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合江市
营业执照显示，群力旅游投资的大股东，名叫左群，持股百分之八十，另外一名股东名叫盖梅珍，持股百分之二十。
警方那边查到的二人信息是，左群是东安市原市长左荣珲的独生子，盖梅珍则是安平打靶场国文泽的妻子。
“左市长的面子，皇甫生不敢不给，这才投资了两千万。”方朝阳恍然大悟。
“有一个数字让人很敏感，注册资本三个亿，实投资本八千万。”海小舟提醒道。
“不会就是那八千万的集资利息吧！”方朝阳很惊讶。
“有这个可能，月溪山风景区的水，怕是深不见底吧！”海小舟一语双关，涉及左市长的儿子，肯定不一般。
“你去旅游局查资料，会不会惊动了他们？”
“还不清楚，办事员不认识我，我也没亮明身份，这种信息并非涉及保密，普通百姓也可以查的。”海小舟道。
“难怪皇甫生对此很担心，认为我们搞不定。”
“朝阳，我跟同事借个车，午饭后回去找你，我们一起去那个风景区看看。”海小舟道。
不开自己的车，海小舟就是想避开那些眼线，当前的情况很复杂，也不清楚月溪山风景区和那伙人之间关系，不得不防。
方朝阳在家吃过了午饭，换上一套运动装，下午一点，海小舟回来了，在外面按响了喇叭，方朝阳立刻出了门，坐进了车里。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大众，玻璃却是**贴膜的，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海小舟发动车子，离开别墅，一路朝着新兰屯的方向驶去。
“旅游局管理失职，工期三年，现在都五年了，他们也不追究，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海小舟道。
“左荣珲虽然离开了东安市，却在省里任要职，旅游局哪敢去查他的儿子。”方朝阳道。
“哼，我非要朝这个老虎屁股踢一脚不行。”海小舟冷哼道。
“必须要注意，没有举报，如果跟那些案件无关，我们只怕也无权去干涉，只能交由其它职能部门处理。”方朝阳道。
“处理？我看啊，永远都不会。”海小舟不屑道。
中途经过新兰屯，方朝阳也没回家，倒是看见姐姐站在食杂店的门前，正在跟几名妇女聊着天。
继续向前行驶，下午三点左右，已经看见了月溪山，不算很高，却很陡峭，上面生长着稀疏的树木。
一路上，也没看见任何景区的宣传，甚至都不清楚，这处景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奇怪了，难道根本就没有这个景区，只是批了一块地方？”海小舟嘟囔道。
“别急，找找看，重点关注两边的路。”方朝阳道。
“这地方倒是蛮僻静的。”
“关于月溪山，我小时候听到很多传说，最著名的，就是嫦娥仙子在这里溪水中洗澡。”方朝阳道。
“哈哈，这倒是不错的宣传噱头。”海小舟被逗笑了。
“小舟，把车稍微开慢一些。”方朝阳突然说道。
海小舟立刻稍稍放缓了车速，方朝阳则拿出手机，将车窗放下一条缝，冲着旁边的一条山路，拍了几张照片，低下头认真看。
“这好像是运木材的路，要不要进去看看？”海小舟问道。
“不，继续往前开。”
又向前行驶了十分钟，海小舟忍不住问道：“朝阳，你发现了什么？”
“把车停下。”
海小舟停下车，方朝阳将手机照片发给去，说道：“小舟，你仔细看看，会发现什么？”
“就是一条路，没有什么啊！”
“这里，藏着一个监控探头。”方朝阳侧身过来，提醒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为了防止滥砍盗伐，林业部门会适度安装监控的。”海小舟道。
“你再看这张照片，对比一下。”方朝阳又给海小舟发过去一张照片，正是苗伊的那张照片。
海小舟又仔细看了半天，惊讶道：“苗伊来过这里，这条路加宽些，能跑车了。”
“如果没猜错，苗伊通过这条路，就能找到那个曾经的男友。”方朝阳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苗伊曾经向往幸福，最终，却魂断在医院对面的路上。
“呀！我终于懂了，zq，就是个人名的缩写，左群！是左群啊！从年龄和家世看，他们倒是很登对的！”海小舟吃惊道。
“以苗伊的眼光，看上市长的儿子，并不奇怪。”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我们赶紧回去跟尚勇碰头，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海小舟着急道。
“现在不能回去，哪里有监控探头，同一辆车，很快折返，两次出现在监控探头里，肯定会引起某些人的警觉。”方朝阳道。
“提醒得对，我都忘了这个茬，只能绕路回去了。”海小舟说着，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乡路，虽然也有来往的车辆，但数量并不多，而且都是低档车，海小舟借的这辆车，也不会太惹人注意。
调出手机上的导航地图，海小舟的头又大了，这条路没有上高速的岔口，而终点至少还要开两个小时，距离合江市就很近了。
“朝阳，不如我们就去合江市住一晚，明天从高速返回。”海小舟建议道。
“也好，处理月溪山风景区，不能太心急了。”方朝阳道。
虽然方朝阳觉得毒瘾不会再发作，但他还是不想开车，以防发生意外情况，如果今晚就开车回去，海小舟连轴转地开车，也太累了，疲劳驾驶，同样不安全。
“小舟，辛苦你了。”方朝阳心疼道。
“就当做我们婚后的第一次旅游吧！”海小舟开心道。
“借来的车，要不要跟你的同事打一声招呼？”
“不用，我说的就是明天给他，这两天他加班整理资料，就住在检察院里，也不用开车。”海小舟道。
经过了几个小村，来到高速公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五点多。
海小舟继续前行，朝着不远处的合江市驶去，不忘开了句玩笑，“朝阳，会不会见到你老相好的？”
“什么老相好？”
“别装迷糊，娇滴滴的彭大夫啊！”
“胡思乱想，哪有那么巧，再说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也不方便接触。”方朝阳摆手道。
第680章 夜半短信
“思想觉悟很高，朕心甚慰！”海小舟笑道。
“并非我薄情寡义，在感情问题上，相忘于江湖，才是一种负责任的行为。”方朝阳认真道。
“说这话谁信啊，你之前为什么一直没忘了我？”
“好吧，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方朝阳苦着脸，有人会对前任讳莫至深，海小舟经常挂嘴边，也是无奈。
海小舟又是一阵开心地大笑，驾车通过一条长长的江桥，停在不远处的一家三星级酒店的门前。
虽然合江市也有些景点，但两人并不是来旅游的，海小舟还要上班，暂住一晚，明早就立刻返回。
开了一个大房间，只花了五百多，海小舟对酒店的环境不太满意，但这里距离高速公路最近，也就不计较了。
酒店提供自助餐，包含在房费里，可想而知，菜品只有几十种，味道也很一般。
“还不如咱妈做得好吃。”海小舟扒拉着餐盘里的几样小菜，没什么胃口。
“明天一早就回去，将就着吃吧，反正我饿了。”方朝阳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劝道。
“好吧，权当做减肥餐。”
“呵呵，你本来就偏瘦，以后我要把你养胖一点。”
“你嫌弃我？”
“不敢！诚惶诚恐。”
说笑中，两人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中，海小舟立刻去冲了个澡，随后拿出手机，跟尚勇通了个电话。
尚勇对此事非常敏感，这是一块警方没有搜索过的区域，原因很简单，之前不知道有个旅游区，那里的自然环境很差，又距离市区很远。
“大勇，行动时千万要注意，附近有监控探头，很可能是旅游区安装的。”海小舟提醒一句，这才挂断。
躺在异乡的酒店大床上，两人牵着手，看着无聊的电视剧，回忆着校园里一起走过的那段岁月。
也是这样的酒店，也有一张大床，两人也是这样姿势，看着很小的电视，悄悄看着彼此，终于，深深相拥，不想再分开。
“朝阳，我以前特别恨你，欺骗我的感情，还有我的……”
“是你先提出分手的，还撕了我的信。”
“你是个男人，就不能低个头？我肯定会原谅你。”
“我道歉了！”
“那就不能多找几次？道一次歉，我就原谅，多没面子！”
又不是我的错，这是方朝阳的心里话，化作行动却是亲吻了海小舟的脸颊，“小舟，忘了过去了，那时候，年轻气盛，把脸皮看得比命还重要。”
“其实，我也挺犟的，放不下尊严，不想主动提出复合。”难得海小舟能这么说。
“呵呵，到底我还是你的囊中之物。”
“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没分手，我们的孩子，现在应该能上幼儿园了。”
“或许，我是一名特别能赚钱的律师，在法庭跟检察机关针锋相对。”方朝阳道。
“你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让我刮目相看，表现不错。”海小舟笑道。
半夜时分，方朝阳却听到了手机传来的滴滴声，迷迷糊糊拿过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
“朝阳，我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来生……”
方朝阳惊得立刻坐起来，这个号码虽然没有存在手机里，但他记得，正是彭姜的新手机号，上次的短信，是告诉他已经结婚了。
没有半分迟疑，方朝阳立刻拨打回去，结果，提示音是用户已关机。
“小舟，快醒醒！”方朝阳推了几下熟睡的海小舟。
“大半夜的，干什么啊！”海小舟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彭姜给我发短信了！”
“她什么毛病，都结婚了，怎么还不死心。”海小舟立刻精神了，一下坐了起来。
“你看这条短信。”方朝阳将手机递了过去。
海小舟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惊愕道：“她，这是遗言吗？”
“她关机了，快穿衣服，我们去找她。”方朝阳说着，匆忙下了床。
救人要紧，海小舟也不能计较过去，两人迅速穿好衣服，方朝阳并不知道彭姜的住址，却记得彭有明的手机号，急忙拨打过去。
响了几声后，彭有明接了，说道：“朝阳，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彭有明还留着自己的手机号，方朝阳立刻问道：“叔叔，你跟小姜住在一起吗？”
“没有啊！”
“她丈夫在家吗？”
“不在，前天出差了，参加个培训，半个月才能回来。朝阳，小姜她……”
“小姜刚给我发了条短信，她要寻短见，你们有她家里的钥匙吗？”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你阿姨好像是有一把钥匙。”
“快，我们马上去她家里，再晚就来不及了。”方朝阳道。
“可是，你在东安市。”彭有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正好来合江市办事，就住在江畔酒店，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方朝阳问道。
“临江人家，距离不远。”彭有明道。
“我马上去接你们，一定要快，保持联系。”方朝阳挂了电话。
两人立刻离开房间，出了酒店，海小舟开上车，按照导航，直奔距离两条街的临江人家小区。
远远就看见，彭有明和庄燕来就站在小区门前，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快上车吧！”方朝阳放下车窗喊道。
两人上车，庄燕来还在不停拨打女儿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
“小姜住在什么地方？”海小舟问道。
“合江花园！”庄燕来颤声回答，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按照彭有明指引的方向，海小舟快速行驶，二十分钟后，终于来到了合江花园，这是一处别墅区，规模不算大，但环境相当不错。
半夜了，又是外地的车牌，门卫立刻跑过来询问情况。
彭有明出示了通行证，说是要去看望女儿，门卫放行，轿车快速开了进去。
来到彭姜家的别墅门前，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敲门没人开，庄燕来拿出钥匙，手抖得太严重，根本打不开。
方朝阳接过钥匙，打开了别墅大门，一行人进去，立刻点亮了灯光。
“快，挨个屋找。”方朝阳说完，直接奔向了二楼。
卧室的门从里面锁着，方朝阳使劲敲响，“小姜，我是朝阳，快打开门。”
没有回音，但里面肯定有人。
“小姜，我是妈妈，快开门啊！”庄燕来慌了，大哭道。
第681章 怕她不死心
情况不妙，方朝阳顾不得想太多，用力撞击着屋门，膀子生疼，却一下接一下不停撞击着。
海小舟气得恨不得掐死方朝阳，但也跟着用脚使劲揣，终于，屋门被撞开了！
窒息感扑面而来，大床上，彭姜穿得整整齐齐，安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炭盆中，炭火还在烧着，方朝阳首先冲进去，急忙将屋内的窗户都打开了，充满之中，还被窗棱划破了手。
看到这一幕，庄燕来一阵眩晕，瘫倒在门口，彭有明连忙扶住了妻子，口中却喊着女儿。
海小舟屏住呼吸，直接冲到床上，立刻将彭姜的衣领解开，伸手探了下鼻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姜怎么样？”方朝阳不顾手上还在滴血，过来问道。
“昏迷了，还有呼吸，情况不算很严重。”海小舟道。
“马上送医院。”
“先让她呼吸些新鲜空气，准备一下吧！”
“小姜！”
庄燕来被丈夫掐人中穴醒转过来，大哭着冲过来，海小舟不客气地拦住了她，警告道：“先不要碰她，来得及时，她会没事儿的。”
“都怪我，我是个自私的母亲。”庄燕来使劲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方朝阳扯过一条毛巾，把手包好，五分钟后，彭姜苍白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血色，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有序。
彭有明浇灭了炭火盆，脸色一直非常难看，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做出自杀的行为。
必须要送医院进行检查，方朝阳用足力气，将彭姜抱起来，离开屋门，朝着楼下走去，海小舟跟在后面，神情却有些复杂，微微叹了口气。
迷迷糊糊中，彭姜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她认为这是一个梦，却很想一直呆在这个怀抱里。
将彭**放在后座上，方朝阳问道：“叔叔阿姨，最近的医院是哪个？”
“第一人民医院。”彭有明道。
“我们先赶过去，你们打车过去吧！”
“朝阳，谢谢你！”彭有明的声音也哽咽了。
坐进车里，海小舟立刻启动，离开了合江花园别墅区，按照导航，来到合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方朝阳又是抱着彭姜冲了进去。
立刻有医院的工作人员迎上来询问，随后，彭姜被放到了移动病床上，推进了急诊室。
方朝阳这才如释重负，喘着粗气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海小舟也坐过来，拉起了他手，撤掉毛巾，可见一条长长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珠。
“这么不小心！”海小舟埋怨了一句。
“生死关头，大意了，没关系的，皮外伤。”
“歇会儿，赶紧去包扎一下。”
“放心，这只手依然能够拿稳毛笔的。”方朝阳微笑道。
“我想的是，你以后能不能也把我抱起来。”海小舟哼声道。
“要不，现在就试试？”
“可别，弄我一身血，衣服很贵的。”
“小舟，你别多想，换做是别人，我也会这样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海小舟嘴巴依然噘得很高。
这时，彭有明和庄燕来也赶来了，这才看见方朝阳的手受伤了，庄燕来低下头，哽咽着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让两人在这里等着，方朝阳起身去处理伤口，进行了包扎。
回来时，彭姜已经被医护人员从急诊室推了出来，却还在昏迷之中。
“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方朝阳问道。
“没发现异常，就是缺氧时间有点长，再去做个脑部ct，看是否损伤了神经。”一名男医生说道。
“医生，救救我的女儿，她也是一名医生。”庄燕来哭道。
医生不由一愣，随后说道：“请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二十分钟后，彭姜又从检查室里推出来，转移到单独的病房里。
彭有明和庄燕来走得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钱，海小舟去刷卡交付了治疗押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等着出片子，医生不让打扰，四人就在外面等着，彭有明终于忍不住说道：“朝阳，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好的！”
两人出了医院，在院子里的一条长椅上坐下来，方朝阳点起一支烟，也给了彭有明一支，舒缓着紧张的心情。
沉默了半晌后，彭有明开口道：“朝阳，谢谢你，幸亏你发现的及时，否则，我都不敢想象会怎么样。”
“叔叔，我收到了消息，肯定不能坐视不管。”方朝阳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更是一名好法官，小姜没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有责任，都是让她妈给闹的。”彭有明遗憾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只是不明白，小姜为什么要这样做？”方朝阳问道。
“谈恋爱匆忙，结婚也匆忙，她母亲简直疯了，总给孩子施加压力。不瞒你说，因为庄志奇的事情，小姜她母亲对你的成见很大，也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小姜忘了你。”彭有明道。
“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小姜也来到了合江市，这又是何苦呢！”
“怕她不死心！”彭有明叹了口气，又说：“小姜对这个丈夫并不满意，婚后虽然没争吵，但感情一直很平淡。前天小姜回家，说是想离婚，她妈不同意，觉得这算什么，刚结婚就离婚，让人笑话。”
“叔叔，我不好做太多评价，发自内心，我也很盼望小姜能幸福。”方朝阳道。
“一步错，步步错，是我的立场不够坚定，让女儿吞下了这枚苦果。哼，庄志奇是个什么东西，贪污犯！就这样的社会败类，却搞得我家鸡犬不宁！”彭有明气愤道。
“也许，我们还不能理解这份姐弟之间的感情吧！”
“她为了弟弟，置女儿的幸福于不顾，可是到头来，又解决了什么？”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纸里包不住火，庄志奇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情，他的渎职和贪婪，让国家因此蒙受了巨大损失。”方朝阳道。
“家门不幸！”
正说着话，海小舟打来了电话，让两人回去，彭姜醒了！
两人匆忙回到了医院里，正好医生送片子过来，不幸中的万幸，经过初步分析，大脑神经并没有损伤。
第682章 人生如棋
“家属可以进去陪护了，这么年轻，别想不开，多劝劝她。”医生放下一句话，又去忙了。
彭有明和庄燕来进入病房，方朝阳却留在了原地，海小舟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进去看看她？”
“我算什么身份呢？”方朝阳道。
“前男友。”
“走吧，我相信小姜的父母能处理好。”
“先别走，等等看，彭姜选择自杀，情绪上的压力一定非常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回避的，好人做到底吧！”海小舟阻拦道，内心却对方朝阳这种做法很满意，已婚男人，没有表现多情的那一面。
“小舟，谢谢你的体谅。”
“你说，遇到我，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三生有幸！”
二十分钟后，庄燕来擦着眼泪走出来，后来跟着脸色阴沉的彭有明，庄燕来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姜让你们进去，麻烦了！”
方朝阳还在迟疑，海小舟却拉了他一把，两人走进了病房。
彭姜躺在病床上，无神地看着屋顶，眼角却不停有泪珠滚落下来，看起来孤独无助，楚楚可怜。
“小姜，感觉好些了吗？”海小舟上前问道。
彭姜转过头，凄楚一笑，“小舟姐，你来了！”
“朝阳，过来！”海小舟道。
方朝阳靠近，微笑道：“小姜，我们又见面了。”
彭姜朝着方朝阳伸出手，海小舟微微皱眉，还是拉着方朝阳的手，跟彭姜的手握在了一起，选择的是那只没受伤的手。
“我以为，你不会看到那条短信，也没想到，你就在这里。”彭姜感受着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哽咽道。
“很巧，正好我们来合江市办事，选择的酒店也跟叔叔阿姨住的地方很近。”方朝阳道。
“唉，真像是一场梦，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了没有？”彭姜叹息道。
“小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该这么做，生命可贵之处，它并非孤立存在着，后面还承载着亲情。”方朝阳认真道。
“我熬不住了，他不是人，是个变态，经常打我骂我，动不动就说，我舅舅是个贪污犯，连累他也抬不起头来，他感到羞耻。”彭姜哭泣道。
方朝阳心头一疼，下意识把那只手握得很紧。
“家庭暴力是违法的，你应该抗争。”海小舟生气道。
“我家有什么，怎么去抗争？小舟姐，我后悔啊，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美好都要错过。”彭姜流泪大声道。
“人生如棋，下一句你知道的。”海小舟道。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彭姜之前选择跟方朝阳分手，尽管她现在意识到错了，但事已至此，已经无力挽回。
“我都知道，可是，未来是什么，又会怎么样，我看不清了。”彭姜道。
“小姜，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为了父母，一定要选择坚强。”方朝阳道。
“我就是为了妈妈，才搞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生活黯淡无光，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一切都会过去，路在脚下，小姜，勇敢起来，不要委屈自己，做出选择。”方朝阳握紧了那只手。
“嗯，有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想不开的。”彭姜终于答应道。
“还可以做朋友的，重新加上朝阳的微信，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他说说，不要总是憋在心里。”海小舟道。
“小舟姐，谢谢你，我知道你们登记了。朝阳是个好男人，我嫉妒你，也祝福你。”彭姜绽放出笑容。
“哎，傻姑娘，生活中不只有爱情，还有诗和远方。”海小舟道。
彭姜被逗笑了，半天才止住，认真道：“我懂了！”
“好好休息，醒来后，你会发现，阳光洒满了屋子，一切依然那么美好。”方朝阳这才松开那只手，站了起来。
“再见！我好累啊！”彭姜说完，闭上了眼睛。
两人走出病房，跟走廊里的彭有明和庄燕来告辞，离开医院，开车返回酒店。
后半夜三点多，街道格外寂静，短暂的沉默后，海小舟道：“朝阳，你今天的表现，让我也很感动。”
“我以为你会生气。”
“这是一条人命，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心情糟糕也有，彭姜分明对你旧情未了，再对比当前的生活，越来越想不开。”海小舟道。
“落子无悔，经过这一次，她会坚强的。”
“相比之下，我爸妈倒是蛮开通的，说句难听的，都是庄燕来愚昧固执，亲手把女儿扔进了火坑里。”
“是很愚昧，这是一场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方朝阳道。
“彭有明跟你说什么了？”海小舟打听道。
“他说，彭姜之前就提出要离婚，只是庄燕来不答应，对此也非常后悔。”
“八成彭姜会离婚吧！”
“也许吧，与狼共枕，总归是危险的。”
回到酒店房间里，两人都很疲惫，倒在床上就相拥着睡去。
直到上午十点多才起床，方朝阳接到了彭有明打来的电话，已经将女儿接到了家中，他的态度很坚决，同意女儿离婚，哪怕不要男方的一分财产。
对此，方朝阳不好表达态度，内心却赞同这种做法，不幸福的婚姻，对于女人而言，那就是无尽的折磨。
彭有明还表示，会再次卖掉这里的财产，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这座城市。
东安是回不去了，或许会到南部的某个城市定居，重新开始生活。
“这是他们的家事，跟你说这么多！”海小舟道。
“小姜的爸爸这是在暗示我，不会打扰咱们的生活，会带着女儿远走。”方朝阳道。
“怎么感觉像是颠沛流离？”
“总有一天会风平浪静，一切都这样。”
既然一早赶回去的计划泡汤了，两人还是在酒店吃了自助餐，这才开车从高速公路上返回东安市。
先去了检察院，海小舟将车还给同事，又开上自己的车，提前下班，跟方朝阳回到家里。
海小舟做事有分寸，并没有跟父母说彭姜自杀的事情，觉得不该传播，而方朝阳却当真接到了微信好友申请，来自于姜姜。
通过后，彭姜发来一朵鲜花，随后跟着六个字，我很好，谢谢你！
方朝阳回了个笑脸，聊天就此结束。
那边，海小舟却接到了尚勇的电话，口中答应道：“好，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第683章 私人庄园
“又要出门啊！整天跑来跑去的。”周玲不免心疼道。
“妈，你就别管了，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不会走太远，晚上回来。”海小舟道。
相约见面的地点，正是方朝阳的那个小房子，尚勇不想让二人去办公室，也是不想引起某些人的关注。
到了办案的关键时候，凡事要更加谨慎，以免打草惊蛇。
晚饭后，两人先去各自冲了个澡，打起精神，开的却是海润的车，去往方朝阳曾经居住的小屋。
又很长时间没来了，一切熟悉又陌生，进屋后，方朝阳先打开窗，将屋子打扫一遍，洒了些水，清除掉浮灰。
没有发现异常痕迹，说明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人偷偷潜入进来。方朝阳不住在这里，此处自然不会成为那些人关注的重点，可能已经忘了。
泡上一壶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等着尚勇。
“朝阳，打算如何处理这个房子？”海小舟问道。
“过段时间卖了吧！”方朝阳道。
“不留着缅怀过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也好，如果乡下的爸妈过来，就让他们住那个高层。”
“爸妈进城的事情，慢慢来吧！”
八点半，尚勇姗姗来迟，进屋后，脸色带着几分凝重之色，不用问也知道，案情取得了进展，却也让他感觉压力很大。
喝了一杯茶，尚勇这才说道：“月溪山风景区太厉害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这个风景区吗？”海小舟着急道。
“有！”
尚勇说着，拿出手机，分别给两人发来了照片，一看之下，方朝阳和海小舟也不由被惊呆了。
这是从山顶拍摄的俯瞰图，就在陡峭的山下，溪水环绕中，赫然矗立着一片庄园。
占地面积很大，矗立着几十栋三层大别墅，假山、人工湖，花圃，十几个供人休息的小亭子，除此之外，还有泳池、网球场和打靶场，甚至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
四周是高大的围墙，而墙头上的那些黑点，是监控探头，像是都冲着外面，从密度上看，只要有人接近，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这不是旅游区，分明是私人庄园。”方朝阳一语道破机关，说完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
“太过分了，把这么大的一片旅游区据为己有，相关监管部门瞎了还是聋了？怎么可以不管不问。”海小舟愤然道。
“别忘了，投资商中的最大的股，是左市长的儿子。”方朝阳道。
“市长儿子就可以任意妄为？建设成这种规模，三个亿怕也不够。”
“不只有皇甫生投资，他们不缺钱。”
“还有照片，你们再看看。”尚勇说着，又发来几张照片，是用长焦距相机拍摄下来的，庄园内更清晰的景象。
两条纯种的藏獒，从一个低矮的小门内出来，这是个至少有一千平米的平房，有着镂空的精美窗户，却是一处狗窝。
实在太奢侈了，狗住的地方都比许多人好。
几名妖艳的女子，坐在一处小亭子里打麻将，浓妆艳抹，嘴里叼着细长的香烟，看起来悠然自得。
人工湖内，有鱼群在游动，能够被相机拍到，说明鱼的个头都不小。
还有花圃，五颜六色，不乏珍稀的鲜花品种。
一辆停在别墅门前的豪车，新款的迈巴赫，价格在六百万以上。庄园内，肯定不只这一辆车。
环境一流，美女陪伴，生活在这里的人，是何等的悠闲和惬意，但他们占据的却是公用资源！
“大勇，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海小舟疑惑地问道。
“从月溪山峰顶拍下来的。”尚勇道。
“那个地方我知道，非常陡峭，也特别危险。”方朝阳道。
“昨晚接到你们的消息，我立刻找来卡卡，商议后，让她带着两名可以信任的警员，连夜赶了过去。为了避开林子里的监控探头，后来很长一段路，他们都是步行，遭了不少罪。峰顶很难攀登，只能使用绳索，衣服都磨烂了，后半夜才上去，这些照片，都是天亮后拍摄的。”尚勇道。
“卡卡真是一名好警员。”方朝阳赞道。
“是不错，不怕苦，不怕累，有种敢于拼搏的劲头，关键是，忠于本职工作，没有怨言。”尚勇道。
“他们回来了吗？”海小舟问道。
“还没有，继续潜伏在那里，我又派去了一名警员，给他们进行补给，还送去了花露水，都被蚊子咬得不成样子。妈的，为了这帮蛀虫，害得我们警员吃苦！”尚勇心疼得大骂。
“将这些照片反应上去，这些非法建筑，多半会被拆除，证据够了，他们还留在那里干什么？”海小舟不解地问道。
“没那么简单！”尚勇摆手，又说：“下午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皮卡卡通过望远镜，看到一个女人从一栋别墅出来扔垃圾，只有几秒钟就进去了，虽然没拍到照片，但看起来很像是扶霞。”尚勇道。
“这太重要了！”海小舟吃惊道。
“如果扶霞躲在这里，那三名杀手可能也在。”方朝阳提醒道。
“有这个可能，三名杀手绑架过丫丫，后来又在钢管厂挟持了你，这些地方，距离这个所谓的风景区，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很容易脱身的。”尚勇道。
“你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们会选择这条逃跑路线？”海小舟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有责任。”尚勇郁闷道。
“大勇，我又不是向你追责的，就是不明白，无论如何，杀手都会留下足迹，怎么就没看出这个方向？”海小舟蹙眉道。
“道理很简单，有人看到了，却说没发现，甚至故意引开其他人，而经过几个小时，足迹就基本消失了。”尚勇道。
“是你身边的内奸，到底是谁？”海小舟简直怒不可遏，使劲拍了下茶几，震得几个杯子哗啦啦一阵响动。
“海哥，这么大火气，手疼了吧！”尚勇忙赔笑道。
“不疼！”海小舟甩着手，继续抱怨：“内奸不除，总是通风报信，转移视线，我们怕是永远也抓不到这些混蛋。”
第684章 行动要谨慎
“我大致猜到是谁，但需要切实的证据，否则，对方矢口否认，也会动摇军心。”尚勇道。
“即便发现了三名杀手，抓捕行动也必须慎重。”方朝阳凝重道。
“目前还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另外，监控探头这么多，只怕刚要接近，对方就会提前发觉，立刻采取应对措施。还有，对方既然有打靶场，很可能有许多枪支，会对警员构成很大的威胁。”尚勇道。
“这么大的庄园，你们刑警队的力量也不够。”海小舟道。
“必须申请出动武警才行，我最担心的是，出动这么多人，牵扯的群体方方面面，万一有人走漏风声，很可能到现场后，会扑了个空。”尚勇道。
“确认扶霞和那三名杀手后，再想具体措施，这一战，必须全胜，绝不能出现漏网之鱼。”海小舟道。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分析，苗伊使用的zq代号，最大可能指的就是左群，但仅凭一个代号，是不能对左群采取行动的。
即便从庄园里抓到了扶霞和三名杀手，左群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对此完全不知情，是那些人偷偷藏在这里的，他反而成了受害者。
至于违规将风景区改成了私人庄园，这种事情并不归警方管理，结果可能是，别墅被拆除，处理一批官员，左群等人依然逍遥法外。
还有一件事情，也非常值得关注，林业管理部门存在不作为，甚至同流合污，否则，他们一定会最早发现问题。
皇甫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扳不倒左群这些人，查到从他这里走漏消息，只怕海潮大酒店也不用再干下去了，还会面临危险。
是地方保护，让月溪山下的这颗毒瘤，得以长期存在。
晚上九点多，尚勇先一步离开，方朝阳和海小舟晚了二十分钟，也回到了别墅。
躺在床上，两人却久久难以入眠，追查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了罪恶的老巢，却是个非常坚固的存在。
“只要触犯法律，天王老子也不行，必须抓起来。”海小舟愤怒地从床上坐起来，吓了方朝阳一跳。
“小舟，关键时刻，千万别冲动。”方朝阳又拉着她重新躺下来。
“市长的儿子就可以肆意而为，王法是给他家的！要都这么干，还有老百姓的活路吗？凭什么只要求我们守规矩，连个好点的饭店都不敢去，他们就可以逍遥似神仙？！”海小舟怒气难消，连珠炮似的说了很多。
“生气不解决问题，让我好好想想，怎么真正打开皇甫生的心结。”
“这个老狐狸，遮遮掩掩的，毛病真多。”
“平心而论，他能够提供月溪山风景区这条线索，也算是立了大功。他的谨慎可以理解，一生的事业，都赌在这件事上。”方朝阳道。
“左市长在东安市工作多年，遍地都是朋友，现在又在省里身居要职，权力和影响力更大。终于理解，我们的领导太不容易了，顶着多大的压力，否则，我们根本走不到现在。”海小舟感慨道。
“是的，一直都是他们在苦撑着，就凭一颗满怀正义之心。”方朝阳道。
种种事实都表明，国文泽、刘向晖还有尚勇身边的那名内奸，都参与了此事，如果采取行动，也同样不能放过他们。
第二天中午，方朝阳给皇甫生打去了电话，还想跟他进一步深入交谈，皇甫生答应了，却约在了后半夜三点，海潮大酒店的808房间。
皇甫生表现得如此谨慎，更说明了他的不自信，这件事一旦被曝光，无疑会是东安市官场上的大地震。
方朝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海小舟，她表示，不管多晚多困，也会去见皇甫生，他手里的证据，一定会非常重要。
海小舟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一边吃饭，一边讲述了警方那边发生的事情。
下午三点，尚勇突然召集刑警队成员，赶往钢管厂，将那里团团围住。
接到线报，三名杀手突然出现在此处，结果却是，根本就没发现有人在里面，却看到了两只流浪狗。
一无所获，刑警队员收兵回来，尚勇显得非常不高兴，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大勇虚晃一枪，这一招用得好。”方朝阳道。
“行啊，居然被你看穿了。”海小舟笑道。
“不奇怪，我知道那三名杀手，绝不会再出现在那里。”
“没错，大勇就是故意的，为了找到身边的那个内奸。”海小舟道。
“是谁？”
“一名工作了八年的警员，叫做白沃田，尚勇提前让通讯部门监控了他的手机，果然在宣布行动的时候，他给刘向晖打了个电话。”海小舟道。
“会不会惊动了那些人？”方朝阳有些担忧。
“通常不会，警方那边经常会接到一些假的报警信息。”
“那就好，以后安排任务的时候，可以先避开此人。”方朝阳道。
“哼，可不是避开，直接就抓人。”海小舟哼声道。
“他一定对大勇带着情绪吧！”
“八年了，还是一名警员，当然不甘心。经过你上次的提醒，尚勇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上次他遭遇枪击，正好是白沃田值班，尚勇跟茉莉通电话，他应该听到了。”海小舟道。
“几次追踪失败，也跟他有关系！”
“没错，这人很善于伪装，人缘也不错，仗着资历深，很多警员也相信他说的话，明明发现了脚印，他却给处理了，让追踪失去了目标。”海小舟道。
“这段时间，难为大勇了，卡卡那边的行动，是怎么瞒过此人的？”方朝阳问道。
“去外地执行秘密任务，追踪几名涉毒人员。”
“终于把线索都找齐了！”方朝阳释然地出了口气。
“今晚，必须从皇甫生手里拿到证据，如果左群安然无恙，我预感，难保那天就会卷土重来。”海小舟道。
“不光是这样，我也有预感，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就会丢了工作。”方朝阳道。
“朝阳，你怕吗？”
“不怕！”
“哈哈，亦夫亦友，一起往前走！”
“小舟，行啊，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近墨者黑，怎么还不学一点。”海小舟笑道。
第685章 爱在海潮
海小舟吃过晚饭，两人立刻上楼去休息，定好了闹钟。
后半夜一点半，闹钟准时响了起来，两人从床上爬起来，先去浴室冲个澡，打起精神，换好衣服出了门。
晚上，海润特意将助理的车开了回来，刚办的车牌，车比较新，两人就开着这辆奥迪车，离开别墅区。
“许守行有段时间没跟你联系了。”海小舟道。
“能提供的线索，他保留的也不多，可能打电话不知道跟我说什么吧！”方朝阳道。
“夜长梦多，就怕他不想回来了。”
“我觉得，他一定会回来投案自首的，可能在等机会吧！”
“这可不好说。”
“不，对他而言，异乡的生活就是个监狱，不过是地方大了些。”方朝阳确信道。
为了避开那些可能存在的监控目光，轿车沿着环路，路上的车流变得更加稀少，街道灯火阑珊，寂静无声，面前的长路，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多用了二十分钟，后半夜三点，两人准时来到了海潮大酒店，停好了车。
进入大厅，值班人员正在昏昏欲睡，看到方朝阳和海小舟，立刻示意可以直接上楼，应该是皇甫生特意交代过。
乘坐电梯，来到了808房间，门虚掩着，里面并没有灯光。带着一丝疑惑，两人推门而入，皇甫生正站在阳台上，眺望着对面黑漆漆的大海。
听到脚步声，皇甫生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二位非常准时啊！”
“先生这么晚还不睡，对健康不利。”方朝阳笑道。
“没什么，偶尔一次，白天补个觉就行了。”皇甫生走过来，使用遥控器，点亮了屋顶的小灯，橘黄色的灯光，朦朦胧胧，却有着一丝温暖。
八角桌上，摆放着点心和水果，皇甫生亲自去泡了一壶香茶，这才缓缓地坐下来。
“安静的夜晚，总会勾起很多往事，但往事如风，早已消散，只能努力地去捕捉记忆中的痕迹。”皇甫生道。
“先生的话充满诗意，文艺范十足。”海小舟笑道。
路上，方朝阳反复叮嘱海小舟，对待皇甫生这样的老者，千万不要再用过激的语言，一旦引起他的反感，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正是因此，海小舟才压住了火气，换上谦和尊重的神情。
“呵呵，多谢夸奖！不瞒二位，我订了《青年小说》杂志，阅读了刘月晴写的《为爱重生》，感慨良多，健康如此可贵，爱的力量也不只是感动，更是最好的良药。”皇甫生笑道。
“先生如果喜欢这本书，我可以给你传一份完整的电子版，不会有版权争议的。”方朝阳道。
“不必了，我这个年纪，还是更喜欢纸上阅读，眼睛早就花了。另外，跟读也有乐趣，充满了期待。”皇甫生摆手道。
“刘老师如果知道先生在阅读她的作品，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方朝阳道。
“我有个想法，请转达刘老师，海潮大酒店也有很多动人的故事，如果她肯写出来，我会负责出书，并且支付可观的费用。”皇甫生道。
有做广告的嫌疑，但对于刘月晴而言，也是一种很好的赚钱方式。
“我会转达的。”
“太好了，那我就整理一下，名字就叫爱在海潮，不用出现我的名字，只要故事发生在酒店就行。”皇甫生开心道。
真是个奸商，逮着机会就利用，海小舟在心里嘀咕，却还是面带微笑替刘月晴表示感谢。
喝了一杯茶，终于切入了正题，皇甫生收敛了笑意，问道：“风景区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吧？放心好了，今晚交谈的内容，我保证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
两人互视一眼，点点头，方朝阳开口道：“情况大致了解，风景区变成了私人别墅区。”
“有人想要给我那里的一套别墅，我没答应。”皇甫生道。
“为什么？”海小舟不由问道。
“来路不正，另外，我也不喜欢那里，太冷清，还有，鱼龙混杂。”皇甫生道。
“违规建筑，一定要被拆除的。”
“小舟，不要太自信了！据我所知，有人早就办理了小产权登记，不知道什么原因，暂时搁置了，但早晚会批下来。”皇甫生道。
“开玩笑吧！公产怎么能变成私产，不符合政策法规。”海小舟瞪起了眼睛，方朝阳连忙示意她，保持好情绪，别激动。
“只要去想，办法总会有，比如，发展繁荣东安市的文艺，引进艺术人才落户，打造创作基地等等，风景区就变成了艺术园。”皇甫生道。
方朝阳突然想起了艺术家景甘，难道说，他回来招募艺术家，就是为了这件事？
太可怕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之，这些人就是想让违规建筑合法化，达到长期占有的目的。
“先生，月溪山风景区的情况，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复杂，这种暗度陈仓的做法，是不会得逞的。”方朝阳道。
“坦白说吧，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这是一块大蛋糕，多少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刀叉，就等着分餐。”皇甫生道。
里面可能藏着扶霞和三名杀手，警方正在准备采取行动，但此事绝对保密，还不能跟皇甫生说。
“我们会跟有关部门反应，彻查此事。”海小舟道。
“在东安市这里，怕你们折腾一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皇甫生有点不耐烦，很显然，这跟他想要的答案差距甚远，如果这么简单，月溪山风景区早就被没了。
“先生，我们有一位同学，叫做游春晓，你见过的。”方朝阳道。
“游市长的女儿。”皇甫生点点头。
“市里有阻碍，可以直接反映到省里，游市长还是省里的常委，就不信搬不倒一个违规建造的别墅区。”方朝阳道。
这个说法，也是方朝阳来之前就想好的，而且，他也打算这么做。
“你们见过游市长吗？”皇甫生问道。
“不瞒你说，上次我们去百泉市办事，游市长还在家里招待了我们，聊得很愉快。”方朝阳道。
“好！这个渠道应该可以。”皇甫生开心起来，又咬了咬牙，“两千万的投资我宁可不要了，也必须替女儿讨回个公道。”
第686章 当做了女儿
女儿？皇甫生明明只有一个儿子。
“先生，你说的女儿，是苗伊吧！”方朝阳道。
“是的，我一直将她当做女儿，多懂事儿的孩子，也很依赖我，可就这么走了，真让人心里难受。”说到这里，皇甫生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带着哽咽。
“苗伊有父母的。”海小舟忍不住说道。
“她父亲很老实，母亲是个家庭妇女，爷爷虽然是一名老法官，但身体太差了，很多事情都是这孩子一个人在撑着，很不容易。”皇甫生道。
“先生，我们非常需要了解到真实的情况，长久以来，苗伊死去的背后，藏着太多的秘密，就连她本人也是个谜团。”方朝阳坦诚道。
皇甫生叹了口气，拿出一盒精致的香烟，打开后，递给方朝阳一支，海小舟也要了一支，三人都吸着烟，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皇甫生缓缓开口道：“我喜欢苗伊，她不但很乖巧，也很懂礼貌，不瞒二位，她跟我妻子年轻的时候很像，如果我有个亲生女儿，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说着，皇甫生还拿出一张老照片给二人看，上面那个盘着发髻的女孩，确实跟苗伊有那么些神似，只是多了些端庄娴静的气质。
这就是皇甫生的妻子张娴，也是他一生的挚爱，为了守住回忆，他宁愿单身至今。
“先生，我们能理解你对苗伊的这份感情，有时候，我们要相信缘分。”
方朝阳点头道，皇甫生出示了爱人照片，无非是不想二人想偏了，他对苗伊是一片真情，忘年交的亲情，不含有杂质。
“苗伊是海潮大酒店的常客，我们常在一起交流，她信任我，说过很多心里话，那是一段开心的日子。妻子早逝，儿子又远在外地，感觉像是有家人陪在身边一样。”皇甫生道。
“你一定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吧？”海小舟问道。
“我知道，原左市长的儿子左群，长得很英俊，家境就不用说了，称得上有钱有势。”皇甫生道。
“他们交往有多久？”
“一年多吧，后来，他们还在酒店开房，基本上都是后半夜。其实我的思想很守旧，并不太赞同苗伊这么做，还是应该以婚姻为基础的。但现在的年轻人很开放，苗伊也投入了真感情，不会在乎这些。”皇甫生道。
“可是，苗伊的父母并不清楚这件事儿，外人似乎也不知道。”海小舟道。
“是左群不让公开的，说他的身份太敏感，两人需要增进感情，等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自然会去见苗伊的父母。”
“这就是谎言！苗伊还是太傻了，真爱就会迫不及待公开，怎么会偷偷摸摸的。”海小舟哼声道。
“说得没错，左群根本就不想结婚，只是玩玩而已，但苗伊却动了真格，而且还陷入的很深。我也委婉提醒过，可她都听不进去。”皇甫生道。
“苗伊到底让左群给骗了吧！”
“是啊，听我慢慢说。”说起这些，皇甫生心情烦躁，不由又点起一支烟。
皇甫生讲述，苗伊受到左群的影响，力排众议，将销售能力很强的安鸿雁吸纳成为股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人，也深得苗伊的信赖，设计部经理徐莉。
一个负责销售，一个负责设计，苗伊将二人视作左膀右臂，有信心将凤舞九天集团进一步做大。
听到这些，方朝阳替苗伊感到悲哀，她最信任的两个人，却都是心怀鬼胎，从来就没有将她当做朋友。
皇甫生接着说，苗伊还是听从了左群的意见，才动了收购第一百货公司的心思。
向国资委提出想法后，得到了庄志奇的大力支持，而且定了个非常低的价格。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没想到，刘建设根本不买账，四处告状，导致收购最终失败。
其实，收购一百对于苗伊而言，可有可无，她的目标是全国全世界，这样的企业即便拿过来，也只能包装后再出手。
皇甫生不隐瞒说，苗伊决定放手一百，也是听从了他的建议，这样老旧的国有企业，缺乏活力，负担重，拿过来还不够操心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苗伊始料未及，也沉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兴发集团提出全资收购凤舞九天，出价五十亿，这个价格我认为很合理，还偏高了，苗伊可以套现两亿五千万，只是失去了股权。”皇甫生道。
“苗伊答应了吗？”海小舟问道。
“这孩子有时候也很固执，她总认为，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打造了凤舞九天，却忽略了背后资本的力量，她认为，兴发集团虽然答应保留管理层不变，但失去了股权，还不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早晚会被扫地出门的。”皇甫生叹了口气。
如果卖给了兴发集团，情况一定会这样，徐莉始终虎视眈眈，等着全面接管凤舞九天，因为边兴是她的亲舅舅。
“其实苗伊不说，我也能猜到，她不愿答应的原因，是左群在背后怂恿。”皇甫生道。
“这人实在太可恶了。”海小舟忍不住骂道。
“在我的劝说下，苗伊有些动心，准备退出凤舞九天，当时我还想着，可以让她来海潮担任总经理，然后我就退休了。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事，又有一家公司，叫做守望商贸，突然提出收购凤舞九天，注册资金一千万，收购价格却只有八亿。”皇甫生道。
“具体情况我们掌握了，守望商贸负责人叫做许守行，因涉嫌犯罪，正在被警方通缉。”海小舟道。
“我也看到了通缉令，这样的混蛋，咎由自取，死不足惜。”皇甫生道。
“收购差点成功吧？”
“许守行应该使用了不法手段，逼迫两家投资公司让步，答应这次荒唐的收购，这跟公开抢劫没什么区别，苗伊被气坏了，五十亿她还不想答应，更何况是八亿，还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皇甫生愤怒道。
“最后，苗伊是怎么处理的？”海小舟问道。
“这件事是我帮她解决的，守望商贸最终选择悄悄退出了，或许，非常不甘心吧！”皇甫生沉声道。
“我觉得，以前小看了你。”海小舟直言道。
第687章 背后关系复杂
“我的性格，本来是与世无争的，但涉及苗伊的利益，她又信任和依赖我，不能不管。”皇甫生正色道。
“先生，你是怎么帮着解决的？”方朝阳客气地问道。
“守望商贸八亿收购凤舞九天，左群背后积极促成，做了不少苗伊的工作。这反而让苗伊非常敏感，也觉察出这个男人接近她，另有图谋，得到她的人还不满足，还想得到整个集团。”皇甫生道。
“你调查了左群？”方朝阳问道。
“我本来不该招惹左群，但他欺负苗伊就是不行。我实在心疼这个孩子，于是找到了一个非常可信的朋友，让他暗地里跟踪调查左群，拿到了一些重要资料。我交给了苗伊，她给左群展示了部分，守望商贸就主动退出了，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就不用多说了。”皇甫生道。
一时间，方朝阳和海小舟都沉默了，范力涛曾经拍下的那张照片，就是皇甫生给了苗伊这份调查资料，而正是因为这份资料，才让苗伊最终惨死在街头。
真正的幕后凶手，一定是左群，为了堵住苗伊的嘴，不惜去杀人。
整个案件最让人心惊的是，参与的人竟然如此之多，为了利益，他们都丧失了基本的做人良知。
“我知道，这种取证的方式并不妥当，但我绝不会说出这个朋友是谁。”皇甫生可以强调了一句。
“是不合法，但这不是案情的重点。”海小舟道。
“我留了一份更完整的资料，现在交给你们吧，不知道是否有用。”皇甫生起身，从一旁橱柜下方，取出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
海小舟连忙接过来，抱在了怀里，这份资料非常重要，且不说能否证实左群指使杀人，至少也能有理由将其抓捕。
交出了这份资料，皇甫生似乎也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又给两人分别倒茶。
“先生，那次以后，苗伊和左群已经分手了吗？”方朝阳道。
“怎么能不分手？通过这些资料，苗伊也看清了左群的真面目，不折不扣的人渣。但左群并不死心，听苗伊讲，后来又跟她主动联系，表示一直深爱她，以前做的糊涂事也是因为信任她，以后会改掉那些毛病。还有，自己很有钱，能让苗伊过上最好的生活等等。”
“苗伊还爱着他吗？”方朝阳问道。
“感情还是有吧，毕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反正我是竭力反对的，对待这种男人，本性难移啊，是绝不能回头。”皇甫生语气坚定，仿佛又跟苗伊强调了一般，说完发现斯人远去，眼神黯然下来。
“先生曾经给我的那张纸，上面写着苗伊抄录的一首词，是不是就在暗示他们的感情？”
“那是他们刚分手的时候写的，苗伊留在了房间里，被我给收了起来。当时交给你们，我也是想告诉你们，她有感情经历，也有男朋友的。”皇甫生解释道。
“先生，你应该早说出左群，追查苗伊的案件，警方走了很多弯路，现在也没有彻底查清。”海小舟皱眉道。
“我不能确定，苗伊之死跟左群有关系，毕竟杀人的是裘大力，法院也进行了宣判。直到前一段时间，盖梅珍找到了我，说要送我一套月溪山的别墅，我不答应，她很不高兴，摔摔打打地走了。然后，我接到了一个没有号码的恐吓电话，让我不要说苗伊的任何事情，也并不许提月溪山风景区，否则，一定会死。”皇甫生道。
“先生因此去了青山村。”方朝阳道。
“通过此事，我隐约察觉到，就是他们在暗算苗伊。不瞒二位，思想斗争了很久，我才下了决心，宁死也必须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皇甫生决然道。
“向你表示致敬！”方朝阳由衷道。
“算我多情，但我真把苗伊当成了女儿，她死得太惨了，这些人猪狗不如！”皇甫生眼眶再度潮湿。
“先生，再讲一下钟表厂集资的事情吧！”海小舟主动给皇甫生点了一支烟。
“之前我说谎了，五年前，左市长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一下钟表厂，参与集资，给出的额度是一个亿。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也拿不出来，那时，海潮大酒店在建，我也惹不起堂堂市长，最终拿了六千万给了钟表厂。”皇甫生道。
“左荣珲的问题很大。”海小舟哼声道。
“左群就靠着父亲的地位，才敢胡作非为，令我没想到的是，参与集资一年后，居然连本带息的都回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连奎就是用这种方式，卷走了国家拨款。”海小舟道。
“天上不会掉馅饼，就这么轻易得了一千二百万利息，我当然明白里面有猫腻，随后，我给左市长打了电话，问这笔钱怎么处理，他告诉我，如果有人找我投资，就答应吧，反正是个好项目。”皇甫生道。
“这是变向收回那笔利息。”方朝阳道。
“我也是这么理解的，这是一种转移钱款的方法，毕竟直接拿走太明显。打电话的时候，我进行了录音，也在那份资料里。就在通话的几天后，盖梅珍找来了，让我投资月溪山风景区，张口就要两千万，为了酒店能正常经营下去，我不情愿地给了这笔钱，除去那笔利息，我多拿了八百万。”皇甫生道。
“先生，你还了那笔利息，整个两千万全亏了。”海小舟道。
“亏就亏了吧，也是我立场不坚定，自找的麻烦。”皇甫生摆手道。
“你了解盖梅珍吗？”海小舟问道。
“警方红人国文泽的妻子，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相信尚勇队长，但我相信你们，尤其是朝阳法官，为人正直，真有一股执着的劲头。”皇甫生不隐瞒道。
“警方不是给国文泽开的，没必要为了他个人怀疑整个组织。”海小舟不满道。
“当然，没有人能真正操控司法，但不可否认，国文泽背后的关系很复杂，他跟刘向晖副局长是把兄弟，曾经有一段时间，频繁在海潮大酒店宴请那些当官的，不醉不归。”
“先生，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海小舟道。
“我从事的这个行业，总会接触到形形**的人，有意无意，也听到一些内幕消息。”皇甫生道。
第688章 内部泄密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皇甫生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他，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之前也表态，绝对不会说出的。
到了今天，关于苗伊之死引发的系列案件，整个脉络已经清晰，剩下的任务，就是如何收网，将涉案人员全部绳之以法。
告辞皇甫生，两人拿着这份资料，离开了海潮大酒店。
后半夜四点多，街道上变得更加冷清，夜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些寒意，方朝阳竟然打了个寒颤。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两人回到房间里，已经彻底没有了睡意。
坐在床上，海小舟这才撕开文件袋上的封条，将里面的厚厚一沓资料拿了出来，简单翻开了一下，却惊呆在当场。
“皇甫生，他到底想干什么？”海小舟惊讶的声音都走了调。
方朝阳拿过资料扫了一眼，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以为，这是关于左群的一些资料和照片，结果却是，里面都是关于左荣珲市长的检举材料！
正源山水库工程、市区高架桥改造工程、东安大厦建筑工程以及兴建凤凰植物园等，左荣珲都有涉足，接受贿赂的总额，高达，三个亿！
资料很详尽，上述工程牵扯哪些单位，分别用什么方式，给了左荣珲多少钱，都有详尽的记录。
另外，其中一份资料还显示，左荣珲喜欢收藏名人字画，也有清单，其中就有景甘的那幅《枫林旅人》。
“唉，这份资料举报上去，东安市就翻了天了。”海小舟叹气道。
“真不知道，皇甫生是从什么渠道获取的，从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方朝阳道。
“朝阳，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要举报上去，否则，我们就等于跟左荣珲同流合污。”
“这超出了我们的工作范围。皇甫生到底还是个老狐狸，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们，他倒是轻松了！”
“如果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想，皇甫生也会举报的，顺便将我们也牵扯进去，知情不举，为罪恶提供庇护。”方朝阳道。
“上了老头的当！”海小舟叹息连连。
“不管皇甫生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必须要做。”方朝阳坚定道。
“我想，他大概是亏了两千万，非常的不甘心。还有，对苗伊也有怜爱的成分，想给她报仇。”
“有可能。”
不只有文字材料，还有一个小型的移动硬盘，海小舟找来笔记本电脑，连接好数据线，里面的内容，很快就识别出来。
两个文件夹，分别取名荣和群，一看就知道，代表的正是左荣珲和左群父子。
点开荣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些照片，还有盖章的文件。照片是左荣珲出席某些场合留下的影像，在酒桌上，在楼梯拐角，在度假区的小路上，身边无一例外都有人，或是企业家，或是部门领导。
是用来佐证那些举报材料的，能拿到这些，可在很早以前，就有人进行了跟踪和收集，而且是坚持不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左荣珲大概怎么也没想到，长期以来，他一直在某些人关注的视野里。
其中还有一段音频，正是皇甫生跟左荣珲通话时的录音，关于钟表厂集资的那笔钱，音质非常清晰，应该是凑近听筒录下的。
点开群的那个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照片，一名英俊的年轻人，正在吸毒、嗨歌、打高尔夫，跟妖艳女子搂搂抱抱，还有月溪山别墅区的俯拍图，以及内部的照片。
打高尔夫的那张照片，国文泽入镜，说笑的姿态，说明两人关系密切。
除此之外，还有几段视频，也都是关于左群的，跟几个人在酒吧吸毒，跟两名女人在房间内鬼混，飙车的场景，赌博的场景，有些画面不算清晰，但却能分辨出来面部特征。
“太吓人了，这是怎么拿到的？”海小舟惊得脸色都变白了。
“只有实际参与者才能拿到，是内部人泄密，这也是左群过于自信，太大意了。”方朝阳道。
“没有关于苗伊的。”
“应该有吧，被皇甫生给剔除了。”
“吸毒，聚众胡搞，赌博，这些都够抓的了，如果证实扶霞等人藏在别墅区里，左群又涉及了窝藏罪。”海小舟道。
“这么多证据，这对父子难逃法网，也是咎由自取。”方朝阳道。
“朝阳，你有没有发现，汪胜利和扶霞并没有出现。”
“汪胜利很狡猾，想拿到他的证据非常困难，至于扶霞，他们根本就没瞧得起，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
“为什么又让她和几名杀手，躲进了别墅区？”
“在警方的巨大压力下，他们无路可逃，我猜测，可能是汪胜利不想暴露，提出的想法，左群不情愿地接收了这些人，也包括后来的刘雨来，还没来得及住进别墅区就被抓了。”方朝阳道。
“差不多是这样吧！不接收扶霞，就怕她搞出更大的乱子来。”海小舟道。
将u盘的内容，全部拷贝到笔记本电脑里，海小舟四肢舒展地仰躺在床上，释然地长出了一口气。
尘埃落定，接下来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全面展开抓捕行动，二是向上举报左荣珲的违法违纪行为。
当然，抓捕要放在前面，否则，一旦惊动了左群，别墅区内会发生什么，那就可不好说了。
两人并排躺着，休息了好一阵子，海小舟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拿出另外一块移动硬盘，将关于左群的照片和视频拷贝进去，要交给尚勇，这是抓捕左群的重要罪证。
“没想到，会折腾得这么大。”海小舟道。
“我也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人。”
“等上班后，我要抓紧去找检察长，争取早点将调动工作的事情定下来。”
“或许，我们能躲开这场暴风雨。”
“朝阳，我都有点后悔了，我爸和我叔，都在这里做生意，真怕他们……”
海小舟没说下去，她也会担心以后家族的企业会被人穿小鞋，遭到打击报复也难说，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势力会被全部清除干净。
楼下传来周玲的声音，喊两人下楼去吃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689章 婚纱照
两人都没有睡好，眼睛红红的，这让周玲心疼不已，一再劝多吃点。
海润看得出来，已经到了办案的重要时期，也没问两人昨晚去了哪里，见到了谁，简单吃了口早饭，开车去了公司。
海小舟走后，方朝阳上楼去睡了一个上午，又开始仔细阅读那些举报材料。
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金额，很像是左荣珲非常信任的身边人，所以，他才疏于了防范。
提供人到底是谁，不是重点，这些资料只要查实一桩，就足以将左荣珲从位置上拉下马。
方朝阳拿起手机，打给了皇甫生，很快就接了，里面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朝阳，有什么事情吗？”
“先生，我看了这些材料，说实话，非常触目惊心。”方朝阳道。
“多行不义。”
“我可以将材料递上去，但有一点，如果有人追问出处，该怎么说？”
电话那头，皇甫生沉默了足有五秒钟，这才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如果追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提供的，不能回头，我也不想回头了。”
“有件事必须告诉您，我还不能马上去找游市长，需要等几天。”方朝阳道。
“为什么？”皇甫生果然敏感了。
“必须先处理了左群，否则，你我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也好！”皇甫生答应道，又说：“朝阳，上午我做了个梦，成为了青山村的村民，醒来后一直在想，如果海潮开不下去了，我就去那里生活，在山水之间终老，也没什么不好。”
“先生不用悲观，有道是邪不胜正，国家有能力也有决心，保证私营企业的正常运行，打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方朝阳道。
“好，改天我们找个小店，再喝几杯。”皇甫生笑道。
皇甫生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这让举报变得轻松许多，否则，方朝阳还真不好解释这些材料的来源。
这件事，东安市处理起来非常困难，必须要举报到省里才行，皇甫生肯把这些资料拿出来，也是看中了游市长的位置和能力。
头一次，方朝阳想到动用同学资源，却不是为了自己。
晚饭时，海小舟心情不错，今天她得到了确切消息，即将被调到百泉市人名检察院工作，有可能是公诉科。
“将来，我们又要在法庭上见面了。”方朝阳笑道。
“审判不公，我照样不会对你客气了。”海小舟哼道。
“我相信，得罪了你，日子肯定不好过。”
“哈哈，平时多积极表现，我心情好了，全家都心情好。”海小舟笑道。
“你们走之前，能不能把婚礼先办了？”周玲试探地问道，总不能到百泉市去举办婚礼，亲朋去那么远也不方便。
“唉，我都快忘了还要办婚礼这件事。结个婚，怎么那么麻烦哪！”海小舟道。
“你这孩子，结婚可不就是折腾人嘛，否则不热闹。”周玲连忙劝说道。
“对，明天先去把婚纱照拍了，这个程序不能少，提前做准备。”方朝阳道。
“还要任人摆布地拍照，烦死了，算了，那就听你一次吧！”海小舟看似很勉强地答应下来，心里却非常高兴，这个男人的眼中只有她，并没有被合江市发生的事情干扰了。
昨晚没睡好，海小舟非常疲惫，很早就睡了，方朝阳独自一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安静地看着夜色中的窗外景象。
想起了很多往事，从上学到就业，他对于东安市这里，有着很深的感情，但终要离开，去往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十点钟，手机突然想了起来，没有显示号码，应该是许守行。
不等方朝阳接起来，对方又挂断了，就这样等了半个小时，却并没有再打过来。
能够体会到许守行的纠结心情，一旦回来，等待他的必然是法律的审判和牢狱生活，这也需要很大的决心。
确认许守行不会再打来，方朝阳这才回到床上休息，很小心地挪开横躺着的海小舟，轻轻拉着一只小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两人来到了婚纱摄影，方朝阳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很多目光。
如明星一般的英俊男人，微笑中带着成熟和稳重，魅力不可阻挡，两名女化妆师，争抢着要为方朝阳化妆，差一点就吵起来。
海小舟感觉特有面子，也很有成就感，于是，选择了不需要外景拍摄的最高套餐，九千九百九，寓意长长久久。
方朝阳却感觉有点上当了，只是室内就要这么多钱，但既然海小舟喜欢，多花点钱也没什么。
一个小时后，方朝阳从化妆间走出来，身着一套金黄色的西装，又引发了一阵惊呼，这个男人太英俊了，给人的感觉不真实。
正式拍照还没开始，工作人员抢先过来合影，甚至还有一位也来拍婚纱照的准新娘，不顾老公的不满神情，也过来合影留念。
海小舟出来后，看到了这一幕，哭笑不得，随后决定，换一套最艳丽的红色婚纱，否则，自己这朵鲜花，可能就成了陪衬的绿叶。
在欢声笑语中，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拍完了婚纱照。
背景当然都只是静态的，室外取景就不要考虑了，安全是一方面，也不想太过招摇。
饥肠辘辘地回到家里，海小舟精神百倍，方朝阳却累得有些虚脱，在这种事情上，女孩子表现出的精力旺盛，远远超出男人。
还没等吃饭，海小舟就接到了尚勇的电话，让她和方朝阳马上出来，在向阳街汇合，去往一个特殊的地方。
“朝阳，把脸洗干净了，大勇找我们出去。”海小舟催促道。
方朝阳不情愿地从沙发上起来，挪到了洗漱池边，还是在海小舟的帮助下，用卸妆液洗净了脸，随后，两人换好衣服出了门，开着海润的车，直奔向阳街的一个茶楼。
“还没吃饭，就要喝茶，大勇是怎么想的。”方朝阳道。
“肯定有大事儿，坚持一下吧！”海小舟道，又问：“朝阳，没有很难受吧？”
“差不多一周了，我觉得，毒瘾不会再发作了。”
“嗯，这回差不多，总算摆脱了。”
这时，尚勇又来了电话，见面的地点不是茶楼，改为附近小区一户人家的八楼。
第690章 十万火急
这个小区是水利局的家属院，规模并不大，只有前后六栋楼房，最高是九层，按照建筑标准，可以安装电梯。
两人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了小区门前，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身穿便装的尚勇，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随后上了海小舟的车。
“大勇，这么谨慎啊？”海小舟道。
“特殊时期，必须要小心行事，稍有差错，就可能前功尽弃。”尚勇道。
“到这里干什么啊？”
“马上你就知道了。”尚勇嘿嘿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反正不是来查案的，不符合流程，轿车进入小区，停在了中间的一栋楼的单元门下方。
这里似乎不怎么来外人，小亭子里乘凉的老人们，立刻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三人进入楼道，乘坐电梯来到八楼，尚勇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稍等！
“是吴局。”方朝阳道。
“本来约在茶楼，他临时又改在这里，没法子，只能听领导的。”尚勇笑道。
房子不太隔音，隐约听到了冲水声，局长应该正在上厕所，果然，随后门被打开了，吴伟国身穿便装，出现在屋门前。
看到了方朝阳和海小舟也来了，吴伟国露出了笑脸，将三人让进了屋内。
屋内面积一百平左右，摆设很简单，家具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却收拾得很干净，实木的地板上，都能照出人的影子。
“吴局，这是什么地方？”方朝阳问道。
“我岳父母的房子，两位老人出去旅游了，大勇非要约我单独见面，还不是办公室，我考虑，茶楼送礼也不方便，不如这里。”吴伟国笑道。
这当然是开玩笑，吴伟国很清楚，尚勇当然不是来送礼的，而是有非常重要的情况，想要单独汇报。
“局长，我想给你送礼，可就那么点死工资，没钱啊！”尚勇道。
“有钱你也没那个胆。”
“说的是，谁不知道，局长清正廉明，刚直不阿……”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先坐下吧！”
吴伟国打断了尚勇的话，到厨房里端来了热茶，四人就围坐在一张老式的木桌前，一边品茶，一边交谈。
“大勇，局里已经提名你担任副局长了，估计过一阵子，市里应该能批下来。”吴伟国不隐瞒道。
“谢谢局长，以后我都听你的，指哪打哪。”尚勇赔笑道。
“滚一边去！有那耍嘴皮子的功夫，多提升下任务执行能力！”吴伟国摆摆手，问道：“大勇，你把朝阳和小舟都带来了，拉了两个大旗，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
“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也不要意思来打扰局长，我们找到了扶霞等人的藏身之地。”尚勇道。
“在哪里？”吴伟国连忙放下茶杯，着急地问道。
“月溪山风景区。”
“赶紧调动警队人员，进行抓捕，这个案子，省厅催了好多次了，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吴伟国拍了下桌子，又说：“特殊情况下，即便找不到我，你也可以做决定的。”
“我不敢做决定，才来找你，月溪山风景区是原市长儿子左群的产业，另外，我有充分证据能够证明，警员白沃田和原来的副局长刘向晖，都参与了此事，通风报信。”尚勇道。
“混蛋！”吴伟国彻底怒了，桌子拍的山响，“难怪总是抓不到人，这些害群之马，简直是警队的耻辱。”
“局长，我怀疑，之前向我开枪的，就是刘向晖。”尚勇道。
“有什么证据？”
“他是一名神枪手，而且，事发当日，只有白沃田知道我去找女朋友徐莉，另外，许守行也提供了证明，刘向晖管理着那三名杀手，代号刘哥。”尚勇道。
吴伟国的胸脯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说道：“大勇，你做得对，这件事儿不能草率，跟我详细说说，怎么发现他们藏在月溪山风景区的。”
尚勇这才将整件事详细说了一遍，是方朝阳从皇甫生那里听说，有一个月溪山风景区，后来又发现，苗伊有一张照片证明，她生前去过那里，而左群是她的男朋友。
皮卡卡和两名警员一直潜伏在山顶上，今晚已经是第四天，终于发现了月溪山风景区的秘密，也不是什么风景区，而是一片豪华的别墅区。
尚勇将皮卡卡传来的照片，发到了吴伟国的手机上，一边解释道：“局长，扶霞确定无疑，就在那里，有一张照片，从体型看，是那三名杀手，他们生活在靠近山边的别墅里，很少出来。另外，目前探查的情况是，除了扶霞等四人，里面还有八个人，四名女子，好像是模特，一名较胖的是厨师，左群也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两名保镖。”
“十二个人，生活在这么大的一片别墅区里，他们也不怕见鬼。”吴伟国生气道。
“四周都是监控探头，直接靠近一定会被发现，另外，怀疑他们有大量枪支，贸然采取行动，就怕那些女人，会成为人质，很难处理。”尚勇道。
吴伟国沉默了半晌，又问：“除了刘向晖和白沃田，还有值得怀疑的警员吗？”
“目前还没发现，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所以才单独来向你汇报，对了，差点忘了一个人，打靶场的国文泽，很可能向他们输送枪支和毒品，他和刘向晖是结拜兄弟。”尚勇道。
“这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看来，警队必须要进行一次整顿！”吴伟国恼火道。
“局长，你看怎么办吧，我怀疑，刑警队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人数上不够，如果调用其它人员，又怕出现别的问题，无法保证不会提前泄露消息。”尚勇道。
吴伟国半晌没说话，尚勇的担心很有道理，整个抓捕行动，绝不能泄露出去分毫，否则，那伙人一旦嗅到风声，逃到了山林中，会给抓捕工作带来不小的难度。
另外，他们手里有枪，警员的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点起一支烟，吴伟国在屋内不停踱步，过了足有十分钟，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691章 耿耿于怀
“大勇，让皮警官他们再坚持一下，盯住这些混蛋，有情况随时汇报。我马上去省城找李厅长，看来，必须调用其他市里的警队力量，才能保证抓捕顺利进行。”吴伟国正色道。
“局长，现在是晚上七点，省厅早就下班了。”尚勇看了下腕表，皱眉道。
“事不宜迟，我了解李厅长，他半夜前是不睡觉的。朝阳，你跟我一起去吧！”吴伟国道。
“我去不太好吧！”方朝阳有些迟疑。
“没什么，有个人说话，也省的路上太闷。”吴伟国道。
“吴局，朝阳他……”海小舟不太情愿，本来就是被尚勇骗来了这里，而且，方朝阳累了一天，身体也不允许。
“我陪吴局去一趟。”方朝阳答应道。
“小舟，还有什么困难吗？”吴伟国看出海小舟带着情绪，问道。
“没有困难，就是我们还没吃饭。”方朝阳接过这个话茬。
“在路上买些快餐，我也没吃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海小舟也只能答应，四人随即下楼，吴伟国觉得开自己的车太醒目，干脆将海润的车给开走了。
途经一处快餐厅，方朝阳下了车，买了两个汉堡和两杯可乐，两人在车上简单吃了一口，继续上路。
“朝阳，休假有一段时间了吧？”吴伟国问道。
“差不多两个月了。”
“另有安排，多半是工作调动吧！”
既然被吴伟国看穿了，方朝阳没再隐瞒，正等着调往省高院，担任刑一庭的审判长。
如果不是因为被那三名杀手挟持，注射毒针，染上的毒瘾，只怕此刻已经上班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吴伟国感慨道。
“对我而言，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其实在哪里并没有区别。”方朝阳道。
“当然不一样，在省高院工作，就意味着有更多机会。我看啊，也许将来，你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官。”
“不敢奢望，但求无愧于心就好。”方朝阳道。
“穆凡现在怎么样了？”吴伟国突然问道。
“工作丢了，在青山村的矿泉水厂担任法律顾问和董事长助理。”方朝阳如实道。
“我知道，他对我有情绪，甚至非常反感，但他也不想想，自己对妻子到底干了些什么，早把丈夫的责任给忘了。”吴伟国生气道。
“吴局，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据我所知，他们夫妻现在的感情挺好的，他妻子还准备到青山村担任校长。”方朝阳道。
“哼，到底混到个小村子里去了，这就是他作为丈夫带给家庭的后果。”吴伟国哼声道。
这种事情，方朝阳当然不想参与，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情况也有差别。穆凡夫妻齐心，还愿意相守在一起，堪称佳话。但不难听出来，吴伟国很在意曾经的女友，也非常讨厌穆凡。
但有一点，穆凡被移交到警方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刁难，吴伟国也算是很有心胸。
“朝阳，你发现了没有，东安市的官场很有问题。”吴伟国边开车边说道。
“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们职位不高，能力也有限，说到底，都是靠领导们在上面顶着，才能把这个系列案件，追查到今天的程度。”方朝阳坦言道。
“唉，工作干得很艰难，市里对我一直是压制的态度，连个副市长的位置都不给，这根本不符合惯例。”吴伟国叹了口气。
记得那次在吴伟国的办公室里，他就在抱怨此事，今天再次提起，很显然，对此耿耿于怀。
工作至今，方朝阳只是专注于做好一名法官，其实他对官场的职务配置，并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太敏感。
“这可能是遗留的问题吧！”方朝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含糊道。
“我是省厅任命的局长，不少人在告我，多亏李厅长是我的老师，对我信任有加，否则，早就离开局长这个岗位了。”吴伟国道。
方朝阳这才知道，原来李厅长跟吴伟国是师生关系，这就不奇怪，那次他跟海小舟路上被拦截，怀疑私藏毒品，吴伟国给李厅长通了电话，立刻就被放行。
“有些人就喜欢高黑状，司法系统又处在敏感的职业上，投诉率一直排在前面。”方朝阳道。
“这可能就是人性吧，怎么做，他们都觉得不公平。”吴伟国道。
晚上十一点，进入百泉市，吴伟国给李厅长打了个电话，说话相当客气，称呼的是老师，随后被答应到家里见面。
这是一处有武警站岗的特殊小区，即便是吴伟国这样的身份，也必须通话后才能放行。
吴伟国显然来过，对这里很熟悉，进入小区后，在一栋二层小楼的门前停了下来，随后下车按响了门铃。
门被打开了，门前出现了一名五十出头的女人，短卷发，看起来端庄典雅，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方朝阳愣住了，他认识，正是他上学时的班主任闵翠！
“闵老师！”
“呵呵，是朝阳啊，过去这些年，比原来更帅气了。”闵翠开心道。
“非常惭愧，一直没来看您。”方朝阳歉意道，他之前根本不知道，闵老师原来是李厅长的爱人，而且，毕业后，也没跟老师们再联系。
“师母的好学生，很快就要到省里来工作了，高院刑一庭的审判长。以后拜访师母，他可比我方便多了！”吴伟国笑道，这么说，带着些刻意的成分。
“太好了，我记得朝阳一直非常稳重，学习成绩好，还写了一手好书法，才华出众，班级里的女同学，一半以上都暗恋他。”闵翠笑道。
“老师说笑了，我那时候，其实很傻的。”方朝阳道。
“我可一直看好你，别的不说，就凭这么英俊，到什么地方都会吸引目光。”闵翠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让进屋内。
“老师，还在大学工作吗？”方朝阳问道。
“前几年得了一场病，身体变得很差，只能提前离职了，现在专心当好一名家庭主妇。”闵翠的神情中带着遗憾之色。
将二人带到二楼的宽敞阳台，一名魁梧的男人，正背着手看着窗外，正是省公安厅厅长李扬帆。
第692章 老师和学生
“老师！”吴伟国喊了一句。
李扬帆这才转过身来，那张刀削般的脸上，带着威严之气，不满问道：“伟国，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打扰老师了，我知道，现在半夜了。”吴伟国的脑门上，出现了细汗，别管做到什么位置上，见到老师总不免有些紧张。
“朝阳法官，欢迎，快请坐吧！”李扬帆这才有了笑模样。
“李厅长还记得我，不胜荣幸。”方朝阳客气道。
“你是一名网红法官，想不知道都难，另外，我爱人偶尔会提起你，算是她的得意门生。”李扬帆笑道。
“很惭愧，我应该来看望老师的，学生很不合格。”方朝阳道。
“今晚，我们都看到了老师。”吴伟国笑道。
闵翠送来了热茶和果盘，显然并不想参与谈话，微笑着点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李扬帆给二人倒了一杯茶，有些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伟国，连你都有白头发了。”
“烦恼丛生，老师看起来倒是没变，还跟以前一样！”吴伟国道。
“怎么可能一样！头发都白了，这是染过的效果，再过两年，就要在岗位上退下去了。”李扬帆摆摆手，又说：“真羡慕朝阳这个年纪，充满激情，一切都有可能。”
“谢谢厅长夸奖，努力工作，不问前程。”方朝阳道。
“朝阳马上就要去高院工作，刑一庭审判长。”吴伟国又提起了此事。
方朝阳不得不怀疑，被吴伟国拉过来，另有目的。他肯定之前就知道，厅长的爱人是自己的班主任，一再强调工作调动的事情，也是证明带来的不是普通法官。
“哈哈，非常难得，这么年轻的高院审判长，在全国只怕也不多。”李扬帆笑道。
“都是领导们的信任，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到高院工作。”方朝阳道。
添上第二杯茶，李扬帆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问道：“伟国，这么晚赶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东安市多次作案，涉嫌重罪的三名杀手，局里已经锁定了他们的藏身地点。”吴伟国道。
“这些案件，影响非常恶劣，也让公众的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肆无忌惮地挑战法制。”李扬帆先给案件定了性，随后又问道：“怎么不赶紧进行抓捕?”
“抓不了！”吴伟国苦着脸道。
“不能干了吗？那就干脆辞职，别占在位置上。”李扬帆不高兴了。
“老师，消消气，你听我说。他们藏身在月溪山风景区，那里并没有对外开放，所有者是左荣珲的儿子。”吴伟国忙赔笑道。
“左荣珲，省发改委的主任？”李扬帆皱眉问道。
“哪还有别人叫这个名字，您知道的，他原来是东安市的市长，真正的实权派。”吴伟国道。
“他现在是更大的实权派，省里管闲事最多的两个部门，一个是公安厅，另一个就是发改委，就在前天，我还在省里的一个会议上见过他。”
李扬帆说完，站了身来，就在宽敞的阳台上来回踱着步，此刻，他心中也有迟疑，左荣珲的位置非常重要，也跟一些领导的关系格外密切。
打狗尚且看主人，更何况涉案的是左荣珲的儿子，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非常不好预料。
方朝阳和吴伟国都不说话，只是用目光追随着李扬帆，等着他来下决定。
现在看，吴伟国选择来这里就对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事态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又会有多少人参与进来。
过了足有二十分钟，李扬帆这才沉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该抓就抓，不用太多顾忌。”
“老师，那里现在是别墅区，有围墙，大量监控探头，里面还有十几个人，可能有不少枪械，我们的警力不够，请求省厅的支援。另外，我也担心，动用本地警力，会有人通风报信，让抓捕行动功亏一篑。”吴伟国道。
“你啊！”李扬帆点指着吴伟国，有些生气道：“非要把我也拖下水。”
“老师，真不是那样，我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不当局长，回家陪老婆孩子。我是真担心，一旦任务失败，那些人会产生更大的威胁。”吴伟国连忙解释道。
李扬帆又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道：“百泉市和东安市的警力都不要用了，明天一早，我亲自联系调动其它市里的警力资源，派一百名特警过去，如果让人跑了，你就别干了。”
“一定不会让那伙人逃了。”吴伟国激动地拍着胸脯道。
“这些特警暂时归你调配指挥，提前做好周密的计划，具体安排，保持电话联系，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伤人。”李扬帆道。
“谢谢老师！”吴伟国激动地站起来，深深鞠躬。
“伟国、朝阳，这么晚了，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李扬帆道。
“不了，回去抓紧安排，老师就等着捷报吧！”
“别捅出大娄子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提出告辞，李扬帆并没有相送，闵翠倒是一直送到大门前，还叮嘱方朝阳过来晚，并且给了他联系方式。
师恩不能忘，等方朝阳到了省城工作，一定要来看望老师，还要带着海小舟。
开车出了小区，吴伟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冲着方朝阳竖起了大拇指，哈哈笑了起来。
“吴局，我好像没说几句话。”方朝阳皱眉道。
“你在这里坐着，老师哪能不答应，再说了，他对你的印象很特别，总要给面子的。”吴伟国道。
“我有什么面子？”
“网红法官，他可不想被你点名了。”
“吴局，这就是你的不对，有利用我的嫌疑。”
“唉，特殊时期，没有太好的办法，希望通过这次，能让东安市的天空更蓝，一切更有秩序吧！”吴伟国轻轻叹了口气。
“老领导最后好像有点生气了？”
“他当然生气！老师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当然明白我的用意。我这么做，就是觉得他马上要退休了，质疑他的忠心和决心，只是没当面骂我就是了。”吴伟国心有余悸。
还是很饿，两人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点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吃得干干净净，也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
必须连夜赶回去，抓捕行动要精密部署，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第693章 紧张的夜晚
考虑到吴伟国开车太累，方朝阳觉得身体还行，回去的路上，主动接过了开车的任务。
真是一种折磨！
倒不是方朝阳身体有什么不妥，而是聊着天进入高速公路后，吴伟国居然就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睡着了，呼噜声连天，吵得方朝阳的耳根子一刻也不得清净。
看着吴伟国鬓角透出的白发，方朝阳也有些心疼，一直在坚持着，没有叫醒他。
进入东安市的时候，吴伟国终于醒来了，揉了揉眼睛，看着天际明亮的朝霞，又发出一声轻叹。
“朝阳，辛苦你了，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没什么，我白天还可以补觉，倒是吴局该多注意休息了。”方朝阳道。
“没有比警察这个行业更累的，经常会在睡梦中被叫醒，但既然选择了，无怨无悔吧！”吴伟国道。
“吴局，做什么梦了？”方朝阳笑问道。
“我说梦话了吗？”吴伟国敏感道。
“说了，我没听清楚。”
“有些人，只会出现在你的梦中，却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偶尔邂逅，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时光能改变一切，还好，梦中的景色依然还是当初，不曾改变。”吴伟国道。
“吴局也能成为一个浪漫的诗人。”方朝阳笑道。
“呵呵，这都是当初写情书时积累的，朝阳，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逝去的总是最美好的。”吴伟国也笑了起来。
一路将吴伟国送到了公安局，方朝阳这才回到家里，岳母周玲已经做好了早饭，海小舟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头发凌乱，睡眼惺忪。
“朝阳，你们开了一夜的车？”海小舟问道。
“是啊，办完事情，跟着就回来了。”
“谁开的车？”
“去的时候是吴局，回来时我开的。”
“你的身体能行吗？逞什么强啊！”海小舟皱眉道。
“没问题的，不会再发作了。再说，吴局也不能疲劳驾驶。”方朝阳笑道。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很顺利，我还见到了班主任闵老师。”方朝阳道。
“在哪儿见到的？”海小舟诧异道。
“就是李厅长的爱人。”
“好一个吴伟国，他带着你过去，原来是有目的，借用了你的人脉关系。”海小舟恼道。
“有一定作用，但不是太大，老师全程没参与，案件到了这种程度，每个人都要最后努力一次。”方朝阳道。
早饭后，海小舟开车去院里加班，要提前整理好手头的工作，等待交接，方朝阳冲了个澡，上楼休息，一觉醒来的时候，竟然是下午六点。
门半开着，岳母周玲应该进来过，看他睡得很沉，没忍心叫醒吃午饭。
起来后，方朝阳来到阳台坐下，点起一支烟，眺望着远处红彤彤的晚霞，云朵随着晚风，不时变换着形状，最终，形成了一个展翅翱翔的火凤凰。
龙腾万里，凤舞九天！
今晚，要有大事发生，苗伊案背后隐藏的恶势力，将会被全部连根挖起，暴晒在公众的目光之下。
也许，今晚过后，苗伊的在天之灵，能够真正得到告慰。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海小舟回来了，整个人显得很兴奋，招呼道：“朝阳，下楼吃饭，晚上九点，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你怎么得到的消息？”方朝阳问道。
“吴局亲自打来电话，让我们也去现场，对了，温检也过去。吴伟国的心思我明白，有检察院的人跟着，出现什么问题，也省得落下埋怨。”海小舟道。
“小舟，你看那片晚霞，像不像一只凤凰？”方朝阳指了指远处。
“别想了，凤舞九天现在姓徐，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终归是苗伊创建的。”
“但愿苗伊在那个世界里，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海小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拉起了方朝阳。
吃过晚饭，两人开着海润带来的三厢轿车，提前离开了别墅，停在人民公园的门前。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转移视线，让监视者认为，他们只是出来逛公园，并不是带着任务。
事实上，两人并没有下车，一直坐在车上说着话，海小舟不断看表，盼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夜幕下的公园里依然很热闹，不停有人进出，悠闲地漫步，没人知道警方今晚的行动，将会有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包围月溪山。
八点四十，海小舟的手机响了，是尚勇打来的，行动正式开始。
海小舟立刻发动轿车，来到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接上了尚勇，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腰板挺拔，显得英气逼人。
“大勇，你怎么没开车？”方朝阳问道。
“容易被人发现，我总觉得，有人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尚勇道。
“那些内奸都抓了吗？”海小舟问道。
“还不到时候，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那边行动一打响，这边就立刻抓人，一个也跑不了。”
“特警们来了？”方朝阳问道。
“东安市这边太敏感，这么多警车，一定会被发现，他们都在合江市待命，就是你们之前走的那条路，时间一到，迅速赶来包抄。”尚勇道。
“你确定手下不会泄露消息？”海小舟一边发动车子，不放心地又问道。
“白沃田让我给安排去办案了，剩下的警员，全部签署了保证书，谁敢泄露一个字，那就是犯罪，扒掉他们的警服。”尚勇愤愤咬牙道。
轿车离开了市区，去往新兰屯的方向，一路上，尚勇的手机响个不停，多半都是吴伟国打来的，一次次核实相关行动部署。
气氛变得很紧张，成败在此一举，晚上十一点，轿车经过方朝阳的老家新兰屯，此刻的小村，已经没有了灯光，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犬吠声。
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路，前方路边出现了三个黑影，车灯下，显得颇有几分狼狈。
正是皮卡卡和那两名警员，他们接到了消息，按照上级安排，已经从月溪山的峰顶下来了。
停下车，尚勇打开车窗道：“再等一会儿吧，一个小时后，会有车来接你们回去休息。”
“头，我们不累，申请参加抓捕任务。”皮卡卡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弓着腰敬了个礼！
还说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