，没来得及跟陆晚告别，在路上碰见孟西顾，让他转告一声。

    而许萧萧忙着应对今早铺天盖地的新闻，关于她昨晚的那些报道，让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

    饭后，三人坐着小艇出海，唐庭衍带着橙橙下海潜水，陆晚怀有身孕，不能一起，只好在船上喝着果汁等着他俩上来。

    潜水是橙橙今年的生日愿望，之前她有偷偷和唐庭衍说过。由专业的潜水陪护人员检查完装备之后，唐庭衍上前去牵橙橙的手，被她排斥地甩开了。

    故作的平静只是表面，她的‘乖巧’是一种冷暴力。

    橙橙率先跳了下去，将他抛在身后。

    海水隔着潜水服温柔地将她包围，凉丝丝的海水，越往下越冷。

    橙橙小心翼翼地下降着，怎么也降落不到尽头的感觉，即使身后跟着专业的潜水陪护人员，她还是没有安全感，下意识想往唐庭衍的方向靠近。

    他却没有看见她，犹自在前方缓缓游动着，看见好看的礁石和鱼群，便拿着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拍照。

    橙橙默默跟上去，心里不愿意承认，可的确是离他近一点，她便安心一点，在这幽深的海底，虽然景色很美，但也令她不安害怕。

    突然，一群小鱼从她手边游过，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群小鱼一闪一闪的发着光，竟然会亮，像是深海里的星星，也像是萤火虫，她好奇地伸手隔着潜水服想要触摸，眼前却突然亮起一阵光。

    无边无际的彩色礁石都在发光，照亮了黑色的海水，波光粼粼，仿佛置身在童话之中。一圈一圈的光晕将她包围。

    橙橙惊奇地瞪大眼睛，随即，一条银色的‘美人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随着光晕摆动着鱼尾，在她身边畅游，浅蓝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笑。

    橙橙惊呆了，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不可思议，这里是传说中的海底城堡吗？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啊？

    她正出神，一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呆呆地转过头，对上唐庭衍含笑的眼眸。

    他牵着她的手往前游去，穿梭在彩色的礁石之间，美人鱼在她身边紧紧围绕，还有漂亮的各式各样的小鱼。

    不知道游了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贝壳。

    唐庭衍指了指那个贝壳，松开她的手，示意她去打开。

    橙橙犹疑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最终不由自主地游了过去。

    紧闭的贝壳，她使出浑身力气也没见它掰开，最后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贝壳一下子打开了，里面绽出一片光。

    326

    被小灯装饰得满满的贝壳里，用玻璃罩罩着一颗星球模样的模型，那个小小的星球上，有一个小王子，和一朵玫瑰花，还有一只小狐狸，星球周围是黄色的沙漠。

    橙橙愣愣地看着那颗小星球，她从小最喜欢的两篇童话《海的女儿》和《小王子》，她做梦没有想到，竟然能亲眼看到公主的海底世界和小王子的b612星球。

    一直到氧气瓶里的氧气快要耗尽，陪护人员提醒他们离开，橙橙还没从眼前的一切回过神来。

    钻出海面，打开氧气罩，呼吸到咸湿的新鲜空气，橙橙深深呼吸，胸膛仍在余悸的起伏。

    “怎么样，下面漂不漂亮？”陆晚趴在船头，期待地看着她。

    橙橙目光闪烁，最终牵起嘴角冲她一笑，“很漂亮。”

    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明白水下面的那些东西肯定是人工打造的，是陆晚和唐庭衍为她打造的。

    心里虽然感动，但他越是千方百计想要讨好她，她心里就越是排斥。

    在海上玩了一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才开艇返航。

    橙橙默默坐在角落里背了一下午英文单词，陆晚和唐庭衍翻看着相片聊天说笑的声音时不时从另一头传来，还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她很烦躁，一下午没看进去一个字。

    下了艇，橙橙头也不回地往沙滩另一头走，闷声说，“你们先回去吧，天黑之前我会回来的。”

    在悉尼，她也经常一个人出去玩，单亲家庭的孩子独立能力都很强，可毕竟是小孩子，又是生着闷气的孩子，陆晚不放心，还没开口，便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驶了过来。

    易白打开车门下来。“总裁，夫人。”

    “易白先送你回家，我陪陪橙橙。”唐庭衍牵着她的手，往车前走。

    陆晚蹙眉，想了想，便坐进了车里，仍有些不放心地摇开车窗看着他，“橙橙其实很好哄的，你一定要多点耐心……”

    唐庭衍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看着车子开远了，这才转身，朝着远处那个小黑点的身影走去。

    橙橙郁闷地往前走着，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冷不防，一道黑影从身后压上来。

    她下意识转过身，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

    逆光中，他的脸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不过橙橙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板着脸，转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缓地跟着她，没有和她说话，也没有离开，走出了一段路，她终于不耐烦了，猛地转过身。

    “你不要跟着我！”她闷声说着，后退一步，拔腿往前跑。

    前方是一片丛林，天色已黑，但她也顾不上许多，只想和他离得远远的，埋头就冲了进去。

    唐庭衍蹙眉，跟进去，还没伸手拉住她，便见一道黑影闪电般蹿出来，随即橙橙便是一声大叫，捂着腿，表情痛苦地蹲下身。

    那道黑影已经溜远了，唐庭衍借着手机的光线，看见她白皙的小腿上有两个渗血的牙印，是被蛇咬的。

    唐庭衍心里一紧，已经是冬天了，这里又是海边，比市区更冷，怎么会有蛇？

    橙橙忍不住害怕地哭了起来，他来不及细想，赶紧走过去，蹲下身，手指握住了她的脚踝。

    丝丝暖意从他的指腹传来，橙橙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哭声一顿，随即带着哭腔的声音强硬地说，“你走开！”

    唐庭衍一把将她抱起来，“别乱动。”

    “不要你管！”橙橙挣扎起来，可下一瞬，钻心的痛令她忍不住叫出声来，手指用力抓住唐庭衍的手臂。

    唐庭衍担忧地望着她惨白的脸色，脚步飞快，一直到走到了道路边，才将橙橙小心翼翼地放在长椅上，而后拿出手机，给易白打电话，叫他立马掉头回来，顺便打了120。

    橙橙无力地靠在长椅上，看了眼自己的小腿，痛得唇色都发紫了。

    唐庭衍将她抱在怀里，手指心疼地摩挲了下她的脸颊，橙橙排斥地转开头，声音虚弱，愤怒却未减，“ 别假惺惺的了！我不需要你，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她在幼儿园被人欺负的时候，在乡下被邻居的小孩指指点点嘲笑的时候，他在哪里？既然她只是一个意外到来的小孩，不受父母欢迎的小孩，他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免得要他担负父亲的责任，给他添了麻烦。

    现在可不是将就她小脾气哄她高兴的时候，他得先看看她的伤口才行。

    唐庭衍抬起她的腿，将她的裤子撩高，伤口处到处都是血，青紫的肿了一片，看这情况，八成是毒蛇！

    唐庭衍握紧拳头，心里第一次升起恐惧的感觉，他的脑子有点乱，深呼吸一口气，拼命克制自己的慌乱害怕，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慌，回想着最基本的户外求生急救知识，当即脱下衬衫，“哗啦”一下撕掉一只袖子，绑在了伤口上方，扎紧。

    橙橙痛得冷汗直流，嚎啕大哭，双腿不受控制地踢蹬，他一只手按着她的腿，凝着脸，“忍着！你这么讨厌我，在我面前哭不觉得很丢脸吗？”

    橙橙咬着牙，被他的话刺激得硬是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剧痛令她忍不住发出两声呜咽，又立刻被自己吞咽了下去。

    脑袋昏昏沉沉的，越来越困，腿上的伤口也仿佛渐渐麻木没有知觉了，橙橙忍不住慢慢合拢眼皮，腿上却突然感觉到有温热柔软的东西覆住。

    她睁开眼，看见唐庭衍的脑袋埋在她的伤口处，心里一惊，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

    “你也会中毒的”橙橙急得用腿去蹬他的头，想将他踢开。

    唐庭衍按住她的腿，不容置疑的语气，“别再乱动，毒会扩散得更快。”

    低头，他又将嘴凑上去。

    “你走开！”橙橙再次想要踢开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哭腔愤忿地吼道，“你就算为我中毒而死，我也不会感激你的！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165出事了

    她不想连累他，她知道他喜欢她妈妈，她妈妈也喜欢他，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她的妈妈再失去一次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她今天一直在努力忍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和他和平相处，只期盼自己快点长大，到可以脱离父母的年龄，走得远远的，不给他们添堵，自己也不用再看见他。

    唐庭衍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是重复着吸毒的动作，橙橙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眼前也看不清了，她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呢？就连她这个小孩也明白，中了蛇毒，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他这个吸毒的人也会被连累死掉的。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只是抽泣着望着他，直到他吐出来的血不再是黑红色，唐庭衍这才松了口气，紧紧抓着她的手，坐在一边喘气。

    海浪拍打着沙滩，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遥远的城市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

    橙橙感觉一双手覆盖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叹息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吹进自己心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头好晕，她也不确定这声音是他在说话，还是自己在做梦，眼前终于一暗，彻底昏睡了过去，失去知觉。

    …………

    耳边，是咕噜咕噜的，像是水开了一样的声音。鼻间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宁静祥和。

    橙橙睁开眼睛，洁白的天花板，柔软的窗帘被风吹得飘来荡去，窗外是蓝天白云，阳光普照。

    她这是在哪里？天怎么亮了？

    橙橙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牵扯到腿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手上挂着点滴，这才明白过来，她现在人在医院。

    门开了，护士走进来，“陆小姐，你醒啦？”

    橙橙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却想到了唐庭衍，连忙迫不及待地问，“唐……唐庭衍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你倒是很严重呢，幸好他急救措施做得好，又就医及时，打了血清。来，量个体温。”护士把温度计递给她。

    听到他没事，橙橙松了口气，接过护士手里的温度计，又问，“他在哪啊？”

    “刚做完检查，好像是下楼去打发门口那些记者了。”

    “哦，好的，谢谢！”橙橙礼貌地笑了笑，便想要下床，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没事才能安心，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被牵连的……

    护士连忙按住她，“你先把点滴挂完，别乱动！”

    橙橙只好撑着身体靠在床头，乖乖地挂着点滴，她望着窗外，迎面吹来的微风很舒服，她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很迷茫。

    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直到护士的声音传来，将她拉回现实，“今天已经挂完了，明天早上还有一瓶。”

    “好的！”橙橙笑了笑。

    见护士离开，她这才起身，穿上拖鞋，吃力地拖着缠着绷带的腿，一蹦一跳地往外走去。

    墙壁上印着楼层的数字，13楼，楼道里很安静，橙橙一路走过去，只看见满走廊都是花篮，整层楼只有两间病房，另一间是空的，难怪没有听到其他人喧闹的声音。

    她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靠近安全通道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冬天怎么会有蛇？医生说了，这种毒蛇b市很少见。”

    橙橙停下脚步。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我会去查。”

    “幸亏你和橙橙都平安无事，否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橙橙有事。”

    橙橙瞪大眼睛，心里有股异样的情绪流淌而过。

    “别说这种傻话，你和橙橙都不可以有事。”陆晚有些生气的声音，随即转变为惆怅，“我们一家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平静静的日子？”

    “sorry……”

    “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晚连忙说，“其实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和麻烦都可以齐心协力地一起面对和解决，也是一种幸福。”

    橙橙没有再听下去，心里很乱，转身朝着病房走去。

    …………

    靠在病床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唐庭衍和陆晚刚才的一番话，还有他二话不说替自己吸毒的画面。

    橙橙心里很不是滋味，正烦着，陆晚推门走进来。

    “醒了？”她看了一眼她的手背，点滴已经输完了，走过去，“医生说后天才能出院，还得在医院住两天，我已经跟学校请假了，你的那个清宫戏也推迟到下周。”

    橙橙下意识看向她身后，没有看见唐庭衍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陆晚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床头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爸为了救你，差点没命，现在还在挂点滴呢！”

    橙橙眼神闪烁了一下，低着头，半晌才语气僵硬地说，“我没承认他是我爸爸。”

    “当年的事，我和他是被别人设计陷害，虽非我们所愿，但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你是我俩爱情的纽带，没有你，我和他就真的只是两条交叉线，根本不可能再续前缘。我知道你怪我们瞒着你，但我们也是因为爱你，怕你多想受伤。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橙橙你已经长大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对我俩来说有多重要，我相信你能感受得到，不要再有‘我们嫌弃你我们不喜欢你’的念头，这对我俩来说很不公平。”

    陆晚说完，站起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可以不接受他，讨厌他，没关系，他一点也不会怪你。”

    关门的声音，橙橙终于缓缓抬起头，朝着紧闭的门口看去。

    心尖还在余悸的颤抖，被陆晚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像是一团棉花堵住了她的胸口，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328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唐庭衍，否则也不会在他给自己吸毒的时候，拼命地要将他推开，怕自己连累他中毒。

    从小她就渴望有一个父亲，好不容易有了，她可不想才一天而已又没了。

    就算不接受，就算心怀怨恨，也一定要他在那里，好好地活着，以她亲生父亲的身份好好活着。

    她静静地坐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定去看一看唐庭衍。

    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唐庭衍穿着病号服，从她病房门口走过。

    他一手提着输液袋，在走廊的饮水机前，一手端着杯子接水，动作很吃力，然后她看到了输液管理血液的倒流，几乎是下意识地跳过去，从他手里夺过了杯子。

    唐庭衍抬头，看到橙橙，瞬间的怔仲，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你打着点滴，瞎跑什么？”橙橙责备地说，小大人的语气，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善，像是喷了火。

    唐庭衍回过神，望着替自己接水的橙橙，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你腿受伤了，别乱走，快回去躺着。”

    “你都这样子了，还说我？”

    橙橙发现他脸色很白，连嘴唇都是白的，心里顿时一软，别开眼，语气柔和了一点，“怎么没人在这照顾你？我妈呢？”

    “她怀着孕，我让她回去休息了，护工去了洗手间，我突然想喝点水”他还没说完，橙橙就将水杯递到了他嘴边，扶着墙壁，站得有些吃力，仰着脸冷冷地说，“喝吧。”

    唐庭衍一愣，嗫嚅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水。

    这时候，护工从洗手间出来，连忙上前扶着他回病房休息，橙橙端着水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唐庭衍坐在床上，点滴瓶被护工重新挂了上去。

    “你好好休息吧。”橙橙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扶着墙转身便要出去。

    “橙橙，等一下。”唐庭衍叫住她。

    橙橙转过头，唐庭衍靠坐在床头，用眼神示意护工可以出去了，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俩人，他笑了笑，望着她，“过来。”

    橙橙板着脸，张了张嘴，想说不要，脚却不受控制地已经朝着他走去。

    心里暗恼了一句自己的不争气，已经对他马首是瞻到条件反射的地步。

    她站在他床前，仍是一声不吭，手指别扭地揪着衣摆。

    唐庭衍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术一般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橙橙刚接住，他又接二连三摸出好几个不同的盒子。

    “这是你一岁时想要的礼物，这是两岁时想要的，这是三岁……”

    橙橙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盒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欠你的生日愿望，全部都补给你。”

    她怔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他一本正经的认真眼眸，心里那股复杂的滋味越来越浓。

    唐庭衍叹息一声，伸手试探地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握住，“以后的生日，我都不会再缺席了。”

    橙橙僵硬的身子一颤，鼻尖开始泛酸，眼睛也渐渐浮现出一层薄雾。

    这几天来被她努力压抑着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将她的身心都占据，委屈，难过，愤怒，受伤，害怕……万般滋味。

    唐庭衍抱住她，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橙橙终于忍不住揪着他的袖子，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熟悉的令她眷恋和安心的气息将她温柔包围，心里的防线溃不成军。

    “你以后不准再骗我，不准再给我下套子！”她眼睛红红地望着他，皱了皱鼻子，生气地吼。她最生气的是他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早有预谋，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在讨好在争取让他做自己继父。殊不知一切都在他的掌心里转着，这种被人耍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嗯。”唐庭衍摩挲着她的脸颊，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把盒子拆开看看。”

    “不要。”橙橙别扭地将那些盒子紧紧抱在怀中，“我回去再拆。”

    唐庭衍也不勉强，目光落在她的腿上，还未开口，橙橙便转过身，“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她蹦着往外走，手里的盒子抱得太满，一蹦便将其中一个蹦落到地上。

    她扶着墙，吃力地准备弯腰去捡，唐庭衍正要起身，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橙橙宝贝！”孟西顾大步走过去，捡起盒子，心疼地扶着她。

    在电话里一听说她被蛇咬了，他立马从公司赶了过来。

    “干爹，麻烦你扶我回病房，好不好？”

    孟西顾从她手中拿过那些盒子，拧眉看向病床上好整不暇的男人，带着责备的意味。竟然眼睁睁看着孩子拖着受伤的腿一路蹦出去，他是后爸吧？

    孟西顾送走了橙橙，没一会儿回来，刚走进病房就点了支烟，一边说，“橙橙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拆盒子，当着你的面还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

    “随她妈。”唐庭衍顿了顿，蹙眉，“别在病房里抽烟，我是病人。”

    孟西顾睨了他一眼，往沙发上一坐，“得了吧，苦肉计还演上瘾了？”

    唐庭衍挑了下眉，没反驳他的话，靠在床头。

    “说出去谁信呢？我们董大总裁的高情商高智商，竟然用在装伤博取同情骗小孩子上面。”

    唐庭衍淡笑，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吞吞地说，“这叫对她上心。”

    孟西顾不予置否，抽了一口烟，侧眸看向他。

    唐庭衍拿着手机，在耐心地回复着谁的短信，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是陆晚。孟西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心里不免感慨，以前总觉得二哥是最无情的男人，像是没有心似的，其实他不过是没有遇到让他上心的女人。他的心只用在他的妻子女儿身上，别的女人无论如何也分不到丝毫。

    “孟琳最近怎么样了？”

    唐庭衍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孟西顾弹了下烟灰，无奈道，“倒是不吵不闹了，除了不爱笑，和之前没什么异样。可她越是平静，我就越是感觉怪怪的。”

    329

    “没事就好，她大概是想开了，好好的能有什么事，你别乱猜了。”

    他话至此，孟西顾也觉得有道理，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坐了没一会儿，陆晚来了，孟西顾公司还有事，便走了，陆晚先去隔壁看了眼睡着的橙橙，回来的时候，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她抱着你送她的轻松熊睡着了，看样子应该没事了。”

    唐庭衍笑吟吟地看着她，陆晚正在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唐庭衍突然说他想喝苦瓜汁，吃苦瓜炒鸡蛋和苦瓜羹，她平生最讨厌吃的食物就是苦瓜，勉强给他做了菜，自己光是闻着都有些反胃。

    陆晚将苦瓜汁喂到唐庭衍嘴边，细心地伸手在他下巴处接着，将脸离得远远的，生怕闻见苦瓜那味。

    唐庭衍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不想吃了，你吃吧，别浪费。”

    陆晚皱眉，将苦瓜汁放在茶几上，“我不吃苦瓜。”

    “原来真的不吃苦瓜。”唐庭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我还以为上官骁骗我的呢。”

    陆晚一愣，下意识看向他，唐庭衍嘴角的笑容瞬间隐去，冷冷的说，“听到他的名字这么大反应？”

    陆晚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收拾那些苦瓜，不吃算了。

    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臂，将她大力扯了过去，陆晚惊呼一声，往后跌进他怀里。

    唐庭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他沉默地看着她，一声不吭，陆晚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攥紧手指，胸口的起伏逐渐变得急促。

    “起开，别压到孩子。”她推了推他的胸膛，这话果然百试百灵，他的身体重量明显一轻，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起了身。

    陆晚整理着被他压乱的衣服，偷偷看向他紧绷的后背，两人为了这个孩子，都忍得很辛苦，可她也没办法，医生说了，她身体不好，一定要特别保护胎儿，千万不能做那事。

    陆晚有些心疼他，没有计较他小孩子脾气逼自己吃苦瓜，靠过去，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指，“上官骁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他不是出国了吗？难道回来了？”

    唐庭衍冷笑一声，“你挺关心他啊？”

    陆晚：“……”

    “关心他就去找他啊，他这么了解你，又不会逼你吃苦瓜。”

    他有些不依不饶，不知道哪来的火气，陆晚被他说得也有些来气，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起身便准备离开病房。

    唐庭衍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胡搅蛮缠的架势，“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心思？”

    陆晚握拳，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向他，“唐庭衍，我警告你不要惹我生气，信不信我回家去跟妈告状？？”

    唐庭衍手指一僵，随即便乖乖地松开了手，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哼了哼，别开头。

    她现在怀着孩子，全家人都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他还真是怕了她。

    陆晚头疼地看着他的侧脸，抿起的唇角，无奈又好笑。他有时候真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也罢，自己不跟他计较。

    “你今晚要住这里？”陆晚看了一眼他挂着的‘点滴’，其实不过是营养液。

    “嗯。”

    “行，那我回去了，你照顾橙橙。”陆晚瞟了一眼唐庭衍异常惨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忍不住说，“这个色号的粉底液我用了好几瓶了，感觉挺自然啊，怎么到了你脸上就跟吸血鬼似的。”

    唐庭衍没理她，陆晚哼了哼，收拾了保温桶便准备离开。

    “后天请许伯父来家里吃饭吧。”他在她身后突然说道。

    陆晚愣了愣，转头看向他，目光复杂。

    “橙橙都可以原谅我，你就不可以接受他吗？”

    陆晚攥紧保温桶的提手，沉默不语。唐庭衍静静地望着她，目光仿佛可以透过她的脸洞察她的内心，她的情绪逃无可逃，最后只得咬牙道，“你安排就行。”

    唐庭衍笑了笑，看着她怅惶离去的背影。他知道陆晚其实从没怪过许存康，内心深处是很渴望和他相认的，但又碍于现实重重阻碍，不敢靠近，甚至逃避。

    出院这天一早，他便给许存康打了电话，许存康知道橙橙被蛇咬，大吃一惊，紧张地问她怎么样了。

    唐庭衍说没有大碍，下午出院，许存康坚持要来接他们。

    橙橙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走路很费劲勉强，唐庭衍将她从病床上抱起，她有些别扭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便乖乖地呆在他怀里，唐庭衍抱着她，站在一边等许存康办完出院手续。

    “不是说好不要告诉长辈橙橙受伤的事吗？”陆晚有些责备地看了唐庭衍一眼。

    “没事，许伯父不会像我妈那样嗦。”

    陆晚抿了抿嘴角，抬眼便见许存康走过来，她没再说什么。

    许存康的车停在门口，他率先走过去，打开后备箱，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放进去，唐庭衍抱着橙橙主动坐进了后座，陆晚跟上去，却见唐庭衍双手摊开，故意占据了大半的位置。

    她黑着脸盯着他笑吟吟的眼眸，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副驾驶。

    快到家的时候，许存康的电话响了，陆晚望着窗外，他讲电话的声音飘进自己耳中，“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了，你关机……没收到我的短信？我在晚晚这边……”

    她听出是许娟，有种自己抢了人家老公的错觉，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

    唐庭衍开门，褪下西装，陆晚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然后挂去了卧室的衣架上，下楼来见许存康在陪着橙橙玩手机游戏，唐庭衍站在窗前打电话。

    她进厨房帮保姆做饭，最近都住在唐家，难得回来一次，保姆是怀孕之后请的，一直呆在这边，以防他们偶尔会过来小住。

    330

    等她端着菜出来，客厅里是一片和睦的气氛，唐庭衍坐在沙发上，一条长腿架在另一条上，身体稍稍向后，占据了大半张沙发，他的白衬衫打开了两颗扣子，没有系领带，袖子整洁地卷起，拿着遥控器在看财经新闻。

    而许存康跟橙橙一起趴在茶几边，在观察着什么，穿着西装体面得体的成熟男人，这样的动作很是滑稽。

    等到陆晚叫他们仨去吃饭，许存康转头对她笑了笑，脸上沾着一些灰。

    陆晚心里暖暖的，望着他，感觉到了“家”的味道。

    曾经何时，她也幻想过，自己的父亲陪在身边，陪她做游戏，教她做作业，和她一起观察小动物……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大概是气氛太和谐，陆晚的话也多了一些，甚至主动给许存康夹菜。

    饭后，倒了垃圾回来，她便看到唐庭衍一个人在客厅里，茶几上一大堆红色请柬。

    “过来帮我一起写。”唐庭衍抬起头，冲她招招手。

    陆晚去洗了手，走过去，他伸手一拉，她就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肩并着肩。

    看到两人的名字写在一起，字迹工工整整，笔锋凌厉，很是好看，陆晚不禁感慨，他连字都写这么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接下来，两个人一人负责写字，一人负责装信封，配合默契。

    等到写到给薛青的，陆晚瞥了一眼，说道，“将她和宋文嘉的写在一起吧。”

    唐庭衍挑了下眉，两人甚是默契，都没有提最近关于薛青和宋文嘉的那些轰动的绯闻。

    瞥见茶几上一大堆的请柬，他目光闪烁了一下，说，“萧萧下个月要去去横店拍戏，应该来不了。”

    他知道许萧萧喜欢唐庭衍，不想让她去影响了陆晚夫妇结婚的心情。

    陆晚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却正好松了口气，正纠结该不该邀请许萧萧……

    …………

    橙橙第二天起床，下楼便看见茶几上一堆请柬。

    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她打开书包，装了一堆进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换上了运动服，走出更衣室，迎面便撞见王莹子。

    “橙橙！”王莹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俩是磨蹭到最后的，更衣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橙橙腿还没痊愈，不能做剧烈运动，请了假在旁边休息，而王莹子因为长得胖，一直不爱上体育课，用各种理由请假。

    “不准你和你妈再找我爸爸过去吃饭！”王莹子居高临下的语气，嫌恶地说，“你们要不要脸啊，真讨厌！”

    橙橙板着小脸冷冷地看着她，“让开。”

    “你听不到我说话是吧？”

    橙橙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见她没有打算让她离开的意思，抿了抿嘴角，突然用力一下推向她，王莹子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后跌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橙橙目不斜视地走出更衣室，王莹子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尖叫一声，“橙橙！”

    橙橙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晃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同学们在操场跑圈，橙橙拧开水瓶，刚喝了一口，就见王莹子怒气冲冲地从更衣室的方向走过来。

    她皱了下眉，将水瓶放在旁边，起身溜去厕所，避开王莹子。

    没想到走进洗手间便看见小樱，前几天过生日的那个同学，正脸色苍白地靠在墙壁上，表情痛苦，捂着肚子缓缓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橙橙吓了一跳，大步走过去，“小樱，你怎么了？”

    小樱勉强抬起头，看见是她，似乎想说什么，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

    “我送你去医务室！”橙橙说完，在她面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小樱趴上去。

    小樱有些犹豫，无奈抵不住肚子传开的一阵阵疼痛，暂时只能放下和橙橙的芥蒂，双手颤抖地伸过去搂住了橙橙的脖子。

    橙橙扶着墙壁起身，腿上突然一阵剧痛，伤口瞬间撕裂。

    两人一起齐刷刷地跌倒在地，小樱刚好压在她的腿上，痛得橙橙脸色煞白。

    她一时着急，忘记了自己腿上有伤，看着小樱痛苦难耐的样子，也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口在冒血，忍着剧痛，掏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

    没一会儿，班主任便赶来，背起小樱往医务室走。她只看到痛苦呻.吟的小樱，没有注意到橙橙的腿上在流血，血迹将灰色的运动裤都染红了一块。

    橙橙勉强站起身，握紧拳，拖着疼痛的腿一点点往前挪，跟在老师身后。

    等她到了医务室，小樱已经挂着点滴，班主任接了热水正在喂她吃药。

    橙橙推门进去，小樱靠在椅子上，脸色还没恢复，但目光已经清醒了许多，看样子，疼痛有所缓解。她闻声抬头，正好迎视上橙橙关切的目光，愣了愣，随即见她走路的动作有些奇怪，目光往下，便看见了她渗血的运动裤。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班主任循声回头，脸上瞬息万变，大叫了一声，“医生！”

    校医大步走来。

    “肯定是刚才想要背你，扯裂了伤口。”班主任有些着急，这孩子是校长亲自打过招呼，要好好照顾的，若是在她手里出了什么事，她可不好交差呀！

    “没事，不是很疼……”橙橙不想让她们担心，故作轻描淡写，可被校医撩起裤腿时不小心碰到伤口，痛得她立马倒吸一口凉气，一张脸紧紧皱在一起。

    小樱沉默地望着她，直到看见医生给她上药，她咬着手臂隐忍着痛像是恨不得将手臂上的肉咬下来一块，终于忍不住轻声说，“医生你轻一点嘛。”

    “这就觉得痛了，那伤口反复撕裂感染之后的痛，岂不是要痛死掉？”医生是个年轻女人，皱眉处理着橙橙的伤口，没好气地说，“你若还想要你的腿，就得好好保护，别不把后期养护不当一回事！”

    小樱心里一阵愧疚，她会弄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班主任接了个电话，有事要去教务处一趟，她叮嘱橙橙和小樱，“你们先在医务室休息，等我回来。”

    331

    班主任走后，校医也去忙其他的事了，只剩下小樱和橙橙面对面坐在房间里。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橙橙知道小樱讨厌她，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掏出手机玩游戏，一声不吭。

    小樱看着她疏离的侧影，犹豫了半天，才硬着头皮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橙橙手指一顿，随即抬起头，冲她一笑，“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用不着说谢谢。”

    说完，她又重新低下头了专注于游戏。

    冷不防，听见头顶的声音别扭地说，“其实你这个人，除了毒舌了一点，人还是挺好的。”

    橙橙愣了愣，想起了那天她说的那番话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她丑，脾气差，看见她就恶心？

    她放下手机，拖了拖椅子坐过去了一些，认真地盯着小樱的眼睛，严肃地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

    小樱答应过人家不可以将她供出来，可在橙橙诚恳又委屈的目光里，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是王莹子告诉我的。”

    橙橙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浮现出怒气。

    她紧紧抿着唇，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

    说完，她便起身，拖着受伤的腿朝外走去。

    “橙橙，你的腿还没”她的话还没说完，橙橙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她拖着受伤的腿吃力又滑稽地走回教室，一进门就看见王莹子站在第一排的位置高谈阔论，在和周围的同学吹嘘着自己在悉尼上学时有多受欢迎，多少星探想挖掘她出道他都拒绝了，因为想好好念书，以及她家是多么多么有钱。

    橙橙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王莹子转头看来，愣了愣，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橙橙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冲她甜甜的一笑，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王莹子心里一阵发毛，她的笑让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没来得及多想，上课铃便响起了。

    一下午，王莹子都有些如坐针毡，不由自主地往教室最后排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橙橙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角落里，旁边是一个永远空着的位置。她认真地听课，做笔记，没有丝毫异样，王莹子觉得自己可能是敏感了。

    直到放学，她跟在橙橙身后走出校门，橙橙她爸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校门口有卖烤红薯的小贩，香气扑鼻，橙橙站在摊子前不肯走，她爸无奈，给她买了一个红薯，一边说着烤红薯致癌一边摸钱，面前那小贩脸色已经很臭了。

    王莹子嫉妒地看着这幸福的画面，直到那车开走了，她才慢吞吞地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过她爸了，她很努力地表现，可他依然对自己淡淡的，根本就没当她是女儿……

    心里泛起一阵失落，却没想到，走进家门，意外地看到客厅里负手而立的一道背影。

    “爸，你回来了？”王莹子惊喜地跑过去，想去拉他的手，许存康往前跨进一步躲开了，然后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爸爸？”王莹子不明所以，有些局促地捏着书包袋子。

    许存康深呼吸一口气，按捺着心里翻涌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一些，可越是隐忍，越是显得压抑僵硬，有些可怕。

    “你叫我一声爸，那没将你教好，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王莹子咬唇不安地看着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

    王莹子想不起来，她有些害怕此刻板着脸浑身散发着怒气的许存康，下意识左顾右盼，寻找许娟的身影。

    冷不防手腕被许存康一拉，他抓着她的手，将她往卧室拽。

    王莹子害怕地惊叫了一声，很快便被他拉进了卧室，迎面便看见壁柜上摆放着两个相框，是她去世的父母。

    “现在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吗？”许存康站在一边，冷冷开口，“当着你父母的面，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我没做什么啊？”

    她一副理直气壮有些委屈的样子，许存康终于没了耐心，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煽动班上的同学排挤橙橙？编造一些橙橙根本没说过的话，让大家讨厌她。橙橙究竟哪里招惹到你了？你一个小女孩子，竟有这么坏的心肠和心机！”

    王莹子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目光心虚地从那两幅黑白相片上移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攥紧手指。

    她不敢抬头去看许存康，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她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更不敢撒谎。

    许存康看着她埋着头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可怜，可一想到橙橙跟他打电话哭哭啼啼地说被人欺负，他就更是心疼，瞬间不觉得王莹子可怜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着你父母的面，跟我坦白说。”

    王莹子握紧拳头，一声不吭，许存康皱眉，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跟我去向橙橙道歉。”

    王莹子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望着他，一脸的受伤倔强，“你就那么护着橙橙吗？她说什么你都信，那我说我没有做过，你信不信我？”

166没事就好

    许存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透着一股失望，“做错了事情还死不悔改。”

    他眼中的嫌恶像是一把利刃插进她的心口，王莹子鼻子一酸，眼睛里闪烁起泪光。

    她挺直了背脊一声不吭，也硬是不肯跟着许存康走，两人僵持了一会，许存康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了，松开手，摇摇头，失望地转身走出卧室。

    “你妈妈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孩子，一定很难过。我不想让她今后有更多的难过，所以我们会给你找一个更适合你的环境去生活。”

    王莹子瞬间脸色苍白，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冲上去紧紧抓住许存康的手，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妈妈叫我这么做的，我有听话，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要走！”

    许存康浑身一僵，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声问，“你说什么？”

    “是妈妈叫我不要和她玩，还叫我让班上的同学也不要和她玩，说橙橙是个坏女孩。”王莹子哭哭啼啼地告状道，“橙橙早恋，人又凶又高傲，大家都不喜欢她！”

    332

    许存康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他的耳边不断重复着王莹子的话，双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身体颤抖。

    王莹子天真地以为这样说，就能让许存康讨厌橙橙，也让他知道自己是听妈妈话的乖女孩，却没料到许存康听了她的话，脸色突然变得可怕。

    王莹子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看着他阴沉的面孔，大气也不敢出。

    她隐约感觉自己或许说错了什么，却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只能忐忑无措地站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客厅传开开门的声音，许娟温柔的嗓音响起，“老公，你回来了？莹子也回来了？”

    只见到他俩的鞋，却没见到他俩的人，也没有人回答她，许娟放下手中的菜，朝着楼上走去。

    王莹子听到她的声音，如获大赦，越过许存康便冲了出去，迎面撞进许娟怀里，差点将她扑倒。

    许娟搂住她，笑得有些无奈，“莽莽撞撞的干什么？”

    王莹子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是兔子，明显刚哭过，脸上泪痕未干。

    许娟一愣，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心疼的语气，“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学校被谁欺负了？”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声响，吓了她一跳，猛地抬头望去。

    许存康一脚将门口的椅子踢翻了，大步走到许娟面前，直勾勾地望着蹲在地上的她，脸上覆盖着一层寒气。

    王莹子顾不上害怕了，紧紧抓着许娟的手，哭着喊道，“妈妈，你快告诉爸爸，是你让我不要跟橙橙玩，还让我告诉大家都不要和橙橙玩，我有听你的话，我很乖，不要将我送走，呜呜……”

    许娟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呈现灰白的状态。

    巨大的心慌将她笼罩，她连忙站起来，踉跄两步，就要伸手去拉许存康的手，迫切不安地看着他，“老公，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小孩子胡言乱语……”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存康便用力甩开了她的手，许娟猝不及防，被甩出去老远，摔倒在地，额头在扶梯上撞得发出一声闷响。

    许存康脸色铁青，不为所动，许娟不安地望着他，泪水哗哗地流下，“你连解释的话都不能听我说吗？在你心里，橙橙就这么重要，让你失去理智，失去思考问题的能力？”

    “解释什么？”许存康气得胸口直起伏，额际青筋似要爆裂一般，他望着许娟，第一次觉得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是这样的陌生，陌生到仿佛自己从来没了解过她，陌生到此刻看着她的眼泪，他竟不像是往常一般心疼。

    “我很理智，也没失去思考问题的能力，所以才能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许存康失望地望着她，“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目光像是针扎在她的脸上，许娟四肢都开始冰凉。她很聪明，知道一味的狡辩只会激起他更反感的情绪，这种时候，最下策才是最上策，她得承认，弃一步保全局。

    她深呼吸一口气，含着泪的眼睛望向他，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泪光闪烁，硬是没有掉落下去。许娟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苍白的面孔，瘦弱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是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做出让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被自己厌弃的人。你知道吗？前几天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开开心心地准备了一桌子菜，等着你回来吃饭，萧萧也回来了，我还特意去买了送给你的礼物，店员一直对我说着祝福恭喜的话，我晕陶陶的，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萧萧都这么大了，我的丈夫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对我呵护有加。我迫不及待地回来，猜想着你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猜想着你给我准备的礼物。结果我回来，等啊等啊，等到一桌子菜都冷了，你没有回来，而是在另一个家里和你另外的家人吃饭，我就像是被抛弃的局外人，孤零零的等着你。萧萧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呢？就因为她不是你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吗？人世间怎么会有像你这么绝情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盆冷水，浇得我的心刺骨的冷，你太狠心了！”

    许娟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也是颤抖，她望着许存康紧绷的薄唇，一双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冷漠得骇人，似在隐忍着狂风骤雨般的愤怒，却在听到她的这番话之后，那股愤怒僵住了，眼眸里浮现出一股古怪的神情。

    她一声一声的质问，带着绝望的控诉，许存康握紧拳，又无力地垂下，心里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许存康垂眸看向许娟，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眼角的泪光上。

    许娟见他不说话，没有伸手扶起她，也没有开口说不怪她，心里的不安加重，往前探身一点，抓住他的手臂，牢牢的，“存康，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一时赌气……”

    许存康笑了笑，“可是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许娟咬了咬唇，眼泪簌簌掉落，许存康莫名觉得心烦，拂开了她的手，又说不出一句重话，只是叹息一声，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许娟想去拉她的手，却扑了个空，许存康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他冷肃的背影，被一道门隔绝在外，房里里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她抽泣的声音，和王莹子压低的呼吸声。

    许娟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心和膝盖上都是刺骨的冰冷，她脸色苍白，无措而迷惘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双肩耸拉下来。

    “妈妈……”王莹子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许娟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王莹子猝不及防，被她一掌掀翻在地，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王莹子捂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她，耳朵里出现了翁鸣的声音。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狰狞的面孔，阴沉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她，指尖冰凉地戳在她的额头上，一下又一下，似乎想将她的头骨戳出一个洞来才能解气，咬牙切齿，“要不是你妈和我多年朋友，我现在就将你丢到海里喂鲨鱼！”

    王莹子瞪大眼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333

    陆晚接到许存康的电话，听他在电话里解释了一番，他替许娟和王莹子向橙橙道歉。

    陆晚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到挂了电话，闷闷地坐在床头，唐庭衍从浴室出来，将毛巾扔在她怀里，背对着她坐下，“老婆，帮我吹一下头发。”

    他说着，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动静，发梢都开始滴水了。

    唐庭衍转头看向她，见陆晚失神地盯着自己，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陆晚这才回过神，迷惘地看着他。

    “在想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将许存康的话转告了他，顿了顿，忍不住问，“真的是许娟教唆王莹子在班上孤立橙橙的吗？她看着人挺好的呀，况且我妈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我爸现在对她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唐庭衍淡笑，一手擦拭着头发，一手在键盘上敲动，“偷来的东西是始终让人心里不踏实的。你出现了，分走了原本完整属于她的人，并且分得越来越多，她开始害怕了。”

    翌日，接到许秋平的电话，今天是许西的忌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拜祭。

    外婆将许西的骨灰带来了b市，交给许家人之后，便由许家负责了安葬。

    橙橙要上学，唐庭衍是想陪她一起去的，临时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似乎是很要紧的事，为难地告诉她，不能陪她去拜祭了。

    陆晚理解地安慰他没事，然后独自上了许秋平夫妇的车。

    她下意识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许娟，张老太太主动地说，“小娟住院了，来不了。”

    提到许娟住院的事，许秋平似乎颇有微词，开口道，“小娟自从小西去世之后身体越来越差，听存康说，她总是做噩梦梦见小西。我在想要不要给她找心理医生看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小娟这孩子太固执，始终觉得是自己抢了小西的心上人，间接害死了小西，愧疚至今。”张老太太无奈地叹息一声。

    陆晚扯了扯嘴角，想笑，她现在倒是很怀疑，她爸妈的分手，许娟在中间是否真的扮演了什么角色？

    车子在郊外的海边停下，陆晚下车，看见熟悉的海滩，愣了愣。

    眼前是一片树林，她认出是那晚橙橙被蛇咬伤的地方。

    看着许秋平和张老太太向树林里走去，陆晚下意识叫了一声，“小心，里面有蛇！”

    张老太太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西的墓地就在这里，我俩经常过来，从没见过有蛇。再说了，这是海边，又是大冬天的，野外哪里会有蛇呢？”

    陆晚抿了抿嘴角，最终也没将橙橙被蛇咬伤的事告诉他俩。她和唐庭衍都怀疑，那场意外是人为的，有人故意放蛇想要害死橙橙。

    张老太太已经率先走进去。

    两位老人径直出去很远，许秋平才转身冲她招招手，“你看，没蛇的，不要怕。”

    陆晚犹豫了半晌，试探地迈出一步，慢吞吞跟上去。

    树林并不大，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一棵梅树下修建着一块墓地，墓前摆放着新鲜的鲜花水果，蜡烛还燃烧着，有人刚刚来过。

    “应该是你爸。”许秋平无奈地说，“去年这时候，他在你妈墓前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来扫墓，才看见他在这里睡着了。”

    张老太太也跟着无奈地说了一句，“存康这孩子的确是重情重义，这么多年了都没忘记小西。这块墓地还是他选的，他说小西喜欢海，喜欢花，便在海边人工种植了一片树林，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陆晚默默地站在墓前，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年轻的面孔，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多岁，明艳的笑容，眉眼间依稀是她的影子。

    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哗响，仿佛是风在说话。树林外，许存康也同样停下了脚步，仔细聆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一如当年，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后座的谁在他耳边温柔低语。

    他恍惚了一下，而后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许萧萧打开的电话，许存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接起了。

    “爸！你赶紧到医院来看看妈吧，妈快不行了！”许萧萧慌张无措的声音传来。

    许存康一愣，“怎么回事？”

    “王莹子今早给我打电话，说妈昨晚一个人偷偷哭了一夜，发高烧！她打了急救电话，将妈送来医院，我现在刚到医院，妈情况很不好，她不肯吃饭，只靠着输营养液维持着……”

    许存康眉头拧紧，大步朝着停在路边的越野车走去。

    许萧萧在电话里告诉了他地址和病房号，许存康一路狂奔，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终于赶到了医院。一口气到了病房门口，差点和推门出来的许萧萧急急一撞。

    “爸，你可算来了。”许萧萧无奈地看着他，语气责备，“明知道我妈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还和她说那些话。”

    许存康捏了捏鼻梁，神情疲惫，现在不是和许萧萧讨论这些事的时候，他推开她，走进病房，径直到了床前。

    “医院说她再不吃饭，这样躺下去，自己放弃自己，最多还能吊着一年的命。”许萧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担忧又难过地说，“爸，我妈这一辈子都为了你在活，人一辈子很长的，不可能不做一件错事，我没有结过婚，不懂得夫妻相处之道，但我演了这么多戏，多多少少也明白，宽容和包容是维持一段感情的基础。珍惜眼前人，别等到失去了才明白，‘并非身边的人不是最爱的人，而是最爱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许存康沉默不语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没有丝毫生气，若不是机器上显示着心跳的频率，他几乎有种她已失去生命迹象的错觉。

    许萧萧说完这番话，便默默地退出了病房，掩上门，房间里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许存康目光复杂地落在许娟的脸上，久久地凝视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334

    和许娟夫妻多年，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出于责任，他以为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应该会日久生情，可是他心里属于爱情的那部分，始终只有许西一个人。他觉得这样对自己的妻子很不公平，面对她，越来越愧疚，她对自己越好，将这个家打理得越好，他就越是愧疚，所以加倍地疼爱她，对她百依百顺。自己对她已经付出一切，除了爱情，为什么她还要逼他？当年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存康，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也知道，我今后的人生只能这样，我不怨也不奢求，更不敢和小西争什么，你尽管爱她，如果有一天她回心转意，愿意回到你身边，我也愿意立刻退出，成全你们。但在此之前，让我来陪着你，照顾你好不好？”

    “存康……”病床上的人突然溢出一声，打断了许存康的思绪。

    许娟皱着眉头，似乎在做噩梦，手指下意识抓紧被子，许存康看见输液管里有血在倒流，连忙将她的手拉开，她却顺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存康，我知道错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错误很错误的事，我不该这么小心眼，这么坏心肠，但我太爱你，太怕失去你，爱令我变成了一个自己都讨厌的女人，怎么办，存康，我好怕……”

    许存康目光闪了闪，她的手冰凉，覆在他的手背上，一阵颤抖，透露着她的无助，她说着梦话，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愧疚，我不该这样对橙橙，我已经清醒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存康，你原谅我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许存康抿了抿嘴角，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不禁软了一下。

    他和许娟结婚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个温柔得体的女人，连和别人大声说话都不会，这次居然做出这种事，他甚至有些难以相信。爱让人产生嫉妒，说起来还是自己做得不好，让她没有安全感，橙橙的事，他也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许娟身体不好，作为她的丈夫不该再刺激她，谁都会犯错，只要心底不坏，就还能有改正的机会。

    许存康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叹气，“好，我原谅你了，你快点好起来。”

    …………

    医院有护工陪护，许存康第二天早上买了早餐去医院看许娟，推开病房的门却空空如也。

    “爸。”许萧萧从阳台上进来，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许存康皱了下眉，问，“你妈呢？”

    “她带着王莹子出去了，刚走，之前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去找陆晚了。”

    许存康愣了愣，她去找***什么？

    毫不犹豫便转身离开了病房，开车直奔陆晚家。

    在车上，他打电话确认了一下陆晚是在唐家还是公寓那边，陆晚说在公寓。

    “怎么了？”她问。

    许存康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你娟姨好像过来找你了，可是……”

    他的话音刚落，陆晚就听见门铃响了。

    橙橙去上学了，坐的同学小樱家的车，小樱外公家也在这个小区，所以今早陆晚夫妇没有送她去上学。刚好唐庭衍也没去公司，两人在家里休息。

    她猜到或许是许娟来了，但转眸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她又一点也不害怕，起身去开门。

    许娟穿着病号服，这么冷的天，竟然连外套也没披一件，瑟瑟发抖地站在她家门口，王莹子站在一边，左边脸颊有些异常的红肿。

    “晚晚。”许娟沙哑地开口，将她的目光从王莹子的脸上挪开。

    陆晚看向她，许娟红着眼睛，神情疲惫，“我带莹子来跟你道歉了。”

    陆晚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淡淡开口道，“她该道歉的是橙橙，不是我。不过也没什么好道歉的，事情都过去了，真正的悔改要用行动而不是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只要她以后别这样对橙橙，橙橙自然会原谅她。”

    许娟闭了闭眼，良久，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我很困，准备睡觉了，就不请你进来坐了。”陆晚下了逐客令。

    许娟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气结，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主动上门来低声下气地赔罪了，她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仿佛自己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许娟伸手握住了她欲合上的房门。

    陆晚疑惑地望着她，许娟深呼吸一口气，这里没有其他人，她也不想再演了，有些话直说比暗示更有效果，陆晚现在怀着孩子，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也应该懂得舍小取大。

    “莹子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她将我当做她的亲生母亲，所以看到我受委屈，看到我难过，会想要将伤害我的人都赶走。”许娟无奈地说，“我劝过她不要这样，存康能和你相认，我很替他开心，也很替小西开心，我一点都不委屈难过。可她不听，她这个人真的很固执，我好怕她今后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出来。”

    陆晚瞳孔一缩，眼中翻滚起寒冷的风暴。

    “你已经有自己的家，生活幸福，丈夫疼爱，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和肚子里的孩子，离莹子远一点吧，我实在拦不住她，也教不好她，但她是我闺蜜留下的孩子，我又不能放弃她，不管她，所以……很对不起，晚晚！”

    许娟的脸上满是愧疚，她说得激动，甚至伸手拉住了陆晚的手，紧紧握住。

    冰凉滑腻的感觉，像是毒蛇从她的掌心钻进她的心脏，陆晚浑身一颤，用力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她离许存康远点，否则她会难过，王莹子会报复？

    陆晚好笑地扯起嘴角，许娟竟然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一个小孩的身上，找上门来理直气壮地地说这番话。

    陆晚抿了抿嘴角，眼神冷冷地看着她，正要开口戳穿她的伪善面具，楼道尽头的电梯滴的一声开了，有脚步声从转角那边传来。

    335

    许娟听到那脚步声，脸色突然一变，陆晚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噗通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晚晚，我对不起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请你不要迁怒存康，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办法，太爱他了，才会嫉妒你，做这种幼稚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陆晚错愕地看着拉扯着自己腿不放的许娟，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过道里格外的清晰，恐怕那阵脚步声的主人已经听到了。陆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揽进怀里，紧张担忧的声音，“老婆，你怎么了？”

    陆晚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促狭，他背对着许娟，冲她挤了挤眼，声音却是透着浓浓的惊慌，“怎么不说话？痛得说不出话了吗？”

    话音刚落，陆晚便见许存康从转角处走过来。

    唐庭衍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上闪过淡淡的尴尬，立马善解人意地抢先说道，“娟姨也是道歉心切，无意撞到晚晚，没事的，您别责怪她。我先送晚晚去医院检查，她不太舒服。”

    “你疯了吗？许娟。”许存康不可置信的目光射向地上颤抖的女人。

    “我根本没碰过她！”许娟着急地争辩道。

    唐庭衍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脸上带着隐忍和压抑的情绪。他随手拿了件外套将陆晚大半个身子都包裹着，扶着她往外走。

    陆晚靠在他怀里，淡淡的目光望了她一眼，竟真的一声不吭乖乖跟着唐庭衍走。

    “我妈妈根本没碰她！”王莹子也站出来说了一句。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说话，许存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想起了橙橙在学校被大家孤立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眼眸变得很冷，直视着地上一脸苍白的女人，“你们把我当傻子吗？我一次次的相信你，你一次次的辜负我的信任，你对我说不会再找晚晚的麻烦，那你今天过来找她干什么？”

    许娟瞧着他难看的脸色，嘴唇煞白，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唐庭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许存康说，“伯父，我突然想起刚才喝了点酒，可以麻烦你开车吗？”

    陆晚不做声，配合地呆在他臂弯里，心里安慰自己顶多算是帮凶，不算撒谎，虽然有点卑鄙，但心里很解气呀。

    许存康深深看了许娟一眼，朝着陆晚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冷森的眸子盯着许娟，“最好是孩子没事，否则，许娟，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然后，是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将他温柔安慰的低语隔绝在电梯门内。

    许娟瘫坐在地，许存康咬牙切齿的警告还在耳边回首。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别人所说的“唐庭衍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是来道歉的，却被他倒打一耙，原本指望攻下了陆晚，就能让许存康原谅自己，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许娟闭上双眼，过了很久，她才起身，望着长长的走廊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幸福的家庭，因为陆晚的出现全都毁了，她们母女俩简直是自己的噩梦！

    …………

    许娟走在街上，王莹子大气也不敢出地跟在她身后，脸上被她打了一巴掌的痛，今天还记忆犹新，她忘不了许娟那一刻发狠的眼神。

    路边有一家三口从她身边走过，年轻的母亲一手挽着丈夫，一手牵着孩子，孩子手上拿着一个气球，蹦蹦跳跳的，她羡慕地看着她们，直到她们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心里有一股难言的委屈和怨恨，脑海里也是一片混乱，唐庭衍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娟拦下出租车，坐上去，不等王莹子上车就关上了车门，淡淡地对司机说，“去东区政院。”

    司机看了一眼车窗外一脸无措的小孩，忍不住说，“太太，您的孩子还没上车呢。”

    王莹子在车窗外害怕得哇哇痛哭，死死扒着车门，生怕许娟将她丢下。可是许娟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转头看向司机，冷冷说，“她不是我的孩子，我从这里路过，她冲上来就拉住我，可能是个碰瓷的，或者流浪儿。走吧！赶紧开车。”

    司机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发动车子离开了。他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将孩子丢在大街上不要。不管是碰瓷还是流浪儿，总会有人报警带走的。

    王莹子跟着出租车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很快就追不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恐惧又无措地站在街头，瑟瑟发抖，无助痛哭。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她。

    许娟揉了揉被她哭得脑门子疼的额头，下车付了车钱，朝着大院里走去。大院警卫森严，出租车是不让进的，她只能步行走回家。

    许秋平正在屋前花园里练书房，石桌上摊着笔墨，身后的书上挂着鸟笼，笼子里的鸟儿蹦蹦跳跳，时不时叫上两声。

    她一走近，那鸟就叫得更凶，许娟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

    许秋平感觉到异样，笔尖一顿，抬头便见许娟泪眼汪汪地站在家门口。

    他吓了一跳，放下毛笔，走过去，“小娟，怎么了？”

    “爸！”许娟委屈地扑进许秋平怀中，来自亲人的关怀让她心头一暖。

    “别哭，发生什么事了？来，进屋里说。”许秋平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心疼不已，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张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电视在播放着新闻，她按了静音，正在接电话，谈话里听出是工作上的事，好像是关于b市市长的换届选举。

    “妈！”许娟叫了一声，带着哭腔。

    张老太太回头，被她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飞快地说完电话，而后站起身朝着她走来，“怎么了？”

    336

    许娟只是一个劲地哭，手指无措地抓住张老太太的手，浑身发抖。

    “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张老太太虽然心疼，但被她哭得有些头痛，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后背，而后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光是哭我们要怎么帮你？”

    许秋平倒了热水递给她，许娟紧紧握在手心，被张老太太拉着在沙发坐下，张老太太拿纸巾擦了擦她的脸，皱眉，“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哭鼻子。”

    “是不是萧萧惹你不高兴了？”许秋平想起前两天无意看到的新闻报道，说是许萧萧为新戏接受导演潜规则，这几天忙，他一直没机会问，将这事暂时耽搁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许娟这么伤心，她从嫁给许存康之后，就没吃过一点苦，甚至连一点生活的不如意都没有过。

    许娟摇摇头，靠在张老太太怀里，哭得差不多了，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抽噎着，指尖颤抖地端起水杯喝了两口。

    “妈……”许娟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握着张老太太的手，无助地望着她，眼里泪光闪烁，“我做了一点错事，存康不肯原谅我，生我的气，现在连家也不回了。”

    张老太太一愣，有些不可置信，许存康是少有的脾气好性格好的好男人，她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他生气到家也不肯回？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许娟主动坦白，“自从晚晚回来之后，他便一心都在晚晚身上，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整天都和晚晚呆在一块。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小气敏感，但我还是忍不住想，他这么疼晚晚，多少是有小西的原因在里面，否则他为什么这么偏心？萧萧也是他的女儿呀……妈妈，我好痛苦，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也想释怀他对小西的感情……”

    许娟说着，又扑进张老太太怀里哭起来，哭得她都忘了问她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当年的事，的确是小西不对。”许秋平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你是她姐姐，她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张老太太搂着许娟，眉头紧皱，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如今所有的疼爱都倾注在许娟身上，绝不能看着她和许存康感情破裂，整日以泪洗面。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握了握许娟的手。

    “你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存康那边，我会去和他谈。”

    “妈……”

    “人夫妻两人之间的事，你还是别掺合了吧？”许秋平有些为难。这事还真不好谈，人存康也没做错什么呀？失散多年的女儿，终于相认，会格外疼爱一些也实属正常。

    “你处理家务事能有官场上一半的精明能干，我们家也不会总乌烟瘴**飞狗跳！”张老太太没好气地说，许西当年的死，她多少是对许秋平有些怨气的。她将许西关在家里反省，要不是他心软将许西放出去，她也不会跑掉，最后甚至自杀……

    许秋平还想说些什么，张老太太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家门。

    …………

    在医院做完检查，确定陆晚肚子里的孩子没事，许存康才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手心竟因为紧张溢出了一层冷汗。

    这结果是陆晚早就知道的，所以并没有惊讶，反而是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内疚，看了唐庭衍一眼，起身走向许存康，“让您担心了……”

    许存康抬头冲她笑了笑，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存康？”

    许存康一愣，随即起身走出去，张老太太板着脸走过来，七十出头的老太太，却是精神炯炯，声音也是十分洪亮，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

    许存康不由得皱了下眉，张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有事和你谈。”

    说完，她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许秋平抱歉地冲许存康和他身后的陆晚夫妇笑了笑，有些无奈，“她当领导当惯了，有些盛气凌人，你们别介意。”

    陆晚点点头。她和张老太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接触了，深知她的为人。她这外婆除了脾气不太好，说话咄咄逼人之外，其他还是不错的。

    她找许存康找到这里来，她猜想是因为许娟。

    许存康跟着张老太太过去了。许秋平也跟了过去，唐庭衍陪陆晚拿了检查报告，然后也走向电梯，准备回家。

    “外公和外婆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陆晚看向电梯反光壁里的唐庭衍，忍不住说，“一定是许娟回去告状了吧。”

    “她知道你爸很尊重他们夫妇二人，一向比较听他俩的话。不仅是因为他们是许西的父母，更是因为小时候你外公救过他一命。”唐庭衍淡笑道，“她以为将二老搬出来就能说服你爸回心转意，可是心从来都不在她身上，何来的回心转意？她这杀手锏亮错了时候，将你外公外婆牵扯进来，只会让她身边最后的支持者都失去。”

    陆晚对他的话听得一知半解，来不及多问，电梯门打开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门外角落里的张老太太和许存康，她迫不及待要和他讲道理，连找个地方坐下来都等不及。

    门口是离开的必经通道，陆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唐庭衍的脚步走了过去。

    “当初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对小娟，不会辜负她，现在你却害得她跑回家来哭！你疼晚晚我没话说，晚晚是我外孙女，我也疼她，但这不是你冷落小娟的借口！你是因为看晚晚和小西长得像，睹她思人吧！小西都死了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她，你这样对小娟公平吗？小娟为你生儿育女，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无怨无悔付出，你的心就是铁打的，当真这么无情，几十年了还不能喜欢她？”张老太太说得激动，没有注意到身后走近的二人。

    “我和许娟之间的事和晚晚无关，和小西更没有关系，妈，是许娟她”

    337

    “小娟怎么了？小娟还能对不起你？小娟对你怎么样，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就连当年你和小西出.轨，她也原谅了你们，没说过一句怨恨的话！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看不下去小西的所作所为，可她却一直求我不要生小西的气！这么好的女人，你还想她怎么样？”

    张老太太说到激动处，身体发抖，许秋平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怒，她的话咄咄逼人，令许存康脸色不太好看，许秋平安慰说，“两夫妻在一起久了哪有不吵架冷战的，没什么大不了，回去两人好好沟通。你妈性子急，你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说完，他便想拉着张老太太离开，有些后悔放任她过来。

    张老太太刚想甩开他的手，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据我所知，当年我爸是和我妈先在一起的，他们谈了很多年恋爱，一直都是互相喜欢。”

    张老太太诧异地回头，陆晚走到她面前，抿了抿嘴角，表情淡淡，“具体他们为什么分手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俩的心里始终都有、并且只有对方。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却纵容娟姨和他结婚。既然娟姨当年都不怪我妈，还劝你们原谅她，那我不明白现在叫你们过来责怪我爸，是为了什么。”

    她听到张老太太的这番话，心里蹿起一股莫名的火苗，控制不住想要为自己母亲争辩几句。她现在也是一个母亲，但无论橙橙做任何事，她都不会放弃她，将她赶出家门。许西会落到自杀的地步，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她只为许娟争一个公平，那许西应有的公平，又该找谁要？

    唐庭衍揽住她的肩，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而后抱歉地冲张老太太一笑，“我先带晚晚回去了，她刚受了点伤，又是孕妇，所以情绪不好，您别跟她计较。”

    张老太太还没从陆晚的话里反应过来，许秋平上前一步急急问道，“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唐庭衍轻轻摇了下头，似乎不想多说，“抱歉，我们先走了。”

    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唐庭衍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护着陆晚上车，低声哄了她几句，她脸上的神情总算有了好转。许秋平刚要收回视线，就听见身后的人开口道，“爸，妈，我也有事先走了。”

    许存康头一次，没有等到他们的允许，转身朝着停车位走去。

    许秋平怔怔地看着他开车离开，车子驶出好远的距离，身边的张老太太才缓过神，不可置信地说，“存康这是干什么？晚晚又是干什么？难道他们觉得还是我的错不成？”

    许秋平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拍拍她的手背，无言地拉着喋喋不休的张老太太离开。

    …………

    许存康开车回家，许娟果然不在。

    许娟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整日都喜欢呆在家里，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精心装扮，烤烤蛋糕，看看电视。她是个脾气和性格都很好的女人，两人结婚这么多年，甚至都没吵过架。

    看着眼前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房间，许存康心情复杂，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和了解过许娟，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许存康叹口气，上楼去到卧室，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他想自己暂时需要和许娟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找了半天，没找到前段时间陆晚送他的手表，不知道被许娟收到哪去了，许存康在家里翻了个遍，想起楼上还有间杂物房，平时都是房门紧锁，许娟说里面放的是一些杂物，很乱，他也不甚在意，从未进去过。从香港的家里到搬来b市，她都要将家里的房间弄一间出来做杂物房。

    许存康看着上锁的房门，有些头疼，又不想找许娟，最后打了电话给开锁公司。他平时工作忙，在家的时间不多，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家一点都不了解，茶杯放在什么位置，衬衫放在哪一格，全都是许娟一手打点，他甚至，连家里房间的钥匙都没有。

    很快，开锁公司的人就来了，两三下便将那锁打开了。

    “一百五十块钱”那人话还没说完，眉头突然一皱，看向黑漆漆的房内，“什么声音？”

    许存康也听见了，某种东西在地面蠕动发出的沙沙声，像是从自己的神经上爬过，令他头皮发麻。他感觉到未知的危险，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便看见一团绿莹莹的东西从房内蹿出来，速度很快，从两人的脚边溜过，很快就消失在了另一间打开的卧室门内。许存康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便听见开锁人一声大叫。

    他转过头，便见那人捂着腿一脸痛苦惊恐地蹲在地上，正拼命将咬着他的腿不松口的玩意扯开，而后朝着远处一扔。

    这回许存康看清了那是什么一条绿色的蛇。

    “你在房间里养蛇，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那人见鬼似的吼，“有没有毒啊？你得加钱啊！”

    许存康呆滞了一瞬，他根本就不知道房间里有蛇，又怎么会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那人虽然吓到了，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他觉得人工饲养的蛇不可能有毒，但被咬痛了，心里难免有些愤怒，没好气地说，“你倒是给钱啊！”

    许存康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将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有一千左右，“不好意思，你去医院看看吧，钱不够的话，我一会儿再给你送过去……”

    他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给他。

    开锁的也是个老实人，见他态度好，又给了不少钱，心里的气也便消了，挠了挠头，“够了够了，我可不是讹钱的人！”

    他将钱揣进兜里，然后将工具箱背在背上，临走的时候开玩笑地和许存康说，“我之前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养蛇人不会被蛇咬，难道冷血动物也有感情？后来看电视解密才知道，原来是养蛇人会在自己身上涂一种东西，闻到那种气味，蛇就不会咬那个人。现在养猫养狗已经过时了，流行养蛇了。”

    338

    许存康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送他走，开锁人一瘸一拐地离开，直到听到关门声，许存康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那间黑漆漆的房间。

    里面已经没有了沙沙的声音，黑暗就像一个血盆大口，在那里潜伏着，带着未知的恐惧。他不知道里面还会出现什么另类的东西，光是跑出来蛇就够令他震惊。

    那几条蛇不知道蹿去了哪里，还会不会爬回来，会不会咬他，许存康有些心紧，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颤抖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着门内照去。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除了地上一个打开的笼子，就只有一张沙发一个正面镶墙的大壁柜和一个矮桌。

    沙发上扔着一条毛毯，矮桌上有两瓶酒，许存康将电筒照向壁柜，惊得手机差点落在地上。

    壁柜里，满满陈列着的都是蛇的模型，各式各样的蛇，木雕，水晶，石头……

    如果是一个爱好养狗的人收集了许多狗的模型，没有人会感觉到震惊，可看到满柜子都是蛇的模型，许存康后背竟溢出一层冷汗。

    他伸手开了灯，房间里一下子亮起来，充满了昏暗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或许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房间里有些冷，许存康走进去，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音。

    他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第一次审视眼前的一切，他和许娟结婚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个爱好，更不知道家里就在和他睡觉的房间一墙之隔的地方，养着一群蛇。

    刚才看见那开锁人被蛇咬的瞬间，他的脑海里就冒出一个不确定的念头，他想起了橙橙的腿伤。

    无缘无故，怎么会在那片树林里被蛇咬？他去过无数次，从没遇见过蛇。

    咬开锁人的蛇是无毒的，因为冷静下来，他想起自己在书上见过那种宠物蛇，所以才给了钱，麻烦他自己去医院处理一下。他要留下来寻找一个答案。

    许存康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第一层的抽屉，里面是一些文件之类的杂物，他随手翻了翻，竟是许娟写给他的情书，看信件的颜色，恐怕是很多年前写的，却一直没有给过他。

    他大概看了几封的内容，猜到大概是初中时候的，许存康抿了抿嘴角，将那些信放回原位，又打开第二层。/>　　  第二层却是一些玩偶，漂亮钢笔之类的东西，他翻了两下便合上了，准备打开第三层。

    突然，他听到最下层的抽屉里又发出那种沙沙的声音，似乎是自己开抽屉的声音惊动到什么。许存康想也没想，立刻用脚抵住抽屉，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第三层的抽屉里没有声音，拉开了一条封，确定里面没蛇，这才打开。

    这一层，里面是厚厚的日记本，二十多本的样子。每一本的封面都写了日期，大概是想给老了之后留下一些方便翻阅的回忆。

    日记本是密码形式的，他打不开，干脆全部拿了出来，抱着一摞日记本走出房间，迅速关上门。

    他没有带走任何行李，而是用箱子拖走了一箱日记本，许娟回去发现那间房间被打开了，日记本丢了，一定会到处找他，所以许存康用了助理的身份证去开了一间酒店。

    锁上门，他用找来的钳子随手撬开了其中一本，翻开

    “今天，我爸爸来接我回家了。原来b市这么漂亮，原来医院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除了医院和舅舅家，我还没去过其他地方呢。”

    “我见到我妹妹了，我妹妹长得真好看，有好多好多的漂亮娃娃和漂亮衣服。”

    “今天，隔壁的小哥哥送了许西一只钢笔，真好看，我也想要。”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许西呀，都没人注意到我，我今天仔细照了镜子，其实我长得也还可以啊。”

    “我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我每天都想见到他，和他在一块就很开心。”

    “他送了许西一个好漂亮的城堡模型做生日礼物，我的生日他都不记得。”

    “真讨厌，为什么许西总和他在一起，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在医院耽误了学习，我也应该和他们一个年级，一个学校。看见他俩在一起就烦，许西就喜欢这种所有男生都围着她转的感觉，虚荣。”

    “爸爸要送我回蓉城去治病，可能要去很久。等我回来就跟他表白。诶，好舍不得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为什么天生有病的人是我而不是许西，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

    许存康手指颤抖，手心一片滑腻，几乎要拿不稳日记本。他不敢置信，内心复杂的情绪翻涌着，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许娟的心里一直是这样想她妹妹的，那些在人前表现出的对许西的疼惜爱护都是假的。而许西有什么好事，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立马想到许娟，只要许娟想要，她什么都可以给她，甚至是……自己心爱的男人。

    当年和许西分手，就是因为许娟向她坦白，两人那段时间总是因为许娟吵架，年少负气，却不知那一分手就是一辈子。

    许存康闭了闭眼，感觉到一阵疲惫痛苦。扪心自问，她虽有犯错，但夫妻之间，小错小摩擦的问题，都能靠包容和理解去原谅。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至于走到离婚的地步。这些年来，许娟一心爱他，照顾他，是一个人人都夸的好妻子，何况两人还有女儿。不至于离婚，不应该离婚，但他却连见也不想再见许娟。

    …………

    第一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班主任。

    走进教室，看见第一排显眼的位置空空如也，班主任皱了皱眉，看向橙橙，“王莹子怎么没来上课？”

    她知道橙橙和王莹子是亲戚。

    “我也不知道。”

    班主任没再说什么，等到第一堂课下课，才走到走廊去给王莹子的家长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里温柔的女声，抱歉地说，“白老师，不好意思，莹子受伤了，这两天不能来上课了。我今天忙着照顾她，忘了给她请假，让你担心了。”

    班主任一听，连忙理解地说，“哦，没关系！莹子没事吧？哦，没事就好，那好好养伤！”

    橙橙站在一边，将电话的内容都听了去。

    昨晚偷听到爸妈聊天，说王莹子昨天跟着她妈去闹事，脸上很明显的五指印。

167别人的家事

    “该不会是被许娟打的吧？我看王莹子突然变得很怕许娟的样子。那一巴掌可不轻，再怎么样也是个小孩，不该下这么重的手。我们今天这样阴她，她回去会不会又打孩子？”

    想到她妈昨晚的这番话，橙橙不免有些担心王莹子。

    虽然王莹子很讨厌，很可恶，但出于本能的同情心和正义感，橙橙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她，如果真是被打伤到住院的地步，她一定要帮王莹子报警。

    放学，是唐庭衍的助理易白来接她。

    她有看到短信，她外公找她爸妈有事，这正遂她所愿。

    “我先去一趟人民医院。”橙橙爬上车，想了想，补充道，“我同学受伤住院了，我要去看看她。”

    易白没说什么，开向医院。

    橙橙让易白在车里等她，她不知道王莹子的病房号，到咨询台去查，然后坐上电梯，到住院部六楼。

    她没有直接去找王莹子，而是去找王莹子的主治医生，女医生正埋头在案前写着东西，敲门声试探地响起。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她看向自己，冲她甜甜一笑。

    女医生放下手中的钢笔，微微一笑，“小朋友，有事吗？”

    橙橙走进去，还很细心地关上了门，椅子有些高，她爬得很吃力，气喘吁吁地坐上去了，这才试探地问医生，“姐姐，我是3号病房王莹子的朋友，她伤好些了吗？是因为什么受伤的呀？她现在睡着了，我没打扰她将她叫醒。”

    医生不疑有它，眼前的小女孩大眼睛清澈又明亮，长得特别好看，像是一个洋娃娃，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小女孩偏着头冲她乖巧地一笑。

    “没什么大碍，就是被蛇咬了好几口，幸好蛇是没毒的，否则这么晚来医治，早就没命了。”医生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真不知道她的家长在干什么，孩子被蛇咬了，没人发现，还是自己拖着伤腿从家里走到医院来的，真是可怜，我看着都心疼。”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她也听不懂，讪讪地没再说下去。橙橙震惊了半天，才找到声音跟医生道谢，离开办公室，发现自己双腿都在发抖，有些走不稳路了。

    橙橙震惊了半天，才找到声音跟医生道谢，离开办公室，发现自己双腿都在发抖，有些走不稳路了。

    她原本以为王莹子是被她妈打伤住院，原来不是，是被蛇咬的。想到被蛇咬的痛苦，橙橙心有余悸，不禁更加同情王莹子。

    她走向王莹子的病房，病房门是虚掩的，她正要推门进去，里面传来一道哭声，吓了她一跳。

    “爸爸，我爸爸呢？我要找我爸爸！”

    “你找他干什么？想跟他告状吗？”另一道没好气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他现在连他亲生女儿都不搭理，整个被迷了心窍，还会理你？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悉尼了，还能来b市过这光鲜亮丽的生活？你最好是乖乖听我的话，不要给我惹事，也不要出去乱说，否则我就送你去找你亲妈！”

    橙橙身体一颤，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房间里半晌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近一点，冷不防听见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吓得脸色苍白，猛地转身慌乱地往前跑。

    幸好安全通道就在不远处，她钻进去，拼命往楼下跑，不小心摔了一跤，连痛都感觉不到，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往下跑。

    楼上很快便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下来，橙橙死死捂着嘴巴，仿佛身后有鬼追赶一般，楼梯橙橙绕绕，看不到尽头，而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里一阵绝望，莫名生起一股恐惧。

    好在终于看到了亮光，橙橙一口气冲到大厅，见到大厅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这才松开了口气，拔腿跑出医院。

    易白在靠在车门边抽烟，看见橙橙失魂落魄地出来，连忙摁灭了烟头，拉开车门。

    “易叔叔，快开车！”橙橙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尖锐。

    易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上车，发动车子。

    橙橙捂着狂跳的心口，气喘吁吁，一张脸憋得通红。从后视镜里看去，许娟冲出医院，正站在门口，一脸苍白地怔怔地望着她，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一对上，橙橙吓得膝盖发软，后背溢出一层冷汗。

    而许娟也同样是满心的害怕和慌乱，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被橙橙听去了多少，懊恼地揉了揉头发，转身朝着停车位走去。

    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沮丧，深深的绝望将她笼罩。

    她的好形象全毁了，在许存康心里，她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虚伪的坏女人吧！想到自己那些消失的日记本，一股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昨天，她一时生气将王莹子扔在路边，后来也有些后悔，想回去找她，但被许存康的事闹得心烦，在爸妈家一觉就睡死了过去。今天手机一开机，就接王莹子打来的电话，不知道借的谁的手机，说自己昨天走回家，在家里被蛇咬了，她只记得她的电话，而她的手机关机，她只好一个人又走到医院去，医药费还没付。

    她当即关心的不是王莹子被蛇咬有没有事，而是立马赶回了家去。她的蛇在房间里锁着，怎么会跑出来咬伤王莹子？

    结果，她看见了被打开的房门，和不翼而飞的日记本，以及许存康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

    许娟瞬间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她不停地给许存康打电话，始终都是关机，她到处都找不到他，心里无比的不安。

    那些日记，足以将在她许存康心里彻底打入地狱，她真后悔自己有写日记的习惯。

    许娟烦躁地按了按喇叭，深呼吸一口气。她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日记里没有写很严重的事情，只是一些自己的抱怨和吐槽，希望许存康看在她这么多年对他的一片痴情上，能够原谅她的伪装。她收起自己所有的脾气和性格，为他变成一个温婉贤惠的女人，这是爱他的表现啊，他一定能明白的。

    340

    易白刚将橙橙送回家，唐庭衍和陆晚也回来了。

    “橙橙有点不对劲，你们快去看看她吧。”易白担心地说。

    橙橙缩在卧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突然，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她抬起头，看见来人，起身几步扑进他怀里。

    “出什么事了？”唐庭衍抱着她起身，手指捋了捋她脸上的头发，嗓音温柔。

    橙橙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怀里，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缓缓流淌进自己心里，给了她安心和镇定。

    唐庭衍抱着她出去，厨房里，保姆正在做晚饭，香气在客厅里飘散，陆晚站在餐桌前，在倒牛奶，脚边蹲着懒洋洋的球球。

    她走过来，将温热的牛奶递进橙橙手中，摸了摸她的头。

    橙橙捧着杯子小小地喝了两口，父母在身边，心里那股莫名的阴影和恐惧减轻了许多。但提起医院里的事，她还是有些害怕，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听见的和经历的都说了出来，手指始终紧紧抓着唐庭衍的手。

    陆晚越听，眉头皱得越近，渐渐的，眼中覆盖着一层怒气。她自从做了母亲以后，最听不得的就是小孩被打，被虐待之类的新闻，现在这类事件活生生发生在她身边，她真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冷血狠心的女人，既然不能好好对待人家，为什么要领养她？

    “她妈妈说气话而已，吓唬小孩子的。”唐庭衍轻描淡写地说，摩挲着橙橙的脸颊，“你去看会儿动画片，休息一下。”

    橙橙狐疑地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眼眸，渐渐的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能演戏演多了，将戏里那些狗血的东西也代入到了生活。她乖乖地点头，回书房去做作业，顺便顺走了茶几上的零食。

    等到橙橙上了楼，陆晚才靠过去，挽住唐庭衍的手臂，“我有点怀疑橙橙被蛇咬跟许娟有关系了。”

    她今天也看了许娟的那些日记，知道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在蓉城住院疗养，她舅舅和舅妈在那边照顾她。她提到医院旁边有一家养蛇的宠物店，她被允许走出病房透气的时候，就总去那家宠物店玩。因为那个店里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年龄的男孩子，生病来医院住过一周院，两人认识以后，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后来那个男孩子还是因为生病去世了，许娟受了不小的打击。从那以后，她便开始喜欢养蛇，喜欢对着蛇说话，似乎是潜意识里看到蛇就想到那个朋友。

    其实养蛇也无可厚非，当今社会，养猴子养鳄鱼的人都有，但是联系到许娟教唆王莹子孤立橙橙，她便不得不阴暗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唐庭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便响了，他看见上面的号码，皱了皱眉，随即拿着手机起身，“我接下电话。”

    陆晚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有些烦躁，一定又是工作上的事，最近他的公司似乎出了一点问题，婚礼在即，他两边都忙，她真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而自己怀着孕，能帮忙分担的很有限，不能再给他找麻烦了，调查橙橙被蛇咬的事，还是她自己来吧。

    …………

    没一会儿，唐庭衍从阳台走进来，脸上阴云密布。

    “我要回公司一趟，晚上也许不会回来，你记得锁好门窗。”他说着，取下衣架上的大衣一边穿一边往门外走。

    陆晚送他到玄关处，看了一眼餐桌上保姆正在布置的晚餐，“吃了晚饭再走吧？要不我给你装食盒里，你带去公司吃。”

    “不吃了。”唐庭衍捏了捏鼻梁，哑声道，“公司财务卷了一大笔钱跑了，消息我已经压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又泄露了出去，目前情况有点棘手，我可能最近会比较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晚担忧地看着他，上前从背后轻轻拥抱了他一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唐庭衍转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而后推门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晚过了一周梦想中平淡简单的生活，每天接送孩子，和婆婆逛逛街买一些婚礼需要的小玩意，和许存康吃了两次饭，他最近被许娟的事闹得心烦，几日时间消瘦很多，神情憔悴。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断还是和难以果断抉择，她也不好给任何意见，闭口不提许娟。期间还和白多多一起吃了顿饭，她和刘然的感情出了问题，最近在闹离婚，她不想提刘然，陆晚也尊重她，没有主动问起过。另外，薛青来过一次b市，说好的住上两天，却在晚上的时候被找来的宋文嘉强行带了回去。两人拉拉扯扯，态度暧.昧，陆晚看在眼里心惊胆战，却又问不出口。

    唯一的遗憾，是唐庭衍早出晚归，她已经一周没有见过他了，橙橙每天都问她，唐庭衍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很怕他再离开。

    这天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个噩梦，她不记得梦见了什么，惊醒之后便有些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卧室的门被人打开了，他没有开灯，走到床前站立了一会儿，便准备去浴室洗漱。

    陆晚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拉住他的手，然后趁他回头，扑过去抱住了他。

    唐庭衍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手指拂开她眼前的头发，目光温柔而宠溺，带着疲惫的笑意，“还没睡？”

    她装睡，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思念，缠着他聊天和缠绵，而理智又告诉她，他很累，需要休息，她不能打扰他。

    “事情解决得如何了？”她还是忍不住问。

    唐庭衍搂着她，坐在床头，身上是她所思念眷恋的气息，陆晚闭了闭眼，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这些天来一直空荡荡的心里逐渐被填满。

    唐庭衍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脑袋在她脖颈间微蹭，薄唇摩挲着她的耳畔，柔声说，“有点棘手。唐氏的股票因为消息的泄露有些动荡，这倒不算什么，棘手的是，最近在趁乱大力买进唐氏股票压低股价的人，是孟琳。”

    陆晚愣了愣，从他怀里抬起头，两人的脸距离不过几厘米，呼吸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幽深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忽而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狠狠吮.吸了两下。

    341

    陆晚呆住，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腰际便是一凉，睡衣的衣摆被他揭开，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小腹。

    他欺身压下，两人倒在床上，热烈而动情的深吻让她渐渐有些迷失，不过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最后时刻及时收敛，双臂撑在她的两侧，染着异样情绪的眼眸深深盯着她，胸膛压抑地起伏。

    最后，他也只是叹息一声，手掌拍了拍她，无奈又有些郁闷地起身，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漱冷静。

    想到还有漫长的几个月时间要煎熬挠心，陆晚也有些无奈，靠在床头，手指揪着被子，调整着呼吸。等到唐庭衍从浴室出来，她也已经平静了心情，主动掀开被子，等着他过来。

    两人往被子一躺，她便贴过去，腻歪地搂着他，小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满足地闭上眼睛，“睡吧。”

    “过两天就是爸的生日，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唐庭衍冷不防地说。

    陆晚一愣，睁开眼，“爸的生日，为什么要给我送礼物？”

    唐庭衍笑吟吟的，没再说什么，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端。

    “睡觉。”

    陆晚十分好奇，想着他要送自己什么礼物，有些失眠了。耳边是他很快均匀的呼吸，她盯着黑暗里他模糊的脸部轮廓只是一团黑影，连翻身都不敢，生怕打扰到他，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她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唐庭衍已经走了，身边的位置早已经凉了下去，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上午在家陪橙橙背台本，休息的时候两人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无意看到了一条新闻，正在报道说唐庭衍和江氏银行合作，已经成功解决了唐氏最近的问题，陆晚松了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总算是度过了难关，这些天她真替唐庭衍担心，若不是怀孕了，他非要她在家里修养，她一定会去他身边帮忙。

    日子在慵懒的生活里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唐父的生日。

    这天下午，一家三口去渝北的一家玉器店里取东西，是早些日子在这里订制的一盘玉棋。唐父不主张过大张旗鼓的生日，所以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便饭而已，他邀请了许存康，不过许存康去了外地，要晚上才能赶回来。

    唐宁母亲一家人也来了，唐飞带来了女朋友，经历了唐宁的事，唐宁母亲如今对儿女的婚事看得很开，已经没有门户之见，不再阻止唐飞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唐瑶刚生了孩子，在国外和董继的父母住在一块，两位老人帮忙照顾着她，董继也过去了。

    唐飞带来的女孩子很羞涩，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橙橙叫了她一声小婶，小姑娘羞得一脸通红，嚅嚅地应了一声，不自主地往唐飞身后躲。唐飞很照顾她，吃饭的时候不停给她夹菜，陆晚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吃饭的时候，唐宁母亲问起最近关于唐氏那点新闻，唐庭衍正在给陆晚剥虾，眼皮也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我听说，是和孟琳有关？”

    唐飞问了一句，唐宁母亲立马在桌下踢了踢他，瞪了他一眼。

    唐庭衍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我们公司去年来的财务，也是孟西顾介绍过来的。人倒是挺靠得住的人，做事能力也很强，他喜欢孟琳，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低估了他喜欢孟琳的程度。这次是我疏忽了。”

    “人无完人，你又不是神，哪里能永远不出错，永远不栽跟头的？”唐母难得严肃，语重心长地说，“不过那孟琳做得也太过分了，嘴上说着喜欢你，却要害你。”

    “小女孩子，得不到就因爱生恨。”唐父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

    唐庭衍将他杯里的酒填满，接着他的话茬说，“爸说得对。这次多亏了爸提供的意见，唐氏才能平安度过难关，爸，来，我敬你三杯。”

    “大舅酒量不行，二哥你少跟他喝点。”唐飞在一旁提醒道。

    一听这话，唐父立马不乐意了，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就仰脖子干掉了杯里的酒，然后又接连喝了两杯，没好气地说，“我酒量不行？我年轻的时候可以一人喝趴一个团！”

    唐飞撇撇嘴，“我不信。”

    “不信，那我们来喝喝看啊！”唐父立马动手倒酒，旁人拦都拦不住。

    唐庭衍笑吟吟的，配合地和他喝了好几杯，唐飞也不停地给他敬酒，眼看着唐父的脸开始泛红了，他还是来者不拒地喝着酒。

    橙橙看他俩都在敬酒，犹豫了一下，也端起酒杯想敬酒，被陆晚一把端走了。

    她讪讪地继续啃自己的鸡腿，那边，唐飞已经拉着唐父转去花园里‘饮酒赏月’了。

    都是成年男人，又是在自个家里，唐母和唐宁母亲也没拦着。陆晚没有忘记唐庭衍说的今天要送自己一份大礼，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先带橙橙上楼洗漱，哄她睡觉。

    花园里，唐父已经彻底被唐飞灌醉，脑袋不停地往下拽，唐飞也好不到哪里去，站起身，摇摇晃晃，快要站不稳脚。

    “二哥，我已经帮你将大舅灌醉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啊！”唐飞舌头打结地说完，挥挥手，朝着屋里摇摇晃晃走去。

    唐庭衍嘴角含笑，目光清明，他瞥了一眼面前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在嘟哝着什么的唐父，不疾不徐地在他面前坐下。

    “爸。”唐庭衍摇了摇他的手臂，温和的嗓音，“你喝醉了？”

    “胡说八道！”唐父一下子跳起来，而后双腿一软，往地上栽去，唐庭衍连忙扶住了他，扶着他坐下来。

    “真的没喝醉？”他无奈地问。

    “没有！”唐父瞪着眼睛，努力表现出清醒的样子。

    唐庭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不信。”

    唐父又气又急，“那要我怎么样你才信？”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想起来，清楚地回答，我就信你没喝醉。”

    唐父毫不犹豫地点头，“行，你……你要问啥，你说！”

    342

    唐庭衍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嘴角的笑意隐去，目光淡淡，“你还记得许娟吗？为什么你让我不要去招惹她？”

    唐父愣了愣，似乎有些迷糊，皱起眉头，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唐庭衍耐心地等着他，端起酒杯摇晃了一下，慢慢地轻饮。

    “许娟啊，我当然记得！”唐父一拍桌子，打了个酒嗝，而后口吃有些不清地开口，“那个女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啊！给自己的亲妹妹下药，安排男人去强.奸她，害得人家被父母捉奸在床赶出家门，和男朋友分手，抑郁自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女人？”

    唐庭衍怔了怔，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很多事，剥丝抽茧般，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你怎么知道，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唐庭衍平静地说。

    “我唐父一辈子不骗人，行的端做得正！”他似乎被侮辱了一般，气得脸涨红，而后说，“我和许家那老头子打过交道，认识他两个女儿。那次，是我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战友介绍过来的小子非要请我吃饭，想来我们部队找一个清闲的差事。碍于战友的面子，我去了。那个小子一开始也没啥毛病，就是喝多了之后开始乱说话。我送他回去，刚好在走廊里碰见许老头子的小女儿许西，那小子拉着人家不停问，那天晚上爽不爽，要不就从了他做他的女人之类的话，被许西一同过来的那男人往死里打了一顿。最后他招架不住，说是她姐姐和他做了交易，他上了她妹妹，她保证他平安无事，并且给他一千万感谢费，人缺钱的时候恶向胆边生，他是无辜的，全是她姐姐的主意。”

    唐父虽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思路却是非常清晰的，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事，感慨地叹息，端起手边的酒又喝了两口。

    “不知道许西是接受不了自己被强.奸过的事曝光在人前，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亲姐姐这样对自己，过了没多久就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然后自杀了。”

    唐庭衍握紧手中的酒杯，眼中有暗潮涌动。不远处的院门口，伫立着一道黑影，他朝着那道模糊的黑影看了一眼，而后语气平平地继续问自己的父亲，“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说出来？”

    “我没说？我怎么没说？”唐父的声音徒然变大了一些，语气激动，忿忿不平，透着一丝无奈，“但人家说了，她已经没有一个女儿了，不能再失去另一个。我还能说什么？”

    …………

    许存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唐家的。

    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兜转，深夜空旷的三环路，冷风从车窗外灌进来，将他的心吹得一片冰冷。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似乎是被冻得麻木了，竟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不知不觉，竟将车开到了b中，这所百年名校，时过境迁，很多建筑已经修建得和当年不一样了，连街边的小店也没有一家是认识的。

    许存康迷茫地走在校园里，他记得操场后面有一个湖，湖水是和护城河连在一起的，上学那会儿，很多小情侣在这里约会，那时候，男生的校服，右手边的反光条会在黑暗里发蓝色的荧光，而女生的校服，会在黑暗里发红色的荧光，正是为了提防那些晚上在湖边约会的小情侣。

    许存康记得，大冬天的，他和许西将校服扔在教室里，跑来湖边聊天，两人双双冻感冒，之后说什么也不肯脱校服了，和其他情侣一样，冒险穿着校服出来。

    保安的哨子一吹，草丛里一片红蓝色的光，像是萤火虫四处乱蹿，他俩手牵着手，一路笑着逃亡，恶作剧般的雀跃。

    遥远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地涌上脑海，许存康呆呆地坐在湖边，刺骨的冷风吹在身上。

    他一直以为许西和他分手，是因为喜欢上了许存康，分手时，她一脸冷漠地和他说的那番狠话，他之后很多年午夜梦回都会想起，无论过去多少年，依然会让他痛苦。

    许西生下孩子自杀，他一直以为是为了许存康，直到后来知道陆晚是许西和他的女儿，他又以为是她不肯原谅自己娶了许娟，对他的报复。今天亲耳听到唐父的那番话，将可笑的真相赤.裸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才明白许西有多爱他。

    心仿佛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冷风终于灌了进去，心脏里的血液被冻得逐渐停止流动，尖锐的疼痛一点点强烈起来，仿佛要窒息一般。

    许存康痛苦不堪地闭上眼睛，从未有过的万念俱灰，他睁开眼，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一种想要追随许西而去的冲动。他想去另一个世界找她，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跟她说，如果有来生，我依然会爱你。

    可他在湖边呆坐了一夜，最终也没有选择跳下去，而是拖着灌了铅似的沉重的双腿离开，开车驶离学校。

    他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对女儿的亏欠，想要为许西讨回的公道，这些事没有做完之前，他绝不会去死。

    …………

    许娟还没起床，便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小娟，快起来！存康来接你回去了！”门外是母亲欣慰的声音。

    许娟一下子清醒，坐起身，雀跃又有些紧张，飞快地穿上睡衣，光着脚跑了两步，感觉到脚底有些凉，连忙折回去穿上鞋，然后匆匆忙忙跑出去。

    楼下的沙发上，许存康正襟危坐，面前的茶杯冒着热气。

    许娟小心翼翼地走近，这些天，她正愁要如何去补救和许存康的感情，如何让他原谅自己，没想到他竟主动上门来接她了，看来两人几十年的感情，不是不深厚的。

    “存康。”许娟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拉住他的手。

    许存康的手很凉，浑身都散发着寒气，冻得她哆嗦了一下，他缓缓抬眼看向她，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疲惫又颓废。

    许娟吓了一跳，伸手探向他的脸，“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343

    许存康一向是很讲究的人，在她的记忆里，除了和许西有关的事，从未让他这样颓废h脏乱过。

    脑海里许西的名字一闪过，许娟便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脸，许存康便起身避开了。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一件事。”许存康淡淡的口吻，听不出喜怒，许娟抬头看向他，看见他眸色深得可怕的眼睛，心跳没由来的漏了一拍，不安油然升起。

    许存康转身将沙发上的文件袋打开，拿出一份似乎是文件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没再说话，许娟看向那份文件，看见“离婚协议”四个字，瞳孔猛地一缩，手指不由得攥紧。

    她刷的一下站起来，直勾勾地望向许存康，嘴唇颤抖，声音也是颤抖得厉害。

    “你什么意思？”

    许存康淡淡地望向她，目光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其他的什么东西，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内心。许娟莫名有些害怕，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口腔里一片血腥的味道。

    “我们离婚吧。”许存康终于还是说出了她最害怕听到的五个字，这是她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许存康会这么狠心，所以这些天虽然担忧，也最多是以为他会责怪自己，会生气。

    她不过是让王莹子在班上带领同学孤立橙橙而已，就这么一件事，他至于和自己离婚吗？

    许娟不服气地望向他，目含怒气，“不是因为橙橙的事吧？那件事，我已经跟你道歉过，也跟陆晚和橙橙道歉过，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你说过要原谅我的。”

    许存康抿了抿嘴角，事到如今，她竟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看他不说话，许娟上前一步，情绪激动地问，“不是因为橙橙，那是因为许西吧？你看了我的日记，看到我说讨厌许西，你生我的气？”

    “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为什么总是装出一副和她姐妹情深的样子？”许存康忍不住问，语气带着压抑的情绪，“她将你当做很重要的人，她很在乎你，甚至你说喜欢，她连我都想过让给你。”

    许娟讥讽地笑起来，“她在乎还来破坏我的家庭？我们都结婚了，她还和你偷.情，甚至怀了孩子，她就是这样在乎我的？”

    许存康握紧拳头，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冷声道，“是你一开始破坏的我们！我和许西门当户对，互相深爱，本来可以幸福到老，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上天安排，命运弄人，你怎么能怪我？”许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角泪光闪烁，颤声说，“是你喝醉了和我发生关系，我怀了你的孩子，没有抱怨一句，甚至承受着世人的辱骂和鄙夷，也没将孩子的父亲是谁说出来，我这样保护你，后来是你自己说要娶我，到头来，你却说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什么？错在不该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傻傻的陪伴了这么多年，奢求你会放下许西，看到我的好！”

    “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告诉你吗？” 许存康眼睛通红，上前一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许娟，许娟一脸惊恐，用力掰着他的手，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恐惧的面孔。她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的手就有可能拧断自己的脖子。

    窒息的痛苦，也比不上心里的痛苦，许娟突然很想笑。

    就因为她讨厌许西，他便也讨厌她，甚至想要掐死她。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么，恐怕连许西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他竟是这样爱许西，自己竟低估了他对许西的感情。只是他越爱许西，就显得她这么多年的付出越可笑，你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在他眼里却什么也不是。

    “许存康！你这是在干什么？”张老太太从楼上闻声赶下来，吓得脸都白了。她将客厅留给他们夫妻二人，原本以为他是来接许娟回家的，她想让他俩好好说说话，化解了之间的不愉快，却不料听到楼下一阵吵闹。

    张老太太慌忙上前去掰他的手臂，厉声道，“许存康你疯了吗！”

    许秋平不在家，她一个人拗不动许存康的手臂，又气又急。

    好在，许存康并没有真的将许娟掐死，松了手，狠狠将她甩到沙发上。

    许娟如同破败的玩偶，跌坐下去，整个人都是呆滞无措的。

    她捂着自己胀痛的脖子，大口大口喘息。

    张老太太一巴掌朝着许存康的脸上挥去，被许存康伸手拦住了。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许存康冷冷地看向许娟，而后将目光投向张老太太，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记得了，我想妈妈应该不会忘记，毕竟，那也是她的女儿，就算偏心，也好歹是自己的女儿。”

    张老太太闻言，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她没听懂许存康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此刻深痛恶绝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但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安，她下意识攥紧手指，而后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许存康直勾勾地盯着她，靠近一步，淡淡的语气格外的平静。

    “妈妈，你帮她回忆一下，当年她是如何害自己的妹妹，找人强.奸她，令她被赶出家门，最后抑郁自杀的？”

    张老太太猛地僵住，如同一道闷雷打在自己头上，将那些她最不愿意回想的，可耻的不堪的记忆都打醒。

    许存康冷眼看着两人均是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眼前的老妇人已是七八十岁的年龄，头发都已花白，不知道许西死后的这些年，她有没有梦到过她？有没有梦到她质问自己妈妈，为什么你要包庇她？

    被噩梦缠绕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这种滋味，他也体会了几十年。

    “你……”许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仿佛是石子在喉间磨动。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拼命强装镇定，指甲都将掌心掐出了血，可眼中的惊慌还是出卖了她。

    “你听谁说的？谁这么恨我，要这样污蔑我？”

    344

    那件事只有家里几个人知道，就连她爸妈也是后来听唐父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子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了，许存康怎么会知道？

    除了唐父，她想不到其他人，心里充满了恨意，等她处理好和许存康之间的事，一定会报复那个老头，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就算他说了又怎么样？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她不承认，谁能将她怎么着？许娟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心里镇定了许多，安抚地拍了拍张老太太的背，眼泪汪汪，委屈地说，“妈，你别生气，存康一定是被谁欺骗利用了，不知道是谁这么坏，非要让我家庭破散才开心？”

    她的话虽没有明说，但字语之间的意思，都是指向陆晚，许存康又怎么会听不懂？如同一桶油浇在他的怒火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娟，到了这一刻，她还死不承认，甚至想要倒打一耙，挑拨他和晚晚的关系？她当他是傻子吗？

    是啊，他是傻，才会被她装出来的温婉表面所欺骗，才会与狼共枕了这么多年！

    “存康。”许娟抬眸看向他，眼泪簌簌掉落，红着眼睛溢满背悲伤，“我是你的妻子，你不相信我，却要相信别人的话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接触了这么久还感觉不到吗？是，我是嫉妒小西，嫉妒她拥有健康的身体，从小在爸爸妈妈的身边长大，拥有漂亮的外表，大家都喜欢她，甚至我最爱的男人也对她痴心一片，眼里完全看不到我。但我只是在日记里偷偷抱怨而已，换做任何人，设身处地站在我的立场，都会抱怨，抱怨不代表我会真的伤害她！我做过的事，我会承认，比如教唆莹子不和橙橙玩，但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不会认！我心里是很爱小西的，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许存康气得发抖，他从没发现许娟竟是这样的伶牙俐齿，一改平时唯唯诺诺跟在他身边唯他的话是从的模样。她的一番厚颜无耻的狡辩，他争论不赢，但是非公道，孰是孰非，不是被她一张巧嘴就能颠倒黑白的。许存康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张老太太，“事实究竟如何，您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没有必要再多说。小西善良，在天之灵大概也不会怪您，我也不会怪您，只希望来世，她不要再做您的女儿。”

    张老太太膝盖一软，瘫坐在地。

    许存康目不斜视地走向许娟，将那份离婚协议递到她面前，将笔也递了过去，语气平静，“我今天过来，目的不是要逼你承认你当年做过的事情。你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早就没有良心了，又怎能奢望你现在能悔过？”

    许娟脸色一白，正要争辩，许存康打断了她，“把字签了吧，我们好聚好散，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的话虽没有愤怒的语气，却字字如同针刺进她耳中。

    许娟死死攥紧手指，盯着眼前的离婚协议，不肯去接他的笔。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哀哀地说，“存康，我们夫妻多年，一直幸福恩爱，家庭和谐。我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你真要这么绝情狠心吗？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是有人陷害我，想要破坏我们的家庭。你想想萧萧，想想这些年我有多爱你，你忍心抛弃我们母子吗？”

    许存康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动，无论许娟表现得有多可怜，这一次，他都没有再心软。

    “你的爱太自私，太可怕，我要不起。”他冷冷地说完，将离婚协议往她再次推近了一些，“萧萧已经大了，不存在抚养权的问题，她会理解我的决定。”

    记忆里，许存康从未有过这么绝情的时刻，以前，只要她哭一哭他就会心软，他是个老好人，也见不得女人的眼泪。

    怔怔地望着他冰冷的面孔，眼中的嫌恶和压抑的仇恨刺痛了她的心。

    许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到头来，却只得到他的恨。

    “香港的房产全给你，另外，我会再给你三千万的赡养费。”

    许存康说完，朝着门外走去，他已经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具体的事项，他会让律师来和她谈。

    “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身后响起一道冷然的声音。

    许存康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许娟平静坚定的眼眸。她已经停止了哭泣，脸上没有半分之前的柔弱无助。

    她拿起面前的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然**在手心，将那些碎片紧握成团。

    “我陪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操持着这个家，你现在要为了一个死人和我离婚？我不会同意的，要离婚，分居两年后你再去起诉吧。”

    她说完，看也没看许存康一眼，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

    许存康被气得够呛，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直到张老太太的哭声响起，他才回过神，僵硬地转身离开许家。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背后，张老太太自责懊悔的声音渐渐远去。

    许存康回到酒店，刚坐下，门铃便响了，竟然是陆晚。

    “你怎么来了？”许存康定了定心绪，让她进来坐。

    “你没事吧？”陆晚淡淡地问了一句，目光难掩担忧。

    许存康抿了抿嘴角，转身走进屋里，倒了杯水递给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沉默地喝着。

    他自然想得到，昨晚的一切都是唐庭衍安排好的，故意灌醉唐父，故意让他听见那些话。

    “我听说”

    “没事。”许存康笑了笑，放下水杯，“吃晚饭没？出去吃饭吧。”

    陆晚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袖。

    许存康回头看向她，陆晚神情犹疑，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道，“你这样住在酒店里也不是办法，我和唐庭衍跟家里商量过了，你搬来唐家住段时间吧，家里客房很多，等你找到新房子，再搬出去。”

    345

    不等许存康拒绝，她便转身走向衣柜，从角落里拿出他的行李箱，开始替他收拾行李，“唐庭衍和橙橙在车里等我们，爸妈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

    许存康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烁了一下，终是没有拒绝她。他也想多点时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这些年来欠这个女儿的实在太多了。当萧萧穿着漂亮衣服，背着新书包，接受着最好的教育，睡着公主床的时候，他的小女儿却在乡下粗茶淡饭。后来去了陆家，甚至还不如在乡下，至少在乡下有人疼爱，不会受欺负和打压。

    “走吧。”陆晚拖着行李箱，越过他往外走。

    他的东西很少，行李箱和衣服都是新买的，两三下就收拾好了。

    等电梯的时候，陆晚目不斜视地看着楼层跳动的数字，冷不防说了一句，“我妈不会怪你的，你也别内疚了。今后要好好的。”

    许存康朝她看去，电梯门却在此时打开了，陆晚走了进去。

    两人保持着距离站在电梯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虽然已经和解，但要一下子变成亲密的父女关系，谈何容易？更何况，许存康是不善表达的人，陆晚更是个慢热的女人。

    电梯在四楼餐厅打开，呼啦啦一下子涌进来一群人，陆晚被迫往许存康身边靠了靠，两人被人群挤得越来越近。

    陆晚皱了皱眉，她担心被挤到肚子，正准备伸手护住，许存康已经双臂一伸，撑在她的头两侧，将她护在臂弯和墙壁之间，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空间。

    周围的人再拥挤，也无法靠近她，陆晚不自在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别扭得厉害，心里却涌起一阵暖意。

    办了退房手续，走出酒店，唐庭衍的车招摇地停在路边，他又将他那车牌号张扬的车开了出来，陆晚发现周围有好几个记者在躲着偷偷拍照。唐庭衍不可能没发觉，却若无其事地在帮橙橙组装手工玩具，车窗打开着，任由那些人拍照，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外公。”橙橙放下手工玩具，往许存康怀里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上次那个冰雪世界啊？”

    许存康摸了摸她的头，“周末带你去。”

    橙橙眼睛一亮，捂着嘴偷笑几声，开心地将脑袋靠在许存康肩上。

    路上，唐庭衍接了一个电话，他接电话向来是听得多说得少，陆晚只听见他嗯了两声，等他挂了电话，朝他看了一眼。

    唐庭衍目不斜视，没说什么，要么是不方便说，要么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她便也没问。

    下车，许存康抱着橙橙站在一边等他俩，橙橙跟个小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看来自己的决定没错，在唐家，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还有橙橙陪着他，他根本没时间去想不开心的事。时间会冲淡一切烦恼，好过他一个人在一边伤春悲秋钻牛角尖。

    唐庭衍将后备箱里的行李箱拿出去，陆晚伸手去接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唐庭衍揽着她的腰，没将袋子递给她，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将你外公叫来了。”

    陆晚立刻警惕地看向他，“你又想干什么？”

    昨晚的‘大礼’真是有惊无喜，她和唐母出去叫他俩进来吃宵夜，不巧刚好听到那番话。虽然一直都不喜欢许娟，但她压根没想到她是这样表里不一的锦里毒蝎，听到父母那些往事，心里真不是滋味。

    “易白刚打电话说，许萧萧回来了。”唐庭衍只说了这么一句，陆晚便默契地瞬间会意了他的计划。

    “我外公身体不好，别让他知道这些事。”陆晚坚不同意他‘借刀杀人’，许娟做的那些事，张老太太一直瞒着许秋平，就是怕许秋平受刺激。

    唐庭衍不予置否，“既然要离婚，知道是早晚的事。我已经跟医生咨询过了，你外公现在的身体，这点打击还是承受得起的。我叫他过来，家里人多，七嘴八舌的总能说些话安慰到他，而他现在回去看到许娟和你外婆那模样，恐怕受的刺激会更大吧？”

    陆晚不做声，他说得有道理，但她心里还是很不安，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决定替母亲讨回公道是否做错了？人都没了，还要什么说法？闹到许家和许家都鸡飞狗跳……

    唐庭衍看出了她的心思，揽紧了她的肩膀。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冲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他。

    她不可以再优柔寡断，不可以再同情鳄鱼，有些事可以不计较，但有些事，分毫必争。

    唐父没给唐庭衍好脸色看。

    酒醒之后，从唐母嘴里知道自己昨晚说了些什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那混小子算计了。

    竟然连自己的亲爸都坑，这个卖爹求荣的东西！

    “到我书房来。”饭吃到一半，唐父终于忍不住推开面前吃了一半的米饭，板着脸转身朝楼上走去。

    唐庭衍面色如常，将橙橙碗中的山药夹走，夹进陆晚碗中，“小孩子要多吃鸡肉补充蛋白质。”

    橙橙翻了个白眼，恨恨地咬了一口鸡腿。谁不知道是因为她妈喜欢吃山药，他恨不得将一整盘山药都护在她妈面前让她一个人吃，自己夹一片都不行！

    唐庭衍跟在唐父身后，慢吞吞地走进书房，门还没合上，一个砚台朝着他的脑袋砸来。

    唐庭衍早有准备地躲开，脸色都没变一下，笑吟吟地走过去，“爸，生气对身体不好啊。”

    “你可不就是想将我气死？我要真气死了你才开心吧！”唐父胸膛直起伏，脸色铁青，瞪着唐庭衍，“人家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给拆散了，你不觉得自己很缺德？”

    唐庭衍收敛了笑容，目光浅淡，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

    他看向唐父，一本正经地问，“和害死自己心爱女人的人在一起，算是家？”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至少她对她丈夫是一心一意，夫妻俩恩爱幸福，别人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168号码

    “被害死的是我老婆的妈妈，怎么就不计较了？”唐庭衍抿了抿嘴角，“那也不是别人家，那是我老婆的爸爸。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唐父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差点晕厥，一掌拍在桌上，怒吼，“你以为我就没有正义感吗？我没有为那许家小女儿打抱不平吗？可你知道那许娟是个什么人吗？她就是一个疯子！有些事你不知道”

    唐父话还没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陆晚迟疑的声音响起，“爸，我外公来了，还有……许萧萧。楼下现在很混乱，奶奶出国度假，现在家里只有您能主持大局了啊。”

    唐父愣了愣，随即拉开门风风火火地往楼下冲，一边安慰陆晚，“没事，有我在！你在楼上待着，远离混乱！”

    他一走，陆晚便紧张地上前挽住唐庭衍的手臂，担心地问，“爸没有为难你吧？”

    她一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激烈的骂声，赶紧来打断了唐父。

    唐庭衍笑得春风和煦，搂着她的腰靠近，吻了一口，“我老婆怀孕之后情商好像也变高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陆晚瞪着他，“你说我以前没情商？”

    唐庭衍挑眉，拉着她的手往楼下走，“下面什么情况？”

    陆晚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皱了皱眉，“诶，许萧萧……真是脑子少一根筋。许娟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放任许萧萧跑过来闹呢？这不是正中你的圈套吗。”

    唐庭衍笑了笑，“许娟除了利用女儿打亲情牌孤注一掷，还有别的选择吗？”

    陆晚无声叹息了一口气，可惜她高估了这张亲情牌，许存康对许萧萧，似乎没有很深的感情。

    …………

    还没走下楼梯，便看见一道穿着黑色裙子的身影站在沙发前，背对着她，后背都在发抖。

    陆晚没走太近，站得远远的，唐母已经将橙橙带了出去，顺便强行拖走了唐父。

    “你为什么要和妈离婚？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那个女人是谁？”许萧萧怒视着许存康，尖锐地逼问。

    许存康皱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但还是耐心地解释，“离婚是我和你妈之间的问题，萧萧你现在这么大了，不需要我们操心和照顾，所以希望你尊重父母的决定，不要干涉。”

    “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肯定是你出.轨了对不对？”许萧萧气愤地质问，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离婚的理由，她妈爱了她爸一辈子，不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肯定是她爸的问题！

    “存康，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秋平紧紧拧着眉头，坐在一边，脸上乌云密布。一过来便在院子里遇见许萧萧，她拉着自己哭哭啼啼，说她爸要和她妈离婚。他虽然也很生气，但不像许萧萧这么不讲理，许存康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清楚他的为人，绝不是一个花心，三心二意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能让他说出离婚这种话，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否则他一向老好人，不可能态度坚决毫无回旋之地的要离婚。

    “外公，您就别问了，萧萧你也别问了。”唐庭衍叹口气，无奈地说，“爸爸他已经够痛苦伤心了，就让他在这边好好静静吧。有橙橙陪着他，爸不会做傻事的。”

    陆晚不禁瞪了他的后背一眼，他可真混蛋，连她爸都拉出来当枪使！

    许存康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在意，从许秋平和许萧萧同时从门外进来那一刻，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就算唐庭衍不这样做，他也打算去找许秋平说清楚，他辜负了他一个女儿，如今又要辜负他另一个女儿了。

    “做傻事？”许秋平一下子听出了苗头，困惑地看向许存康，“是小娟做了什么吗？”

    “外公，有些事您不知道比较好，诶，算了吧。”唐庭衍假惺惺地在一边煽风点火，装模作样，看得陆晚正想走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有什么话就说清楚！”许萧萧没好气地说，她最烦这种欲言又止的，如果给不了她一个合理的理由，说什么她也不同意他俩离婚！

    唐庭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陆晚身边，捏了捏她的手，陆晚不满地看向他，他笑吟吟地望进她眼里。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给许存康倒了杯水，“橙橙好像去隔壁家看动画片了，您过去看看她吧。”

    听出她想支开自己，却不知道她是欲擒故纵，许存康目光一闪，望着她温柔的侧脸，像极了许西的一双眼睛，心里一颤。

    “你给我走开”

    许萧萧看见陆晚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就来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爸妈离婚，跟这个女人一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在中间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许存康冷冷地打断，“她告诉你我们离婚了，没有告诉你离婚的原因？”

    许萧萧看向他，头一次见到许存康露出这种冷漠厌恶的神情，眼皮不禁一跳。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把话说清楚，你回去转告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加害，像她这种心术不正手段狠毒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叫她好自为之吧！”

    许存康根本不想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可一见许萧萧朝着陆晚吼，他的心里便升起一股无名怒气，不由得想到了许西所蒙受的委屈和痛苦，这些都是许娟带给她的，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愤，何况只是说几句重话？

    “我问你，什么意思？”许秋平嘴角颤抖，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目光。

    许存康看向唐庭衍，后者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外公，爸现在在气头上，你别将他的话往心里去。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否则若真是娟姨找人强.奸了晚晚的母亲，外婆这么多年不可能包庇她，毕竟死的那个可是她的小女儿！”

    347

    许秋平如遭雷击，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唐庭衍。

    当年的事他当然还记得，他的妻子在气头上将小西赶出了家门，等到他从韩国赶回来，小西已经和陆华迅速在一起了。他真是糊涂，怎么就没有想到，许西宁愿被世人戳着脊梁骨唾骂也不肯打掉和许存康的孩子，这么喜欢许存康，又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偷.情鬼混，还是在自己家里？

    许秋平跌坐在沙发上，脸上覆盖着一层颓败的死灰。陆晚看着他一下子弯下去的脊梁，担忧地上前，许秋平拂开她的手，摇摇头。

    小西，他可怜的孩子，竟是受了这种委屈和痛苦，而他全然不知，甚至还失望地对她说，陆华是真心待她，希望她以后安分跟陆华在一起，不要再去找许存康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小西的死，他也是帮凶！

    “不可能，我妈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肯定是有人陷害她！”许萧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唐庭衍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她转眸看见了他身后的陆晚，手指指着她，上前一步，“是你对不对！你嫉妒我们一家人过得幸福，想要抢我爸爸！你利用我爸对你妈的感情，破坏我的家庭！”

    陆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唐庭衍就一脸痛心地说，“我也觉得不可能，就像之前知道你曾给我下.药试图和我发生关系逼我娶你时一样难以相信！”

    许秋平猛地抬起头看向许萧萧，眼中的震惊渐渐变成了失望。

    这就是他疼爱的女儿，和他引以为傲的外孙女！做出这些混账事来！

    许萧萧脸一红，想要争辩，目光和唐庭衍幽深的眼眸一对上，竟像是被点了哑穴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

    唐庭衍说得没错，这点打击，许秋平的身体还是承受得了。

    他要回家，唐庭衍主动提出开车送他，顺便将许萧萧也带走了。许萧萧心里很乱，留在唐家和她爸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她爸明显主意已决，态度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婚似乎是离定了。她想回去向她妈问清楚，顺便商量一下要怎么做。

    心里有些不甘心，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说，“妈她真的很爱你，她被送去医院了，一定是你的话刺激到她，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许存康深深看了她一眼，感觉格外的疲惫。许娟身体不好，也是他一直以来迁就她照顾她的很大原因。她受不得刺激，这些年他连吼她一句都不曾有过。现在听到她身体不好，生死未卜之类的话，他却已经无动于衷了。这或许就是报应吧？她只是躺在医院里而已，而许西却孤零零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唐庭衍直接开车去中心医院，许萧萧皱着眉头看向窗外，一下飞机就接到她妈妈的电话，在电话里一通哭诉，哀求她劝劝她爸，不要和她离婚，她刚走出机场，就碰见易白，易白问她是不是去医院看她妈，还说她爸在唐家，总裁劝他去医院看看，他不肯去。

    许萧萧心都凉了，当即打车去了唐家，现在冷静下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许娟的病房里，张老太太沉默地守在旁边，失神地望着她的脸。

    听见开门声，张老太太缓缓回过头，见到进来的三人，微微一怔，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料到他们会来。

    她将目光重新投回到许娟的脸上，她已经睡着了，浮肿的眼睛，眼角泪迹未干。

    张老太太的心情很复杂，对许娟的感情也很复杂，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惩罚她的过错，但被伤害的那个也是自己的女儿，作为两人的母亲，没有人会比她更煎熬痛苦。

    “小西的事……是不是真的？”许秋平走过去，盯着妻子的后背，哑声问。

    张老太太一声不吭，像是没有听见，许秋平上前握着她的肩，将她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问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张老太太深深看了他一眼，抿着嘴角还是没说话，但许秋平一下子就明白了，颓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心里仅有的一点侥幸都被冷水浇灭了。

    房间里充斥着压抑的气氛，许萧萧有些不安，偷偷看了一眼唐庭衍，见他也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中有戏谑的神情一闪而过，她的心猛地一沉，慌乱转开视线。

    “为什么？”许秋平突然抬起头，愤怒地朝着张老太太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害死的那个可是你的女儿！你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她？”

    张老太太望着他，肩膀颤抖，双手紧紧握着拳。她望着许秋平通红的带着失望和怪罪的眼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哭出了声。

    “那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难道要连另一个女儿也没有吗？小娟生下来就有病，从小就受病痛折磨，在其他孩子快乐玩耍的年龄，她只能呆在医院里。我心疼她，不忍心责骂她，但不代表小西死了，我不难受啊！可我又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许秋平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愤怒缓缓消褪，缓缓变成了平静。他平静地看着张老太太，平静得有些渗人。病房里，谁也没有说话，张老太太的哭声无助又清晰。

    许秋平深呼吸一口气，“你难受么？你当年将小西赶出家门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一个女孩子怀着身孕，离开了家人该咋么生存？你根本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在乎她会不会给家族蒙羞！影响你的仕途！你难受什么！”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小娟，是我对不起小西……”张老太太哭得快要喘不上气，痛苦无助，伏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垂着头。

    许秋平看她这样子，心里气得厉害，胸膛直起伏，却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闭了闭眼，转过身去，本想出去抽根烟冷静一下，冷不防身后响起一道虚弱却冷然的声音，“爸，你这样对我公平么？”

    348

    许秋平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许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吃力地坐起身，靠在床头，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她的手指揪紧被子，愤怒地盯着许秋平，“许西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做父亲的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不是吗？可是你现在，是想要杀了我替许西报仇吗？”

    许秋平脸色铁青，阴郁地看着她，“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许娟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罢了！你永远不记得我的生日，永远不知道我上几年级，连开家长会都会走错班级！你的心里只有许西，她才是你的女儿，你对我从来没公平过，上天也对我也从来没公平过！我无论做什么，都只是靠自己的本事在努力争取想要的东西，因为我不像许西，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命运的眷顾！”

    许秋平听着她的满口歪理，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原来在她的心里，一直都对自己怀着深深的怨恨，她怨恨他偏爱许西。或许吧！或许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疏忽，对她缺少关心和教育，她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难逃其咎！

    可是

    许秋平忍不住苦笑一声。

    “许西的出生就是为了给你配骨髓，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上天没有对你不公平，对不起的是许西。命运若是眷顾她，该死的就是你，而不是她。”

    许秋平说完，转过身去，声音淡淡的，“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许娟呆若木鸡地坐在床头，病房里什么时候变得空荡荡的，她也不知道。

    只剩下许萧萧，小心翼翼地呆在她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许娟呆呆地望着墙壁，许秋平的一番话在她脑海里回荡。

    “许西的出生就是为了给你配骨髓，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上天没有对你不公平，对不起的是许西。命运若是眷顾她，该死的就是你，而不是她。”

    许娟想起许西以前总是将自己的玩具，衣服，都送给她，甚至是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但因为自己也喜欢，她毫不犹豫地送给了她。她不好意思接，许西笑了笑说，“我们是姐妹啊，没关系。”

    大学的时候，她假装喝醉了酒，跟许西坦白自己喜欢许存康，还借酒装疯要她离开他，将他让给自己。那次，许西沉默了很久，第一次没有毫不犹豫地说，你喜欢就给你，我们是姐妹，没关系。

    不过后来，她果然总是和许存康吵架，知道她也喜欢许存康，她再也没办法毫无牵挂地和许存康在一起。她便趁机介入他们之间，不停地制造误会，直到他们分手。

    许西和许存康分手的时候，她开心得快疯了，以为这样自己就有了机会，终于可以和许存康在一起了。谁知道之后的很长时间，许存康都没有正眼看过任何女人，大家都说，他这辈子就算不和许西在一起，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她很慌，不安，因为她也感觉到，好像的确如此。

    于是，她便用许西为借口，将他约出去，和他谈心，在他的酒里下.药……

    “妈，王莹子来了。”许萧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娟回过神，转头看去，病房门口，探进来一道小小的身影，王莹子忐忑不安地望着她，两人的目光一对视，她便哆嗦了一下，小脸发白。

    许娟发现这几天王莹子猛地瘦了很多，她盯着她看了半晌，淡淡道，“进来。”

    王莹子也住在这家医院，其实她的伤已经好了，但许娟这些天没时间管她，将她扔在这里，让她再住一段时间。

    王莹子踌躇地走到病床前，小手不安地揪紧，怯怯开口，“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外公外婆他们了，橙橙她爸爸说您住院了……”

    “别跟我提他！”许娟面色一冷，沉声打断了她。

    王莹子顿时吓得不敢说话，有些无措地看向许萧萧。

    许萧萧翻了个白眼，看见她就烦，推了她一下，没好气地说，“走开，别站在这里挡路。”

    她倒了杯水，端到许娟手边，将药递给她，“妈，就算爸要和你离婚，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话音刚落，许娟一扬手将她手中的水杯打落在地。

    “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许娟阴鸷的双眼盯着许萧萧，几乎嘶吼般，咬紧的牙关都在颤抖，“他想要负我，我不会让他如愿！”

    许萧萧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水杯落在地上摔碎，那飞溅的碎片还是没能避免地溅在了她的脚背上，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敢吭声，缓缓攥紧手指，低下了头。

    王莹子看见她紧绷的下颌都在颤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以前她不明白许萧萧为什么会对许娟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许娟发火的样子真的很恐怖。

    “都怪你！”许娟抓起手边的花瓶就朝着许萧萧砸去，许萧萧连躲都不敢躲，好在花瓶只是砸在她的右肩上，一阵闷痛，没有伤到脸。从小到大，太多次这样的情景，她早已明白，越躲越会被打得很惨。其实她已是三十出头的成年人，早就不用受许娟的气，被她摆布，但许萧萧已经习惯了屈从。

    “你也是他的女儿，从小还在他身边长大，为什么抢不赢陆晚那个野种？！”

    王莹子默默地往许萧萧身后缩了缩，脸上被许娟打过的那巴掌，仿佛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娟的脸色，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不小心踩到了许萧萧的鞋后跟，许萧萧晃了晃，扭头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王莹子吞咽了下口水，正要道歉，一股厉风朝着她脸狠狠刮来。

    王莹子被一巴掌刮倒在地，手掌心用力压在水杯的碎片上，痛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349

    许萧萧喘着粗气，心里的怒火正找不到地发泄，她便自己朝着她的枪口撞上来。看见王莹子的手掌下有血迹蔓延出来，她愣了愣，随即面色恢复如常，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阴冷道，“都怪你！所有的事端都是从你来我们家开始的！你就是个扫把星！什么事都办不好，只会给我妈拖后腿！”

    王莹子痛得大哭，无措地望着自己扎着一片玻璃碎片血肉模糊的掌心，剧痛遮盖了恐惧，被许萧萧这么一吼，又很委屈，忍不住大声争辩道，“要是知道来你们家会受这种罪，我才不来b市！我宁愿在悉尼孤儿院！你们全都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爸爸！”

    说着，她哭哭啼啼地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受伤的手朝着门口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王莹子没有回头，加速往门口跑去，下一瞬，手臂便被人从身后用力拧住。

    她吃痛地转过身，对上许萧萧愠怒的面孔，许萧萧瞪了她一眼，侧脸讨好地对许娟说，“妈，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你供她吃供她穿，还送她去最好的学校，她不仅不懂感恩，还说这种话，真是太可恶了！”

    许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手背上，被强行拔掉了针头，针孔还在冒血。

    王莹子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自己，尖叫，“救”

    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许娟反手一把椅子砸在了手臂上。

    一声闷响，王莹子被砸倒在墙角，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连许萧萧都吓了一跳，秉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地看向许娟。

    许娟面孔扭曲，极寒的面孔上覆着一层阴郁，眼中冷光闪烁。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王莹子，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是不是你？”

    她蹲下身，手指掐住王莹子的脖子，缓缓用力，通红的眼睛，“是不是你跟他说过什么，所以他才这么讨厌我，要和我离婚？！”

    王莹子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抬手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可是手臂一抬起，就是一阵撕裂的痛，痛苦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掉。她瞪大眼睛望着许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中是惊慌的无措，和对死亡的恐惧，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离，她渐渐的感觉快要窒息。

    许萧萧不安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同情，即害怕她掐死，又不敢出声阻拦许娟，心急如焚。她若真被掐死了，自己在场也是帮凶啊！她最近绯闻缠身，过去的很多被压下去的丑闻都莫名其妙被扒了出来，好几部准备找她做主角的电影都换了人，连代言的几个广告都不打算和她续约了，这风口浪尖上，要是再跟命案扯上关系，她就不用在娱乐圈混下去了。

    好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是来查房的医生，“许娟女士？”

    许娟如梦初醒，眼中疯狂的恨意和迷茫冰冻住，她迅速松开手，拉着王莹子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转变为担忧和心疼，在医生推门而入的瞬间，摸着王莹子惨白的脸温柔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是因为腿上的伤还没好所以摔倒的吗？”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王莹子无力地趴在她肩头，大口大口喘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即使开得了口，也不敢再向谁告状了，她完全相信这样做许娟一定会杀了她。

    手臂上钻心的痛，大概是骨折了，痛得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掉落，混着脸上的泪水，湿漉漉一片。医生看出她的异样，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连忙摇头，往许娟冰凉的怀里缩，生怕被医生发现自己身上的伤，而后许娟又要打她。

    医生给许娟做完检查，吃了药，重新挂上点滴，药效上来，她很快便睡着了。

    王莹子跟在许萧萧身后出去，走到没人的角落，许萧萧将她拉到一边。

    “今天的事，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有你好看！”她低声威胁道。

    王莹子已经痛得麻木，手臂无力地垂着，毫无知觉，她低下头，虚弱的声音，“我不会说的，今天是我惹妈妈生气了，妈妈教训我是对的……”

    她唯有这样忍气吞声，果然，许萧萧的语气软了一些，甚至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目光复杂。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要再惹我妈生气！她高兴了，你才能好过！”

    “我知道了，萧萧姐。”

    许萧萧看她实在有些可怜，总归有些不忍心，大概是因为自己也从小被打到大，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吧。她叹了口气，拉着王莹子，“我带你去小医院看看手吧！你也不要在医院呆着，让妈看见心烦了，明天回学校上课去！”

    王莹子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说，“我一定会帮妈妈出气的。”

    许萧萧满意的点点头，她妈说得对，孩子不打不成器，被打了几次，这小孩聪明了很多。

    …………

    王莹子是不敢再回那个有蛇的家里了。

    许萧萧带她去私人医院看手，刚到医院门口就接到电话，有事要离开了。她扔了一些钱给王莹子，便没再管她。

    王莹子从医院出来，数了数身上还剩几百块钱，为了省钱，她执意接手的时候不打麻醉，医生看她可怜，免费给她上了麻醉药。

    为了省钱，她还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睡了一晚，半夜实在有些冻，偷偷地找了间没人住的病房溜了进去，

    几百块钱只够住一晚酒店，今后她又住哪里呢？王莹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迷茫又烦躁。

    手臂上吊着绷带，麻醉药效过后的痛感一点点清晰起来，她皱着眉头，在街上走着，冷不防看见一家餐厅的橱窗内，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还放着一个礼物盒子。

    王莹子情不自禁走过去，手掌贴在玻璃窗上，羡慕地看着那个蛋糕出神。她喜欢吃甜食，特别是蛋糕，这个蛋糕还是她喜欢的粉红色……

    350

    正幻想着自己坐在这个蛋糕前，切下一块用小叉子喂进嘴里，冷不防，两道熟悉的身影在餐桌前出现。

    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正在兴奋地说着什么，手舞足蹈，面前鬓角斑白的男人，微笑听着她说话，目光温柔。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橱窗外呆若木鸡的这道小小身影。

    橙橙惊喜地看着面前的的蛋糕，眨眨眼睛，又看向旁边的盒子，欣喜地问，“外公，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许存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周末，本想带你去游乐园的，你去拍戏了，只能补一份礼物给你。”

    “谢谢外公~”橙橙喜滋滋地抱着盒子，忍住想要动手拆礼物的冲动，“我爸和我妈怎么还没来？”

    “刚打过电话了，他们在建设路堵着。”

    橙橙撅嘴，眼巴巴地望着那个蛋糕，真的好想吃了啊……

    这时候，许存康的电话响了，他拿着手机走去角落里，橙橙晃荡着双腿，将礼物盒子放在身边的沙发上。

    眼角的余光一转，便看见了隔着一道落地窗站在她面前的王莹子，吓了她一跳。

    她差点快认不出王莹子了，怎么突然瘦了这么多？半边脸肿起，好几处伤口，血痂还没掉，是新弄出来的伤口。

    她又被她妈打了？橙橙皱起眉头，注意到她吊着绷带的手臂，心里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想起当初在悉尼时，那飞扬跋扈的王莹子，如今却满身都是伤，狼狈不堪，身上的裙子都脏兮兮的，似乎很久没换衣服了。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王莹子便转开了视线，紧绷的下颌颤抖得厉害，像在极力隐忍着情绪。

    她握着拳头，僵硬地转身，离开这刺痛她眼睛的场面。

    “王莹子！”身后响起橙橙的声音。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手里抱着那个礼物盒子，气喘吁吁地追上她。

    橙橙跑到她面前，将手中的盒子往她怀里一塞，“送给你！”

    她不太会安慰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看她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礼物盒子看，猜想她一定很想要。虽然自己也想要，但她觉得王莹子实在太可怜了，还是送给她，让她开心一点吧。

    王莹子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盒子，抿着唇一声不吭，橙橙安慰地说，“你妈妈那么坏，你还是不要跟着她了！只要你以后做个乖孩子，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我回去给我爸爸妈妈说，让你来我们家住！”

    她就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看着王莹子可怜，全然将她以前对自己的不好抛在了脑后。橙橙走在路上看见流浪猫狗都要抱回家，看见一个父母双亡被养母虐待的同班同学，更是不可能撒手不管。

    可惜人和动物不同，动物一定会感激收留它的人，而人却不一定。

    王莹子感觉自己仿佛抱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

    她没好气地将盒子砸在橙橙脚边，冷冷地看着她，“我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你有什么好炫耀的！滚开！”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橙橙愣了愣，捡起地上的盒子，里面的粉红色小裙子露出一个角。她从背后拉住王莹子的手臂，耐心地说，“我没有炫耀，王莹子，我”

    “我让你滚开！”王莹子不耐烦地一甩手，将橙橙猝不及防地甩了出去。

    旁边就是川流不息的街道，橙橙后跌了几步，踉踉跄跄，一只脚踩下了人行道。

    王莹子怔了怔，看见她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双手在空中挥舞，极力想要站稳，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想做点什么让许娟高兴，只要她高兴了，就会和从前一样疼她，她不想再挨打了。

    王莹子深呼吸一口气，趁着周围没人，上前一步往橙橙肩上狠狠推了一把。

    橙橙后跌几步，终于彻底摔倒在路上，车辆疾驰的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倒在地面，车子根本来不及刹车，朝着她飞快地撞去。

    王莹子站在人行道上，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稚嫩的脸上是和她年龄完全不符的阴狠。

    她兴奋得肩膀发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幸福的未来生活。没有了橙橙，班上的男同学说不定都会喜欢她，她妈妈会很开心，给她买很多很多蛋糕……

    突然，一道巨大的冲力从旁边刮来，将她撞到了一边。

    她还没看清是谁，只见那道黑影冲过去，一把将橙橙搂紧怀里，用身体彻底地护住她。

    那辆疾驰的小车，也在距离橙橙不到半米的位置急急刹住了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有病啊？”车窗内，探出一张惊魂未定的面孔，朝着橙橙愤怒地咆哮。

    那道黑影也被吓住了，面孔紧绷，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抱起怀中的小女孩，转身抱歉地对那车内的人说，“sorry！”

    车内的人骂骂咧咧，最后看他怀里的小女孩被吓得脸色发白，实在有些可怜，也不忍心再骂下去，讪讪地开车走了。

    唐庭衍抱着橙橙走到人行道上，吓傻的陆晚如梦初醒，狂奔过去。

    “橙橙！”她紧紧地搂住橙橙的肩，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刚才车子撞过去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停止了，耳朵里一阵嗡鸣，什么也听不见了。

    橙橙哆哆嗦嗦地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将脸贴上她的面颊，没有说话，如同受惊的小兔子，愣愣的，下颌还在颤抖。

    “没事了。”唐庭衍吁了一口气，安慰地将她俩搂进怀里。

    陆晚捂着嘴，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就这样静止了好几秒，在唐庭衍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突然，她放开橙橙，转身朝着王莹子走去。

    王莹子愣了半天，直到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才渐渐回过神，害怕地想要起身逃走。

    陆晚抓住她的手臂，几乎是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刚好抓着的是她受伤的手臂，王莹子痛得哇哇大叫。

    陆晚下意识松开了手，脸上怒气未消，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说什么她也不信这么小的孩子会可怕到这种程度。好在有惊无险，否则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今后她再也不会对王莹子有半点同情之心了，她和许娟一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唐庭衍走到她身边，将怀中的橙橙递给她，出声打破了僵局。

    351

    “你先带橙橙进去吃饭。”

    “我要报警！”

    “警察会相信她蓄意杀人吗？她才七岁。”唐庭衍说，“你和橙橙都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陆晚紧抿着唇角，盯着王莹子惊恐的眼眸。今天的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会处理的，听话。”

    唐庭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抱着孩子一声不吭地走进餐厅。

    …………

    王莹子握紧拳头，看着走到她面前来的男人。

    “上车。”他淡淡的说，声音没有喜怒。

    她才不会傻到跟他上车，她差点杀了橙橙，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我不去！”王莹子说完，拔腿便要跑，身后没有传来追她的脚步声，她有些奇怪，正要回头，幽幽的嗓音低沉地说，“我只是跟你谈谈。但你不听话，我就会打电话给你妈妈，说你来找我，求我带你离开她。”

    王莹子一下子僵住，双腿仿佛灌铅一般。

    唐庭衍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勾起嘴角盯着她。

    这个女孩经历了这么多事，比一般孩子早熟，自然明白他话里的利害关系。她的早熟和橙橙不同，橙橙是在娱乐圈见惯了是是非非，从小又在单亲家庭长大，但她身边的人给了她很多很多爱，她又是乐观积极的性格，所以知世俗而不世俗，但王莹子，受了太多的打击和黑暗，主观意识里汲取了成年人为了生存和生活而衍生的狡猾、自私、不择手段。

    王莹子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忐忑不安地坐在后座，一副听天由命的无力感。

    一路上，唐庭衍什么也没说，越是平静，越是让王莹子感到恐惧。她不相信她这样对橙橙，他会无动于衷，一定在心里计划着什么吧！

    看着窗外的道路越来越偏僻，渐渐在往郊区行驶，王莹子害怕地抓紧了怀里的抱枕。难道他是想将自己杀了，抛尸荒野？

    很快，她的想法便得到了证实。

    车子在一片海滩停了下来。海滩的入口，有一块醒目的牌子，私人海滩，禁止擅入。

    周围被一片铁丝网围着。

    一望无际的海滩和海水，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王莹子后退一步，后背却被一只手掌抵住，似笑非笑的嗓音在身后，阴测测的响起，“急着走干什么，我又不会将你扔下去喂鲨鱼。”

    她害怕地回头，身后的人冲她眨眨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眼睛里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寒冷一片。

    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一般，“我觉得喂鳄鱼不错。”

    王莹子脸色一白，连连后退，后背抵在铁网上，再无退路，只能浑身颤抖地惊恐地望着唐庭衍，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庭衍慢吞吞地走近一步，轻笑了一声，“别紧张，海里没有鳄鱼，开玩笑而已。”

    她可一点都不觉得他的玩笑好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突然一转身朝着海滩上跑去。

    海水哗哗地拍打着沙滩和礁石，她急速的心跳混杂在里面，“砰砰砰”，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心神不定，连脚下有一块石头都没有看见，一下子被绊倒在地。

    王莹子吃力地爬起身，一道身影从身后徒然笼罩上来，在她脚下投下一片黑影。

    她大气也不敢出，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额头溢出冷汗，不知道是被摔疼了，还是因为害怕。

    唐庭衍斜睨了她一眼，低头点燃了手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咸湿的海风里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王莹子恍惚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许存康在家里是不抽烟的，许娟身体不好，闻不惯烟味。可是她的父亲却喜欢抽烟，几乎一天要抽好几包，以前她妈妈总因为这事跟她爸爸吵架，控诉她在二手烟的环境里长大，今后会容易生病。

    她突然很想自己的父母，她以前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眼睛一热，冷不防听见面前的人说，“橙橙的事，不怪你，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一定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

    王莹子诧异地抬起头，隔着泪眼望向他。

    唐庭衍微微一笑，“你还记得葛云川吗？我跟他是朋友。前两天，我跟他吃饭提到你，他很心疼你的遭遇，想将你接回悉尼，他想领养你。”

    王莹子愣了愣，葛云川是她悉尼的家旁边的邻居，从自己记事起，两家人关系就很好，常常在一起吃饭聚餐，还一起出去旅游过。她父母出事的时候，葛家人刚好去了旧金山，她还没等到他们回来，就被许娟接走了。

    如果之前领养她的人是葛云川，她现在一定依然过着幸福的生活，因为她相信葛云川夫妇会对自己好，还有葛家的哥哥。父母在世的时候，葛叔叔甚至说要认她做干女儿……

    “许娟根本就不是心疼你才接你来b市，而是想找个撒气桶罢了。”唐庭衍叹口气，幽幽道，“你为她做这些事根本不值得，如果橙橙今天真出了什么事，你就要一辈子背着杀人犯的头衔长大。你的结局只会有两个，许娟继续领养你，动不动就打你出气，直到你被她打死为止。第二个，就是她过河拆桥，不要你了，到时候你一个杀人犯，大家都会对你避之不及，你去了孤儿院，恐怕也不会好过。”

    王莹子目光闪烁，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像是巨石沉沉压在她心里。他说得没错，她为许娟做这一切，根本就是不值得的，她无法忘记许娟的那一巴掌，和用椅子不将她当人似的砸。可她又不敢相信唐庭衍，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地来提醒自己？

    唐庭衍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我说了，我和葛云川是好朋友，这番话我只是替他转告而已。他说了，今后不会再让你受苦，让你一定要站出来揭发许娟的罪行，他才能跟法院上诉，申请解除你俩的领养关系，带你回悉尼。”

    王莹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唐庭衍目光坦诚，笑容真挚，根本不像是在撒谎。她想了想，试探地说，“我要跟葛叔叔通电话！”

    “可以啊。”唐庭衍爽快地答应了，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169心软

    王莹子紧张地握着手机，耳边传来嘟嘟声音，几声之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唐总？”

    王莹子听到他的声音，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委屈地喊了一声，“葛叔叔！”

    电话那头的人吃了一惊，半晌才试探地问，“是莹子吗？”

    “是我，葛叔叔，呜呜……”王莹子颤抖地握着手机，哭得说不出话来。

    “莹子，你不要哭，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要乖乖听唐总的安排，他会帮你的！”那人叹息一声，无奈地说，“可惜我现在在旧金山有事走不开，没办法回来找你！”

    那时候的王莹子还不明白，朋友和朋友之间，不会这么生疏地称呼对方。她实在太开心了，葛云川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仿佛一道光照进了她黑暗的世界里。

    她连忙保证，“我会的，葛叔叔！你在悉尼等我！”

    “好！”

    挂了电话，王莹子整颗心都变得轻松起来。

    唐庭衍笑吟吟地看着她，挑眉，“现在相信我的话了？”

    “你要我做什么？”王莹子深呼吸一口气，仍是无法平静心情。

    唐庭衍打开手机摄像头，镜头对着王莹子，他温和地说，“你将许娟对你做的那些事，如实说出来就行，许萧萧若是也对你做了什么，一并说出来。说出来，我才有办法帮你。”

    王莹子不疑有他，小孩子究竟是小孩子，葛云川的话让她彻底放下了戒备。她一心想快点摆脱许娟，回到悉尼，来不及多想，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引以为噩梦的那些事说了出来，甚至为了讨好唐庭衍，将她对橙橙做的那些事也一并说了，全部推到许娟身上，希望唐庭衍不要记恨她，要恨就恨许娟。

    她说得眼泪掉个不停，加上一身都是伤，看上去可怜极了。

    视频录好之后，唐庭衍满意地收起手机，表扬了她几句，转身朝着海滩外走去。

    王莹子跟上他的脚步，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悉尼？葛叔叔什么时候来接我？”

    “快了。”唐庭衍回答，声音莫名比之前冷淡了许多。

    王莹子没注意，全然沉浸在快要回悉尼的兴奋中。

    她坐在车里，空调的温度适中，不知不觉就舒服得睡着了过去。

    醒来竟发现车子停在医院的门口，唐庭衍打开车门，“走吧，我带你去验伤。”

    看见b市中心医院几个字，王莹子一个激灵清醒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蜷缩在座椅的角落，“我不去，我妈妈在这里住院。”

    唐庭衍一手搭在车门上，望着她，耐心地说，“她今早已经出院了。我大嫂是这里的医生，可以给你开有利的伤况证明。”

    王莹子犹豫了半晌，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医院。

    电梯里人很多，王莹子矮，被重峦叠嶂的人群遮住了视线，看不见楼层的数字，只听见“滴”的一声，唐庭衍道，“走吧。”

    她吃力地挤开人群，跟上他的脚步，走了一段路，发觉有些不对劲。

    走廊尽头的墙上写着住院部几个字，这层楼，和许娟住院的那层楼很像。

    王莹子刚想跑，医生办公室里就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她顿住脚步，冲唐庭衍一笑，“我刚准备出来给你打电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被家暴的小朋友？”

    她将目光投到王莹子身上，王莹子咬着唇，觉得自己或许有些敏感了，他真是带自己来验伤的，只是碰巧在这层楼而已。

    手上一热，她诧异地偏头，唐庭衍微笑地对她说，“走吧。”

    他竟然牵着她的手，目光温和关切，王莹子不由得心里一暖。

    第一次在悉尼见到他，她就很羡慕橙橙，有这么帅的爸爸，原来他不仅帅，心肠还好，他心疼她的遭遇，对她照顾有加。王莹子乖乖地跟着他走向医生办公室，到门口的时候，他甚至用手指捋了捋她脸颊上的头发。

    王莹子感激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刚刚扬起，便听见一道淡淡的嗓音，“亏我还在担心你今天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原来是跟唐总在一起。”

    王莹子如遭雷击，猛地转过头，看见许娟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她后背一凉，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下意识往唐庭衍身后缩了缩，看着她这个动作，许娟目光一冷，闪过莫名的情绪。她站起身，朝着王莹子走去，微笑地站在她面前，“看到你平安没事，我就放心了。以后出去玩，要给我说一声，知道吗？”

    许娟声音温柔，脸色还带着病人特有的苍白，整个人都温和无害，王莹子却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唐庭衍的手臂，不顾一切地脱口而出，“快带我走！”

    唐庭衍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你先验伤，验完我们就走。”

    许娟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如同覆盖着一层冰棱，阴沉可怕。

    她一把将王莹子从唐庭衍身后拉了过去，唐庭衍没有阻拦，只是语气无比敷衍地说了一句，“王莹子不想和你呆在一起，你就不要勉强了，让她跟我回唐家住吧。”

    许娟阴郁的目光扫过王莹子的脸，看向唐庭衍，冷笑连连，“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监护人，她为什么要跟你回唐家？”

    看见王莹子和唐庭衍一起出现，举止亲热，她瞬间便明白了。原来自己屡屡败在唐庭衍手里，屡屡反被他算计，牵着鼻子走，都是因为身边有这个内应！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什么时候跟唐庭衍串通一气的？要不是自己刚好过来拿报告，恐怕会一直被这两人蒙在鼓里，什么时候被害死都不知道！

    许娟越想越来气，抓着王莹子手臂的手因为生气而下意识用力，王莹子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却不敢吭声，因为她看见唐庭衍，丝毫没有上前来搭救她的意思。

    心里的不安和不对劲越来越强烈，但不由得她多想，许娟已经将她连拖带拽地拉出了门外。

    353

    “她回去会不会被打死？”唐瑶担忧地问。她昨天刚从国外回来，今天是她生了孩子之后复工的第一天，做了母亲，对所有的小孩都有隐恻之心，帮唐庭衍做这种事，她心里是很不情愿的。

    唐庭衍收回目光，看向她，微微一笑。

    “不会。”

    …………

    唐庭衍带着春风和煦的笑容回到家，陆晚看向他身后，王莹子没有来。

    橙橙好不容易从之前的惊讶中缓过来，被她外公讲着童话故事哄睡着了，楼下只有陆晚一个人在，开着电视在等他回来。

    陆晚主动拿过唐庭衍的外套，找衣架挂起来，“王莹子呢？”

    她倒不是担心唐庭衍放过了她，以他这种眦睚必报的性格，她反而担心惩罚过头。

    “我把她交给她妈了。”唐庭衍走向客厅，茶几上的水杯还冒着热气，是陆晚刚刚喝过的，他端起喝了两口。

    陆晚呆若木鸡，望着他平常的背影，她突然很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这件事，两人都没有再多提，睡前，唐庭衍坐在床头，在电脑上弄着什么东西。

    陆晚好奇地靠过去，他顺势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陆晚往他胸口蹭了蹭，望向屏幕。

    原来他在看游记，她这才想起，之前订的出行的日子快到了，这次过去除了旅行，还要顺便准备婚礼，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婚纱试好了，婚庆公司定了下来，请柬也已经发了出去。

    “让易白安排就好了，董总还用亲自弄行程啊？”陆晚笑嘻嘻地和他开玩笑，唐庭衍微微一笑，“自己才知道自己想去哪些地方玩。”

    陆晚靠在他怀里，他的双臂环着她的腰，手掌在她的小腹轻轻摩挲，热热**的感觉。陆晚闻言，好奇地去看他安排的行程，看了两行字，脸刷的红了。

    海滩缠绵、观星台缠绵、游艇缠绵……

    这些都是什么鬼？？

    她刚要转头去瞪他，警告他不要胡来，衣摆就被掀开了，隔着睡衣摩挲的手已经不满足了。

    陆晚连忙按住他的手背，低声道，“你忘了医生的嘱咐？”

    “医生昨天和我说了，根据你怀孕以来的检查情况，这个月还是可以适当行房的。”

    说着，他将电脑扔到一边，从背后搂着她，嘴唇在她的耳畔摩挲舔舐。

    如同蚂蚁在耳后的肌肤上爬过，陆晚感觉后背一阵发麻，他很熟悉她的身体，清楚要怎样迅速磨灭她的理智，也不急着进攻，轻柔暧.昧的吻热烈地从她的后颈一路落下，顺着脊梁，时不时咬上一下，不轻不重，如同蜜蜂微微蜇在她的神经。

    难怪他一直在强迫她吃大量的各种补品，还隔三差五将她带去医院检查，只是她没有机会兴师问罪，已经被他吻得意识全无。

    “老婆，我不敢压着你。”唐庭衍躺下身，将她置在自己身上，手掌握着她的腰，幽深的眼眸望着她，目光和嗓音都染着异样的情绪。他哑声道，“你在上面。”

    陆晚双颊一阵滚烫，连脚趾头仿佛都禁不住他的目光，被烫得蜷缩起来。或许是这次时隔太久，她竟有些羞涩，不敢去看他灼灼的眼眸，沿着唇，脸颊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唐庭衍握着她腰的手往身后摩挲而去，似在催促着她。陆晚绷紧了后背，深呼吸一口气，俯身去关灯，手指刚将电源按下，那只灼热的手掌便覆在她的腰窝往下一摁，将她紧贴在自己胸口，深吻封住了她的柔唇。

    …………

    翌日，陆晚睡到下午才醒，遮光的窗帘将屋内营造得分不清昼夜，她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知道已经是三点了。身边的男人还在沉睡中，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照得轮廓分明，更显深邃迷人。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迷恋他了，甚至有一股小女生的崇拜心理，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完美的男人。

    不过自己的这心思可不敢告诉他，否则他今后更要将她吃得死死的，女人嘛，还是不能过分将自己的狂热和依赖表现出来，否则一定会处于感情中的劣势。

    陆晚蹑手蹑脚地起床，去浴室洗漱也是轻轻的，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走到了楼下才敢大声呼吸，生怕将唐庭衍吵醒。他最近很累，疲惫表现在面上，她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今天是周日，橙橙没有上学，但剧组有几个镜头要她去补拍一下，一大早许存康就送她过去了，陆晚起床看手机短信知道的。

    客厅里，唐母和金阿姨头靠着头，仿佛在看着什么东西，窃窃私语。

    陆晚走过去，叫了她俩，两人才发觉她的存在，唐母拉住她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陆晚疑惑地在唐母身旁坐下，金阿姨起身去厨房给她弄午饭。

    “今天网上全是这新闻，所有的头版头条都是。”唐母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语气复杂，夹杂着莫名的兴奋。

    陆晚看向屏幕，硕大的标题吸引了她的视线。

    “劲爆！明星虐童事件！”

    下面的照片，是许萧萧凶神恶煞扬手扇向王莹子的画面，照片很模糊，但看得出来是许萧萧，应该是监控的录像截图，背景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陆晚眉心一跳，颤抖的手指握着手机，往下滑动。

    下面有许娟用椅子砸向王莹子的照片，还有许萧萧和许娟在家里对王莹子拳打脚踢的照片，后面的画面中，她的手臂缠着绷带，应该是最新的照片，是昨天唐庭衍将她送回到许娟手中之后发生的事。若是之前，看见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陆晚一定会很同情王莹子，甚至会心软想要多管闲事将她从许娟手中救出来，但现在她毫无感觉，眨了眨眼睛，目光平静。

    配上媒体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解说，网上炸开了锅，一片沸腾，网友们的愤怒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状态，用最恶毒的话在疯狂攻击着许娟和许萧萧，甚至将许娟的资料都人.肉了出来，扬言要去替天行道教训她。

    354

    而许萧萧，一夜之间从人气明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有的电影电视剧迅速下架，所有的代言公司都迅速和她取消了合作，还联合准备起诉她，要她赔偿巨额违约金。虐童，作为一件社会时事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更何况是和人气明星牵连在一起？粉丝们恼羞成怒，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被许萧萧欺骗了感情，纷纷怒转黑粉，骂着吵着要她站出来给一个说法。

    如今，她算是彻底被封杀了，跌入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新闻的最下面，是一个视频，视频的封面是王莹子。

    陆晚点开那个视频，王莹子站在一片海滩上，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满身的伤口，若不是发生了橙橙差点被车撞的事情，看见她这个样子，连陆晚都会忍不住眼眶一热，她总算明白网友们为什么如此大的怒意和愤忿。

    “大家，救救我，我快要被我妈妈和姐姐打死了。我姐姐是许萧萧，我现在的妈妈叫许娟，我是她们领养的孤儿，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我现在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好朋友，她将我从悉尼带了回来，领养了我，她总是会突然生气，然后没有理由地打我，好疼好疼。我求她不要再打我了，我会听话，她叫我去做的每件事我都乖乖去做，她叫我在学校欺负橙橙，叫我去将橙橙推到车轮下，因为橙橙的妈妈是她丈夫心爱的女人的女儿……我没将她吩咐我的事办好，然后妈妈就很生气很生气，姐姐也很生气，她们打我，用椅子砸我，还说我再这么没用，就要将我扔到海里去喂鱼，呜呜……我真的很怕，求求大家救救我，我快没命了……”

    王莹子泣不成声，泪水将脸上的伤口洗得发红发亮。大家都沉浸在对她的同情之中、以及对橙橙许萧萧两位明星身上的事感到震惊，竟没有人细想，这个视频是谁录的？不过，这也不重要，大家关心的只是如何惩恶扬善。

    陆晚看完长长的新闻，以及下面一些网友评论，心情复杂，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知道新闻的事一定跟唐庭衍有关，昨天，他所说的‘他会处理’，就是指让大众去评判惩罚她们吗？这确实是唐庭衍的风格，借刀杀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手上一点血腥都不沾，却总置人于死地。

    不过她可丝毫不同情许娟和许萧萧，甚至连王莹子，她也认为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唐庭衍这样做，倒是将王莹子放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他会这么‘善良’？

    “人在做，天在看，上天一定会惩罚坏人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唐母感慨道。

    陆晚扯了扯嘴角，腹诽，不是上天在惩罚坏人，而是您的儿子在替他的女人和女儿出气。

    楼上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见唐庭衍走了下来。

    唐庭衍单手系着袖扣，身上穿着西装，仿佛要出门，金阿姨刚好从厨房出来，端着鲍鱼粥，招呼他，“小二，这是要出门？”

    “嗯。”唐庭衍走向陆晚，一边回答，“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吃了饭再出去吧！”

    “不吃了。”

    陆晚起身，唐庭衍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陆晚望着他，目光落在他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吻痕，她一窘，连忙伸手去将他的扣子扣上，生怕被唐母和金阿姨看见，怪令人尴尬的。

    “我会早点回来。”唐庭衍抱了抱她，侧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唐母翻了个白眼，啃着苹果走开了。

    陆晚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车开出了院子，才依依不舍地走回屋里，她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忘了问他关于新闻的事，他突然要出门，是不是也为了这事？

    …………

    帝宫高级娱乐会所。

    某个包厢内。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在泡茶，将滚水注进茶杯里，茶叶在杯中上下翻滚。

    此时，包厢的大理石门从外推开了，他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看见来人，立刻放下茶壶站起身，笑脸迎上去。

    “老板！”

    唐庭衍噙着淡淡的笑容，走进包厢内，大理石门在他身后自动缓缓合上。

    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金边眼镜的男人连忙将泡好的茶双手递上。

    唐庭衍端起茶杯，在手中不急不缓地把玩。

    “老板，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唐庭衍抬了抬眼皮，看向他，眼中眸光潋滟。

    他勾起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嗓音温和，“王莹子那个小女孩，怪可怜的，你没事多安慰鼓励她。”

    “我会的。”

    “对了。”唐庭衍喝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齿间蔓延，“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我今天找您出来，就是想当面和您汇报这件事！”金边眼镜的男人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将一个u盘递给唐庭衍，沉声道，“您猜得没错，您出海的那天，许娟刚好去拜祭过她妹妹，她妹妹就葬在您遇害的那个海滩，这是环海公路的电子眼拷贝……”

    一切都在唐庭衍的预料之中，他没有丝毫惊讶，收下u盘，示意金边眼镜的男人坐下。

    唐庭衍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那男人条件反射要站起身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云川，利用你去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金边眼镜的男人名叫葛云川，闻言，面色严肃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老板，您做事一定有您的道理，我跟了您这么久，绝对相信您并不是外界所说那样冷血无情，您是个很善良的人，人不犯您，您绝不会欺负人。今天的新闻我也看见了，都是王莹子太过分，不能怪您，换做是我的家人被伤害，恐怕我下手会比您更狠。”

    唐庭衍叹口气，面含歉意，“可是你在悉尼生活得好好的，我却将你搅进这场浑水中，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我的命是您救下来的，我当初就说了，今后只要您吩咐，任何事我会竭尽全力去完成！可您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为您做什么，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报答您，我开心还来不及！我以前跟王家是邻居，她妈和我有一些关系……”

    355

    葛云川有些尴尬，那暧.昧的字眼难以启齿。唐庭衍笑了笑，自然明白他要说什么，其实他早就知道，葛云川之所以和王家走得近，是因为他和王莹子的妈妈有一腿，他一直没有提，就是为了避免葛云川尴尬。

    唐庭衍放下茶杯，站起身，“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就算不为王莹子的事，唐氏能够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也要感谢你。”

    葛云川还想说什么，唐庭衍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名字，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出了包厢。

    …………

    陆晚不知道自己的这通电话是否有打扰到唐庭衍，电话一接通，就忐忑地问，“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

    陆晚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刚路过唐氏，看见外面很多记者，我估计是为了许萧萧的事，你若是要出入公司，最好不要走大门。”

    “我知道了。”唐庭衍飞快地说，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他有另外的事要告诉陆晚，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晚挺了挺背脊，坐得笔直。

    餐桌对面的许存康，含笑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失笑。包厢里很安静，他隐隐约约能听见电话里唐庭衍的声音，许存康端起茶杯，还没端到唇边，便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无奈地说，“橙橙被蛇咬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你猜得没错，是许娟放的蛇。”

    许存康手一抖，水杯落在桌上，茶水迅速在桌面淌成一滩，而后顺成一股朝着他身上流去。

    许存康却仿佛没察觉似的，任由茶水从桌上滴落在他的西裤上，神情怔怔的。

    陆晚担忧地看着他，飞快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知道了，晚上回家再和你说。”

    她挂了电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许存康愣了半晌，终于缓缓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许娟到底还做过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他竟然和她同床共枕了几十年！光是想想，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恶寒。

    一顿饭，许存康吃得很沉默，心事重重，陆晚也没说话，默默地吃着东西，味同嚼蜡。这家餐厅是许存康新开的，心疼她每天吃大量补品吃得反胃，偷偷带她出来‘改善生活’。可她此刻却很遗憾地尝不出有多美味了，她只想快点吃完，去找唐庭衍将所有事情问个清楚。

    好在许存康似乎也有事，饭后主动说，“我待会儿要去个地方处理点事，先送你回去吧，甜品改天再带你去吃。”

    “好。”陆晚连忙答应，在车上给唐庭衍发了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回。

    许存康将她送到唐家，交到了唐母手里，才开车离开，一路上将车车子驶得飞快。

    华灯初上，b市的夜晚梦幻的美丽，他先是开车回了许久没回去的‘家’，打开门，家里一片狼藉，和他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收拾过的痕迹，看样子，许娟从那天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他打电话给许秋平，许秋平告诉他，许娟这些天都住在许家那边，只是今天出了新闻里的事，她家被大量记者重重包围，围得水泄不通，连他和张老太太都受了不小的影响，恐怕将面临降职的危险。

    许秋平叹了口气，“她刚刚和我们家保姆换了衣服，保姆在前门引开记者，她从后门偷溜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白天听她讲电话，好像要去什么黎欢伊店里避难。”

    许存康皱了皱眉，他对那个黎欢伊有点印象，她算得上是许娟唯一的朋友了，从小到大都是许娟的小跟班，以前听许娟说过，她好像开了一家酒吧，在杨树街，叫什么‘错爱’。

    “存康，是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我已经跟她妈商量好了，她妈也同意了，我们准备给她一些钱，等这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将她送回香港……”

    “没事。”许存康听出他话里的担忧，和小心翼翼的劝阻，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使罪恶滔天，也终究下不了狠心怨恨，甚至还担心别人怨恨。将她送走，此生不复相见，恐怕已经是老两口想到的对她最大程度的惩罚了。

    “我找她谈离婚的事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考虑之后，没将橙橙的事告诉他们。即使在他俩的伤口上再添一笔，也不过是增加他们的痛苦罢了，难道还奢望他俩大义灭亲，亲自去将许娟绳之以法？两位老人年事已高，他不忍心再去折腾他们。

    …………

    杨树街。

    错爱酒吧。

    许娟坐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将面前的酒全都一饮而尽。

    今天，老板为了她，特意将酒吧清场，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长得很瘦，瘦得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似的，脸上已经有了沧桑的皱纹，和许娟坐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她俩是同龄人。

    黎欢伊没有拦着许娟，端起其中一杯酒，陪她喝，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握着酒杯，和她轻轻一碰，“娟姐，心情不好就放开了喝，喝完睡一觉，什么事都忘记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不值得你的爱，你以后不要再想着他了！五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愁找不到啊？改明儿我就给你重新介绍一个，保准比那许存康有钱英俊，对你还好！你这条件，放男人堆里那可是抢手货！他许存康眼瞎了不懂得珍惜，就让他后悔去吧！”

    许娟仰脖子喝光了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滑进喉咙里，如同火烧。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她几乎从来不出来喝酒，嫁给许存康后，安分守己地在他身边，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可他偏偏就喜欢，那总爱跟狐朋狗友在外面喝酒唱歌的小太妹许西。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你对他越好，他越不珍惜？”许娟泪眼朦胧地转头问好友，黎欢伊的老公也在多年前出.轨了，黎欢伊带着一帮人将那女的强.奸了，还拍了片，然后将她老公打得半死不活，那两人都不敢报警，连医药费都不敢要，黎欢伊和那男人离了婚，让他滚。

    356

    黎欢伊很爱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再嫁，却也没有再提过那个男人。

    “男人嘛，都将那手不能提弱不禁风的美娇娥当做那天上的白月光，总是忽视陪在他们身边，默默照顾他们，关心他们，为他们无怨无悔付出生儿育女的女人！”黎欢伊自嘲地笑，“女人最傻的就是将整副身心都交到一个男人手上，喜欢一个男人，还不如喜欢钱来得实际，男人会跑会变心，钱却会一直陪着你！等着瞧吧，等那白月光真的成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开始为他生儿育女，熬成黄脸婆，很快就是他心上的饭粒子了！”

    许娟望着她笑，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渐渐的变得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沉，可是意识却是清晰的，甚至比平时更清晰，心里压抑的情绪仿佛被打开了水闸，一股脑冒了出来，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痛，全部压积在胸腔里，堵塞了她血液的流动，许娟渐渐感觉手脚发凉。

    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杯中的酒溅出来，洒在她的手背上。许娟伸臂搂住黎欢伊的脖子，将她揽向自己，盯着她咯咯地笑，“好歹那饭粒子还为他生儿育女了，我想生都生不出来呢。就算当年我给他下.药，和他发生了关系，算准了易孕期，都没能怀上……”

    她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手指在杯口滑动，喃喃道，“眼看他俩就要和好了，我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我装怀孕，故意去有熟人的小医院做人.流，故意让安排的记者报道出去，用舆论的压力逼迫我爸妈，让我爸妈去逼迫许西。许西接受不了我怀了许存康的孩子，更出于家里的压力，离家出走跑去了国外，她原本只要不回来，就没有接下来的事，只是她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爸爸身体不好住院，但有我就够了啊，有我在他身边，管她这个离家出走的女人什么事？我和存康都结婚了，她却阴魂不散地回来了！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许娟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她摇晃着黎欢伊的肩膀，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存康和我结婚以后，却一直都不肯碰我，他和我结婚只是出于责任，和心灰意冷的自暴自弃！他不碰我，我怎么有机会怀孕？眼看着肚子该大起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借口去国外养胎，带着心腹保姆离开了b市，等到孩子该出生的时候，再去孤儿院偷偷抱了许萧萧！许西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趁着我在国外养胎，回到b市勾引了我丈夫，还怀了我丈夫的孩子！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该死！要不是因为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定会杀了她！早知道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我当时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下那个孽种，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那个孽种带给我的，她在向我报仇！”

    这些往事，黎欢伊也是有份参与的，她全部知情，许娟大概是喝醉了，突然提起这些事，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恨许西，对许西怀了她丈夫的孩子这事耿耿于怀。

    她也恨许西，当时全校的女生有几个不恨许西的？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夺走了几乎所有男孩子的目光，她当时喜欢的篮球队的那个学长，也是许西的追随者。

    她明明都有许存康了，为什么还要和她的学长一起办黑板报？明知道学长喜欢她，还跟学长说话，她就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不安分的浪.**人！

    黎欢伊想起往事，心里也是怒火中烧，抓起酒瓶直接往嘴里灌，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非但没有将怒火浇灭，反而助长了燃势。

    许娟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说话都不利索了，双臂一伸趴在桌上，脑袋搁在桌面，盯着酒瓶子发呆，眼角缓缓落下泪来。

    “我很想，很想生一个，生一个和他真正的孩子，可是医生却告诉我，我从小营养不良，身体有缺陷，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呵呵，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娟姐……”黎欢伊心疼地望着她，伸手擦拭她的眼泪，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眼角的余光一转，却看见了酒瓶子上投下的一个倒影。

    黎欢伊眉心一跳，两人聊得太投入，竟不知道酒吧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她转身望去，却在看清那道黑暗里的人影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来，欢伊，陪我喝！”许娟笑着，抓起酒瓶往黎欢伊手中塞。

    黎欢伊没动，她便自己喝了起来，半晌，耳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颤抖，“娟，娟姐……你老公来了。”

    许娟喝酒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话。

    她愣愣地看向黎欢伊，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黑暗中，一道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如同刀琢的面孔。

    她突然有种错觉，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许存康时，他从墙上跳下来，白色多多如同下雨一般落满了他的肩头，他走到自己面前，皱着眉，不高兴地说，喂，你将我的鸟都吵跑了！

    只是那画面还没维持到一分钟，她便感觉一阵疾风刮来，随即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啪”！

    耳朵里一阵嗡鸣，眼前也是晕眩发黑，那令她怀念的画面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许存康覆满怒意的面孔。

    “许娟，你这个贱人！”

    许娟呆呆地眨眨眼睛，右颊一阵麻木，滚烫，却感觉不到痛意。她的心仿佛也麻木了，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这一巴掌。

    “许存康，你怎么打人呢！”黎欢伊连忙将许娟拉到身后。

    许存康紧抿着唇角，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酒吧里没有放音乐，此刻寂静得可怕，能够清晰地听见他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许娟的酒被他这一巴掌扇醒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她连和他对视太久都觉得羞涩，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

    此刻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炙热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许存康，仿佛看不见他脸上的怒气。

    突然，她推开了黎欢伊，朝着许存康走去。

    357

    “娟姐！”黎欢伊担忧地拉住她的手，却被许娟拂开了，她走到许存康面前，仰着脸，痴痴地望着他。

    许存康阴沉着脸盯着她，等着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许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冷不防地伸手覆在许存康的脸上，干燥的手心摩挲着他略带粗粝的脸颊。

    许存康嫌恶地抓住她的手，如同被一只恶心的苍蝇碰过，眉头皱得紧紧的，眼中的怒火也更甚。

    他用力捏着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似的，冷声道，“许娟，你做了这么多错事，谁都不会原谅你，我和你也无话可说，你马上签了离婚协议，趁着我还没反悔之前，带着我给你的钱离开b市！”

    他过来找她是想为了橙橙的事，但他现在已经不想和她争论什么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已经无药可救，夫妻一场，他不想将她送进监狱，但他也再也不想见到她！

    许娟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下颌颤抖，却硬是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她心里明白，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握着她的手了。

    许娟忍不住疯狂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是浓烈的悲哀，她隔着眼前的雾气望着许存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争取自己的幸福没错，捍卫自己的婚姻没错，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投胎做了许西的姐姐！”

    许存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到了今时今地，她还是执拗地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是上天对她不公平，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对这种人，打骂没用，讲道理更没用，他永远也不能指望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忏悔，一句真诚的道歉。

    许存康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阵哭笑不得和深深的疲惫。

    再次睁开眼，他一句话也没说，松开了许娟的手，将她甩到了一边。

    “明天，你回香港去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继续呆在b市，就算唐庭衍玩不死你，那些媒体和网友也会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许娟愣了愣，攥紧手指，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存康……你还是关心我的……”

    许存康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酒吧。

    许娟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话明言着的厌恶并不是十足的厌恶，唯有沉默是最高的厌恶，连眼珠子都不转过去。

    许存康，已经连恨都不愿意恨她了，只希望不要再想起她这个人。

    “娟姐……”黎欢伊扶着失魂落魄的许娟起身，扶她到沙发上去休息，许娟扑进她怀里一阵痛哭，记忆里，自己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真正的哭过，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

    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得睡着了过去，许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欢伊已经不见了。

    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才缓缓睁开眼。

    酒吧里没有昼夜，开着昏暗的灯，她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宿醉之后的痛，就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她的脑中一下一下敲着。

    许娟坐在吧台前，一点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又涌了出来。

    但清醒的时候她理智地明白，难过是没用的，哭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只能是用来对付男人的武器，而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无用的液体。

    她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提包离开，一边开车一边给黎欢伊打电话。

    黎欢伊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我去给你买早饭了！”

    “不吃了。”许娟叹口气，“我要回家一趟，收拾东西去香港。”

    她想了想，觉得许存康昨晚的话没有错，她的确是不能再继续留在b市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她在香港养精蓄锐，调整好之后，再想办法回来重夺许存康的心！她就不信，自己还争不赢一个死人？

    许家门口的记者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许娟远远地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然后绕到后门，见后门的记者也并不比前门少，有些烦躁。

    她可以不收拾行李，但身份证，护照，银行卡都在家里，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正发愁，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的电话已经被网友打爆了，昨天出去换了一张电话卡，除了她爸妈，谁也不知道这个号码，会是谁打开的？

    许娟犹豫了半晌，接起，没有说话。

    “喂？”一道稚嫩的女声，试探的喂了一声。

    许娟听出是王莹子的声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她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要不是那个恩将仇报的死丫头，她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躲在垃圾桶旁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观察者周围的情况，憋屈又心惊胆战，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电话那头的人半晌没说完，似乎有些害怕，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比之前颤抖了许多。

    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们见一面吧，我在家里等你！”

    许娟扯了扯嘴角，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对着指甲吹了口气，这才懒懒地说，“行，我马上过来。”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许娟面无表情，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

    王莹子害怕极了，站在家门口反复地问电话里的人，“葛叔叔，你确定今晚带我回悉尼？”

    “是啊。”电话那头的人嗓音温柔，“我跟你妈妈谈过领养权的事，但她不同意，可我绝不会再让你在她身边受苦了，我一定要带你走，带你去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王莹子眼中出现希望的光芒，她郑重地点头，仿佛有了无形的力量，握紧拳头，“好，那今晚机场见！”

    她挂了电话，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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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约许娟来这里，一是因为葛叔叔吩咐，要她将几句话带给许娟，而是因为她要回来拿自己的护照，身份证。

    有了葛云川的保证，她已经没站在门口时那么害怕了，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虽然还是担心会有蛇蹿出来咬自己，也担心许娟见了她会将她狠狠打一顿报复，但离开的渴望支撑着她，迈进了这个充满噩梦的房间。

    大不了再被蛇咬几口，再被许娟打一顿，许娟可不敢将自己打死，她怕坐牢，这从一开始王莹子就发现了。

    她刚将护照身份证装进口袋里，就听见开门声，神经一下子绷紧。

    很快，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王莹子秉着呼吸，看见了一道黑色格子裙的身影从门外闪现。

    许娟站在门口，脚上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她靠在门框上，手指把玩着钥匙，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王莹子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但她紧紧握着自己的包，想到里面的护照和身份证，想到葛云川，徒然生出一股勇气，第一次敢直视着许娟，掷地有声地说，“我叔叔让我告诉你，你最好将领养权交出来，之前的事就不跟你计较，否则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便是葛云川让她带给许娟的话，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她亲自告诉她，但葛云川的话字字都透着对她的关心维护，为她出头，王莹子心里暖洋洋的。

    许娟听了她的话，目光一闪，随即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很诡异，王莹子不由自主地后背一凉，许娟的目光，莫名让她想到了咬她的那蛇。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她的动作，许娟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你跟了我，就是我的女儿，我凭什么要将抚养权让给他？”

    “你有把我当女儿吗？”心里涌起一股委屈，王莹子不禁眼眶一红。她控诉地望着许娟，恨恨道，“我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你打死了！幸好我葛叔叔来了，有他在，我才不怕你！”

    许娟的脸上如同狂风过境，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布满了乌云，连眼中也是一片冰冷在疯狂翻滚。

    她收紧手指，将钥匙握在掌心，紧紧用力，王莹子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许娟，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将手伸进包里找电话，想要打给葛云川，但手却被许娟一把抓住了，连带着她的手机一起扯了出来。

    许娟的身影沉沉地笼罩在她上方，王莹子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出来，肩膀恐惧地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

    许娟俯身凑近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气息凉凉喷洒在她脸上，“我对你不好吗？给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送你去最好的学校，你叫了我做妈妈，竟然还在外面勾搭其他的男人，唆使人家来挑衅我，争你的抚养权！你这个贱人！”

    说着，她一反手便将王莹子朝着墙角甩了出去。

    王莹子大叫一声，脑袋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脑后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流出来了，但她顾不上疼，瞪大睛看着面目狰狞朝着她走近的许娟，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一根棒球棍，棍子的阴影落在她的眼皮上。

    王莹子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瞳孔收缩，握着挎包带子的手用力攥紧，因为害怕更浑身发抖，神经紧绷。

    许娟铁青着脸，扬起棒球棍朝着她挥去，王莹子突然从包里抓出什么东西，朝着许娟的脸上喷去！

    许娟惊叫一声，捂着脸弯下了腰，手中的棒球棍落地。

    王莹子一秒也不敢多留，拔腿便从她身边溜了出去，拼命朝着门外跑。

    身后许娟痛苦的声音越来越远，她连电梯也不敢乘坐，生怕电梯门在某层楼打开，许娟就持着棒球棍站在门口。她一口气跑出了小区，到了大街上，屏气到了极限，这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手指紧紧抓着手中的喷雾。

    这个喷雾是葛云川买给她的，他担心许娟会对她不利，果然派上了用场。

    肺里都是新鲜的空气，王莹子紧紧握着手中的护照，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回头看向远处的小区，心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终于要摆脱这个噩梦了，以后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了！

    …………

    b市机场。

    王莹子钻出出租车，朝着电梯飞奔，车内，司机大叫，“喂，你还没有给钱！”

    她很快消失在人海中，司机气极，无法将车子扔在路边去追她，看了一眼一百多块的计程表，心疼不已，只能认栽地骂骂咧咧开车离开。

    王莹子蹦蹦跳跳，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虽然浑身是伤，却依然满脸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

    一路上，有些人认出她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虐童事件’的主角，上前关切地询问她的近况。

    “我已经离开那个家了，我要跟我叔叔回悉尼了！”她开心地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来关心她的人。

    王莹子坐在长椅上耐心地等葛云川，晃悠着双腿，吃着好心的路人给她买的面包，现在是傍晚，还有几个小时，她的葛叔叔就要来带她走了。

    另一头，国内到达的出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消瘦的脸上架着硕大的墨镜，嘴角冷漠地抿起。

    “嫂子！”等在出口的一个矮个子男人迎上去，恭敬地叫道。

    那女人朝他侧了侧脸，声音淡淡的，“大鱼咬钩了吗？”

    “一切都在嫂子的计划中！”

    女人勾了勾红唇，拖着行李箱，大步朝着机场外走去。

    “嫂子，有一件事……”那男人跟上去，神情犹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女人顿住脚步，偏头看向他，不悦地道，“说。”

    “是关于方宇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提到那个名字。

    女人冷漠的声音，“他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