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持续的噩梦
上午九点，方朝阳等三人准时登上了法官席，环顾四周，参与旁听的人数并不多，也没有媒体记者，坐在前方的一对夫妇，五十岁的样子，正是郭无双的父母。
左手边的辩护席上，田云苏正用笔在写着什么，右手边，依然是两名检察官苑丹和李春雷，作为公诉人的身份参与庭审，并提起公诉。
“报告审判长，公诉人、辩护人已经到庭，被告人郭无双，已经在羁押室候审，庭前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报告完毕。”书记员小赵高声道。
“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方朝阳宣布，同时重重敲下了法槌。
庭审第一步，对被告人的身份进行核实，方朝阳吩咐道：“传被告人郭无双到庭。”
法警上前，在书记员那里，取来了提犯人单，这才走了出来，很快，法庭大门打开，在两名女法警的左右看管下，郭无双戴着手铐低着头，被带到了被告席上。
郭无双长得很瘦小，羁押候审的这段生活，伙食待遇不错，倒是让她胖了些，皮肤上能够看到一些光泽，她梳着齐耳短发，颧骨很突出，嘴唇也呈现出红润的色泽。但有一点，三十岁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四十岁的人，常年的折磨，让她发生了不可逆的早衰。
郭无双看起来很紧张，身体微微发抖，眼神的双手无处安放，方朝阳体谅道：“被告人可以先坐下回答问题。”
郭无双却没有动，方朝阳又说了一遍，法警跟着重复了两遍，她这才缓缓坐了下去。
“被告人郭无双，你还有其他的姓名吗？”方朝阳问道。
“有。”郭无双怯怯地举手，并欠了欠身子。
“叫什么名字？”方朝阳有些意外，卷宗上并没有提及。
“早先，村里人都叫我，郭大妮。”
“这种没记录在户籍上的称呼不算，其他姓名指的是曾用名，有没有？”方朝阳问道。
“没，没有。”郭无双回答，又说：“我这个名字有说法的，家里想要个男孩，无双，就是不想再要女孩。果然，爸妈就生了个弟弟。”
很美的名字，其中却带着重男轻女的意思，当然，这在农村并不奇怪，还具有相当的广泛性。郭无双的父母听到女儿的话，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跟庭审无关的内容，就不要说了。”方朝阳摆摆手，继续问道：“被告人郭无双，说下你的年龄。”
“三十，今天是我的生日。”郭无双准确地回答，又补充道：“法官，我在地下室里，对日子算得最清楚。因为，我每天都在墙上偷偷画上一道，然后祈祷老天爷，别让我画满墙的时候就能逃出去。唉，还真就画满了，三千六百五十一道。”
对于郭无双而言，这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就是用这种最原始的记录方式，记下了时光的流逝，听起来，让人倍感无奈和辛酸。
方朝阳沉默了下，又问道：“说下你的民族？”
“汉族！”
“文化程度？”
“初中毕业。”郭无双道，“本来，我的成绩能考上重点高中，可家里不供了，要留着钱给弟弟用，还有，女孩子就该早嫁人，赔钱货。”
问一句答三句，郭无双很渴望交流，也许在那幽暗的地下，别憋了太久，更多的时候是自说自话。
“说说你的职业。”方朝阳道。
“哪有什么职业，就是早些时候，在村里的砖厂打过零工。后来，那个女人说，可以在城里给我找一份两千的工作，活很轻快，只是给人擦车。唉，我怎么就信了，是砖厂的工作太累，总想着轻松一点，结果，我先是被她那个男人给强行糟蹋了，她在笑，很开心地笑，还在一旁帮忙。然后，就到了横山村，住进那个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一张床，还有个尿桶，我的工作就是，不停跟那个残疾男人做那种事情，为了生孩子，生孩子，还是生孩子。可我的肚子，从来就被没有大起来，是我有病，不，是他有病，我有病，他有病……”
说到这里，郭无双已经语无伦次，发出呜咽的哭声，那是她永远也抹不掉的伤痛，是漫长时光里不时会被惊醒的噩梦。
方朝阳敲下了法槌，郭无双骤然惊醒，擦着眼泪歉意道：“对不起法官，我刚才迷糊了。”
“可以体谅你的心情，有些话可以留着庭审中叙述，现在继续回答我的问题。”方朝阳道。
“好！”
“说下你的家庭住址。”
“横山村吗？”郭无双问道。
“那个不能算，法庭要的是户籍地址。”
“川西省寻阳市方元县郭家镇陈谷村六组。”郭无双语速很快，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怕忘了，将来不知道怎么回家，每天都要背几遍，还在地上写出来，然后再擦掉，怕被发现，他打人可真狠。”
“你以前是否受过刑事处分或行政处罚？”
“没有。”
“这次是什么时间被羁押的？”
“今年五月二十八日。”
“什么时间被批准逮捕的？”
“六月五号。”
“因为什么被羁押的？”
“说我杀人了，把不倒翁给杀了，可我真得记不清了。”郭无双道。
不倒翁？
方朝阳想想也就明白了，这是郭无双身在黑暗的困境之中，为了安慰自己，找点乐子，给受害人周长利起的外号。因为周长利残疾，双腿长度不一，走路的时候不免晃来晃去，像是不倒翁。
“被告人郭无双，东安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副本和开庭通知书，你收到了吗？”方朝阳继续问道。
“收到了！”
“被告人，你的左手中指为什么一直伸着？”方朝阳观察到了这一状况，多问了一句。
“被打坏了，不能弯曲，也没什么感觉，好像没有了。”郭无双道。
方朝阳暗自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女人，无法想象，她在那幽暗潮湿，臭气熏天的地下室里，到底承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而且，还忍受了长达十年之久。
“法官，我没杀人啊，真没有，不倒翁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啊！”郭无双说道，以方朝阳丰富的审判经验，她那无辜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273章 毛骨悚然
“不要说了。”方朝阳摆摆手，接着宣布道：“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现在这里，公开开庭审理东安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郭无双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一案。审理本案的合议庭，由审判长方朝阳、审判员高亦伟、穆凡组成，书记员赵芳芳担任法庭记录……”
稍稍顿了顿，方朝阳又宣布了公诉人和辩护人姓名以及所在单位，以及当事人享有的各项诉讼权利。
“被告人郭无双，上述各项权利，你听清楚了没有？”方朝阳问道。
“听清楚了，但不是太懂。”郭无双道。
“第一条，如果你觉得我们这些审判人员，可能跟本案有某种特殊关系，存在审判不公正，可以申请换人。”方朝阳解释道。
“以前又不认识，不申请换人，你长得蛮顺眼的，一看就很像是好人。记得以前电视剧里，演老师啊，好官的，都是你这种样子。”郭无双絮絮叨叨道。
“第二条，你可以提出新的证据和证人，申请重新鉴定。”方朝阳道。
“我在横山村，谁也不认识，哪有证人，不申请。”郭无双说的也是实情，她曾经被恩赐出来走动，看到她的也只有一名邻居，但并没有引起邻居的足够重视。
“第三条，如果你觉得有冤屈，或者认为检方说得不对，可以自行解释并且辩护。”方朝阳耐心地说道。
“辩护！我要辩护，我没杀人啊！我要辩护！”
“不是现在，后面的法庭调查阶段，你才可以辩护。”方朝阳道。
“哦，我等着。”
“第四条，庭审最后，你可以进行最终陈述，就是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方朝阳将被告人享有的权利，又整体解释了一遍。
“我懂了！”郭无双点头，内心感到温暖，这名法官脾气还真好，来到这里后，从未训斥过她。
“被告人郭无双，你是否申请回避？”
“不申请！”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方朝阳敲了下法槌，说道：“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这是一起杀人手段非常恶劣的极端案件，郭无双既是凶手，也是受害者，她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杀人的事实客观存在，法律上，生命权高于一切，检察院不得不对其提起公诉。
苑丹看了一眼对面的田云苏，又看了看上方的方朝阳等人，最后望向了被告席上的郭无双，神情很是复杂，她慢慢站起来，又缓缓拿起起诉书，似乎这一沓纸张，有千金之重。
“今年的五月二十七日晚，在我市新华镇横山村，发生了一起惨案，被告人郭无双，使用一柄菜刀，将受害人周长利活活砍死，并且割下了头颅。根据法医尸检结果显示，周长利的身上，刀痕多达三百多处，郭无双的第一刀便砍在受害人的脖颈动脉，导致其失血过多死亡，后来又陆续砍了多刀，将受害人下体割掉，后来丢给了院子里的大黄狗，受害人脖颈被彻底砍断，并且将头从地下室拎了出来，走在村子的街道上。”
虽然苑丹尽量使用平缓的语气，但只是这些情节，就足以让人非常惊恐，甚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曾经有过警方的公示和新闻稿件，碍于太过血腥，对杀人的过程，只是一笔带过，今天是第一次公开了具体过程，能够看得出，在座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被告席上的这个女人，看似怯弱，带着话唠，没人能把她跟一个极度残忍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而此时的郭无双，脸色却很平静，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凡事不能看表面，郭无双的心理其实非常强大，这是大家目前对她的第一直觉判断。
“受害人周长利的父母，听到声音出来，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惨状，被吓得晕倒过去，因为横山村地处偏僻，道路不通，受害者的母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已经死去。而受害者的父亲，也在住院的第二天，因惊恐兼伤心过度，抢救无效死亡，警方在他生命弥留之际，得知情况，被告人是被人贩子十年前拐卖到横山村的，但是购买的费用是十万块钱，当做了所谓的儿媳。”苑丹道。
场上传来唏嘘之声，对被告人郭无双生出了些怜悯，这场悲剧，无疑是常年受到非人虐-待的情绪积累，爆发后产生的恶果。
很多人都在思索，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是郭无双，十年的囚禁生活，是否也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残暴举动。
“多位村民目睹了这一切，几名胆大的，将被告人郭无双控制住，并且报了警。在警方审讯的过程中，郭无双并不承认杀人的事实，声称没有记忆，但那把菜刀，也就是作案工具，刀柄上面留有郭无双清晰的指纹，根据案发现场的脚印位置分析，一切就是郭无双所为，趁着周长利酒醉，将其残忍杀害，并且有分尸的行为。”苑丹道。
接下来的起诉书内容里，是更多的细节分析，所有的证据都清晰地指向了郭无双，她就是杀害周长利的凶手。
同时，苑丹也强调了一点，郭无双拒不认罪，视为认罪态度不好，检方根据其家属要求，对其进行了精神鉴定，证明其完全具有正常人的行为能力。
“这是一场悲剧，检方客观地认定，郭无双被拐卖，后又被囚禁，被多次侵犯身体，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常年累月，少有间断。尽管那晚，处于酒醉的周长利并没有殴打她，但积累的情绪，也会在某个临界点爆发，杀人是应激性的反应。检方对被告人郭无双起诉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符合这一罪名的特征，但考虑郭无双遭遇的特殊性，寻求法院予以从轻判决，希望是有期徒刑八年。”苑丹最后总结。
寻求从轻判决，这是检察院能做的最后努力，也是对郭无双给予了极大同情，还有人性上的照顾。
“被告人郭无双，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内容，你听清楚了吗？”方朝阳问道。
“听清楚了，但周长利不是我杀的，我不怕蹲监狱，哪里都比地下室好！至少，可以经常看见阳光。”郭无双道。
第274章 黑猫杀手
郭无双的话，让人听了，不禁心头一酸，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是啊，对于一个常年囚禁在地下室里的人，阳光是多么可贵，也曾是奢侈的向往。
“被告人郭无双，刚才公诉人宣读的内容，跟你收到的起诉书内容一致吗？”方朝阳问道。
“嗯，好像是一样的。”郭无双点头道。
“你确定吗？”
“确定吧。”
“被告人郭无双，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意见吗？”
“有，我没杀人，是恶魔杀了不倒翁，可能恶魔喜欢他身上的臭味，把他给带走了，也解救了我。”郭无双道。
无论和神灵还是恶魔，都存在于人们朴实的幻想中，生活中并不存在，郭无双却说得一脸认真，还露出开心的微笑。
“被告人郭无双，你可以就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进行简要陈述，就是简单说一下整个案件的过程。”方朝阳道。
“好！”郭无双答应道。
法警上前，替她调整好麦克风，郭无双抬头看了看方朝阳，笑道：“法官，你的头顶上，有一团光环呢！”
“不要说与案情无关的内容。”方朝阳严肃道。
郭无双的这种说法，会给人一种误解，她在讨好主审法官，而且用民间怪力乱神，无稽之谈的方式。
“其实，我该说的，都跟警察说了。那晚，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生了一窝猪，整整十二个，都活蹦乱跳的，摆了个席庆贺，不倒翁也去了，他很贪酒，喝了很多，回来后又想跟我那个，就是……”
郭无双用了个非常粗俗的词汇，民间对那种事的叫法，非常直白，让在场的女性都有些不好意思，而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张口就来。
“我以前不敢不答应，被打怕了，那天不知道怎么，就大声拒绝，他又去拿来了菜刀，我以为，他会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结果，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我看着他的那条短腿，很细，弯曲在床边，觉得特别像是青蛙的腿，很好笑。”
“被告人，直接说接下来的案发过程。”方朝阳提醒道。
“好，其实啊，这是个秘密。”郭无双做出了嘘声的动作，“我有个朋友，五年前，他出现了，经常来陪我，它是一只黑猫，喜欢抓老鼠，也喜欢抓青蛙，它还在通风口那里，把老鼠丢进来，我有时太饿，老鼠肉也挺好吃的。后来啊，它就变成了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那衣服真好，黑亮的皮毛，他很高大，也有力气。每次我被欺负了，他就来安慰我，说总有一天，会救我出去。”
郭无双神情格外认真，目光盯着前方空荡荡的地方，好像那里就有黑猫朋友，方朝阳不禁微微皱眉，从目前的表象看，郭无双的精神状况，像是存在严重的疾患，属于妄想症的类型。
场上无比安静，郭无双的父母又流下了眼泪，发出低低的啜泣，女儿过的日子，简直如同地狱一般，甚至饿到了吃老鼠肉，心里早就把死去的周家人，骂了不止一万遍。
“黑猫，他就是个恶魔，很坏的那种，我感觉自己爱上了他。他告诉我，今晚月亮圆了，可以解脱了，于是，他拿走了我的魂，等他把魂还给我，很神奇，我就真的出来了，在一个屋子里，身边好多男人，都很害怕的样子，他们应该害怕黑猫吧！我被绑着，心灵却很自由，听说不倒翁死了，脑袋也掉了，我始终觉得，他的脑袋太大了，早晚会掉下来。等警察告诉我，婆婆和公公也死了，我有点伤心，婆婆对我还好，会偷着给我拿点吃的，公公很坏，有时候趁着不倒翁不在家，跟我睡觉，婆婆发现了就骂他。”
咚咚！
方朝阳使劲敲了两下法槌，这是心底的愤怒无法压抑，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这家人简直太变态了，毫无人性可言，他们在郭无双身上犯下的罪行，如果不是上天看不下去，提前将他们给收走了，足够做一辈子牢的。
“法官，是不是不让我说了？”郭无双听到法槌声，愣愣地问道。
“对，不用说了。”方朝阳点头，郭无双描述了半天，丝毫没有提及任何案发现场的内容，却讲了个谁也不会相信的荒诞故事，黑猫替她报仇，让她脱离了苦海。
“现在，公诉方可以询问被告。”方朝阳道。
苑丹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首先说道：“被告人郭无双，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我不能不告诉你，不要企图用一个怪诞的故事，就想蒙混过关，种种证据都显示，你杀人的事实确凿无疑。”
“我说了，我不怕坐牢，一辈子都行，只要不在那个地下室里。”郭无双道。
“杀人案发生之前，你有没有饮酒？”苑丹问道。
“酒很贵吧，他们是不会让我喝的，水都经常没有。”郭无双感觉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只是通过周长利，熟悉酒的味道而已。
“这说明，你当时的状态是清醒的。”
“我反对，公诉方不该使用结论性的推断。”田云苏举手道。
“反对有效。”方朝阳道，“公诉方注意询问的方式。”
“被告人郭无双，目睹受害者周长利惨死，你当时有什么感觉？”苑丹又问道。
“我不记得看到他死了，后来得知他被杀了，当然很开心，终于可以解脱了。”郭无双道。
“你身上全是受害者的鲜血，怎么会看不到？”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我的血，那时候我正来例假，后来知道是不倒翁的，真恶心啊！”郭无双做出吐口水的动作。
苑丹的神情上，露出了一丝无奈，这次庭审，检方对被告人是带着同**彩的。可是郭无双似乎并不买账，直到此刻，依然没有认罪的态度，坚持说自己并没有杀人。
警方的侦察结果不会错，还有法医的鉴定，此事就是郭无双所为，并不存在所为的黑猫杀手。
“报告审判长，公诉方发问完毕。”苑丹实在不想再跟郭无双废话，等着看证据吧！
第275章 申请精神鉴定
“辩护方有需要询问被告人吗？”方朝阳问道。
“有！”田云苏举手道。
“问吧！”
“郭无双，你很希望跟父母回家吗？”田云苏问道。
“反对，辩护方的发问，跟本案无关。”苑丹立刻举手道。
“我认为跟本案有关系，只有了解被告人真实的心理活动，才能对她的行为，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不等方朝阳开口，田云苏立刻回复道。
“反对无效，被告人，回答辩护人的提问。”方朝阳道。
郭无双叹了口气，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全场都听得很清晰，她缓缓说道：“被关起来的头几年，我很想回家，确切地说，也不是家，只要能离开就好。后来，这份心思就死了，说心里话，在我看来，爸妈的心中，只有弟弟，我真的不重要，我本来可以上大学的，现在是，弟弟已经大学毕业，可今天他却没有来，也没看过我。也许，他嫌弃我这个姐姐丢人。”
“小双，你不能这么说话，我是疼你弟弟多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郭无双的母亲起身道。
“都是肉，但厚薄不一样，要不能一个叫手心一个叫手背？”郭无双回头道。
“坐下，未经允许，不能随便发言。”方朝阳制止道。
郭无双的母亲坐下，却用双手捂住了脸，女儿失踪之后，他们夫妻也确实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曾经的做法，确实也让女儿寒了心。
至于郭无双的弟弟，也并非无情，聘请律师积极辩护，也是他积极促成的。他只是想要隐藏秘密，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个杀人的姐姐。
“辩护方继续发问。”方朝阳道。
“郭无双，在十年的**过程中，你是否想过要去反抗？”田云苏问道。
“以前想过，地下室里除了尿桶，什么都没有，吃过饭后，碗筷也被收走，不倒翁虽然残疾，但他的力气非常大，可以扯住我的头发，直接扔到床上去。我害怕，真的很害怕，也曾经挣扎，换来更多的毒打，后来，也就不想了，如果两天不挨打，还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郭无双道。
“菜刀是否经常出现在地下室？”田云苏问到了关键问题。
“没有！”郭无双摇头。
“你是否接触过？”
“有啊，后来有几天，他们家人看我很老实，就让我上去过几次，用刀剁菜喂鸡。呵呵，大黄狗很奇怪，从来也不咬我，见到我还摇尾巴，其实，我很希望它能大叫，这样，就能让人听见。”郭无双道。
“既然从地下室出来了，你为什么不进行呼救？”田云苏继续发问。
“哦，阳光很刺眼，一边就是高山，我从院门看出去，不倒翁家只有一户邻居，距离其它人家都很远。还有，公公拿着根棍子看着我，目光很凶狠，我被棍子打过，腿都要断了，吓得也不敢出声。挨打也正常，谁让我是个不下蛋的鸡，害他家白花了钱。”郭无双又微微叹了口气，神情很沮丧。
曾经有段时间，她非常希望能怀孕，认为孩子就是她的保护神，如果有了孩子，情况就会大有改观，至少她为家里立功，就不会再挨打了。
可是，做母亲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这也让周家更加对她充满了怨气，打骂也变得严重起来。
“郭无双，作为你的辩护人，我必须告诉你，你杀人的事实客观存在，证据也非常充分，我现在问你，真的不记得杀人的过程？”田云苏很公正地问道。
“不记得。”郭无双摇头。
“那么，你可否见过其它的杀戮行为，很残忍的那种。”田云苏问道。
“见过的，我从透气孔里看见，那只黑猫叼来老鼠，先把老鼠的脑袋咬掉，然后，它又把老鼠的肚子刨开，肠子都流出来了，可是，它没吃，冲我叫了几声，然后就走了。”郭无双道。
“你那时可否出现幻象？”田云苏问道。
“反对，辩护方不可以诱导被告人。”苑丹举手道。
“反对有效，辩护方继续提问。”方朝阳道。
“我想说一句，为了这起案件，我去过横山村，黑猫真实存在，是一户人家饲养的，经常在郭无双被囚禁的地下室附近转悠，它的名字叫做小黑，今年八岁，体重九斤。”田云苏道。
“不能判断，黑猫跟本案有任何关联，辩护方还有问题吗？”方朝阳道。
“审判长、陪审员，在座的各位，虽然举证还没开始，坦诚讲，我认为这些证据是不容辩驳的。但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被告人郭无双之前以及现在关于黑猫的说法，此次庭审中表现出的行为，其精神状况是非常值得担忧的，一个人被囚禁**十年，精神崩溃也属于正常，郭无双表现得已经非常坚强。”田云苏道。
“辩护方长话短说。”方朝阳道。
“我想提前请求法庭，允许对被告人郭无双重新进行精神鉴定，只有这样，才能更真实地了解整个案情的过程，也是对各方负责。”田云苏说着，还朝着法官席鞠了一躬。
“公诉方怎么看？”方朝阳问道。
“我们考虑过被告人的精神状况，也进行过精神鉴定，有正常的行为能力。”苑丹道。
方朝阳跟左右两边小声说了几句，这才起身宣布道：“现在休庭，二十分钟后继续开庭，被告人先留在这里吧，法警同志负起责任来，任何人不得接近被告人，也不可以交谈。”
说完，方朝阳三人离开法官席，返回到后面的小会议室，商量接下来该如何继续审理。
“头，我认为，郭无双的精神状况确实应该予以重视，她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高亦伟道。
“我也觉得，她透着古怪，说不出来，她并没有想要脱罪，却把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讲得这么认真。如果，这不是一个故事的话，倒也有头有尾，情节完整。”穆凡也说道。
方朝阳点起一支烟，说道：“郭无双的遭遇非常值得同情，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情绪，跟审理此案无关。在我看来，她的精神状况有问题，应该重新进行精神鉴定，否则，无法保证她到了监狱里，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来。”
第276章 被你气死了
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三人重新走上法官席，方朝阳重重敲下法槌，宣布道：“本法庭合议庭认为，被告人郭无双的精神状况，值得关注，同意辩护方的请求，对其重新进行精神鉴定，也希望检方予以配合。”
“审判长，我保留意见，这里有一份被告人的精神鉴定证书，她并不存在严重的精神问题，具有完全行为责任能力。”苑丹道。
“能理解检方的意见，但本庭认为，对于这样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必须要持有审慎的态度，重新进行精神鉴定必不可少，开庭时间另行通知，现在将被告人郭无双带下去，闭庭！”方朝阳道。
郭无双对此没什么感觉，而田云苏却接连说了几声谢谢，倒是两名检察员有些没了面子，离开时匆匆走在了前面。
不出所料，午休时间，海小舟便气势汹汹地打来了电话。
“朝阳，你什么意思，检方已经很照顾郭无双了，只希望八年而已，难道非要判她无罪吗？你也太爱心泛滥了吧！”
“这是合议庭评议的结果，法庭之上，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方朝阳道。
“别找借口，你的意见最重要，别忘了，她是个拎着人头四处跑的疯女人！多恐怖的画面，一旦放出去，谁知道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社会危害。而且，她还胡言乱语说什么黑猫杀手，拒不认罪，悔罪态度非常过分。”海小舟大声道。
“小舟，她的状态就是不正常，有必要重新鉴定，你要是觉得法庭的做法有问题，可以向上级部门申请复议。”方朝阳道。
“熊样，还生气了，走着瞧，如果再次鉴定，她依然精神正常，就罚你给我洗脚，洗十次，不，一百次。”海小舟恼火地挂断了电话。
方朝阳愣了一会儿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如果重新鉴定，证明法官们的判断正确，海小舟是不是该给自己洗脚？
算了，不跟她计较，别说洗脚了，相处至今，包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都没给自己揉过肩，其余的简直是痴心妄想。
下午，方朝阳给程立雪打去了电话，将郭无双的案件讲述了一遍，程立雪是知名的心理医生，临床经验丰富，她的意见具有很重要的参考性。
“朝阳，从你的描述看，郭无双常年被囚禁折磨，患有精神障碍的可能性非常大。国外曾经有一个案例，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但有一天，母亲说是奉上帝的旨意，将两个儿子用石头活活砸死，后来证明，她在行凶的当天，产生了大量的幻觉和幻听，当然，最后法院判她无罪。”程立雪道。
“立雪，法院这边，也要承担社会责任，如果她真患有精神疾病，只怕被判无罪，会对社会造成危害，实不相瞒，刚才海小舟还给我打电话，一通的强烈不满。”方朝阳道。
“要真是无罪，也必须进入精神病医院，接受长期的心理治疗，就郭无双的状况而言，很可能是终生的，也很可怜。”程立雪道。
“你有没有时间？”方朝阳问道。
“如果是你的事情，一定能抽出时间来。”程立雪笑道。
“严孟伟没问题吧？”
“他好着呢，跟我有说有笑的，作息很正常，我已经跟一所私立学校谈过了，下季度开学，让他插班，重新开始。”程立雪道。
“下周来东安一趟吧，见一见郭无双，至于费用，我会向法院申请，给你足够的经济补偿。”方朝阳道。
“呵呵，钱无所谓，那就下周二，我准时到东安。”程立雪笑着答应道。
放下电话，方朝阳又打给海小舟，邀请了心理医生程立雪，来东安对郭无双进行精神方面的鉴定，检方也可以安排其它精神科医生，汇同一起进行。
“不行，程立雪跟你关系密切，她一定会有偏袒。”海小舟一口拒绝。
“小舟，不要带着情绪做事，我跟郭无双非亲非故，这么做，也是想不出现误判，法律是严肃的。”方朝阳道。
“你这个臭男人，一次次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海小舟道。
“如果法院不能参与鉴定，下次开庭，别怪我依然将案件打回去。”方朝阳也恼了。
“真被你气死了，好吧，我答应，先说说，程立雪到底是什么水平。”
“跟你说过的。”
“我忘了！”
“她是心理学、医学双料博士，有留学背景，称呼她心理医生，是因为她开了个诊所。其实，她是个资历够格的精神科医师。”方朝阳道。
“想起来了，她来了再说吧！”海小舟气恼的挂断电话。
下班后，方朝阳开车去了健身房，这次很巧，遇到了皮卡卡，正在挥汗如雨地做仰卧起坐，抬头看见方朝阳，扑腾一下跳了起来。
“哈哈，大帅哥，我可是一直在等你，迟到了。”皮卡卡哈哈一笑，不见外地拍拍方朝阳的肩膀。
“今天下班晚了些，你肯定没等我。”方朝阳笑道。
“就当我等你了，作为警队的骨干力量，工作太忙，处理不完的案子，这两天也没来。”皮卡卡叉腰道。
吹吧，分明是被女尸给吓到了，需要几天适应的时间。
方朝阳也不点破，跟皮卡卡闲聊几句，做了热身运动后登上了跑步机，快速奔跑起来。
“不错，跑步的速度明显快了，没有明显的气喘，肺活量也有了大幅提升。”皮卡卡充当了教练。
“心里有点烦。”方朝阳道。
“没听说你跟姜姜吵架啊！”
“不是她！”
“好吧，我知道是谁，那女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飞扬跋扈的，就不怕嫁不出去。”皮卡卡道。
“可别乱说话，让你们尚队听到了，肯定会批评你。”方朝阳道。
“跟我也没有毛关系，才不说呢，我去健身了。”皮卡卡笑着跑开了，加入到健身的人群中。
因为有方朝阳在，健身房的人比以往都多，大家偶尔经过身边，都不忘跟这名法官打声招呼，偷着拍照的更是大有人在。
第277章 没有忘记
跟皮卡卡一起吃了晚饭，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方朝阳也是食欲大开，吃得格外饱，期间，皮卡卡不忘跟彭姜通电话，夸赞方朝阳很有毅力，看这精神头，健身已经起了效果。
这就是皮卡卡的聪明之处，凡事从不瞒着彭姜，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这让彭姜并不怀疑她的动机，反而跟她开心地聊了好半天。
将皮卡卡送回公安局，方朝阳这才驱车回到家里，安静地练了会儿字，他很清楚海小舟的脾气，这段时间不会登门，直到气消了为止。
网络上，没有关于郭无双的报道，这让方朝阳感觉很放松，事实上，自从裘大力被判死刑后，关于他的消息就变得很少，那些幕后真凶实现了目的，自然消停了很多。
快要休息的时候，尚勇来了个电话，心情不太好，关于许守行的调查，进展出现停滞，元科集团极力撇清责任，这个秘书只是聘用的，业务能力很强，具体什么背景，又跟那些人交往，一概不知。
许守行应该意识到要出问题，所以，躲了起来，而单凭迟未然的供述，警方还不能对其进行通缉。
“这个狗日的于振峰，只要能抓到他，很多谜团就能解开。”尚勇愤愤地骂道。
“也不要乐观，他肯定是个硬骨头，抓到了也不肯招供。”
“把他骨头砸碎，也要问出刘哥到底是谁，还真是别扭，不知道名字，连我都要喊一声哥。”尚勇郁闷道。
“早晚，他们会全线暴露，大勇，别着急了，多注意休息。”方朝阳道。
“小舟很生气。”
“呵呵，没法子，我的工作难免会跟她有冲突，她会想明白的。”
“改天约吃个饭，我给你们中间调节，说实话，小舟对我很不错了，很长时间没有催办案子了，她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尚勇道。
苗伊案的追查，虽然发现了新线索，却又陷入到停滞状态，对方非常狡猾，只要嗅到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隐藏起来。
答应青山村孩子们来城里的事情，方朝阳并没有忘记，隔天上午，他亲自抽出些时间，去了一趟市公交公司。
租一辆校车，去往青山村，接一群孩子过来，公交公司开始并不同意，一则路途太远，再则司机还要起大早，太过辛苦。
方朝阳商量了好半天，也是看他法官的身份，主管经理给了些薄面，终于答应下来，费用三千，这还是内部优惠价。
一再表示感谢后，方朝阳交上了费用，约定好，周六早上四点出发，前往青山村，他也会跟车前往，因为司机不太熟悉路况。
从公交公司出来，方朝阳又去了市科技馆，找到韩馆长，说明了情况。
韩馆长表示，全力支持这次活动，本周六科技馆暂不对外开放，专门用于迎接来自青山村的小客人们，帮助山里少年，了解科学知识，也是科技馆该做的工作之一。
方朝阳说，只要一个上午就行，下午还可以开放，不能影响其它孩子们了解科技知识。
市科技馆是公益性质的展馆，并不收费，但也会卖一些小零食，价格会比市场价稍高一些，也算是一种创收的形式。
方朝阳又留下了一千块钱，到时，麻烦科技馆这边，给孩子们免费提供一些零食，韩馆长满口答应，全部按照进价核算。
中午，海小舟来了电话，哼声质问道：“朝阳，孩子们周六要来市里参观，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还真忘了！”方朝阳故意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收钱不办事儿。”
“哈哈，逗你的，校车和科技馆都联系妥了，报账，花了四千。”方朝阳笑道。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笑，还生气呢！”
“呵呵，别生气了，其实我们的价值观是一致的，都是为了一份公平和正义嘛！”方朝阳劝道。
“唱高调，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想踩低我，抬高你自己。”海小舟嘟囔了一句，又说：“我琢磨，从科技馆出来，中午安排孩子们去吃快餐。下午就去畅想公园吧，那里有很多孩子们的娱乐设施，里面还有个小型动物园。”
“领导英明，就这么办。”
“马屁精，另外，我爸那边准备了五十套折叠学习桌，这次让孩子们一并带回去，住宿就免了，没法安排，下次再说吧！”海小舟道。
“小舟，在我心目当中，你的形象很高大，需要仰视才行。”方朝阳打趣道。
“哈哈，学坏了，油嘴滑舌，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洗脚的约定还算数，到时候，必须履行，否则……”
海小舟没说否则将采取什么措施，就这么挂断了电话。
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方朝阳也非常满意，又给刘月晴打去电话，让孩子们准备好了，大约早上七点，校车会到达青山村。
刘月晴开心不已，表示明天会跟孩子们说，让家长们早点准备早饭，不能让孩子们空着肚子坐车。
周五晚上，方朝阳提前上床休息，并且给手机设好了闹铃，明天要三点半起床。
彭姜来了电话，询问明天有什么安排，方朝阳这才想起来，孩子们要来的事情，还没跟这位领导报备。
“小姜，明天刘老师会带着孩子们过来，参观科技馆。”方朝阳道。
“你怎么提前没说？”
“太忙，忘了告诉你。”
“海小舟是不是也要跟着？”彭姜敏感地问道。
“这次费用也不低，是她出的钱。”
“算了，明天我还有事儿，就不跟着添乱了，你早点休息吧！”彭姜闷闷地挂断了电话，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有种说不出委屈和挫败感。
天还黑着，方朝阳就被闹钟吵醒，匆忙吃了口泡面，穿好衣服，来到小区的门前等候着。
街道上静悄悄的，带着寒意的夜风吹在身上，让方朝阳不由打了个寒颤，此刻，他忽然想起了范力涛，在那段被盯梢威胁的日子里，他根本不敢在这种无人的时刻，独自站在这里。
第278章 旅游团
等了十分钟左右，一辆橘红色的校车开了过来，上面有着“东安市双语小学”的标志。
双语小学是私立小学，每年的学费就高达三万，但因为师资队伍强大，教学质量高，依然获得了很多家长的青睐，每年报名之时，都要排起长长的队伍，还要通过摇号，才能确定哪些孩子可以入学。
东安市的校车，都是由公交公司集中购买的，再出租给这些私立学校。当然，为了校车安全，司机也都是公交公司的员工。
校车停在方朝阳的跟前，司机打开车门，笑着打招呼：“方法官，等很久了吧，快上车！”
方朝阳登上校车，坐在前方的座位上，客气道：“司机大哥，这次真的要辛苦你了。”
“呵呵，没关系，就是不熟悉那边的路况，否则也不麻烦你早起。”司机笑道。
校车发动，暖风开启，方朝阳这才感觉好多了，两人就这样聊着天，渐渐离开了市区，进入了高速公路。
“方法官，我看过关于你的报道，真了不起，一直在捐资助学。”司机道。
“没什么，我能做的也很有限，需要帮助的乡村孩子很多。”方朝阳谦虚道。
“能力有限，我就资助了一名学生，希望工程，不多，三年才一千二。”
“这也很值得称赞，精神非常可贵。其实，只有集合全社会的力量，才能让更多的孩子上得起学，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方朝阳道。
“呵呵，是这个理，不瞒你说，虽然我是个开校车的，有时候也觉得这个社会存在着不公平。”司机笑道。
“说说看！”
“就拿双语小学来说，学费那么贵，再包括餐费、杂费、补课费等，一年差不多要五万还不够，我就想，这一个学生的钱，能让多少乡村孩子上学啊！可有钱人真多啊，全部提现金过去，还怕排不到自家孩子呢。”司机坦诚道。
“也不能这么想，政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进而拉动更多的人共同走向富裕，只要是合理合法赚来的钱，即便是奢侈消费，也不是过错。捐资助学这方面，不能强行摊派，毕竟，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方朝阳耐心地解释道。
“方法官，你这境界，咱服了。”司机赞道，继而转换了话题，谈到了裘大力，“那次庭审我也看了，我觉得，手里的方向盘有千斤重，必须好好开车，确保安全。可他，竟然把车当成了杀人工具。”
“如果每个司机都能像你这么想，交通事故率就会大幅度降低，至于裘大力，我不想多谈，罪有应得吧！”方朝阳道。
司机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聊起了教育，天色渐渐亮了，车子也进入了新华镇。
方朝阳指路，继续向前开，没过多久，司机就看到了那条盘山路，不由说道：“方法官，不瞒你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要在山路上开校车。”
“路况还是不错，也没什么车辆，慢一些就行。”方朝阳道。
“您放心，咱是a证，以前开公交车的。”司机信心满满道。
初升的朝阳照亮了青山村，校车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进入了青山村，司机直夸这里的景色美，但当看到整齐站在路边的孩子们，却还是大感惊讶。
“这伙小家伙，不是一个年级的吧？个头都不一样啊！”司机问道。
“条件有限，所有年级的孩子都在这里，自然有年龄差距。”方朝阳解释道。
“那名女老师蛮漂亮的，她教所有的班级？”
“是的，还有她的父亲，父女俩一直坚持在这里教学。”
“真了不起，让人感动。”司机真诚道。
校车停下来，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脸上都写满了惊喜。刘月晴考虑得很周到，让他们都穿上了冲锋衣，还特意拿着一个三角小旗，上面写着“青山村朝阳小学”七个字。
像是个旅游团，方朝阳不禁笑了，连忙下了车，招呼孩子们依次上车，快乐的一天即将开始。
司机大哥也没闲着，将孩子们依次引领到固定的位置坐好，并且为他们系上安全带。小家伙们对校车很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胆怯又带着好奇，这种交通工具，还是最近有了网络，才在网上看到过。
刘月晴跟方朝阳坐在前方，说道：“都来了，一个不少。”
“嗯，一个也不能少。”方朝阳郑重地点头道。
“同学们，都坐好了，需要上厕所的，提前说，马上出发。”司机大声道。
“俺们都去过了！”柱子举手道。
“我去了两次。”
“我三次！”
“……”
司机被逗得大笑，这也能比，随即发动了车子，在前方掉头，重新驶入了海丰路。
随着车子进入山路，孩子们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全部都看向了窗外，有人兴奋的大叫，却被刘月晴给及时制止了。
虽然是乡村孩子，也要有素质，谁也不许大声说话，不能让人家城里人看不起。这方面，刘月晴非常要强，孩子们不敢高声喧哗，捂着小嘴说话的样子非常可爱。
“朝阳，没吃饭吧！”刘月晴问道。
“吃了几口泡面。”
“那怎么行，没营养，久了还会伤胃。”
“先这样吧，等结婚了，可能就有早饭吃了。”方朝阳道。
“就知道你这样。”刘月晴说着，从包里取出个塑料饭盒，四个格子，三个小菜还有一份米饭。
“看什么，吃吧！”
刘月晴敞开了饭盒盖子，香气立刻飘了出来，方朝阳早就饿了，端着吃了起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司机大哥将车开得很慢，平稳地通过盘山路，这才让速度快了起来。
孩子们终于离开了大山，见到了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个打哈欠的，眼睛都看着窗外，唯恐错过任何一片风景。
随着校车的轻轻颠簸，方朝阳感觉困意袭来，就靠在车座上睡着了。
睡梦中，方朝阳感觉肩头有些沉，不由睁开眼睛，却发现刘月晴也睡着了，头正枕在他的肩头上。
刘月晴付出的辛苦，方朝阳比谁都清楚，既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也是孩子们的大家长。
不忍叫醒刘月晴，方朝阳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继续睡，他并不知道，刘月晴偷偷伸出了手，将眼角滑落的泪滴，轻轻擦拭无痕。
第279章 科技馆
上午十点半，校车停在了市科技馆的门前，海小舟已经等在这里，看到刘月晴下来，还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
孩子们如同出笼的小鸟一般，带着兴奋和喜悦陆续走下校车，沿途的城市风光，对他们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外面的世界原来如此繁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流如梭，商铺林立，走在路边的行人，都带着从容和自信，还有些小哥哥和小姐姐们，穿着时尚潮流，令人目不暇接。
“孩子们，按大小个排好队，记住老师之前说过的，不要大声喧哗，不要乱丢垃圾，按次序参观，我们要做文明的少年。”刘月晴高声道。
孩子们非常听话，立刻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科技馆的大门前，悬挂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条幅：欢迎青山村的小朋友们莅临科技馆参观学习。
“这个韩馆长，倒是挺会借机炒作的。”海小舟笑道。
“这样的炒作，可以多一些。”方朝阳道。
“彭大夫怎么没来？”
“她还要加班。”
“也是，医生这个工作，非常辛苦的。”
正说着话，韩馆长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呵呵的向孩子们表示欢迎，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穿工装的解说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在方朝阳的邀请下，韩馆长做了简单的发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希望孩子们能够通过这才参观，了解到当今科技的发展和变化，努力学习文化知识，争取成为助力社会发展的有用人才。
东安市科技馆作为科普活动基地，传播科学知识的主要阵地，会定期举办活动，欢迎大家踊跃参与。
在解说员的带领下，孩子们依次通过长长的通道，进入到展馆之中，首先看到了一排哈哈镜，镜子中照出的影像，让孩子们大感惊奇。
在不同的镜子里，大家变得矮胖或瘦高，或者成为了倒立的影像，有的还变成了大眼睛小鼻子的大头怪。
孩子们都发出了开心的大笑，有的忍不住做出些搞怪的动作，镜中的影像则变得更加搞怪。
“朝阳，你要是长成这样，可没人喜欢了。”海小舟指着镜中矮粗短的方朝阳，调侃道。
“哈哈，大家都这样，也就不奇怪了，可能审美标准都会变。”方朝阳大笑道。
海小舟拿出手机，拍下了这难得的景象，解说员们耐心讲解了影像形成的光学原理，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们目前的知识水平，还不能完全理解。
离开哈哈镜展示区，进入到儿童科技园，这当然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一个大池子内，堆满了塑料球，在里面摔倒也不会受伤。
跷跷板的原理、滑梯的原理，还有几个金属小球，沿着长长的轨道，缓慢流转，似乎永不停歇。
时间有限，孩子们在这里嬉闹了一阵子，不舍地离开，排队上楼，还有很多科学发明，等着他们去探索和发现。
磁电展区、生物展区、太空展区等，又让孩子们大开眼界，世界原来如此奇妙，即便是每晚都能看到的星辰，也有着它们的运行规律，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显微镜下的微观世界，也让孩子们惊呼不已，微观中的小草，竟然是一张张的笑脸图案，苍蝇的眼球，微观视野里如此的多变和壮观。
海小舟很是佩服刘月晴，在她的管理下，孩子们非常遵守秩序，从不大声喧哗，只能听到开心无比的笑声。
零食被发放到孩子们的手中，最后，大家走进了4d影院，坐下来观看环幕动感立体四维电影，拯救小猪皮克。
逼真的效果，让孩子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呼，有的吓得几次摘下了眼镜，考虑到孩子们第一次来，灾难片还是没有被播映，怕吓到了他们。
快一点了，孩子们结束了科技馆之旅，重新登上了校车，随后来到了一家国际连锁的快餐厅。
当真小瞧了孩子们的饭量，汉堡、可乐、薯条、鸡米花不停被端上来，又被迅速席卷一空。刘月晴直皱眉，方朝阳没让阻止，既然出来了，就要让孩子们玩得开心，也要吃得开心。
一顿饭花了一千多，还是打折的情况下，孩子们摸着圆鼓鼓的小肚皮，坐上校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畅想公园。
“朝阳，没必要来这里，包子面条的就挺好，这实在太破费了。”刘月晴心疼道。
“呵呵，不是我花钱，小舟已经提前给了费用。”方朝阳笑道。
“小舟姐，我替孩子们谢谢你。”刘月晴道。
“我是上当了，没有卖后悔药的，几百万都花了，这点钱也没什么。”海小舟道。
“如果他们不好好学习，都对不起朝阳叔叔和小舟阿姨。”刘月晴道。
“月晴，千万不要给孩子们这种压力，有时候，恩情也是一种负担，只要他们努力就好。”方朝阳道。
畅想公园到了，很多孩子们的个头不达标，不用买票，这里反而没花多少钱。
这才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娱乐设施非常多，三人各带着一队孩子，寻找不同的地方玩耍，胆大的孩子还坐了过山车，胆小的也坐了旋转木马。
最考验人胆量的莫过于玻璃栈道，农村生活的孩子们，胆量出奇的大，根本不懂畏惧，一个个大笑着跑了过去。还有的再跑回来，试着在上面跳了几下。
反而是老师刘月晴，吓得紧紧拉住了方朝阳的胳膊，闭着眼睛不敢向下看。
海小舟很是鄙夷，在后面不断催促，最后，有孩子跑回来，将老师搀扶着带了过去，刘雨晴差点就哭了。
一天的行程很紧，还要参观公园内的小型动物园，讨要食物的小猴子，各种五颜六色的飞鸟，还有骆驼、棕熊、老虎等，都让孩子们感到无比新奇。
从畅想公园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校车又去了海润装饰城，将五十套精致的折叠学习桌，装在了车上。
“司机大哥，真是辛苦你了。”方朝阳由衷道。
“跟方法官的付出相比，真得没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们安全地送回去。”司机大哥拍着胸脯道。
该走了，刘月晴带着孩子们，恋恋不舍地上了车，这将是孩子们终生难忘的一天。
第280章 守望商贸
“别看了，都走远了，值得这么关注吗？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海小舟皱眉催促。
话里有话，方朝阳听得出来，边上车边说道：“想多了吧，在我看来，刘老师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
“哼，我发现你挺多情的。”海小舟哼声道。
“扯，除了跟你传过绯闻，我哪里还有问题？”方朝阳表示不服气。
“我那是在明处，其他的女人，只不过没被媒体发现罢了。比如刚才，含情脉脉，痴痴傻傻的，我看着都别扭。”
“随便怎么说吧！”方朝阳赌气道。
“熊样，说你几句，就跟我耍态度，怎么对待别人就跟个绵羊似的？我又不欠你的！”海小舟发动了汽车，使劲白了方朝阳一眼。
“不是耍态度，我一直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几乎是不沾荤腥。”方朝阳道。
“朝阳，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女人的直觉很准确，你要注意跟刘老师保持好距离。”海小舟认真道。
“我懂，已经通车了，以后也没必要住在学校了。”
“也不傻啊，揣着明白装糊涂。”海小舟撇撇嘴，又说道：“谈点正事儿，郭无双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判？”
“程立雪周二过来，检察院那边也找几个业内专家，重新对郭无双的精神状态进行评估，看结果吧！”
“郭无双可怜不假，但不表示她可以脱罪。”
“我明白这个道理，在情与法之间，当然是后者才是评判的标准。”
“遇到你，我的运气也不太好。”
“怎么讲？”
“每次公诉的案件，总会在你那里出现幺蛾子。”
“小舟，你要习惯，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的，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方朝阳笑道。
“谁跟你有交情，你就是个骗子。”
一路拌嘴，海小舟将方朝阳送回家里，也没逗留，生气地掉头就走了。
进屋后，方朝阳直接上床睡觉，起得太早了，任务完成了，疲惫随之袭来，整个人动也不想动。
还没健身，算了，明天再说吧！
晚上八点多，方朝阳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刘月晴打来的，孩子们已经顺利回到青山村，家长们过来接的，顺道把学习桌也搬回了家中。
听出方朝阳很累，刘月晴也没多说，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方朝阳这才起床，洗把脸，又冲了碗泡面，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屋子的寂静，不禁一阵阵发呆。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很孤独，像是一个独自走在沙漠里的旅人，不清楚明天会到达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法官这个职业，限制了方朝阳的人际交往，昔日的朋友渐渐疏远，他也不想因为人情的关系，影响到司法的公正。
是该结婚了，家庭的温暖胜过一切，方朝阳比以往更渴望婚姻。可是，他依然不喜欢那处新房，而如果卖了这套，再买一套，彭姜肯定会多想，又涉及到将来的工作调动问题，太折腾了。
就这样默默吃完了泡面，一个人呆呆坐到快晚上十点，方朝阳这才起身，在屋内锻炼了一会儿身体，准备重新躺下睡觉。
手机响了起来，却是微信的视频邀请，显示的名字是静思。
海岸投资的施静，方朝阳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视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施静的笑脸，好像还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一套宽松的睡衣，背景正是她家的别墅内。
“朝阳，还没睡吧？”
“没呢！”
“家里还有别人吗，介绍我认识下。”
“没有别人，就我自己。”
“女朋友怎么没来一起住？”施静不解地问道。
“还没结婚，不能一起住。”
“嗯？哈哈，像你这么保守的男人，还真是不多见，现在流行试婚的。”施静大笑道。
“好吧，我就是打骨子里很保守的那种人，村里出来的，改不了的。”
“开句玩笑，你可一点都不土气，是个非常优雅的男人。”
“谢谢夸奖，受之有愧。”
“大帅哥，跟你汇报一下，通过打探，什么方式你就别管了，大致了解了当时收购凤舞九天集团的情况。”
“真是太感谢了。”方朝阳顿时精神起来。
“别急着谢我，这里面问题很多，连我这个资深的投资人，也觉得莫名其妙。”
施静讲，当初想要收购凤舞九天的大型集团，至少有十家以上，因为价格的问题，基本上都被苗伊领导的董事会给拒了。当然，投资方也不会同意。
焦点集中在两家企业，一个是兴发集团，提出的价格是五十亿，比较合理，并且保留现在的管理团队和部分股份，据说，苗伊曾经一度很动心，还为此召开了几次董事会商议。
而另一家企业，则是施静怀疑的重点，百泉市守望商贸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当时的出资收购价格是八亿，苗伊自然不肯答应。但是，占据绝对股份的翔宇投资和海岸投资，却是极力支持收购的。
“施小姐，等等，我没听懂，注册资金一千万的企业，居然出八亿想收购一家价值几十亿的集团？”方朝阳惊讶道。
“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说，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家企业目前怎么样？”方朝阳问道。
“我查过，三个月前注销了，更多的信息，只有工商部门才能查到。”施静耸耸肩，“守望商贸只是一枚棋子而已，现在没用了，当然不能留着。”
“你提供的消息，非常重要，多谢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方朝阳道。
“放心吧，咱也在社会上混了多年，保全之道还是懂的。”施静表现得很平静，又说：“至于为什么答应这笔收购，怕只有我们的董事长才清楚吧，但他应该不会说的。”
“有线索就好，费心了。”
“哈哈，有句话怎么说，乌云遮不住太阳，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施静笑声不断。
闲聊了好一阵子，施静才挂断了视频，她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如果打字聊天，会留下记录，可以截屏。而通过未做沟通的视频聊天，这方面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她不想留下把柄，更不想过多地牵扯其中。
太晚了，方朝阳也没给海小舟和尚勇打电话，不过，明天要一起见个面，这条线索一定要追查到底，守望商贸的真正背景，一定很不简单。
第281章 多米诺骨牌
第二天上午，方朝阳把从施静这里得来的消息先告诉了尚勇，随后，尚勇又告诉了海小舟，晚上，两人一起来到了方朝阳的家中。
没有什么地方比在家里谈论这些事情更方便，也更安全保密，当然，方朝阳也推掉了彭姜去家里吃饭的邀请。
彭姜对此无可奈何，其实在她看来，裘大力伏法，苗伊案已经结束，但方朝阳这些人，依然对此不依不饶，偶尔也会想不通。
晚饭是火锅，几个人忙乎了一阵子，这才坐下来，守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饭谈事。
“朝阳，早点结婚吧！”尚勇道。
“跟你有关系吗？”海小舟问道。
“看朝阳吃饭的样子，也不怕把嘴烫破皮，就知道这一天都没怎么吃。哎，家里没个女人照顾着，到底不行。”尚勇这么说，也是心疼这个好哥们儿。
“一个人容易懒惰，练习了一天书法。”方朝阳又从火锅里，夹了一大筷子羊肉，调料里一转，便塞到了嘴里，烫得直呼气。
哼，海小舟把啤酒杯往跟前推了推，“境界挺高啊，把书法当成媳妇好了，我们这些俗人可攀不起。”
“嘿嘿，小舟的火气又开始变大了，今天就不该吃火锅啊。”尚勇笑道。
“他总是给我上眼药，能高兴起来吗？”海小舟撇嘴道。
“郭无双这个案子，我当时没接手，听说当时的案发现场非常震撼，让人吓得睡不着觉。”尚勇道。
“吃饭呢，别提这些了。”方朝阳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足以让警员感到害怕的案发现场，郭无双却表现得不以为然，她哪来那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找了百泉市的关系，在工商局查了下被注销的守望商贸，法人名叫许守行，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还有百分之一，是他的母亲。”海小舟道。
“竟然是他。”尚勇吃惊地放下了刚端起的酒杯。
许守行是警方正在追查的嫌疑人，他用威胁的手段，指使大律师迟未然，先后参与了两起重大刑事案的庭审。而且，此人跟另一名在逃的要犯于振峰似乎还有联系，怀疑他是徐广远坠楼案的制造者。
“许守行一定知道很多秘密。”方朝阳道。
“目前还没有他的丝毫线索，家人亲属都没见过他，也没有联系。”尚勇郁闷道。
“千万的公司，收购一个几十亿的集团，勇气惊人啊！”海小舟鄙夷道。
“他没那个本事，只是受人指使。”方朝阳道。
“许守行既然开了一家千万的商贸公司，怎么又去给元科集团当秘书，令人费解。”尚勇端起酒杯，闷闷地一饮而尽。
苗伊案无疑是尚勇经手的最复杂的案件，涉及人物之多，牵扯面之广，都是史无前例的。这里面，一定有着巨大的利益，才会让这些人敢于飞蛾扑火。
“我觉得，许守行去元科集团，很可能是卧底，了解企业秘密，然而替主子办事儿。”方朝阳道。
“这话靠谱，否则，他那么有钱，没必要受人驱使。”海小舟点头道。
“翔宇投资和海岸投资都不是傻子，怎么会任由九天凤舞贱卖，负责人一定知道什么，或者有利益交换，或者被人拿住了致命的把柄。”方朝阳道。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借口，对这两家投资公司展开调查。”尚勇道。
“凤舞九天集团现任管理者安鸿雁，也一定知道什么。”海小舟思忖道。
“同样的问题，不能随便对她进行调查，这种秘密，审讯都未必会交代，例行询问更是没戏。”尚勇道。
不管怎么说，从施静这里，得知了守望商贸，让扑朔迷离的案情，又多了一条线索，值得高兴。正如施静说得那样，乌云遮不住太阳，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
三人根据以前追查到的线索，又进行了深入分析，一个推论产生，又让人倍感惊心。
假如凤舞九天集团成功收购了刘建设的第一百货，随后又被守望商贸收购，那岂不是等于买一赠一，这可是赚大了。
苗伊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要收购第一百货，还是受到了某种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随着苗伊的死去，这些都成了秘密，但是，管理国有企业的国资委，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令人生疑。
“简直是利欲熏心，禽兽不如。”海小舟骂道。
“资本都是带着血的，关键是，凤舞九天集团如此值得关注吗？”尚勇道。
“贱买就是一笔巨大的收获，包装上市之后，更是赚翻了。”海小舟分析道。
“我认为，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苗伊是被人盯上了，不光只是她管理的集团，恐怕还涉及她本人。”方朝阳道。
“也是，苗伊的美貌，足以让很多臭男人垂涎的。”海小舟道。
“得不到就要杀人，他们真是太疯狂了。”尚勇道。
“不，苗伊也掌握了他们什么把柄，令他们感到害怕，可惜，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可能已经毁掉了。”方朝阳道。
“警方的失职，应该第一时间封锁苗伊的办公室。”尚勇检讨道。
“没用的，得知苗伊出事儿，只怕第一时间就处理了。”海小舟道。
说起来，苗伊还是太年轻气盛，遇到这种情况，就该第一时间找人帮忙处理解决，而不是一个人独自扛起来，她可是有个当过法院院长的爷爷，精通法律，能提供必要的帮助。
晚上十点多，海小舟带着尚勇开车离开，临行时，尚勇表示，警方对涉案在逃人员，一定会追查到底，绝不轻言放弃。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只要推倒一个，相关联的都会暴露出来。
想到这里，方朝阳心中又升起了担忧，这伙躲在后面的黑暗势力，应该有所察觉，会极力进行阻止，而且不择手段。
对他们而言，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被沉尸月牙湖底的陈菲琳，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周二，程立雪如约来到了东安市，住进了海潮大酒店。
跟方朝阳通了电话，程立雪还开玩笑，没有借口再住进大帅哥的家里，真是遗憾。方朝阳也开玩笑，自己是个穷人，住不起这么昂贵的酒店。
第282章 宝源村
“对了，朝阳，姚芜烟又去我那里了，继续接受心理治疗。”程立雪道。
“应该有好转吧！”方朝阳道。
“是的，大有起色，配合服药，再有几次，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之前是我耽误了你的生意。”
“哈哈，说这个就见外了，她说了，很感谢你的提醒，否则这辈子都要生活在噩梦里。”程立雪笑道。
迟未然交代了罪行之后，姚芜烟便被警方允许离开，返回了百泉市。
在徐广远坠落案中，姚芜烟虽然也有参与，但她只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传递了一句话，检方认为，情节极其轻微，并不构成犯罪，做出免予起诉的决定。
姚芜烟终于摆脱了这起案件，然而，她曾经一度非常信任的情人迟未然，却被以贿赂罪和胁从罪批捕，羁押在看守所里。
作为一名大律师，迟未然清楚如何为自己开脱，甚至寻求保释等，但许守行和于振峰等人，让他从心底感到害怕，还是觉得看守所里才最安全。
晚上，尚勇来到了家里，还说起了迟未然，非常鄙夷，别看在法庭上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其实胆子也不大。
“大勇，跟茉莉交往到什么程度了？”方朝阳打听道。
“偶尔也见一面，她喜欢泡酒吧，也喜欢喝酒，不是个好习惯。”尚勇道。
“还是不差钱，酒吧让人放松，服务生都是小帅哥。”
“朝阳，你想多了，茉莉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有时候让人请着喝杯酒，也是找个乐子，从不乱搞的。”尚勇敏感道。
“跟刑警队长谈恋爱，她也没这个胆子。”方朝阳笑道。
“我看啊，她胆子可不小，嘿嘿，都是咱有魅力，浑身都散发着男人味。”尚勇嘿嘿笑道。
两盘小菜，几瓶啤酒，兄弟俩便吃得很开心，还聊起了很多往事，尤其是学校的时光，曾经的种种糗事，让人不禁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缉毒大队那边，又抓了两名毒贩，经过审讯，再汇同各地警方的信息，毒品都来自于一个地方。”尚勇道。
“通常都是境外吧！”
“不，是一个村子，位于南西省，叫宝源村。”
宝源村？这个名字耳熟，方朝阳端着酒杯，想了片刻，还是想起来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酒杯差点脱手掉落。
尚勇是一名警官，目光敏锐，立刻观察到方朝阳的异常，忙问道：“朝阳，怎么了？”
“如果没记错，我姐前段时间搬到了宝源村。”方朝阳不隐瞒道。
尚勇两道英眉顿时皱了起来，认真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儿，根据种种线索，宝源村的村干部以及村民，是一个大家族，他们都在制毒，产业很庞大。这，这是要掉脑袋的。”
“唉，这是她的选择，我能有什么办法。”方朝阳闷闷地喝了一杯酒，又点起一支烟，任凭烟雾将自己笼罩在其中。
“你马上联系她，问清楚状况，争取将功补过的机会吧！”尚勇道。
“我是一名法官，怎么可以袒护自己的亲人。”
“跟那没关系，宝源村情况复杂，外来者根本进不去，警方需要弄清里面的状况，适时开展行动，将其一网打尽。”尚勇道。
“不能打，万一我姐泄露了消息，让那些制毒者都跑了，我难辞其咎。”方朝阳摆手道。
“不用担心，他们也早知道，警方盯上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对抗法律，有恃无恐，不瞒你说，有警员混进去摸底。唉，结果，牺牲了。”尚勇叹了口气。
“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方朝阳大感诧异。
“为了钱，早就丧心病狂了，他们手里有枪支，还可能存在地下设施，便于隐藏和逃匿，缉毒警察是最危险的工作，随时都要面对死亡，他们有个群，出行时留言，回来报平安，如果哪个警官没说话，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尚勇的眼圈湿润了，又给方朝阳和自己倒上一杯酒，劝道：“朝阳，听我的，电话可以打，注意保证你姐的安全。”
犹豫再三，方朝阳拨通了姐姐的手机号，响了好久，也没人接。
“我姐自从嫁出去之后，跟这个家就不亲了，她之前日子一直过得不好，挣扎在温饱线上，性格也挺倔强的，坚持不要我的资助。”方朝阳道。
“可能有难言之痛吧！”尚勇道。
“她几乎从不给我打电话，大勇，不瞒你说，姐弟之间处到这种程度，我也觉得做人很失败。”方朝阳又把杯中酒一口干了。
“朝阳，不必自责，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尚勇劝道。
不接电话，方朝阳也没有再打，快到晚上十点，酒都喝光了，手机响了，显示的号码正是姐姐，两声之后，又挂断了。
“这是让你打回去，朝阳，一定要保持平静。”尚勇提醒道。
“我懂！”
方朝阳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就放在桌上，直接拨打了过去，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他不想避讳作为警官的尚勇。
手机很快接通了，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弟，刚才不方便，另外，我这个手机，只是用来跟丫丫联系的，没多少话费。”
“姐，我给你冲些话费吧！”方朝阳道。
“千万别这样，他不喜欢我跟家里联系。”方朝艳忙制止道。
“你这是过得什么日子，怎么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他，姐夫呢？”方朝阳很不情愿地说出姐夫这两个字。
“出去打牌了，估摸晚上不回来了。”
“姐，你告诉我，宝源村到底在做什么？”方朝阳问道。
电话那头的方朝艳沉默了，隐约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尚勇直皱眉，暗自埋怨方朝阳说话太直接了。
“姐，你说话啊，我是你的弟弟，有什么不能说的。”方朝阳着急道。
“都在做发大财的买卖，唉，现在家里有钱了，心里却不安稳了。”方朝艳长长叹了口气。
“他参与了？”
“嗯！”
“你呢？”
“我没有，没有！呆在家里做饭。”方朝艳道。
第283章 以身犯险
“姐，你不能骗我，到底有没有参与？”方朝阳问道。
“真没有，姐没多少文化，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抓到，要掉脑袋的。家里有个赚钱的就行，我想的是，真要出事儿，丫丫还小，不能没有母亲啊！”方朝艳哽咽道。
尚勇朝着方朝阳竖了竖大拇指，脸上露出了喜色，松了口气，只要没参与就好，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姐，你必须离开那里，听弟弟的，哪里也没有老家温暖。”方朝阳声音也有些哽咽，心情非常难受。
“我也想走，没有借口啊，外面有站岗的，整个村子里，全都是摄像头。他们……他们都敢杀人。”方朝艳压低声音颤声道。
逃离，可能会泄露消息，宝源村对此严防死守，就怕出现纰漏，方朝阳为姐姐担心不已，在这种地方，安全将毫无保障。
不行，一定要救姐姐出来！
“姐，他了解我吗？”方朝阳问道。
“不了解，我很少说家里的事情，他也懒得问，以前提过一句，说你大学毕业了，在大城市工作。”方朝艳道。
“网上有我的新闻。”
“他小学都没上完，不上网的，现在整天就知道喝酒赌博，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家就发脾气，也怪姐不争气，没能生个儿子。”方朝艳道。
“什么时间跟你联系方便？”方朝阳问道。
“晚上十点以后，他通常都出去玩，后半夜三四点才回来。”
方朝阳又是一阵皱眉，“姐，多保重，先这样吧，明晚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
挂断了电话，方朝阳狠狠砸了下茶几，眼睛都红了，以前一直担心姐姐过得不好，现在情况更严重，姐姐分明掉进了真正的火坑中，无法抽身。
“拼死也要把我姐接回来。”方朝阳恼火道。
“朝阳，别激动，宝源村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尚勇道。
“能不着急吗？她嫁的是什么狗屁男人，没文化的人渣。”
“没参与，咱姐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混蛋也知道触犯了重罪，这不过是给孩子留了条后路罢了。”方朝阳道。
“冷静点，我们一起想办法。”尚勇递过来一支烟。
不难分析出来，方朝艳上来就透露了宝源村的秘密，因为她本人也很想离开那里，只是苦于找不到好办法。
在这种时候，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弟，也渴望着弟弟能帮上忙，脱离险境，任何地方都比宝源村要强。
尚勇认为，宝源村是个巨大的毒瘤，南西警方一定会采取大规模的缉毒行动，到时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兄弟两人讨论到半夜，也没想出真正的好办法，尚勇心里揣着事儿，也没在方朝阳家里住下，直接打车回了公安局。
这晚，方朝阳彻底失眠了，脑海里不停回放着童年往事，心中有个声音在响，姐姐，我一定要救你出来，刀山火海也要闯。
昏昏沉沉过了一天，大家都看出方朝阳的情绪不高，小赵好奇地问了一句，方朝阳推说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正在闹分手，遮掩了过去。
程立雪汇合四院的几名精神科医生，开始对郭无双进行精神状况鉴定，这一过程要持续一周左右，必须通过非常细致的分析，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结论来。
“朝阳，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彭姜打来电话。
“不去了，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方朝阳直接拒绝了，根本没这个心情。
“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还得加班谈事？”
“说了，没有。”
“你到底怎么了，情绪不对头啊！”彭姜疑惑地问道。
“小姜，别误会，有些事情是不能跟你说的。”方朝阳道。
“你……”彭姜语噎，两人各自拿着手机沉默十几秒，彭姜冷冷道：“你忙吧，不敢想象，我们以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彭姜的不满情绪很大，两次邀请都被拒绝，而方朝阳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晚饭也没吃，方朝阳回到家里后，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却怎么也无法真正睡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很多嘈杂的声音。
敲门声传来，方朝阳起身开了门，正是尚勇来了，后面还跟着笑嘻嘻的皮卡卡。
“请进！”
“大帅哥，怎么没去健身啊？”皮卡卡笑问道。
“心情不好，还是算了吧！”
“朝阳，吃点东西，咱们好好聊聊。”尚勇将快餐放在茶几上。
“真吃不下去。”
“那也要吃，天还没塌下来。”尚勇道。
“别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咱们的方法官这样，平时稳重的帅哥，也有如此烦恼的时候。”皮卡卡倒是不客气，拿起个汉堡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
“卡卡，少说几句吧！”尚勇皱眉道。
“是！”
“朝阳，不好意思，你的情况我跟上级汇报了。”尚勇道。
“没什么好隐瞒的。”方朝阳道。
“经过领导允许，我跟南西有关警方联系了，他们对此事非常重视，宝源村向来是铁桶一块，少有人知道里面的真实情况，咱姐这边，倒是可以打开一个突破口。”尚勇道。
“她只是个家庭妇女，不受丈夫待见，出门的时候，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连跟娘家联系都不敢，又能帮着做什么？”方朝阳皱眉道。
“关于这一点，警方考虑到了，所以，让我来跟你商量，唉，其实……”尚勇叹了口气，支支吾吾不想说下去。
“大勇，有什么安排，你就说吧！”方朝阳着急道。
“那我就说了，南西警方那边，希望你能帮忙。第一，让咱姐多提供关于宝源村的信息，比如，制毒工厂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制毒所用的材料来自于哪里，村子里到底有没有地下通道等。第二，想让你打入进去，了解毒品销售的网络，看望姐姐，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一条，我是不赞同的，太危险了。”
尚勇这句话发自内心，他不愿意好哥们儿以身犯险，一旦出现差错，那就是一条不归路，那些人才不会估计方朝阳是什么身份。
“我同意，就去一趟宝源村。”方朝阳坚定地说道。
“朝阳，警方只是有这么个打算，你可别犯糊涂啊！”尚勇道。
“我不糊涂，如果不去接应，我姐是无法离开的。另外，我也不主张她去探查信息，村里的人都不干净，对不参与者，一定是百般防范，那更危险。我姐胆小，万一露了怯，真要有个闪失，我爸妈也受不了。”方朝阳道。
第28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尚勇点点头，觉得方朝阳说得有道理，让方朝艳去探查消息，无疑会将她推入到危险之中，会横生很多枝节。
皮卡卡一直没说话，眼中却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她已经大致猜到，队长带她来这里，一定跟此事有关。
“朝阳，那就让卡卡跟你一起去，假扮成情侣，也能保护你。”尚勇道。
“哈哈，我没意见。”皮卡卡开心道。
“那里非常危险。”方朝阳皱了皱眉。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一定确保方法官安全归来。”皮卡卡唯恐失去这次机会，拍着胸脯道。
尚勇拿出手机，开始跟南西相关警方联系，在屋内走来走去，商议了好一阵子，最终才确定下来。
“朝阳，南西警方对你表示感谢。”尚勇道。
“不用谢我，不瞒二位，每个人都有私心，我的第一目的，就是把姐姐带出来。”方朝阳道。
“南西那边的打算是，让你跟卡卡扮演成购买毒品的毒贩，这样才能让对方多少放松些警惕。”尚勇又说。
“我同意！”方朝阳道。
“那就后天出发，行动一定要保密，万一泄露了，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朝阳，千万要打起精神来，不能有任何疏忽啊！”尚勇摇了摇头，真不愿意方朝阳去参与此事。
简单吃了点东西，尚勇就跟皮卡卡离开了，方朝阳却显得格外精神，一颗心已经飞向了南西省。
姐姐，等着我！
方朝阳喃喃自语，将手机定铃后，这才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晚上十点，铃声响起，方朝阳从沙发上起来，先去洗了把脸，这才又拨通了姐姐的手机。这次，姐姐很快就接了，姐弟二人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方朝阳的这个姐夫，名叫秦晓辰，跟宝源村村主任秦福是同宗亲属。事实上，宝源村基本上都姓秦，庞大的宗门势力，让他们格外齐心。
日子过得紧巴，秦晓辰就来投靠同宗的叔叔，也第一次知道，这里原来是个制毒窝点。
别人手里都拿着大把的钞票，秦晓辰也动了心，赚钱竟然如此容易，不顾劝阻，立刻参与其中。
方朝艳讲，她死活不参与，还因此挨过打，而秦晓辰还算有点防备心，让唯一的女儿在外读书。
来到这里三个月，已经分了三十多万，秦晓辰表示，等赚够了一百万，就收手不干了，去别的地方开个买卖。
方朝艳觉得，男人的话根本不可信，赌博已经输了十几万，依然每晚都在赌，而且，她也听说，但凡进来的，就别想随便出去。
在这里，村主任的话就是王法，掌握着生杀大权。
方朝艳劝阻不住，已经彻底寒了心，早就动了离婚的念头，她目前的想法只有一个，离开宝源村，带着女儿，远走他乡，永远不见这个男人。
“姐，我去宝源村接你，一定要把你带出来。”方朝阳道。
“好弟弟，你千万不能来，进来了，怕是就出不去了。”
“我们的国家决不允许出现法外之地，更不允许毒水蔓延，你放心好了，我会保全自己的，到时候，我就说是去购买毒品的，见机行事吧！”方朝阳坚定道。
“弟，我，我，我想家啊！”方朝艳大哭道。
“姐，我也想你，爸妈更是想你。”
“我后悔啊！”
“别说了，我们是姐弟，从小一起长大，亲情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方朝阳道。
“嗯，我等你，丫丫在艳阳小学，记住了，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带走她，让她好好长大。我对不起爸妈，不能给他们磕头。”方朝艳哽咽道。
“姐，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出来。”方朝阳安慰道。
随后，方朝艳提供了一些信息，村里大致分为三类人：一类从事制毒工作，通常都是成年男人；一类是保安队，村主任的死党，手里都有枪，还不止一支；还有一类，是搞后勤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为了多赚钱，有些人也会去帮忙制毒。
专门有人送来毒品加工材料，也有人进村来购买提炼后的毒品，他们通常都会选择走山间小路，夜间来，很快就离开。
制毒工厂在地下，方朝艳也是听男人说的，在村委会的院子下方，至于地下通道，她怀疑是有的，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有村主任才清楚，据说是战争时期留下来的，错综复杂。
方朝阳告诉姐姐，千万别再去探查消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等着他去接应。另外，也不要有收拾东西的举动，以免这些人敏感，危急关头，放下一切跟他走，什么都别要。
快半夜了，方朝阳还是给尚勇打去电话，将从姐姐这里得知的情况，全部讲了一遍。
尚勇非常高兴，这些线索非常重要，某种程度上，方朝艳已经属于立功了，他相信，即便有些小错误，有关部门也不会再追究的。
抓贼抓赃，只有充分了解宝源村的情况，才能迅速控制相关人员，拿到制毒贩毒的证据，否则，一旦被毁掉证据，这些人来个死不认账，将来的审讯工作也是麻烦。
即将出行，请假不能少，第二天上午，方朝阳敲开了李祥院长的门，开口道：“院长，从明天开始，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出一趟远门。”
“最近没有开庭的安排吧？”李祥问道。
“暂时没有。”
“去吧，咱们院里，你是请假最少的，也该适当休息放松下。”李祥答应道。
“到时候，我一定回来准时上班。”方朝阳保证道。
“个人多注意安全，总觉得风头不太对劲，山雨欲来风满楼。”李祥大有深意地提醒道，到了他这种位置，能感受到的比一般人更多。
“我会注意的。”
“对了，苗伊案追查到什么程度了？”李祥问道。
“发现一名重要嫌疑人，警方那边正在追捕。”
“这个案子还真是复杂，警方表现得非常好，这种不放弃的精神，才能最终查明真相。”李祥赞许道。
“天网恢恢，没人能逃脱。”方朝阳道。
“是啊，妄想用一个裘大力就遮掩过去，无异于痴人说梦。”李祥道。
第285章 记住手机号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方朝阳抓紧处理手头留下的工作，一直忙碌到晚上七点多，才回到了家里。
没过多久，尚勇便赶来了，同行的还有皮卡卡。
“假请好了，明天可以出发。”方朝阳道。
“呵呵，我也准备好了。”皮卡卡笑道，对她而言，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任务，顺利完成，那就是立功了。
“为了安全起见，给你造了两个身份证，联网可查的那种，等回来后再注销吧！”尚勇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两张身份证，表面经过了做旧处理。
方朝扬，项卡卡！
“头儿，怎么把我的姓都改了？”皮卡卡多少有点不情愿。
“别那么多废话，此行非常危险，保命要紧，谁知道那些家伙是不是有关系，能查到个人信息，到时候就暴露了。”尚勇道。
“那，为什么朝阳不用改姓呢？”皮卡卡又问。
方朝阳和尚勇脸都黑了，这问的什么话，弟弟看姐姐去，当然要一个姓，尤其是尚勇，皮卡卡大咧咧的，不知道能否顺利完成任务。
很快皮卡卡也意识到自己的低级错误，嘿嘿笑了，又嘟囔道：“我就是分神了，这皮跟项也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橡皮嘛！”
“头儿！太随意了吧！”
考虑很周到，方朝阳变成方朝扬，非常有必要，即便不用身份证查询系统，方朝阳在网上的个人报道也很多，很容易就搜索到，一名法官，绝对可以让犯罪分子们极为敏感。
方朝阳收起身份证，又问：“大勇，还要准备些什么？”
“仅凭一个身份证，当然不行，手机卡，用新身份证登记的，协调了电信部门，尾号9999，到时候记住我的号码，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跑，然后给我打电话。”尚勇道。
“用得着这么牛的号码吗？”
“毒贩子能没有钱吗？牛叉的号码，也能让对方信服些，回来后还要还给电信公司，值不少钱呢！”尚勇说着，取出手机卡，并且利落地替方朝阳换上。
跟着，尚勇又在上面存储了一个号码，也不错，尾号188，名字是冷哥。
“冷哥又是谁？”方朝阳不解地问道。
“这次抓到的毒贩头，他还有上线，算是三级代理，到时候就说，是冷哥让你们过去的，顺道去看望姐姐。”尚勇说道。
“如果对方现场验证，还不是暴露了？”方朝阳道。
“这个手机在警方这里，打过来的时候，不会马上接，但会拨回去，这个姓冷的混蛋，急于立功，会非常配合的。”尚勇解释道。
“好复杂啊！”皮卡卡挠挠头道。
“你们这次的行动，跟卧底差不多，唉，太危险了，必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稍有差错，就可能……”
尚勇没说完，他想说就可能回不来了，觉得不吉利，没说出口。
方朝阳拿回手机，将皮卡卡的手机号也存了进去，作为同行的“女友”，也该有联络方式。
尚勇又取出一张银行卡，交到方朝阳的手里，说道：“朝阳，用新身份证开了张银行卡，里面存了一百万。”
“这不会是范力涛的那笔钱吧？”方朝阳问道。
“嘿嘿，就是那笔没主的钱，局里也没多少活动资金，去了之后，尽量不要花了。否则，这笔钱可能就糟蹋了，落到南西警方的手里，也不好要回来。”尚勇笑道。
新身份证，超牛手机号，百万存款的银行卡。
有了这些东西，方朝阳便摇身一变，成了个有钱有势的毒贩子，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
“朝阳，到了那边，买套时尚的衣服，最好再配一幅墨镜，酷毙了的那种，跟我这样的。”尚勇指指自己鼻子，又补充道：“一定要忘记法官的身份，你啊，有时候，表现得太一份正经了。”
“头，这件事儿不难，包在我身上，一定让方法官变成超级时尚的酷帅哥。”皮卡卡道。
“我自己会选衣服。”方朝阳道。
“还是相信女孩子的眼光吧！”尚勇却表示赞同。
尚勇又交代，皮卡卡要穿长筒皮靴，这样就能把枪藏在靴子里，但不一定能瞒过去，到时候见机行事，实在不行，也只能交上去，获取对方的信任最重要。
“我一个媚眼就能混进去。”皮卡卡抬了抬下巴，嘴里还啧啧有声。
“你到底行不行，换人吧！”尚勇不高兴了，轻敌的心态绝不可取，要知道，对方的防范心是非常重的。
“头，我错了还不行，一定服从组织的安排，戒骄戒躁，谨慎行事。”皮卡卡寒着脸，不敢再乱开玩笑了。
“这次去，以朝阳为主，你尽量做好保护工作。对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出示枪伤，证明你也是混过的。”尚勇道。
“这个现成的，记住了！”皮卡卡敬了个礼。
尚勇又取出一个纸条，递给方朝阳，上面又是个手机号码，交代道：“这个号码是南西省公安厅欧厅长的，牢牢记在心里，不要存。万不得已，给他打电话，二十小时开机，这次清理宝源村的行动，事关重大，他亲自担任总指挥。”
尚勇絮絮叨叨，一直到快半夜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说，真想替方朝阳去，可惜那个姐姐不认识。
这期间，方朝阳用另一部手机，装上手机卡，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那个尾号9999的号码。
“大帅哥，又要共处一室了。”皮卡卡伸了个懒腰，她被留了下来，明天八点的飞机，票都已经订好了，早上六点，两人一起出发。
“小姜怎么没联系你？”方朝阳问道。
“下午还聊微信了，我告诉她，要去乡下执行任务，没信号，过几天再联系。”皮卡卡道。
这当然是为了保密，方朝阳本想也跟彭姜联系下，但想想还是算了，不能说真相是其一，还有，也没想好什么借口，可以长时间不开机。
等回来再解释吧！
皮卡卡去冲了个澡，大大方方地进屋休息，还招呼道：“朝阳，要不要睡一张床啊？”
“想什么呢，当然不行。”方朝阳拒绝了。
“我们扮演的可是恋人关系，睡在一起的情况，怕是逃不掉的。唉，人家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孩子啊！”皮卡卡故意唉声叹气。
“卡卡，真是难为你了。”方朝阳体谅道。
“我是警员，执行任务是天职，朝阳，真遇到危险，我来断后，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平安归来。”皮卡卡认真道。
方朝阳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暖流，认真道：“卡卡，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不要慌乱，我一定要把你给带回来。”
煽情余温还没下去，皮卡卡又说道：“朝阳，你得把我的号改为宝贝，哪有存女朋友号码是本人名字的！”
方朝阳一愣，皱眉道：“我知道了。”
其实，存女朋友号码，标注亲昵称呼的事儿，方朝阳做过，而标注为本人名字的，也有。
不想了，方朝阳揉揉太阳穴，此次任务艰巨，务必要集中全部精力。
第286章 闹别扭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不会忘记哦！”皮卡卡顽皮一笑，随后关上了屋门。
方朝阳躺在沙发上，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案件审理过很多，但是，接受这么重要的任务安排，他还是第一次，非常危险，还缺少经验。
为了姐姐，龙潭虎穴也要闯，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姐姐带回来。
早上五点半，皮卡卡准时起床，两人简单收拾了下，悄悄离开，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安机场。
为了不引人注意，方朝阳换了一套非常深色衣服，还找来一副普通的深色眼镜戴上。
接连几次公开开庭审理，还配合庭审直播，方朝阳已经成了公众人物，如果被人认出来，会带来未知的麻烦。
候机大厅里，方朝阳和皮卡卡尽量坐在角落里，直到登上了飞机，两人才松了口气。
在飞机上吃过了早餐，又小睡了片刻，下午一点多，位于南西省桓河市的桓河机场到了，两人下了飞机后，坐着机场大巴，进入桓河市区。
这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南方城市，就在城市的东侧，桓河水缓缓流淌，城市也因此而得名。
两人先去吃了快餐，随后又去往商场买衣服，花销由方朝阳先行垫付，等回来后再由警方报销。
花了五千多，等从商场出来，俨然已经换了两个人。
方朝阳上身穿着暗红色的细条纹立领衬衫，金闪闪的扣子格外醒目，下面则是一条黑色修身西裤，脚上一双橘红色的皮鞋，再配上一副深色的墨镜，越发显得帅气逼人，却有带着些纨绔子弟的味道。
皮卡卡的打扮很夸张，白色的短背心上，印着黑发如瀑，红唇微张的美女头像，下面是短牛仔，配合长筒皮靴，整个一太妹。
“哇，帅哥，你好啊。”皮卡卡夸张张大嘴巴，还装作抹了把口水的样子，方朝阳哭笑不得，忍不住提醒道：“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有啊，正经进入角色！”皮卡卡挽住方朝阳的胳膊，侧头打量，“好像还差哪里不对？”
是发型！
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发廊，给皮卡卡做了个蓬乱的飞毛头，并且将发梢都给油成紫红色。方朝阳认为男人的发型没那么多说法，但在发型师的手下发生了变化，连头皮都用推子剃了条更为明显的分界线，确实跟以前不一样。
耽误了不少时间，花了又小两千，但为了演戏更真实，也是值得。
快五点了，方朝阳和皮卡卡这才坐上大客车，离开桓河市，继续赶往下方的渔舟县。
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赶往目的地，一切都在低调进行，而家里这边，却已经闹翻了天。
彭姜联系不上方朝阳，起初，还以为他去了青山村，但是，通过联系刘月晴，却发现方朝阳根本就没去。
随后，彭姜去了方朝阳的家里，发现车子就停在楼下，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开。
到底去了哪里？
彭姜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又拨打了多次手机，还是处在关机的状态。
犹豫纠结了好久，彭姜还是拨打了海小舟的电话，响了两声后，却又挂断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好半天，手机响了，海小舟拨打了回来。
“小舟，对不起，刚才打错了。”彭姜支吾道。
“什么打错了，我知道你想找方朝阳，他没跟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躲哪里去了。”海小舟道。
“哦，那就这样吧！”
“放心好了，只有你们一天没分手，他就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傻丫头，要学会信任。”海小舟不满地挂断了电话。
这话显然安慰不了心乱如麻的彭姜，做女朋友到她这种份上，连男朋友的影都抓不到，还需要男朋友的前女友来安慰，她感到无比的委屈。
有什么事都不跟自己打招呼，彭姜含着泪回到家里，躲进房间里蒙上被子，怎么喊也不开门，任凭委屈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咱们的女儿哪里差了，方朝阳这个混小子，太过分了。”庄燕来生气道。
“你就别掺和了，添什么乱。”彭有明皱眉道。
“不管，就由着他欺负小姜，除了长得帅点，要家境没家境，要存款没存款，哪里就好了？”
“谈恋爱，闹点别扭也很正常，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总能处理好的。”
“我看啊，你就是不心疼女儿，盼着她早点嫁了。你是不是重男轻女啊，女儿刚出生时，你一个月都没笑过，都是你妈挑唆的！”
“说什么呢，我妈从来最疼她，你摸着良心说话行不行，让孩子听见算怎么回事儿？你啊，以前很喜欢朝阳的，也能处处体谅，就是受到你弟弟的影响，才看朝阳不顺眼的。”彭有明也生气了。
“那得看什么身份，要是一条心的女婿，我当然疼他，要是有别的心思，我还不跟自己弟弟近？志奇说得也没错，咱女儿条件不差，用得着轻贱自己吗？”
“……”
父母吵架的声音，传到了屋内，彭姜的眼泪却流得更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近方朝阳的种种表现，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彭姜的手机响了，是海小舟打来的，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小舟！”
“嗓子哑了，承受能力可真差。”海小舟鄙夷了一句，又说：“我打听到了，朝阳没有出去鬼混，而是去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默默祈祷吧，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彭姜彻底愣住了，整个心立刻揪了起来。
“不能说，你也不要对外说，否则，只会让他更危险。唉，让一个文人上战场，这不是瞎扯淡吗？”
“小舟姐，我怕啊！”彭姜换了称呼，战场这个词，让她更是无比忐忑。
“我也怕，有什么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实地等消息吧！”
海小舟挂断了电话，彭姜手机还拿着手机，很久也缓不过神来，擦干泪水，她默默闭上眼睛祈祷，上天保佑，朝阳一定要平安归来，哪怕……
彭姜这边安稳住了，她自然不清楚，海小舟为此还跟尚勇大吵了一架。
问了好多次，尚勇熬不住海小舟的逼问，终于说出了实情，海小舟顿时就火大了。
让一个法官去当卧底，你们警方到底想干什么？
那么危险的地方，资深警员都可能一去不回，方朝阳是理论上的高手，缺乏实战经验，到哪里都文质彬彬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文化人，这简直太冒险了。
检察院经手毒贩的案件也不少，海小舟深知毒贩们的心狠手辣，甚至连亲情都不顾，面对这样一伙丧心病狂的家伙，方朝阳身边只有个傻乎乎的皮卡卡，根本就等于全无保障。
尚勇反复解释，这是经过两地警方精心策划的，方朝阳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有着别人不具备的条件。
海小舟哪里听得进去，差点就说出跟尚勇绝交的话来，不够朋友，只为立功，哪有将朋友亲手送到危险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