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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拍卖结束(15更)

    很快,她的脸色就开始变幻莫测,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隔着衣衫,陵天苏清晰的感受到了她手掌上的温度,觉得十分别扭。

    他站起身来避开她的手掌,回应道:“怎么不可能?”

    骆轻衣喃喃道:“世子体内的禁元丹并未拔除,你是如何调动体内元力的?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陵天苏道:“总不能真叫那禁元丹给废了修为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对了,这事先不用与爷爷他老人家说了,我可不想他来问东问西的。”

    骆轻衣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但想着世子心中定是有着自己的秘密,身为下属,自然不得去过多探听,不过这终将是一件好事。

    “属下明白……”

    拍卖大会结束,八层楼个房中人都陆陆续续相继离去。

    陵天苏倒是没急着离开,本想着等着顾瑾炎忙完,再等他过来送上拍卖余款,再与他交代一些事情。

    却不曾想,很快他的房门就响起了敲门声。

    陵天苏眸光微动,顾瑾炎不可能这么快办完手上的事情。

    谁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找他?

    向骆轻衣使了一个眼神之后,骆轻衣便起身开门。

    来者倒真是十分出乎陵天苏的意料了。

    居然是小鱼儿?

    陵天苏赶紧起身相迎。

    “小鱼儿姑娘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何事?”

    小鱼儿目光在骆轻衣脸色打了一个转,面色有些臭臭的走进屋内。

    然后飞快的摘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扔在桌上。

    “我家公主让我把这个送过来。”

    放下戒指后,她用力瞪了一眼陵天苏,然后匆匆离去。

    陵天苏被瞪得一脸无辜,他何时又招惹到这小丫头了?

    小鱼儿留下的是一枚空间戒指,秦紫?c让她送过来的,自然不是戒指本身,而是戒指内存放的东西。

    小鱼儿走后,骆轻衣若有所思道:“这小姑娘似乎对我有敌意……”

    陵天苏笑道:“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小丫头只是讨厌我,所以才一副臭臭脸,并不是针对你。”

    “是吗……”

    她怎么反倒觉得是这傻世子还没开窍呢。

    “方才她说是她家公主让她来的……这么说她是宫里头的人?”

    “嗯,紫?c公主身边的小宫女。”

    陵天苏十分好奇这时候秦紫?c会送什么过来,拾起桌上戒指,运转元力探查。

    这枚空间戒指其中空间并不大,只有方寸之地,其中也只静静的安放了一件物品。

    待陵天苏看清那物全貌,一时哑然……

    骆轻衣见他如此古怪神情,不由好奇问道:“是何物?”

    陵天苏一抖戒指,玄光荡出。

    桌面之上凭空出现一件漆黑鳞片内甲,内甲之上,隐隐透着冰冷之意,散发出来的却是赤红色光芒。

    “九头魔龙鳞甲?!!”骆轻衣神色一动,素来平静的语调微微失声。

    陵天苏点了点头,心头微暖,面上却是苦笑:“她哪里来的四百万金去买这个……”

    “看来这紫?c公主对世子是真的很好呢……”骆轻衣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陵天苏不知如何回应这句话,只好干巴巴说道:“我与她有师徒情谊,而且她人本来就很好……”

    骆轻衣似笑非笑道:“普通的师徒情谊可不值四百万金,世子殿下被陛下赐了禁元丹如今是全城皆知,这位紫?c公主定是认为世子现在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所以特来次拍下九头魔龙鳞甲相赠。

    想必是想在世子遭遇危难之际,可凭此甲护你周全。这般心思细腻,情深义重,世子可莫要负了人家才是。”

    陵天苏面色微窘:“你们女人看事,怎么净喜欢往歪处里想。”

    “歪处里想?”

    骆轻衣神情一肃,看着他认真说道:“世子难道忘了,那夜雷鞭之刑,紫?c公主不顾自身女儿家的名节为世子求情,引得陛下怒火牵连,将她禁足宫中,至今禁闭之日都尚未过去,今日她却出现在了这恒源商会的八层楼中,其中种种,世子可曾深想?”

    陵天苏浑身一震,他竟是忽略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步就直接往门外走去。

    骆轻衣伸手阻拦:“世子想去哪里?”

    “找她!”

    他有些担心,皇后与大皇子处处明里暗里的打压排挤她,说是处心积虑的想要置她于死地也不为过。

    今日她是擅自出宫,很有可能就因为此事,而招来祸事。

    骆轻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他扯了回来。

    “世子这是关心则乱了吗?莫要忘了,一号房的主人正是当今陛下,虽然他隐瞒了身份,但是既然陛下知道了此事,自然会想办法将此事一带而过。

    紫?c公主是他最疼爱也是最愧疚的女儿,此事由陛下处理才最得当,世子私放顾然一事的风波还尚未完全过去,若是此时你贸然进宫去维护她,只会弄巧成拙。”

    陵天苏停下脚步,正如她所说,他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他不禁反问自己,平日里的冷静与沉稳哪里去了?

    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为何在关键时刻,还是这么稳不住。

    拧着眉重新倒坐会了椅子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何,在这一时刻,脑海中偏偏又该死的浮现出了牧子忧的面容。

    骆轻衣眼底的复杂情绪转瞬而逝,然后蹲下身子神色认真的盯了他半响,刚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不知从何发问,便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哎呀…抱歉抱歉,今日事情繁多,让叶少久等了!”

    房门被人很不礼貌的一把推开,门外,是顾瑾炎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骆轻衣平静的站起身子,退到陵天苏身后立着。

    顾瑾炎一进屋,那双黑眼睛就乌溜溜的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当他视线落在桌上那九头魔龙鳞甲上时,口中顿时发出一声大叫,好似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

    “这九头魔龙鳞甲不是给紫?c公主给拍去了吗?!怎么到你屋来了?!”

    陵天苏起身将那九头魔龙鳞甲收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顾瑾炎一脸坏笑的用手臂撞了撞他:“你小子有点能耐啊,少爷我都是在女人身上花钱,你倒好,人家反过来在你身上花钱,你这吃软饭的本领给谁学的。”

    陵天苏顿时不满了:“什么吃软饭,说得这么难听,小爷我这一手技术还用得着吃软饭?”

    顾瑾炎摸着下巴点头道:“也是……这是你余下的拍卖金,扣除那一千万金的帝蕴玉和百乌芝两百万金,再扣除你上次欠我商会的七万金,还剩两百九十三万金,全在这了。”

    说完扔出一个空间戒指给他。

    陵天苏接过戒指也没细数,道:“怎么你们商会不扣拍卖手续费?”

    顾瑾炎嘿嘿一笑:“收什么手续费,你是不知道,你拿来的那些丹药我给商会里的那些老丹师门看时,你是没见到他们脸上惊呆的模样。

    在拍卖之前,已经将你那些五散膏,回元丹,飞天丹什么的来来回回反复的琢磨了个遍,用他们的话来说,能够观摩此丹药而从中学习到的东西,用来抵扣那所谓的手续费简直是绰绰有余了。”

    陵天苏哭笑不得,他倒是低估了溯一的那些炼药手段,居然能够让恒源商会里的丹师如此痴迷。

    通过二人的对话,骆轻衣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他家这位世子殿下没有说谎。

    那五散膏居然真的是他炼制的!

    不仅如此……还有那回元丹,飞天丹……

    “诶?叶少,你身后那侍女好像有些傻掉了。”

    陵天苏回首看了看,嘴角悄然带起一抹弧度。

    ……………………

第两百零六章:苏邪(16更)

    出了恒源商会,陵天苏本想直接回王府,转念一想。

    如今身上也有本金了,倒不如先将赫连的钱还了先。

    便折了方向往赫连居所走去。

    赫连住在永安城宁东街十七号,原本那里是一所规模不大的学堂。

    学堂并不出名,所以学堂名字早已被世人遗忘。

    再到后来,随着宁东街道上的住户与商铺的迁移,那家不知名的学堂也就逐渐荒废下来。

    没了学子与教书先生,那家学院便只剩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院长独守荒芜。

    直到那年赫连离开将军府,年幼的赫连就在这条荒凉老街巷口内被那风烛残年的老人捡回了宁东街十七号的荒芜学堂。

    那老者不过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读书人,在修炼一途上帮助不了赫连半分。

    可他却教会了赫连读书识字,为人处世,世间道理。

    这是孤月狼王无法教到赫连的。

    这些,本该是由赫连的母亲父亲教授于他,可他……却在一个陌生老者口中学习到了这些。

    后来,老者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满是秋风落叶的小院中,听着寒蝉凄切,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在永安城中,多数人只知赫连离了将军府,后加入了天阙楼,成为一个冰冷的杀手。

    却无人知道,以赫连霸的残忍冷血,又怎会允许出现反叛之人。

    即便那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亦不会让他安然度世。

    赫连那时是在重重追杀之下,逃到了宁东街。

    本该是永无止境的追杀,但在那老者说了一句自己老了,是时候养个孩子为他养老送终并将赫连带回了那荒弃的学院后……

    将军府内派出的爪牙诡异的止步了……

    就连赫连自己那时候都不知到这诡异一幕的原因。

    当他猜想定是这老者是一个隐士高手,所以能够成功逼退赫连霸派出来的人。

    不过到了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他真的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垂暮老人罢了。

    一个弓腰驼背连腰板都难以直立起来的老人,就连上楼梯都需要赫连的搀扶,吃饭都捏不住筷子的老人。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需要一个孩子为他养老送终。

    而且他太老了,老得快要死了,他不希望自己死后身子枯朽垂散,同那尘土归去,他希望自己能够入土为安。

    所以他将赫连带了回去。

    赫连将老者埋葬在了学堂别院的一颗梨花树下,他不知道为何这老者的一生会被拘禁在这荒芜的小小学堂之内。

    他只当是这老者一辈子也不愿离开此地,便让他尸骨永远葬在此处。

    当他洒下老者坟墓上的最后一捧尘土。

    别院之中,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说,他的大哥去世了。

    去世之前给他寄了一封书信,说是自己在垂暮之年多了一个孩子,希望他能够善待他的孩子。

    ……所以他来了。

    再后来……赫连加入了天阙楼。

    而这所无人学院,就成了他的归宿。

    这是关于赫连的过往,他从未与人提及过。

    陵天苏自然也不知道这一点。

    他踩着陈旧的土石砖铺就的街道,土石多年不经修砌,已经龟裂严重,行走间还能隐隐感觉到靴底下碎石膈脚。

    两侧街道商铺皆已空荡,破旧的木门断了一半,垂吊在门框上被风吹得咯吱作响。

    墙上刷漆已经褪去原本的土墙颜色,墙面剥落严重,给人一种随时会倾塌下来的感觉。

    跟在陵天苏身后的骆轻衣感叹说道:“此宁东街说是永安城最落败的一条街也不为过了。”

    陵天苏淡淡一笑:“虽然荒凉,但也胜在安静,挺适合赫连的。”

    看着陵天苏面上笑容,骆轻衣倒是十分好奇。

    她这位世子殿下常年在外,今年才归京不过数月,结交的人却是天南地北,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天阙楼的冷血杀手,一个是恶名昭彰的纨绔凉薄子弟。

    京城中最不足以结交的两人却给他结交了一个遍,而且看模样,世子与那二人之间居然还是真的存在着某种真实情谊。

    这不得不令骆轻衣感到匪夷所思。

    穿过一条无人长街,转过拐角三处,陵天苏终于看到一处荒凉学院。

    学院并未上锁,因为永安城的小贼们即便是盗窃财物也绝对不会来到此地白费功夫。

    手掌贴在大门之上,微微用力。

    令人意外的是,这看似老旧的大门在推开间居然没有发出咯吱声响,看来是赫连新上了油的缘故。

    正对着大门不远,是一个颜色单一的灰白阁楼。

    阁楼共设两层,从陵天苏这个角度抬首看去,恰好能看到二楼之中设有多处门窗房间。

    想来此阁楼曾是多年以前这家学堂的学员宿舍吧。

    抬步跨过门槛,如今已是春季,万物复苏的季节。

    可这方小院,却处处透着荒凉孤寂,与外界景物全然不搭。

    陵天苏脚下踩着干枯的树叶,发出一声声碎裂的脆响,草木凋谢零落,凄景凉凉……

    唯有别院那方梨花树,依旧盛开灿烂。

    但比起那盛开的梨花树更显眼的一样事物,却是梨花树下一座四周打扫得极其干净不见一丝杂草的坟墓。

    那座坟是很简单的土堆坟,坟前是一个空无一字的木碑,莫名给人一种凄凉心酸之感。

    陵天苏踩着楼梯,上了阁楼,

    今日倒是运气不错,与赫连碰了一个巧。

    推开房门,陵天苏平静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赫连:“你受伤了?”

    赫连此时正包扎着右臂上的伤口,层层绷带之上,隐隐透着猩红血迹。

    在陵天苏推开院门的那一刻,赫连便有所感应了,不过显然是感知到来着是陵天苏,所以他手中的包扎动作依旧,身旁的长刀也并未出鞘。

    配合着左手动作,在受伤右臂上咬住绷带熟路的打了一个结,轻轻点头后,他平静的看着陵天苏缓缓说道:“合欢宗,有点麻烦。”

    陵天苏在他身上扫视一遍后,确认他身上不过就手臂上的那一处剑伤,伤势不重。

    从桌下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下。

    陵天苏心中想着,合欢宗韩水依的实力他见过,诡异莫测,实力难辨,虽说是在她受伤之际与他交手的,但韩水依那一身伤势皆为赫连所为。

    可见那女人并非赫连对手,更何况当时赫连的修为不过凝魂巅峰境界。

    如今他已是安魄强者,按照常理来说,出入合欢宗聚集地应是来去自如,找到那女人下落并取她性命也理当是没有多大困难。

    可是看赫连这幅模样,显眼是失手了,还吃了暗亏。

    “怎么?这次合欢宗内弟子还隐藏了长老级人物不成?一群年轻子弟,居然能够让你空手而归且负伤。”陵天苏问道。

    赫连面色微冷,道:“合欢宗领队者是一个叫苏邪的少女,那少女……很邪门!”

    陵天苏心中一凛,能够让赫连这么郑重其事的说一个女子邪门,那她必然是十分棘手的。

    “有多邪门?”陵天苏皱眉问道。

    赫连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语气森寒:“你见过哪个凝魂巅峰能够将我伤成这样的。”

    陵天苏眼眸深眯,心中微微动容。

    赫连是何等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他如今具有安魄初期境界修为,而且他是杀手出身,手法老道,凭借着他那一身诡异身法与妖纹加持,即便是面对一名强他的安魄中期强者全身而退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如今说……他居然被一个凝魂巅峰少女给伤了,这如何不让他动容。

    陵天苏问道:“可是她们围攻于你?”

第两百零七章:邪诡少女(17更)

    也许……那女子擅长指挥对阵作战,配合宗门同伴弟子一同围攻赫连,如此伤他一说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然而,赫连却脸色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不,就她一人。”

    陵天苏心中顿时有些沉重,如此说来,那女子……确实邪气得很!

    “那么……你找到了韩水依吗?她可在入京队伍之中?”

    赫连点头道:“我虽未在合欢宗队伍中见到那个女人,但是,我能肯定她亦在此次队伍之中,因为……我闻到了那女人身上的浓烈臭味。”

    陵天苏苦笑,赫连有着与他一样惊人灵敏的嗅觉,而且,他知道赫连的确很不喜欢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当日在渔村赫连就已经对那女人强调过很多遍了。

    “那女人……”

    赫连顿了顿,继续道:“似乎易了容,混在列队之中,想来是怕入京被顾瑾炎报复,而且我隐隐感知到她的气息比当日在渔村见到时,更是强大不少,想来定是炼化了从顾瑾炎那吸来的一身修为,在这几个月里,估计也没闲着,又祸害了不少人的修为。”

    陵天苏冷笑:“这女人害了阿馒性命,可不会再让她这般继续潇洒下去了!”

    “还有那苏邪……什么来头?合欢宗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由于阿馒一事,陵天苏答应过她定会帮她报仇,所以对于韩水依所属宗门私底下自是有所调查。

    合欢宗,是由合欢老祖一手创立而成,成立也有三百年已久,宗门修行功法乃为世人们不耻的男女双修功法,采阴补阳,采阳补阴,擅修于魅惑之术,可谓是实打实的邪魔外道。

    合欢老祖自身的实力其实在三百年前并不算有多高强,他得罪了一方势力,被人打成重伤,将垂死的他扔到一处不知名的瘠薄荒山。

    那座荒山煞气极重,即便当时的合欢老祖并未修习过鬼道之术也能感受到此地满处冤魂游散。

    将死之际,这无人荒山之中,合欢老祖听到了耳侧女子不甘的诅咒之声。

    在这诡异的山中,合欢老祖诡异的活了下来,且得了一身玄奥的双修之术。

    无人知道他在那山中是如何得到此机遇,此致他开山立派,通过一身双修功法广纳貌美女子,创立了合欢宗。

    而韩水依,便是当代合欢老祖的亲传大弟子,颇受合欢老祖喜爱。

    在陵天苏的了解下,合欢宗当代年轻一辈中,当为韩水依为佼首之者,可从未听说过苏邪的名号。

    合欢宗亦是当代大宗,那苏邪凝魂巅峰实力虽然不弱,但却担任这领队一任本就显得十分特殊了。

    赫连摇了摇头,道:“那女人出现的突然且诡异,而且我看那合欢宗宗门之内,多数与她实力相仿的同门皆对她十分顺服。”

    陵天苏冷笑:“看来那合欢老祖可真是将这苏邪藏得够深啊,今年万首试可又多了一个大敌。”

    “合欢宗修行功法在于吸纳他人功力,归根结底,这种强行吸收他人功法纳为己有的行为,最终只会导致自身根基实力虚浮不定,所以按战斗力来说,合欢宗的实力在九州大陆中不过勉强可称之为中等偏上。

    但她们真正致命与无形处,却是魅控之术,合欢宗弟子擅长玩弄人心,可在你防备心最弱之时趁虚而出,所以……我想那苏邪能够伤你,定是在战斗那一瞬,你看到了能够牵动你心底最深的人或物,我说得可对?”

    说这话的,居然是久不发言的骆轻衣。

    赫连身体一僵,无意识的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陵天苏转头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对合欢宗的事怎会如此了解之多。”

    骆轻衣眉头微皱,仿佛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面上隐带厌恶:“有一年,江南地带发生瘟毒之害,就连江南名门水月洞湖的银歆夫人都差点陨身与那场瘟毒之害中,陛下担心瘟毒蔓延,便派我们叶家黄侍前往江南地带控制隐患。

    事后,虽然成功的掌控住了局面,但黄侍中的不少男子却是糟了那水月洞湖临山宗门合欢宗的毒害,一身修为被祸害了个干净,就连人都变得痴痴傻傻,怅然失措,就连生活都难以自理,这是心病,心病难医,所以,这才是合欢宗最致命的一个手段。”

    陵天苏额上黑线哗哗的下,感情遭毒手的不止那爱女人的纨绔,连咱们王府中的黄侍也被祸害过啊。

    骆轻衣话锋一转,看着陵天苏突然说道:“世子殿下常喜欢与顾瑾炎出入听雨轩那等子风月场所,最容易被京城中的合欢宗门人盯上,还望世子能够自尊自重,莫要被外头乱七八糟的女人骗去了清白身子才是。”

    陵天苏嘴角狠狠一抽,嘴唇都差点没被抽飞出去。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口无遮拦!”

    骆轻衣冷冷一笑,没有接话。

    哟呵……陵天苏怎么感觉这小娘皮在他面前倒是挺拽的啊。

    “那接下来呢?你是准备继续当我的打手,还是接着去杀那韩水依?”陵天苏这话是在问赫连。

    赫连沉思片刻,道:“我发现她说得有道理。”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陵天苏一愣:“什么?”

    赫连缓缓下床,围着陵天苏打了一个转,目光带着一丝诡光将他打量了片刻。

    “我一直以为,引蛇出洞这个计划十分方便省事,因为可以节约埋伏等待的大量时间,虽然我可以等到那个女人自己落单再下手,但是这样一来无疑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陵天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然,狠狠的抖了抖:“所以呢?你想怎样?”

    赫连盯着他继续说道:“既然是引蛇出洞自然得拿出那女人感兴趣的诱惑来,她喜欢男人,特别是长得好看且元阳仍在的男人,方才她说你常与顾瑾炎出入青楼之地,何不妨将她在她夜里找寻猎物时将她引诱出来,这时候动手却是最容易的时候。”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拒绝。

    是陵天苏和骆轻衣。

    骆轻衣面色难看道:“什么馊主意!堂堂叶家世子,怎能轻易出卖色相。”

    赫连冷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出卖的又不是你们女子色相,有我在,难不成还真怕你家世子被人吃干抹净了不成?”

    骆轻衣一双俏脸一阵青一阵红,她发现,这赫连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陵天苏揉了揉额头,无力道:“真不行啊……那韩水依在渔村时见过我你也知道,若是由我来引诱,她定不会上钩。”

    赫连淡淡道:“黄侍有一种易容手法,可用银针扎穴改变人的相貌,你身边的女子是黄侍之人,自然也会,况且半年时间过去,你自己可能没有发觉,你长高了不少,换了容貌,那韩水依自然相认不出。”

    扎穴易貌?陵天苏一怔,黄侍居然还有此等手段,可真还是头一次听闻。

    骆轻衣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阴沉沉道:“如此荒唐之事,别想我帮忙。”

    这算什么,黄侍以医术救治世人,到了这两个家伙这里,居然要用她的易容术与勾引女子?这叫什么事?

    赫连那一双浓眉严肃的拧起,道:“这如何是荒唐之事,合欢宗的韩水依祸乱多年,她本该死,你家主子都想要她的命,你为何就不能配合一下。”

    骆轻衣斜眼冷笑:“配合?配合你们去勾引女子?”

    “行了……”陵天苏摆了摆手,道:“也罢,那女人确实不能再留,若是等到万首试结束,她离开永安,便更是不好杀了,就依赫连的意思。”

    “喂,你们家世子都发话了。”赫连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

    骆轻衣气得脸色铁青。

    陵天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朝骆轻衣摊开手掌伸去。

    “干嘛?”骆轻衣好没气的硬邦邦说道。

    “给我一根银针。”

    “要银针干嘛?”骆轻衣皱眉,难不成他还想自己扎针刺穴?

    “当然是在关键时刻扎大腿用啊,这样才能悬崖勒马保住清白身子不被那魔女给夺了去,记得来根粗一点的。”陵天苏用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说道

    绷了半天的脸终于还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陵天苏趁热打铁,扯着她的衣袖翻了翻:“你不给,我可自己找了啊。”

    骆轻衣止住笑,一巴掌打开他作怪的手:“行了,你有这个觉悟属下很欣慰,既然世子这么想杀她,属下不是不能帮你,不过为了保守起见,世子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见她终于松口,赫连对陵天苏露出了一个佩服的神情来。

    “什么条件?”陵天苏算是知道了,这女人是属于那种嘴硬心软类型的,只要在她面前装个蠢,卖个傻什么的一切都好说。

    骆轻衣从她随身斜背着的芷兰包中摸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说道:“在行动之前,你需得先吃下这个?”

    “这是什么?”陵天苏当然相信这不会是什么毒药,接过来放在笔端闻了闻,却发现闻不出任何味道。

    她眼底划过一抹狭促意味:“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寡人丹,当年在江南地带为了避免黄侍中人再受到合欢宗弟子的侵害,我便炼制了此丹,可令人寡情绝性坐怀不乱,再任何事物之前,都起不了一丝兴致。”

    这话说完,赫连已经是一脸怜悯的看着陵天苏了。

    陵天苏恍若未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倒是与我那清心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你这取丹名字也忒难听了些。”

    见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骆轻衣轻咳一声,平视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他某处上停顿办响,然后又轻咳一声。

    这回陵天苏是看明白了,气得浑身直哆嗦,直接就将手中那药丸给捏得粉碎。

    “你这是要断我叶家血脉啊!!!”

    为了个韩水依,他已经大大退让牺牲自己的色相了,结果呢,这女人更毒,竟是直接让他成为第二个大皇子!!

    方才谁说她嘴硬心软来着,啊呸!!

    看到那丹药毁成渣渣,骆轻衣皱了皱眉,道:“谁要断你血脉了,这个只是暂时的,不过是让你一晚上没反应而已。”

    赫连道:“我觉着不错。”

    听到这么解释,陵天苏总算是释怀。

    “那……这药丸还有吗?”

    骆轻衣面无表情的又拿了一颗出来。

    陵天苏手里捏着药丸,有些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这药效只会维持一个晚上?”

    骆轻衣冷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将我自己赔给你好了。”

    赫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陵天苏一眼,淡淡道:“我觉着不错。”

    陵天苏无奈道:“赫连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

    陵天苏皱眉:“这么快?”

    毕竟他体内的禁元丹还未破解,体内元力使用受限,虽然有赫连与骆轻衣在,但是心中总归是有些没谱。

    “明日楼主召见,我可能要陪楼主出一趟远门,以后会没时间……”赫连说这话时,目光投向了门外那颗梨花树,眼底莫名。

    “行吧,那就今晚。”

    陵天苏将手中药丸往口中扔去,也不嚼直接吞下。

    既是今晚,如今已近黄昏,提前服下这劳什子的寡人丹也不算太早。

    骆轻衣直勾勾的看到他喉结滚动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神情微暖,似乎是对于他毫不犹豫的吃下自己给的丹药那种下意识的信任行为很满意。

    其实对于陵天苏来说,吃不吃这寡人丹都一样。

    他自认为自己的定力很好,再加上他修行幻杀术又天生为狐的缘故,合欢宗的魅惑之术对于他来说,意义真的不大。

    吃下这寡人丹,不过是想让骆轻衣更加放心罢了。

    “入夜还有些时候,你们先坐,我去做饭。”赫连回身将自己那把长刀别在腰间,显然多年的习惯让他即使是做饭也不会让刀离身。

    陵天苏有些吃惊:“你还会做饭?”

    赫连往外走去,嗤笑道:“一个人活这么多年,若是不做饭岂不是要饿死,况且……”说到这里,他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语调突然变轻了许多,喃喃道:“就算我不吃,那老头子也要吃啊……”

    陵天苏不知他口中的那个老头子是谁,只是赫连脸色流露出的那股不知是悲伤还是孤独的情绪让他没有多问。

    三人的晚饭很简单,一盘青菜豆腐,一盘炸得酥脆的小鱼干,三碗白米饭。

    陵天苏吃得很香。

    骆轻衣吃的细嚼慢咽,颇有大家闺秀的味道。

    赫连吃得很快却认真得一丝不苟,这吃饭模样倒是与他的妹妹有几分相像。

    这不禁让陵天苏有些怀疑,是否

    吃过晚饭已是彩霞满天,在出发之前,陵天苏看到赫连半蹲在梨花树下做着清扫工作,简单的一番除草与收拾落叶后,赫连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出发吧。”

    陵天苏偏头看了那坟墓一眼,问道:“这是谁的墓?”

    赫连将手上尘土拍尽,答道:“这家学院的主人,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是他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看来那人还是于赫连有恩的故人,陵天苏轻声笑道:“想不到你是一个如此念旧的人。”

    说话间的功夫,赫连已经提着长刀踩着枯叶走至门口。

    “不是念旧,而是不敢忘。”

    陵天苏举步跟上,只听得赫连的声音继续传来:“他于我有恩,而且是天大的养育之恩,有恩那便要偿……阿月是这样,院长也是这样,楼主亦是如此,院长曾经教导过我,要做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说到这里,赫连忽然转过身,看着陵天苏认真道:“恩怨…无关血脉种族。”

    陵天苏听明白了,赫连以此荒凉之地为家,是为了报恩,留在天阙楼亦是为了报恩,每日接榜杀人赚赏金,是为了救出孤月狼王,同样也是为了报恩。

    而他那句无关血脉,则是来自对于赫连霸的怨恨,自然为了寻仇。

    这样的生活方式或许会很累,但陵天苏却认为,这是最适合赫连的一种活法。

    挺好。

    世人都说,恩义两难全,可他确认为,这一句话,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赫连身上。

    因为他活得很通透。

    在骆轻衣的帮助下,陵天苏易了容貌,换了衣物,双刀收到了铃铛里,腕间标志性的红绳铃铛也被陵天苏收入怀中。

    陵天苏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比起他真是面貌看起来要成熟不少,年纪看上去像是二十左右的风流青年。

    陵天苏手里端着一个从骆轻衣那里得来的小圆镜,对着镜子摸了摸这张无比陌生的脸,这张脸俊魅邪肆,冷薄的唇,浓黑的眉,眼梢微挑就能看到眉宇间透着的那股子风流佻达。

    总之……这是很不合陵天苏胃口的一张脸,看起来比起顾瑾炎那厮还要欠扁一分。

    然而这张脸还是在赫连左指右点下让骆轻衣扎了几十银针才完成的“杰作”。

    但不得不说,骆轻衣的手法很好,即便在他脸上扎了几十针,陵天苏依旧没有多大感觉。

    只是……他对于自己的这张新脸,实在是欢喜不起来。

    他无奈的将小圆镜还给骆轻衣,抬头看着赫连问道:“这张脸我看了都觉得讨嫌,你凭什么认为能够凭借这张脸将那女人引出来?”

    骆轻衣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是原来那张脸看着顺眼许多。”

    “看吧,她都这么说了,赶紧给我换一个。”

    连骆轻衣都对这张脸不感冒,更别说那花丛老手韩水依了。

    赫连却反问道:“你们觉得,那女人与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陵天苏皱眉道:“除了一个是修行者一个是普通妓 女,并无多大区别。”

    “不错。”赫连点头道:“正所谓蚊子不叮无缝的蛋,你以为青楼中的姑娘会喜欢勾搭那种老实巴交一本正经的翩翩君子?韩水依那种女人,不就是喜欢往像顾瑾炎那样的人身上可劲贴,所以,你这张脸,很适合。”

    赫连看着陵天苏这张脸饶有兴趣的说道:“因为……唯有这般风流子弟,才能一勾就轻易到手了,这里是京城,韩水依不敢掀起太大动静,唯有对你这种长相陌生但一眼看去就是喜欢流连风月场所之人感兴趣了。”

    这话说的陵天苏无言以对,感情他以往与顾瑾炎一同逛窑子逛了这么多回还像个新手?

    不过这种撒网钓鱼的行为,陵天苏也没想着今夜就能将那个女人印出来。

    至少先顶着这张脸在京城第一楼听雨轩内混个脸熟,给众人留下一个好色之徒的印象来。

    说实话,陵天苏实在是讨厌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去看人家姑娘,因为他自认为学不来顾瑾炎那种水到渠成的天生色狼眼神。

    所以平日里,因为是与顾瑾炎一同,倒也不必过多伪装,大家都自动将他列与顾瑾炎为同一种人的行列里的,至于他的不动声色目不斜视的有礼模样,也被旁人理解成了不过是装模作样。

    可今夜不同啊,他是一个人去那听雨轩,赫连与骆轻衣只会在暗处打探情况,风流做派还是得靠他自己来表演发挥了。

    好在赫连阅人无数,在他的指挥之下让骆轻衣扎出来的这张脸根本无需刻意装什么,随意的眼角上挑都会给人一种轻浮之感,嘴角微勾就是一张恰到好处的邪笑面容。

    手里拿着赫连给他的一把折扇,学着顾瑾炎的动作轻摇两下,迈着八字步这不刚走没两下,还未走到听雨轩那条街,就被一家名为“醉欢楼”门口负责拉客的姑娘们半路截胡,连拽带扯的将他给扯了大门。

    暗处中,赫连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叹道:“他这算不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骆轻衣面无表情道:“真没用!”

    赫连看了这黄侍女子一眼,很识趣的没有再多说话,自打她给她家世子扎完针以后,他就隐隐感觉到她很不愉快。

    入了醉欢楼,陵天苏几乎要被这些莺莺燕燕给推压得快喘不过气来,那脂粉味实在是太刺激他这半妖鼻子了。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不容易在柔软身子堆中抽出双手,摊手一看,手里头捏的扇子都不知掉哪里去了。

    “行了行了!!少爷我今天就是来找一个姑娘喝酒的,不用这么多人。”

    “那不知公子看上了那位姑娘?”

    一旁老妈子顿时喜笑颜看,听他这么说想必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了,便偷偷的使了一个眼色,那些姑娘们顿时会意,笑着将他松开了些。

    这也实在怪不得她们如此紧张,因为那听雨轩多了一位苏九儿那般神仙人物的存在,可不止是春意楼,其他同行们的生意可谓皆是十分惨淡。

    这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陵天苏眼睛飞快的在脂粉堆里扫过,然后指了一个躲在最后面看着比较顺眼的少女:“就她了,备一个上号的雅间。”

    老妈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倒不是因为那少女是哪个花魁名花,而是那模样比起其他姑娘,那简直就是一群小天鹅中的一只丑小鸭。

    当然,这倒不是说她有多难看,比起一般女子,她的容貌算是中等偏上,之所以能够让她在这楼中生存扎根,只因她身段十分不错,五官也算是过得去,只是细看就会发现其实她脸上存在不少瑕疵。

    比如说那过于稀疏的眉毛,即便有眉笔添了几笔也能够看出其实她的眉毛很少,还有就是脸上脂粉也掩饰不住的点点雀斑,鼻子也有些塌塌的。

    对于那些出来玩的富家公子哥,自然是追求完美的姑娘,对于这么一个瑕疵太多的姑娘,自然是极少点名要她的。

    那少女被陵天苏指中,亦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指了指自己喃喃道:“要我?”

    老妈子看了一眼邪气十足的陵天苏,心想许是这公子图个新鲜也说不准,然后开怀笑道:“不知公子是听曲陪酒还是吹箫包夜啊?”

    陵天苏甩出一张面额不菲银票,故作老道:“看心情吧。”

    老妈子喜笑颜看的收起银票,然后冲那少女说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接公子上楼。”

    那少女恍然回神,哦了一声,然后十分熟练的踩着小碎步依偎在陵天苏怀中。

    陵天苏将她搂住,跟着上楼,心中暗道:“韩水依啊韩水依,你到是赶紧出现啊,不然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暗处里,赫连一脸古怪的看着陵天苏怀中抱着那个稀疏眉姑娘饮酒听曲。

    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问道:“你家世子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吗?”

    骆轻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眉梢,有摸了摸自己秀美的鼻尖,面无表情道:“我怎么知道。”

    赫连将她这下意识的动作看得真切,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骆轻衣的目光仍停留在陵天苏怀中那个笑容娇媚面貌寻常的女子脸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今日那位遣宫女送来九头魔龙鳞甲的紫?c公主。

    据说,她与世子走得很近……

    据说两年前,她容貌尽毁……

    难不成……世子对于容貌有损的女子存在着特别的怜惜之意?

    陵天苏自然不会在这过夜,即便是饮酒也是浅尝即止,怕喝酒误事,至于对于怀中那位要以唇渡酒的姑娘他更是婉拒。

    开玩笑,他可没有喝别人口水的变态嗜好。

    坐到大半夜,那稀疏眉姑娘都抗不过去自己先睡了过去,陵天苏将她抱在床榻上安放好后,拿起一杯酒往脸上泼了泼,再将脸颊揉得通红,扯了扯领口,将衣服扯得凌乱了些,然后就跌跌撞撞的撞了出去。

    出了醉欢楼,已是更深人静夜静,抬首看去是黑茫茫的夜空,无边的黑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柳巷之外,便是无人的夜晚街道。

    陵天苏脚步踉跄的往赫连事先定下的客栈走去。

    用赫连的话说,就是做戏得做全套,以免那韩水依说不定真的在暗处里盯上了他,自然不能这么快碰面,所以他的做一个人的戏足足做上四五天左右的样子,若实在引不出那女人,便只能另想办法了。

    春风吹拂大地,星光渐渐暗弱,寂静的街道无比安静,唯有陵天苏一个的踉跄脚步声,他面颊酡红,一身酒气浓烈。

    即便此时有打更朗经过他的身边,也只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醉鬼吧。

    陵天苏东倒西歪的脚步忽然一顿,他自然没有醉,耳清目明,对于周遭的环境自然是感知了然。

    在南角小巷之中,凉风席卷而出一抹极为细微的暗香。

    陵天苏双目朦胧的朝着那灯光暗淡被阴影包裹的小巷中看去,脚下步伐亲不自禁的往那走了两步。

    微风擦夹着暗香涌动,陵天苏面色露出一个微笑,不过这微笑配上这么一张邪气酡红脸庞,不由自主的就给人一种他现在很迷醉的神情。

    因为那暗香唯有妩媚女子身上才会附带有的。

    而巧的是,陵天苏半年前对这暗香可谓是以及深刻。

    运气不错……

    陵天苏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过了今夜,自己总算是不用顶着这张讨嫌的面皮了。

    随着陵天苏“不知死活”的走近巷口,一道微弱如蚊吟的呻吟声落在了他的耳中。

    那道呻吟声欢愉中带着一丝难以隐忍的痛楚之感。

    陵天苏心中一凝!

    这声音……唯有濒临死亡之人才会发出这般梦魇缠身的深沉之音。

    陵天苏步伐加快一分,带着一丝对那暗香的渴望急切,东倒西歪的撞进了黑暗之中。

    蟾光微弱的飘洒至小巷之中,光线虽然暗淡,但借着白蒙蒙的单弱月光,陵天苏看到小巷尽头内,那位月下女子。

    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

    夜色里,月光下,她那一双桃花眼眸勾魂夺魄,一张柔媚至极的脸庞上尽是盈盈笑意,只见她有些漫不经心的依靠在身后的灰白墙壁上,右手有些懒散的垂着,纤指之间尚且滴落着妖异的猩红鲜血。

    自她身前,一个身着不知哪个门派的宗门服饰青年目光迷离的仰面无力的倒在地上,面上透着浓浓的将死之意,因为他的胸膛之上,有一颗拳头大小无比显眼的血洞,可他眼中却有着无尽的梦幻欢愉,嘴角尚且挂笑,气息逐渐微弱直至消失。

    对于身前惨死的男子,她却是樱唇含笑,指尖妖异血腥,诚然浑若无事,仿佛那举手将人毙命的凶手并非是她一般。

    顾盼流兮,带着盈盈笑意的目光流转至陵天苏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被那一双妩媚至极的桃花眼扫中,遥遥直视那双黑白分明的动人眼睛,陵天苏诡异的发现自己竟是陷入一阵诡异的恍惚,心生摇曳。

    虽未沉沦,却有浅陷。

    随着女子轻咦一声,纤指间的薄刃寒光起而覆灭。

    就连陵天苏都不曾发觉,在方才那一瞬,女子盈盈笑意下的杀机转瞬即逝。

    她本想将眼前这位无礼面相风流之徒随手解决,可让她惊讶的是,在她的魅术之下,此人居然只是微微动摇。

    虽然眼神朦胧,但她却发现此人目光为沉沦,至于那朦胧之意,不知是她的魅术使然,还是他那一身冲天酒气使然。

    能够抵抗住她的魅功的,在这世间无非只有三种人,一种是修为入圣,登峰造极,可以修为的完全压制,视她魅功于无物。

    不过他看起来修为几乎尽无,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要到达此种地步显然还隔着?远距离。

    还有一种便是心如稚子,一颗赤子之心不受世间任何诱惑。

    可他看起来亦不是那类人,面由心生,此人与生俱来的登徒子模样,再加上身上醉熏酒气以及风尘女子身上脂粉味道,很显然,与心思纯净之人搭不上半分关系。

    最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此人阅女无数,经历世间百态,是个花丛老手,对于女子诱惑已经有着相当丰富的抵抗经验。

    如此,女子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她收了掌中杀机,她想看看,此人能够完全抵抗得住她的魅功。

    而此刻她却不知,陵天苏的后背已经泛起浅浅薄汗,心中暗自吃惊。

    他看着那双极具诱惑的妖媚容颜,他可以很肯定,这张脸绝对不属于韩水依,且此女一身魅功竟是比起半年前渔村相遇的韩水依还要来的可怕,她的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却在无形之中,暗藏杀机。

    一个照面的功夫,陵天苏就知道自己已经中招。

    心中又是十分疑惑,可她若不是韩水依,她一身散发的气息与当日并无多大差距,不过是面容变化太大且实力明显强大了不少。

    转念一想,陵天苏又有所释怀,那一日的韩水依身受重伤,只能寄身于阿馒体内,自然实力并不明确,且如今半年时间过去,合欢宗功法讲究速成,这半年时间足够她将从顾瑾炎那吸纳过来的修为炼化纳为己有,并很有可能祸害了更多的男子。

    所以,如今她这一身诡异实力并不足以为奇,况且赫连说过,韩水依有意隐藏自己身份,所以易了容貌十分正常不过。

    思考间的功夫,陵天苏头皮忽的一麻。

    因为他看到,那女子正在举止轻柔的朝着他缓缓招出一只手臂,一双动人的桃花眼中似有雾气细雨弥漫,脉脉含情,樱唇微微起伏喃喃,似在呼唤近在咫尺的情郎。

    陵天苏有意避开那危险迷人的眼睛,但又怕露馅,只能硬着头皮迎上那目光,心中却在奇怪,为何赫连他还不出现?

    目光微动,他忽然看到那女子身后,被她轻轻依靠着的灰白墙角之上,有一团黑色迷雾依附在墙面与她后背之间。

    那迷雾沉沉得黑?,若不细看,十分容易看成是她的影子。

    陵天苏心中一沉,他从哪迷雾之中,感知到一股空间之力。

    他总算知道为何赫连还不出手,因为稍有异动,她随时可以离开此地。

    这是合欢宗惯用手段,一旦暴露感知到自身有危险,她们总是能够通过各种诡异手段迅速脱离战场。

    不可妄动!

    若是此时打草惊蛇,再想引出此女,怕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心思飞转间,陵天苏直对那双春意萌动的眸子已经足足过去十息之久,他的呼吸虽未紊乱,但掌心却已然冒着热汗。

    那女子眉梢微挑,有些意外此人定力,这倒是十分少见。

    陵天苏心中飞快想着该如何应对,才能将她吸引过来,忽的,灵机一动,他身体微震,仿佛下了很大的毅力才艰难挪开视线,朝地上尸体看去,然后露出一副惊恐之色,本就站不直的双腿也十分应景配合的抖上一抖,十足的脓包少爷模样。

    可是这动作一做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合欢宗弟子通常皆是采阳补阴,可他这般没用模样,会不会让别人大失所望失了兴趣。

    好在他的担忧是多余的,正是因为他这副脓包模样,让女子十分好笑,好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原来是被这副杀人血腥场景给撼吓住了,这才没有多余功夫去想入非非。

    不过是一个有色胆没色心的憨货罢了。

    本想着将这脓包废物随手解决一了百了,可既然她的魅功已出,就绝无失手之刻。

    她嫣然一笑,诚如夜里罂栗花开,带着致命的危险诱惑。

    陵天苏浑身一震,这次目光竟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当他再度迎上那双眼眸之时,那双瞳色不在漆黑如夜,而是浑然成了一种如梦似幻的空灵琉璃之色,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他的呼吸声渐渐变重,目光不在刻意迷离,而是真的在那双眸子之中迷失自己。

    在这一刻,他看到的不在是那张柔美动人的陌生女子在向他招手,而是宛若隔着千山万水,一个看不清容貌却让他无比心安的秀雅身影正在深情凝望着她,侧畔似有轻呢之声,透着重重琉璃之色,他仿佛看到了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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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交颈鸳鸯(18更)

    他开始恍惚渺空,失神的眼睛带着一丝悲伤。

    那悲伤之色被女子看在眼底,让她微怔,她此时施展的魅功乃是合欢宗上乘功法“璃幻”。

    能够牵引出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原始**,陷入极度疯魔的爱意情感之中,让人不顾一切的想要接近她,得到她。

    虽然他眼前这男子正是在无意识的慢慢朝她走近,不过……却没有那种狂热的爱恋之意,有的只是黯然与难过。

    这般现象倒是头一回,这不禁让她兴趣大起,紧贴着墙壁的身子也终于微微离开,朝着陵天苏继续全神贯注的施展魅功。

    陵天苏心中坚守的某种心念轰然一响,似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拥有世上最美的朝露眼眸,悲伤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为何要这般看着我?

    你可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一种冲动涌上了心头,他忽然很想听到她开口解释,有一种冲动催促着他让他上前将她狠狠抱在怀中。

    然后,这股冲动化作了实质。

    凄凉的夜风忽然带起了一丝暧昧暖意,女子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女子睁着琉璃色泽的眼眸,微微怔住,不是因为肩膀上传来的微微颤抖以及他急切却又小心翼翼的轻柔动作。

    而是在方才那一瞬,她这个施术者,居然也随着他那迷茫眼神陷入短暂的惆怅恍惚。

    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深深不解,大感古怪。

    她又哪里知道,在她施展魅功之时,陵天苏早有防范,提前运转了南族秘术“幻杀术”以应变不测。

    幻术与魅术在无形之中相互对碰。

    很显然,陵天苏轻敌了,他这会儿估计都没有想到这女子的魅术居然比起他的幻杀术更加强上一筹。

    而女子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无形之中,居然因为幻杀术的干扰,被自己的魅术有所反噬,皓臂微抬,不由自主的将他反抱,一时之间居然忘记要夺他性命。

    蛰伏与暗处的赫连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良机,心中不由佩服自己深谋远虑,韩水依果然是喜欢这种风流面皮的男子。

    腰间长刀悄然出鞘,他从黑暗之中一跃而起,黑影一闪,如同黑夜里的鬼魅,手中明亮无比的刀身似乎也在配合着主人的行动而变得黯淡无光,却凌厉无比的斩向女子与身后墙上黑影之间的无形关联。

    就在这时,琉璃色泽的眼眸微微一动,光彩迅速褪去,眼瞳迅速恢复成点漆之色,她唇角微勾,反抱着陵天苏的纤手没有急着将他松开去迎接赫连这快若闪电的一击,反而愈发深情的反搂在怀,未曾被鲜血沾染过的那只洁白玉手已经贴上陵天苏的后背心,指尖似有银光闪烁。

    “用他来引诱我出来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他现在在我手中,你也敢对我出刀?”

    今夜,女子终于开口说话,似笑非笑的偏头看着鬼魅般疾驰而来的赫连那个方位。

    她的声音亦如她人一般,十分动听,即便是用那副调笑口吻说话,也能给人一种清风徐徐的舒适之感。

    赫连的刀猛然顿住,身影亦是清晰的停留在了月光之下,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可眼底……却有着一丝轻蔑冷笑。

    他的刀虽然停了下来,可是在此处,还隐藏了一把剑。

    承影剑久不出鞘,一旦出鞘,惊现那优雅精致的剑身在灰白墙壁之上投影出一个模糊的剑影与飘忽的身影,无论是剑影还是身影不过在墙面之上逗留的时间比一瞬还要短。

    她的剑无需赫连的刀那般刻意隐于黑暗,她的剑光明正大,正因光明所以在比一瞬还要短暂的时间里,绽放出了无比耀眼的剑芒,剑芒急速将此方天地黑暗尽数吞噬,包括那灰白墙面上如影一般的迷雾。

    在这把剑出鞘到斩出的一个过程。

    女子的脸颊在这光亮如白昼的剑光之下映照得有些苍白,她甚至连转头去看这把剑的时间都没有。

    这把剑如风,如影,如光,光是世间最快的事物,时光穿梭快若闪电,如此短暂的一瞬,又有谁能够有所反应。

    赫连眼底逐渐浮现出欣赏之意,他们天阙楼,杀手出身,无论是用刀还是用剑,那便只有一个奥义,那便是快。

    快到极致的杀意才能够一击即中然后全身而退。

    而赫连的刀,素来是天阙楼最快的一把刀。

    而在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使刀就像一个小孩子舞刀一般可笑。

    剑芒无处不在,比剑芒还要明亮的剑尖至女子如雪如玉的脖颈出一瞬而过。

    咔嚓一声,如光的剑身归于古朴的剑鞘之中,小巷之中再度只剩下残冷月光。

    骆轻衣保持着回剑归鞘的动作,出现在赫连身后,背对着他淡淡道:“只要杀了她,就可以结束今晚的这场闹剧了吧?”

    赫连点了点头:“不错……”

    点头的动作随着他戛然而止的声音骤然僵住。

    因为他看到,本该被一剑封喉的女子咽喉虽后知后觉的裂出一道平整切口,可那切口处却不见任何血色喷溅。

    她就像一个缥缈的海市蜃楼,随着切口的出现,她的身体…连带着陵天苏失神的身体都一同变得溟?麋午科鹄矗?狗缡?智嵋椎木徒??肓晏焖沾瞪3陕坡蒲涛砥?迤?锷15??/p>

    “杀了我?可惜……你们做不到。”

    空灵的女子声音在小巷上方飘荡而下,清晰的落到赫连与骆轻衣二人耳朵之中。

    赫连面色有些难看的寻声看去,天空之上,残月之下。

    那女子手中托着双目失神的陵天苏凌空而立,宛若月下仙子,一双极尽妖娆的桃花眼中尽是玩弄之色。

    赫连哑着嗓子艰难说道:“你…不是韩水依……”

    韩水依不可能能够避开这一剑,也不可能在他赫连的眼皮子底下将陵天苏给带走。

    如此说来,反而是他们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分明就是韩水依!

    那女子眯起眼睛,笑道:“当然不是,也不知我那韩师姐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够引得你三番五次处心积虑的刺杀,我合欢宗可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你想引蛇出洞,我又何尝不是?”

    赫连面露思索之色,随即面目阴沉道:“苏邪!”

    “是我。”女子眉梢弯弯,妩媚至于竟然还带着一点少女的天真,她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身侧目光空洞的陵天苏,桃花眼底流露出一抹趣然之色。

    “这个引我出来的诱饵有点意思,我带走了。”她语气无比轻松说道。

    此时骆轻衣已经缓缓转过身,面目表情的看着她说道:“想死的话你大可这么做。”

    名为苏邪的女子娇笑道:“方才你那一剑可没能杀死我。”

    骆轻衣淡淡道:“你觉得你有能力接得下我第二剑。”

    她眯眼笑道:“好了,天黑了,好孩子是时候乖乖回家睡觉了。”

    盈袖挥舞间,带起一阵清风,她与陵天苏的身影再度化作烟尘蒙蒙随风散去。

    赫连持刀浑身紧绷,正欲追寻着上空那抹残留气息紧追而去。

    “行了,别追了。”骆轻衣却是淡淡开口,打断他的行动。

    赫连蓦然回首,瞪着她沉声说道:“叶陵身种禁元丹。”

    “我知道。”她还知道,虽然陵天苏被种下禁元丹,但是他依旧能够使用元力。

    赫连身体的肌肉依旧没有丝毫放松,甚至浑身骨骼都因为愧疚而剧烈摩擦得咯吱作响。

    他继续沉声道:“他此时身中魅术,毫无抵抗之力,随时可能会被合欢宗的魔女杀死。”

    “我知道。”

    “那你还阻止我!”赫连眼底黑色残月若隐若现,无形的如麻杀意自他身体滚涌而出。

    “世子自有他的打算。”骆轻衣对于那杀意熟视无睹,淡淡说道。

    赫连目光如野狼森然的盯了她办响,杀意没有丝毫收敛。

    骆轻衣眉宇之间升起一抹躁意,轻斜他一眼道:“你觉得世子是这般轻易人人拿捏的性子吗,黄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真的以为世子一点打算都没有?”

    方才她出剑的那一瞬,她分明捕捉到陵天苏那双看似黯淡无神的眼眸中却能够清晰无比的向她传达一道信息。

    赫连皱成川子形的眉头稍有平缓,他似有所领悟:“你是说叶陵没有被魅术控制住。”

    “世子如此近距离直视那女子的魅术,若说丝毫没中招那是不可能,不过在你出了那一刀停顿下来之后,想必他是破解了此术的。”

    “你就如此肯定?”赫连皱眉。

    骆轻衣微微抬首,看着那完全消散的气息,缓缓道:“我信他!”

    陵天苏的身体像是一个沙袋一样被女子随手仍在溪水之中,溪水清冽将他衣衫尽数打湿,他眼中的混沌也随着这凉意急速消退。

    大梦初醒般的豁然一惊,呛了几口水挣扎就要挣扎起身。

    一双素手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味道将他双肩用力扣住,陵天苏又再度跌回冰冷的溪水之中。

    好在这条溪水并不深,刚好弥漫过陵天苏的腰际。

    女子轻柔的身子将他压在溪水之中,细长的双腿微微分开,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坐在他的腰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意味深长。

    陵天苏一脸错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模糊脸颊。

    为什么要用模糊二字呢?

    因为此刻女子面上已经笼罩出一层夕烟缭绕,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褪去。

    渐渐的……一张全然不同更为消瘦精致绝伦的脱俗容颜就这样呈现在陵天苏面前,她的桃花眼依旧,她的鼻子微微翘起,使她显得有些稚嫩,她的唇薄而优美,这样一副精致五官拼凑在一块,诚然一副完美的盛世美颜。

    比起方才那张成熟妩媚的女子面容,这副少女姿态更显倾城动人。

    然而,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几乎快要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的盯着陵天苏那张烟尘气十足的风流脸庞:“我倒是小瞧了你……”

    溪水是冰的,两个人的身子却是热的。

    二人衣衫接被冰冷的溪水湿透,陵天苏清晰的能够感受到腹部之上,那温热柔软细腻的触感。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一个陌生女子这般亲密接触,饶是有这张面皮极力替他遮掩,面上依旧升腾出一抹红润之色。

    少女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眼睛微微睁大,一只手松开他的肩膀,带着冰凉湿意的玉手捏住他的下巴,模样要多轻佻有多轻佻,轻笑道:“你居然害羞了?”

    陵天苏接触过的女子并不少,但绝对没有哪个会想她这般大胆放肆。

    她微微伏下身子,与他贴得更近一分,两人姿势宛若情侣一般亲密无间,她却忽然笑道:“你并未醉酒,身上的酒意是从身体外部传出,居然给你骗了过去,而且……”

    说道这里,她眼底闪过一丝趣味戏谑:“居然还元阳尚在,这可真是个稀事。”

    这可是**裸的调戏了,陵天苏不悦的偏开脑袋,谁知她的动作更快,松开他的下巴出手如电,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处。

    眉心竖痕乍现,神圣的金光将她手指震开。

    少女面上却不见任何意外之色,她揉了揉吃痛的手指,眼底笑意不散:“你果然很有意思。”

    陵天苏面颊传来肌肉抽动的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在她方才那一指之下,竟是破了骆轻衣的扎针易容,让他恢复了本来面貌。

    “哟?还是一个面嫩少年郎,不过…这副眉眼倒是看起来要顺眼许多。”

    分明说着的是缠绵的话语,脸颊之上却忽然一阵刺痛,少女纤细的手指爱怜般的划过他的脸颊,带出一条鲜红细线,她目光温柔的看着他道:“告诉我,你方才是如何做到影响我魅功的?”

    陵天苏眉头微皱,看着她那洁白手指上沾染一抹他脸上伤口流出的鲜血,她却如同小猫一般用粉嫩小舌轻轻舔舐指尖鲜血,模样虽然勾人夺魄,但这嗜血行为让他很不喜。

    “这就是你问人的态度?”他淡淡说道。

    赫连说得对,合欢宗的苏邪,果真是人如其名,妖孽邪气。

    “怎么?不继续装脓包了?”她的笑容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缠在他腰间的两条修长细腿也如水蛇缠绕一般紧了紧,勒得他有些难受。

    “你可知…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抱我的人。”她忽然揽住他的脖子,痴痴笑道。

    陵天苏不屑冷笑,真当他是傻子不成,合欢宗的女子速来风情滥情,魅功了得,天下所有的男子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吸纳修为的工具,她却同他说他是这世上第一个抱她之人。

    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很主动。

    似是看懂了他眼中的不屑,女子盈盈笑意的眼中冻结出一抹杀机,随即很快掩饰。

    “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苏邪一只纤手摩擦着他脸颊上的伤口问道。

    陵天苏答得随意:“大概是想采阳补阴吧。”

    “原是没这想法的,不过经你这么一提点,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看着他,道:“可是为什么看你的模样一点也不害怕呢?”

    陵天苏当然不害怕了,他可是吃了骆轻衣的寡人丹,这名字取得可真好,孤家寡人,丹如其名。

    他虽会受到魅术影响,可绝对不会被人采补。

    他淡淡一笑,道:“因为我对合欢宗的弟子不敢兴趣。”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试试看能不能勾起你的兴趣了……”苏邪笑容妖治,分明还是一个尚未张开的少女之身,可她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让人感到无比自然。

    樱唇凑到他耳边,轻轻吹气,撩人无比。

    陵天苏水下手掌之上赫然快要形成一张雷网,这般近距离之下,是他拿下她的最好时机,虽然她不是韩水依,但她屡屡阻扰赫连下手杀那女人,若是能够将她制服逼问出韩水依的下落亦是一样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诡异至极难以明说的感觉随着她在她耳侧轻轻吹气的瞬间,急速蔓延至他心底,然后如同新春小草一般生根发芽再疯长。

    一股难以明说的感觉正在滋生,陵天苏不是圣人,他知道自己又中招了,无法专心之下,掌心裂出的雷网随着水波一同消逝。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好似无根的浮萍突然找到一处归宿,冰冷的溪水再也冲洗不掉他身体的火热,眉心的金色竖痕在苏邪惊诧的目光下好似不受控制般的若隐若现,一道极幻似真的无形漩涡自他眉心缓缓流露出来。

    苏邪那双清明透亮的琉璃眼眸似是一瞬间就陷了进去,幻术与魅术激烈碰撞,酝酿,然后急速融合。

    这两股磅礴无形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就如同脱缰的野马,终于不再受她一人掌控,敌我不分的无差别攻击起来。

    神圣的金光与粉色的桃花雾在水中绽放交织,在清溪中潆绕不断,交织的光芒逐渐升腾出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下两人的圆弧,将二人包裹其中。

    苏邪的身子猛地一僵,清澈的眼眸瞬间染上朦胧雾色,渐渐地……她亦身陷其中,不能自已。

    反搂着陵天苏脖子的一双皓臂将他松开,颤微微的伸过来抚上他的脸庞,神情痴痴的凑近他,两人呼吸渐近……

    然而还未等她吻下去,陵天苏眉心的竖痕疯狂闪烁,他眼底的惆怅化作了火热的**,他双手一伸,将苏邪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狠狠抱住,然后重重的吻在她的樱唇上。

    很快,立场反转,陵天苏在上,苏邪被压在水中。

    在这一刻,苏邪一双妖治的眼眸陷入一瞬清明与抵抗,随即很快又沉陷那无尽的诱惑之中。

    什么叫搬起砸自己的脚?

    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她这就是了。

    若不是她对于陵天苏的那份好奇之心,将他捉来至此。

    若不是她对自己的魅术有着极大的信心。

    如今也不会被自己的魅术所反噬。

    终日大雁却被雁啄了眼,苏邪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沉沦的。

    短暂的清明后,她的意志与精神逐渐崩溃,不受控制,她渐渐开始回应这个深沉又热烈的吻。

    意境幽远的夜空之下,潺潺的溪水之中,一对男女如交颈鸳鸯缠绵悱恻,金光与桃雾交织之下,顺着溪水飘浮出件件衣衫与衣带。

    粉色烟雾窜入陵天苏的肌肤毛孔之内,白皙的皮肤逐渐透着一层如桃花般的粉红之色,寡人丹的药效悄然消失……

    苏邪目光迷离的亲吻着他的脖子,身子毫无间隙的贴在他的身上,鼻间隐隐发出微弱的喘息之声。

    就在最后紧要关头,一道苍老的叹息声如同闷雷炸响,响彻在陵天苏的识海之内。

    金色的神识海洋原本因魅术而翻腾不止怒涛汹涌,在这一声叹息之下,好似有一张无形的远古巨手将那重重惊涛骇浪一一抚平。

    豁然清明。

    陵天苏猛的睁大眼睛,鼻尖隐隐流动着幽香,此时他竟在动情忘我的吻着身前人的消瘦肩头。

    他在干什么!

    身体上的火热还未来得及散去,陵天苏猛的一把推开苏邪,这才发现她与他二人已经不着片缕的坐在这溪水之中。

    被推开的苏邪显然还未从迷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再度缠了上来,樱唇微启十分霸道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陵天苏的俊脸唰的一下涨红起来,方才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与她缠绵,如今他意识清醒,又是生平第一次与一名女子这般亲密无间,胸膛下的心脏十分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他仰头松开她的唇,她锲而不舍的紧跟而上,一双温热的小手划过他的腰间,正逐渐向下……

    陵天苏心中大惊,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中大骂骆轻衣不靠谱,那丹药也不靠谱,若是再不有所行动,恐怕真的要栽在这个小妖女手上。

    看着苏邪琉璃色的眼珠染上一层薄雾,陵天苏顿时明了她定是在自己幻杀术的影响下被自己的功法反噬其身了。

    不再有丝毫犹豫,心中默念昊天心经,二十五道气窍内元力疯狂催动着眉心的竖痕,细弱剑痕的竖痕光芒大绽,逐渐被撑开成一只竖着的独眼模样,金色独眼内,聚集出一道疯狂的吸力,天地间的元力与包裹着他们的金光与桃雾尽数吸纳入内。

    这下,不论是幻术还是魅术,都尽数不复存在。

    苏邪…亦是清醒过来。

    一双美丽的桃花眼近在迟尺,不可置信的大睁着。

    她发现自己竟是主动投怀送抱且献吻的状态,二人无比亲密的坐在浅浅溪水之中,身上湿透的衣衫却是不翼而飞。

    甚至连唇畔,都隐隐红肿酥麻。

    如玉般的两颊泛起红色,她猛地支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陵天苏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陵天苏却没空去回答她的问题,左右张望去找自己的衣服,毕竟自己的铃铛也连同脱衣服的时候一起被溪水冲走。

    奈何却发现,自己的衣物以及她的衣衫都已经漂流到下游去了。

    他正欲爬起身子,却发现脑袋中如同塞了千斤秤砣一般沉重,让他一阵晕眩,又重新载倒在溪水之中。

    陵天苏大骂该死!

    定是方才那一瞬,天眼大开,疯狂的吸收天地元力与魅术所产生的桃雾,这让他的识海有些不堪重力。

    刚倒入冰凉的溪水之中,一只比溪水还要冰冷的玉手就扼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此刻,苏邪那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却是如狼一般的阴森,如墨般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脸庞,正如黑夜中的狼盯上了猎物一般的眼神。

    她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掩着酥胸,脸色难看得快要滴出水来。

    “回答我的问题!方才你对我做了什么?!”

    陵天苏脑袋涨疼得厉害,脖子上的手扼得他有些呼吸不畅,这令他十分不愉快。

    “还能做什么!方才要不是我吸走你魅术所产生的诡异雾体,你我之间怕是早已酿下大错!”

    虽未酿下大错,可是该摸得不该摸的地方都摸过了,该亲的不该亲的地方也都亲过了。

    他们之间,怕是不能再用清白坦荡来形容了。

    苏邪微微感应,脸色稍缓喃道:“还是元阳之身,还好……”

    陵天苏见她这一副怂怂的后怕模样,觉得十分好笑:“你不是合欢宗领头弟子吗?不是要采补我吗?怎么事到临头自己却怕成这样。”

    苏邪脸颊一红,随即那如狼般的眼神消失,重新眯起了眼眸:“谁说我怕了,我采补你是一回事,但你占我便宜却又是另一回事。”

    陵天苏担心自己的衣服飘太远过会找不到,神色不耐道:“起开!你屁股压到我肚子了!”

    苏邪气笑了,居然还敢嫌弃她,身子抬起一半,然后重重再度坐在他的肚子上,压得他白眼直翻。

    “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试试。”

    陵天苏难受的咳嗽两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再不起来去捡衣服,恐怕就得光屁屁回家了,所以你……”

    话说道一半,面颊一阵温热湿腻,似有温热液体滴落,陵天苏一模脸颊,却发现摸了一手鲜血。

    他心中一惊,举目望去,只见方才还面颊带着羞红之色的苏邪此刻脸色惨白,粉粉嫩嫩的婴唇也瞬间失了血色,而她那如玉般的脖颈,一条鲜红细线中,正不要钱似的滴着鲜血,将他整张脸都染红。

    “你受伤了?”

    原来…方才骆轻衣那一剑,不是没有伤到她,而是苏邪太过于逞能,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压制住了伤口的爆发,直到现在才开始淌血。

    陵天苏心中无语至极,伤成这样还想着用魅术勾引他,还缠绵许久,这是不要命了吗。

    苏邪没有答话,依旧扼着他的脖子冷笑:“怎么?见我受伤你就以为是我的对手了。”

    这固执的女人,情愿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一只手遮掩着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收手给自己止血……

    陵天苏与她本就无冤无仇,主要是因为她妨碍他们对韩水依下手,但再怎么样也没想着要她性命,再加上方才那暧昧,陵天苏更是苦笑连连。

    只好抬起手替她捂住伤口:“行了,松开我吧,我去帮你把衣服捡回来,你先上岸,水里只会加速你的流血速度。”

    “巧言令色!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放你离开?”她继续冷笑。

    但陵天苏知道她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因为她掐着他脖子的力道正在慢慢松懈,而不惧寒冷的修行者身体,此刻也在溪水之中微微颤抖。

    陵天苏倒是小瞧了骆轻衣,一剑能够伤到赫连都伤不到的人,平时里隐藏得够深啊。

    “行,你若是不信我,你掐死我好了,然后你自己去找衣服,看到时候是你平安归去还是次日里大家在溪水中找到你赤身**的尸体。”

    “你!”

    苏邪面上阴晴不定,心知他已经看出自己的疲惫,衡量片刻后,她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了他。

    陵天苏借着溪水的冰冷用力晃了晃脑袋,眩晕感消失不少,刚一起身,只听得扑通一声,苏邪整个人无力的载到了溪水之中。

    陵天苏牙疼无比,都伤成这副德行了,还逞能。

    赶紧将她托起,打横抱出溪水,寻了一块大树将昏迷的苏邪放下。

    然后身影疾驰,在月下几个闪现便落到溪水下游之处,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铃铛和衣服以及她的衣服。

    返回树下后,女子衣物他也从未接触过,且过于繁杂,就三七二十一的胡乱套在了她的身上,取出五散膏将她伤口止血治疗。

    见她呼吸逐渐均匀,陵天苏在随手打出几道闪电,以闪电为绳将她束缚在大树之下。

    通过方才苏邪伤口那惊人的血量,陵天苏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苏邪手段诡异邪气,但她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便是她的肉身太弱了,比起一般的普通者,也不过是稍强一线罢了,若是在生死对战中负伤,她很容易很快的陷入虚弱毫无还手之力。

    就像方才那般。

    看来她不善体修啊。

    看着树下面色苍白的少女,陵天苏摸着下巴想着。

    渐渐的,看着看着…陵天苏目光又有些不自然的挪开,干咳一声,等待着她的醒来。

    莫约半个时辰过去,苏邪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一睁眼,发现那少年果然信守承诺为她寻来了衣衫。

    她直接无视自己身上的雷电束缚,看着她皱眉问道:“是你帮我穿的衣服?”

    陵天苏好没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苏邪皱眉道:“怎么穿得衣服,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腰带的结都打错了!”

    陵天苏顿时也火了:“凶什么凶!我又没给女子穿过衣服,我怎么知道!能给你套上不错了!你自己有手有脚,自己打结啊!”

    苏邪道:“你绑着我怎么自己穿?”

    “也是……”陵天苏觉得好有道理,一抬手立马僵住,怒道:“搞得半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就是想我放开你,没门!”

    该死,在放在吸纳过多分量元力之下,脑子都有点不好使了。

    苏邪面上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眼角弯弯,梨涡浅笑,顾盼生嫣。

    “傻小子,你方才说你是第一次给女子穿衣服,真的吗?”

    陵天苏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哼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邪笑靥如花般诡异妖艳:“若是的话,我定会好好疼爱你,若不是的话,那我便将你穿过衣服的女子通通杀死。”

    陵天苏挑眉:“都被我绑得跟粽子似的了还有心情喊打喊杀,信不信小爷我一掌毙了你这妖女。”

    苏邪丝毫不惧的眯起双眼:“你若是想杀我,方才就动手了,何必多此一举为我治疗伤口。”

    漆黑的双瞳灼灼的看着他道:“老实说,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陵天苏也乐了,上前两步学着前不久她调戏他的那个动作,伸手捏住她洁白的下巴眯眼道:“若是真对你动心,你觉得我会大费周章的吸了那桃雾?早就将你吃得一干二净了。”

    “净逞嘴上功夫,若你真有这个本事,在我清醒那一刻,就不会听到你胸膛下的心如擂鼓了,不过是最简单的亲亲摸摸就让你紧张成这样,可真是纯情。”苏邪一副乖乖任由他轻薄捏下巴的模样,面上尽是嘲弄与肆虐。

    陵天苏气笑了,低头就是狠狠一口啃在她的嘴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她一口。

    “如何?现在还心如擂鼓吗?”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陵天苏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玉润却红成一片的少女苏邪,笑道:“我才是真的好奇,你们合欢宗弟子皆是身经百战,你这般简简单单的亲亲摸摸就让你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太丢你们合欢老祖的老脸啊。”

    终于找到一丝成就感,真他妈解气!

    苏邪脑袋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狠狠磨牙:“我说过,我采补你可以!但是你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陵天苏收回手摸摸下巴,暗道合欢宗怎么会出这么一个霸道又幼稚的小妖女。

    “行了,不跟你鬼扯了,说出韩水依下落,小爷我饶你不死!”

    折腾了快一整夜,主要目的还不是因为那韩水依。

    顾瑾炎的仇是他咎由自取,可以不管。

    但是阿馒是无辜的,她的仇…不能不报!

    苏邪偏着脑袋说道:“身上湿透了,冷,你去给我生个火。”

    哟?这一副命令小弟的口吻是要闹哪样。

    陵天苏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无比帅气的一巴掌抽过去,让他知道什么是男人风范,可当他看到她湿透的秀发几缕贴在面颊之上尚坠着晶莹水滴,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贴在她那玲珑娇躯上,随着夜风扫过,她的身子十分配合的微微一颤,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陵天苏头都大了。

    虽然明知道她这一副可怜模样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可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她很近的堆了一个火堆。

    “这样行了吧,快说。”

    苏邪懒散的依靠在大树上,歪着小脑袋道:“肚子饿了怎么办。”

    陵天苏额角青筋暴起,强忍着怒意:“那你想吃什么?抓条鱼给你怎么样?”

    苏邪吃吃一笑,冲着他伸出小舌模样勾人的舔了舔优美 唇角:“想吃你……”

    “嘭”的一声闷响。

    陵天苏终于忍无可忍,一个暴栗落在她脑门上。

    洁白的额头瞬间红了一片,苏邪吮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好痛……”

    “行了,行了,别装了,小爷我时间有限,没耐心跟你耗下去,你当真不说?”

    苏邪笑了笑:“不说又如何。”

    “不如何……”

    陵天苏眼睛眯了眯,蹲下身子,直视她。

    “你想干嘛……唔……”

    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有一个吻堵了过去。

    这回足足堵了她三息有余,陵天苏才将她松开,看着她面颊通红,恶狠狠说道:“反正今夜被你调戏了个足,怎么说也得反调戏回来才够本,你若不说,我便亲死你!”

    苏邪顿时也来了脾气:“不说!”

    陵天苏再度欺压而上,这次时间过去足足十息。

    “说不说!”

    “不说!唔……”

    “说不说!”

    “不……唔……”

    陵天苏果然是小瞧了合欢宗的女子,将她嘴都亲肿了,这货还不松口,到了最后,居然一声不吭,好似接受现实一般,还未等他把脑袋凑过去,她反倒先把脑袋给凑了过来,闭上双眸居然还十分陶醉。

    陵天苏是真的醉了,赶紧后退几步,这下又让他心中升起一种被女色魔调戏的调调。

    苏邪见将他逼退,得意的笑了笑,十分挑衅的说道:“来啊!”

    陵天苏用袖子擦了擦发麻的嘴巴,摆手投降道:“我怕了你了。”

    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苏邪脸色微变,双腿在地上来回的蹬着:“你去哪?”

    “回家睡觉……”陵天苏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踏着月光潇洒离去。

    (ps:精不精彩?刺不刺激?又是万字大更,心好累。)

第四百零九章:修罗世界(19章)

    树影婆娑夜色分外幽静,月色昏黄,直至陵天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轻声一笑,身体微震,身上束缚着她的雷电骤然崩散,化成无数金色光粒。

    苏邪伸手摸了摸微肿的嘴唇,面露一阵思索之色。

    “真是有意思,居然体内已经种下雷种,还是黄金之色,而他的体质……似乎也很特殊,不过……”她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妖治起来。

    “很适合做炉鼎就是了……”

    在心中将陵天苏判上自己炉鼎的这个定义后,她心情十分愉悦,起身站起正欲往火堆那边靠靠。

    谁知刚一起身,身体一松,草地中发出轻微响动,似有什么轻物坠地。

    她低头看去,面上笑意一下僵住,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

    因为在郁郁草地之中,那粉粉嫩嫩的小肚兜竟是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那家伙……果真是对女子衣物不甚了解啊。

    虽说今夜成功的引出合欢宗弟子,可终究还算是一无所获,韩水依下落依旧不明,看来唯有日后另寻机会了。

    回到客栈,已是朝旭东升,赫连与骆轻衣早已在那守着。

    见到陵天苏平安归来,赫连的第一句话是:“你没事吧?”

    而骆轻衣的视线也是在他被溪水湿透的浑身上下来回扫视,面带疑色。

    “只不过韩水依是引不出来了,唯有另想办法,不过此事急不得还是暂且一搁吧,如今万首试即将来临,有许多事我得着手准备。”

    说话间的功夫,骆轻衣已经上前两步,手指搭在陵天苏的腕间,面色微微难看。

    “时间还未到,我的寡人丹药效怎么会提前散了。”

    说起这个陵天苏就来气,他抽回手道:“亏你信誓旦旦的让我服那什么寡人丹,根本没用。”

    赫连好似抓住什么关键点,面色古怪的说道:“这么说,你没能禁受住那妖女诱惑?”然后看着陵天苏浑身湿漉漉模样道:“而且似乎还来了一个鸳鸯戏水……难怪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陵天苏脸色一黑,斥道:“胡说什么!我完全是靠自己的定力渡过危机的好吧。”

    骆轻衣从他进屋到现在从未说过一句话,冷哼一声,便直径离开。

    陵天苏一脸莫名:“她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赫连一脸怜悯的看着他道:“你难道不知你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那妖女身上的体香吗?若不是你们有过亲密接触,这气息不可能如此根深蒂固。”

    陵天苏两边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道:“是出了一点小纰漏,但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行了,既然韩水依暂时没有下落那就等万首试一切结束再说吧,我过几日也要随楼主出一趟远门,你自己小心一些。”赫连说道。

    陵天苏不解问道:“连你们楼主都惊动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赫连道:“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东部分楼发生了几起诡异事件,那事太过诡异,所以楼主有些放心不下,要亲自过去瞧瞧,哦对了,这次你妹妹也会随楼主一同前去。”

    天阙楼的事陵天苏不便过问,只是叶离卿的事他却是不能不管了,他隐隐觉得此事有些透着不对劲。

    “我妹妹也随你们楼主一起?为何?”

    赫连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尚且不知,不过楼主这次去东部分楼之只带了我与你妹妹两人,而在整个天阙楼内,习得楼主真传‘天鬼一刺’的也只有我和叶离卿,想必与此有些许关联吧。”

    陵天苏心中有些不放心,毕竟那神秘的天阙楼楼主他从未见过,不知是否靠谱,况且小叶子也要跟着去,情况尚且不明,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危险,什么事居然这么急,在万首试即将来临时将楼内两名最得意弟子带离永安。

    赫连见他如此神情,又道:“放心吧,有我们楼主在,不会让她有事的,况且你妹妹的本事你也知晓,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斗,你都未必能是她对手,即便是离了永安,她自保仍是有余。”

    陵天苏点了点头:“好吧,如此那就麻烦你一路多加照应一下她了。”

    “嗯,我明白。”

    “哦,对了,上次欠你的两万金,我连本带利的还你。”

    陵天苏取出一张面额十五万金的金票递给赫连。

    赫连冷漠的眼珠子瞬间亮了几分,没有多问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接过金票,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看来你最近生财有道。”

    陵天苏笑道:“嗯,等你回来,这生财之道自是等你回来,要与你好生研究研究的。”

    不论是那一座灵山山脉还是三座炼器兵坊,他都急需人手,而赫连,正是他为数不多的值得信任的一人。

    ………………………………

    也不知骆轻衣今日生什么闷气,出了客栈就一人先回了王府。

    而陵天苏则是草草的在客栈用过早点,便也赶至王府小别院去找香儿。

    让陵天苏吃惊的是,几日不见,香儿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在来永安城之前她还是凝魂中期修为,如今一身峥嵘气势无不透露着凝魂巅峰圆满之境,距离那安魄之境,也不过是一扇门的间隔。

    月儿正在闭关专注苦修鬼道之术,并不知陵天苏今日前来,而香儿则是抱着血月刀沉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陵天苏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的看着面色苍白隐隐带着疲倦与痛苦的香儿,即便是在熟睡,但却是一副被梦魇缠身模样。

    他不甘将她叫醒,唯有静静等候,等她自行醒来。

    这一等,便是三天过去。

    香儿幽幽睁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正关切的盯着自己看。

    她揉着眼角,面色浓浓疲倦也遮掩不住她内心的欢喜,她拉着陵天苏的手笑道:“少爷,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忙完了吗?身上的伤可痊愈?”

    陵天苏摸摸她的小脑袋:“放心吧,早就好了,今日来找你有一件事需要香儿姐姐帮忙。”

    香儿拍着胸脯道:“有事尽管说。”

    陵天苏看着她认真道:“我需要一种草药,名为泣血草。”

    香儿脸色顿时一变。

    他没有明说自己要进入修罗战场,但泣血草并非人间之物,唯有在修罗血界之中才能找寻道。

    香儿沉默几息,然后吸了一口气,笑道:“行,没问题,只要是少爷想要的,香儿一定给你弄到,你且等我三两天,我去去就来。”

    她口中的去去就来就是重新躺下入睡。

    陵天苏却是一把扶住她倒下去的肩膀,很无奈的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我又没说让你去取,香儿姐姐每日修炼已经很辛苦了,这次我自己进去寻找,香儿姐姐是血月刀的主人,只需将我引进去便可。”

    香儿修罗战场内的魔气对她影响极大,而以她如今实力,也唯有在修罗战场第一道门外边缘试炼修炼,而那泣血草,却是生长门内,她若是贸然打开第一扇门,必定会被其中滔天魔念侵蚀内心,化作一名只知杀戮的血修罗。

    她明知此点,也不愿让他身处险境,将事事故作轻松的包揽在自己身上,也不问他要这泣血草有何用,真是个傻丫头。

    香儿断然拒绝:“不成!修炼战场不比寻常之地,少爷你现在身中禁元丹,其中寻常一个普通魔物都可轻易将你杀死,更别说是那第一层封印后头的血修罗了!你若进去,十死无生!”

    陵天苏道:“放心吧,你家少爷我何时做过自寻死路的事,没有把握的话,我便不会向香儿姐姐提出这个要求。”

    对他而言,其中棘手的不过是其中实力强大的修罗魔物,其中魔念却是对他影响不大。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香儿因为区区一株泣血草而被修罗化。

    “可是……”

    “香儿……”陵天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不相信我吗?”

    香儿见他这般强硬态度,自知自己是拿他无可奈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我助少爷进入那修罗战场,切记!不要与修罗们以及其中魔物发生正面冲突,取了泣血草便早些回来。”

    陵天苏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些不用她提点,他亦明白。

    香儿手握刀柄,眼眸渐渐深红,嘴唇不断起伏低声喃喃默念远古秘咒,随着她念咒结束,血月刀已经全然出鞘。

    在明亮的刀身出鞘瞬间,陵天苏仿佛在刀光之中看到一双猩红魔瞳,随即四周景物大变。

    他与香儿二人伸出在一片苍茫大地之上,原野茫茫渺无人烟,大地浩茫,广阔无边。

    他们头顶之上,是一轮妖异至极的血月,映照着这浩瀚世界皆为绯红之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似酒的血腥味,原野之上残刃断旗斜斜插在这片大地之上,混搭着无数尸体,满目萧然,寂寞冷落。

    天气低沉郁闷,萧瑟声响,朔风铿锵,就连带着刮起来的风都是满满的肃杀之意。

    远处天边,可见火与硝烟,此地是永无止境的战争之地,只要此地不灭,战争则会永无止境永远厮伐下去。

    此地虽然诡异,但陵天苏进入这修罗战场,短暂的时间里倒也没有见到什么危险的生物。

    转头看去,却见香儿一手持刀,一手捏了一根不知何时点燃的引香,引香顶端泛着微弱的星火之光,星光之上烟雾缭绕。

    香儿当即解释道:“这是归引香,若是点燃此香在此处便不会引出那些怪物。”

    说完她就取出几根同样的引香给陵天苏,道:“不过此香在第一层封印之内效果并不大,聊胜于无,少爷你拿好。”

    陵天苏接过引香,暗道难怪进来如此安静。

    “嗯,我知道了,那么……第一层封印的大门在哪?”

    香儿举起血月刀,凌空朝着刀身屈指一弹。

    明亮入镜的刀身顿时荡漾出层层漪澜……

    轰隆隆!!!

    天地分开之间的万丈间隔之间,一座古老沧桑的巨大石门破开云层,在红色云层之中缭绕若隐若现,回声震荡原野,天鸣地动!

    香儿指着天空上的那座紧闭石门,道:“在那。”

    在她这一指之下,那门缓缓开启出一条裂缝,裂缝之中顿时直刮起一阵汹涌狂风,广阔的原野充满着寒冷的气息,地上浅浅小草被吹得连根而起,血色的风把旗帜与残刃撕裂,浓烈的血杀之气席卷大地。

    “快去!”香儿急斥一声。

    此门便是封印,若是开启太久不及时关上,门内的魔物修罗们便会强行撕裂封印,登临人间。

    如今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掌控第一层封印中的修罗们。

    虽然那道门只裂开了一道缝隙,但陵天苏也知道这是她的极限了,好在此刻他并不是以肉身实体身处在这修罗战场之内,身形划过一道流光,飞升入了那道裂缝中去。

    香儿眼中尽是担忧之色,素手一抹刀身,漪澜散去,石门顿时化作无数垒石散去。

    陵天苏一进入第一层封印世界中,身后的巨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片天地间,不存在任何元力,有的仅仅只是浓稠似血的魔气,就连此处空气中都能够肉眼可见的见到屡屡如血色丝线一般升腾而起的雾气。

    他如今所站立之地,像是一片沼泽,脚下土地过度湿润,榛榛草木丛生,不比方才在进入这石门封印之前的那阵疾猛狂风,此刻,就连微风都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

    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

    这寂静得诡异,让陵天苏不禁心生出一种在草木茂盛的荆棘丛生中,蛰伏着不少不知名的凶兽正死死盯着他作为眼中可口猎物。

    陵天苏不敢迟疑,赶紧点燃手中归引香。

    在此远古危险地带,自身实力能尽量保存就尽量保存一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危险。

    邈邈如絮般细烟生起,四周终于在重新荡起微风,将不远处的芦苇吹动,长长的芦叶在风中飕飕作响,有如黄色的飘带。

    陵天苏手中捏着归引香,寻了一个方向便抬步向前。

    泣血草生素来生长在土地肥沃的丛林之中,而此地是大片沼泽之地,湿气过重,不可能生长出泣血草。

    所以,要想找到泣血草,他必得先穿过这片沼泽地带。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陵天苏脚下一双白靴已经染上厚厚的淤泥,而此间土地也愈发潮湿水润,有时随着他一脚踩下,松软的泥土间会在积压间渗出不少水分。

    而陵天苏低头看去,那泥土是与人间差别无甚大的普通泥土模样,而渗出来的湿润水分却是浓稠如血,猩红无比。

    他可以很肯定,在这片沼泽之下,定是堆积了成山成片的万种生物腐烂的尸体。

    在这短暂的旅途中,陵天苏倒是在这份平静之下,在不明显的地方见到不少奇形怪状的生物。

    那些生物虽身上魔气浓烈,但面对陵天苏行走间的踩出的动作它们皆是无所行动,安静的栖息在自己的领地之中互不相犯。

    陵天苏看着手中慢慢燃烧的归引香暗道香儿给他的这玩意儿在第一层封印之中也是挺好用的嘛。

    他不知这第一层封印空间战场有多广阔,但根据天际上方燃烧得热烈的红色云海的流动,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即将走出这石门封印内的边缘地带。

    渐渐的……四周的芦苇荡变得更深了,空气中开启泛起淡淡迷雾,虽然此地迷雾亦是白茫茫一片,陵天苏手中归引香升起的烟雾亦是白色,但陵天苏却能够清晰的区分出那一缕是归引香雾。

    也许是这归引香并非此间之物,所以散发出来的气息陵天苏能够很容易区分开来。

    他的脚步顿住……

    前方沼泽湿气更加深沉,一处面积巨大的凹洼之地已然形成出一方潭水,而这水与土壤内的鲜红全然不同,竟是异常清澈。

    清澈得甚至可以让陵天苏清晰可见水底之下,有两颗如灯笼般大小的赤红双眼沉浮其中。

    那两个灯笼大的眼珠子不断扩大,然后水声哗响,赤红双眼浮出水面,一只巨大的鳄身龟壳的怪物出现在陵天苏眼前。

    这怪物模样狰狞难看,就像是给一只巨大的凶鳄强行套上一个更为巨大的龟壳一般,它四肢腿短,生长着利爪与蹼,厚重的尾巴上长满了倒勾鳞甲,龟壳如玄甲铁骑身上的盔甲一般厚重坚硬。

    帝鳄龟!

    陵天苏眼睛微张,心中吃了一惊。

    帝鳄龟是远古凶兽,在当今人间时代之中,帝鳄龟早已灭绝,不曾想却在这修罗战场之地就见到了如此凶物。

    他亦知道,这帝鳄龟许是在万年之前或是更加久远的时代,就被这修罗战场的主人击杀,将其凶灵吸收至了这修罗战场之内,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脱离七界之外的地方。

    它的双瞳堪比王侯将府门前的灯笼,帝鳄龟的体型巨大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

    陵天苏满脸凝重的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归引香,试图绕开它。

第四百一十章:卑微如尘(20更)

    然而…随着陵天苏的绕开动作,帝鳄龟的眼珠子轱辘转动,目光紧随而上。

    陵天苏无奈,看来这归引香只针对于那些低级魔物,对上这种远古凶物,却是始终能够看到他的。

    在帝鳄龟眼中,陵天苏浑身上下透露着的金色元力与这战场之中的气息格格不入,异常眨眼,它知道,他并不属于自己。

    所以……它怒了!

    或许修罗战场之内,其他生物未必是他的同伴。

    但外来者…必定是它的敌人。

    眼中凶光毕露,帝鳄龟身下的潭水瞬间如煮开一般沸腾起来,潭水内其他生物在它气息攀升之下,皆被焚煮蒸发,生命稍顽强些的,则是垂死挣扎的纷纷炸出水面,拖着重伤在沼泽旁抽搐等死。

    巨大的鳄身弥漫出浓烈深沉乃至有些疯狂的森然魔气,它浑身的鳞甲倒立而起,随着它一声巨吼,那大片鳞片瞬间脱离他那厚重的皮,化作魔气缠绕锋利无比的血红流光,如电般朝着陵天苏这边坠驰而来。

    那每一片鳞甲化作的锋刃流光裹挟出来的气息无比强大,皆堪比凝魂巅峰圆满强者的全力一击,铺天盖地的,就连空气中弥漫的魔气都被切割成空。

    陵天苏不闪不避,那鳞光快如流星坠落,他好似根本不及反应一般,四周的芦苇荡被扫荡切成无数黄色碎片,他的身体也直接被切成一蓬血雾。

    帝鳄龟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头颅高扬,鼻孔大吸,将陵天苏化成的血雾尽数吸入鼻孔之内。

    然后打了一个响鼻,一脸不屑,有些失望的重新沉寂在水潭之中。

    陵天苏重新点燃一根归引香,此时他已经完全横渡过那片潭水,走在沼泽之中。

    虽然这归引香效果一般,但幻杀术却是无比好用的,他此刻主要目的是尽快找到泣血草,没必要与此地的魔物们多加纠缠。

    毕竟他也不知道此地到底有多广阔,亦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够找到泣血草。

    所以能够避开便尽量避开它们吧。

    就在此同一时刻,叶沉浮急急入宫面圣,只为自己那个即将离开永安城前往东部沙漠的孙女。

    天子看着身前面有怒色的老人,无奈笑道:“看来叶公是知晓了此事是经过了朕同意的。”

    叶沉浮沉沉的看着天子,道:“还望陛下收回成命!此刻东部天阙楼分部内乱,既由楼主亲自出马必定是能够平稳内乱,吾孙尚且年幼,即便前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天子摇首道:“东部那边若是普通内乱也怎会劳烦楼主亲自出马,这次楼主主动提出要让赫连与叶公孙女叶离卿相随实则大有深意。”

    叶公垂下脑袋道:“老臣不理解楼主深意也不愿理解,自盼自家晚辈能够平安喜乐的成长便足够了。”

    “此事兹事体大,叶离卿与赫连是仅有能够学的楼主真传‘天鬼一刺’的杀手天才,叶公难道看不出来楼主有意将天阙楼的未来传给他们吗,此番前去东部,关乎极大,叶公你可知,北离的手已经摸到了我大晋国土内部中来,朕可用之人不多了……”

    叶沉浮豁然抬头,眼中精光毕露:“陛下此话何意?!”

    “前些日子,《社稷山河图》险些被盗……”

    “竟有此事!!!”

    叶沉浮大惊。

    天子苦笑:“此时贵孙也知晓,朕也不愿再多说,只不过东部那边的乱子,需要人去清肃,而叶公您的孙女的确很合适。”

    叶沉浮苍白的眉深深皱起,面上沧桑之色愈发明显:“看来身为叶家子孙,都始终摆脱不了这潮来潮涌……”

    天子眉目一凝,郑重说道:“叶公,朕知你饱受失去爱子之痛,朕向您发誓,只要朕在一天,便绝对要护叶家兄妹二人安宁。”

    叶公沉沉的看了天子一眼,算是妥协说道:“如此…老臣便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还望陛下好好保管破解禁元丹的解药,莫要轻易给我家那混小子了,他性子过于冲动,争强好斗终有一天会出事。”

    天子含笑点头:“朕都明白的。”

    随即天子脸色变得不再如方才那般严肃,轻咳一声,向叶公招了招手。

    见他这副模样,叶公神色一动,便上前两步:“陛下有何吩咐?”

    天子眉目温和说道:“那个还有一年你家叶陵便年满十六,也不小了,朕的那块心头肉?c儿也到了待嫁之龄,朕见他们二人之间相处得甚是融洽,有意招你家那小子为驸马,不知叶公是否舍得?”

    叶沉浮沉重的眉眼亦是舒展开来,笑道:“紫?c那孩子老夫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性格温顺,知书达礼,是个好孩子,老夫觉得由此孙媳妇儿甚是不错,只是……”

    说道这里,叶沉浮微微一顿,道:“我家那小子半人半妖,紫?c那孩子尚未知晓,毕竟此事不能瞒她一辈子,如此可会苦了那孩子。”

    天子心头微暖,没想到他那可怜的女儿还有这么一位老者如此关怀,看来叶公顾念如此之多,想必是真心欢喜?c儿做他的孙媳妇。

    随即笑道:“半妖又有何妨,那小子如今都化形成人,与人又有何异,还望叶公不嫌弃我家?c儿容貌有损才是。”

    叶公摆了摆手:“红颜枯骨,美丽的皮囊不过是身外之物,老夫素来不看中这些。”

    天子含笑道:“如此我们两个长辈算是同意了,只待看他们两个小辈的态度了,还请叶公今夜归去好好探一探你家那混小子的口风,朕今夜也去一趟清音殿。”

    “哈哈哈……如此甚好!!”

    此时的陵天苏尚且不知,自己在费尽心思寻找泣血草破解禁元丹的同时,他这位爷爷倒好,竟是直接奉劝天子莫要给他破丹之法,还胡乱点鸳鸯谱的给了点了一门亲事。

    夏运秋跪在一座偏殿游廊之外,他的跪姿恭敬到了极致,他的眉目与大地紧紧相贴,眼神包藏忧郁,似幽谷气象萧森。

    虽然他神态跪姿卑微到了极致,然而他身前偏殿大门依旧没有要开启的意思。

    此地除了他以外,门口立着两名昂然屹立的罗生门守卫,他们手持漆黑长枪,一身气势深沉如雷。

    这二人在门中地位远不及这位大理寺少卿,但此时此刻,他们却能够站在夏运秋面前,而夏运秋…却只能卑微的跪在地上,不得允许连头都不准抬起。

    殿门之内,偶尔响起几声细微的书页翻动之声,除此之外,宁静至极。

    良久以后,长廊远处响起一道柔和的脚步声,黑暗之中,一个紫色婀娜身子手中端着羹汤,窈窕而至。

    紫衣女子头顶盘了一个妇人髻,丰姿绰约,婀娜多情,她来至殿门,一双丹凤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跪伏的夏运秋。

    门口两名守侍当即恭敬迎道:“见过大夫人。”

    然后紧闭的大门为她敞开,殿门内明灯荧荧,那人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听到这声音,地上的夏运秋肩膀一颤,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婀娜女子莲步轻移,跨过门槛,紫色身影与殿内灯光融为一色,殿门再度合并。

    门口那两名罗生门侍卫又恢复道方才那般坚守岗位的姿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夏运秋,眼底带着怜悯讥讽。

    美艳妇人将手中羹汤放在中年男子案上,又绕至背后为他轻轻捏着肩膀按摩。

    然那名中年男子却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书卷,偶尔翻动书页,证明他的确是在专心看书,并未收到来者一丝影响。

    那美艳妇人咬了咬唇,眼底染上一层委屈的雾气,模样惹人怜惜,她轻声道:“丰郎,羹汤可要趁热喝。”

    那中年男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却也没有去端碗的意思。

    美艳妇人神色凄凄,将一双红唇咬得愈发的深了,她幽幽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丰郎还是不肯原谅曼儿吗?”

    中年男子深沉的眼眸恢复一抹亮光,他随手将手中的书卷仍在案上,端起一旁羹汤,也不嫌烫,一口饮下。

    “谈何原谅与否,陈年旧事,何必多提。”

    美艳妇人笑容凄凉,两行眼泪簌簌垂落下来,她搂住身前男子的脖子,紧紧贴着他那宽广的后背,悲戚道:“事与愿违,并非本愿,与其这些年丰郎你记挂那事,对妾身态度不冷不热,让妾身饱受折磨,倒不如一剑杀了我。”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大手握住挂在胸前的柔软双手。

    “青曼…我知那事并非你的过错,从未怨过你,只是心又郁结,不知从何应对,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你是我妻,我自当护你周全都来不及,怎会舍得杀你。”

    名唤青萝的妇人嫣然一笑:“妾身就知丰郎不会如此绝情。”

    中年男子眼底深邃,他没有再去重拾书卷,而是转过身看着自己美艳动人的妻子,缓缓道:“以往你从不会主动提及往事,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可是为了门外那人?”

    青萝宛然一笑,道:“当年那件事,对亏了有夏少卿相助,大义灭亲,不然咱们夫妻定位因为那事落人口实,他且算是帮助了咱么夫妻二人,今日我见他在殿外跪了许久,委实可怜,他既然有所求,咱们何不帮帮他,权当偿还当年之情。”

    中年男子眼中飞快的掠过一道诡芒,他嘴角弧度弯出一个轻蔑至极的弧度:“当年之情?大义灭亲?曼儿,你不会认为夏运秋会是如此一个简单天真之人吧?”

    青曼黛眉轻蹙:“丰郎是说他是用心不纯?”

    中年男子不屑冷笑:“能够亲手杀死于自己有大恩的兄长,这样的人物…心思如何能够称之为纯良,我罗生门,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罗生门人也不求能够出些什么名门正义之士,但世间伦常,仍是不可背道而驰,他夏运秋杀死兄长,不是大义灭亲,而是想要邀功献宠!”

    “邀功献宠…怎会如此…”青曼脸色微白,好似失望。

    “曼儿你心地善良,看不透这人心黑暗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为夫要告诫你一点,千万不要去可怜夏运秋这种自作自受之徒,毕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柔情之意。

    青曼将这抹柔情看得真切,甜甜一笑,道:“妾身并非是可怜与他,只是那方瘸着实可恨,夏运秋能够杀了如此畜生,实在是解恨,妾身一直将此事铭记于心,所以想偿还这份情谊。”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也罢,既然夫人都开口了,为夫岂有不从之理。”

    紧闭的殿门再度开启,随着那一声平淡如水的“进来吧”,夏运秋这次是浑身大震,激动得不能自已。

    负责守门的一名罗生门侍卫冷笑道:“看来夏大人运气不错。”

    夏运秋没有答话,脸色在从地上爬起来的瞬间,那抹难以控制的激动情绪极快收敛,恢复到以往的阴郁之色。

    他冲门口两位守卫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十分认真的整理衣摆上跪出的褶皱,一抬靴,一袭黑衣便也融入到了殿中的烛火之中。

    一名守卫看着身边的同僚,冷笑道:“这便是打不死的蟑螂命格了吧。”

    另一人淡淡说道:“谁说的准呢……”

    …………

    “属下夏运秋,见过吴丰大司座!”

    进入殿中,夏运秋再度恭敬的跪伏在殿内地板之上,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忍耐的颤音。

    吴丰,罗生门四大司座之首,地位仅次于至高无上的三位掌教者。

    而那三位掌教,分别为门主夜无眠,执政官轩辕难,司运上官棠。

    而这吴丰虽然地位不必这三位大人,却也是除了这三人以外,在罗生门内地位最高者,入了他的殿,容不得夏运秋不激动。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是跪死在殿门外,也永无进殿可能,他所求不多,只盼着能够依靠当年之功,求得吴丰能够松口,让自己进入那听阁之中。

    却不曾想,这位大人居然恩准他进入这滂沱殿。

    “看来你在恒源商会拍下的‘补魂丹’对你没有用。”案前,吴丰神色淡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夏运秋说道。

    夏运秋低声道:“是,用处不大。”

    这几年,他一直都知晓,这位吴丰大人对他可谓是十分厌恶反感,而这厌恶与反感,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而造成的。

    而他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在这厌恶背后,他得到了他想要了地位。

    夏运秋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他能够抵制住修行者破境的诱惑,多年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凝魂巅峰境界,为的就是铺就出更加长久的修行之路,这是常人难以做到的。

    他相信,在他破镜那一日,便是他潜龙出渊的崛起之日。

    然而,这一日还未到来,就被顾然一记板砖将他拍到了更深的深渊之中。

    他恨!

    他悔!

    他怨!

    他绝望!

    他的神魂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识海内的神魂之力无法在凝聚,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消散着。

    无法凝聚神魂,这就意味着,他的修行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所以…他现在卑微的跪在这里,像一个卑微的乞丐,等待着案前那人的施舍。

    “你应该知道……”吴丰不再去看地上的夏运秋,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乏味至极,他缓缓开口:“本座不欠你什么,虽然你替本座杀了方瘸,但在那之后,你亦是等到了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这一切,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是你一手所得吧?”

    夏运秋将头埋得更低,沉声道:“属下明白,这一切都是司座大人在暗中相帮。”

    “看来你很聪明。”

    吴丰眼中乍现精芒,冷冷道:“既然知道是本座在暗中助你,你与本座之间,便再是两不相欠,如今你还有何面皮跪在本座面前!”

    没有任何借口与理由,夏运秋咬牙道:“我卑微如沉贱如泥,还望司座大人怜悯。”

    “三日!”吴丰神色不耐。

    “什……什么?”夏运秋这时才敢微微抬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案上那个伟岸男子。

    吴丰道:“你想入听阁,本座给你三日时间,你自行且去吧。”

    夏运秋心中蓦然一沉,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虽然进入听阁是他的目的,但是……三天实在是太短了,其中书籍有万千,且每一本书晦涩难懂,一本医术或许你第一眼看去会理解成一本剑谱,一本剑谱第一眼看去或许在你眼中又成了棋谱。

    而补魂之术,是上乘术法,自然不会一眼看透找出。

    三天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找到补魂之术。

    吴丰面上不耐愈发浓烈:“机会本座已经给你了,滚吧!”

    袖袍一招,一股排山倒海,汹涌澎湃的无形力量直扑夏运秋而去,那股力量看似随意间触发,却似沧海逆流暴泻而来!

    无从可拒,无从可挡!

第四百一十一章:因果之线(21更)

    夏运秋胸口一闷,整个人腾飞出去,像一片怒涛大海中无力的落叶,身不由己。

    殿门再开,他狼狈无比的滚出殿外,像一只死狗死得狠狠砸在殿门外的石柱之上,办响他才从石柱裂缝之中滑落,软软的趴在地上。

    咯吱一声,殿门再度合上。

    夏运秋即便浑身剧痛,骨头错位,他亦是没有让自己昏厥过去,死死咬着牙根,牙龈因为他疯狂的咬牙而不断溢出鲜血,那疼痛让他意识无比清醒。

    清醒得甚至连身前上方那两名侍卫不屑的轻嗤声都清晰的听得十分真切。

    他没有在地上爬太久,因为这副姿态实在是太过于难看,他不愿自己像个耍猴戏一样的傻子给人看笑话,他虽然如今破境无望,在罗生门内地位大跌,空有一手虚权。

    但他依旧是大理寺的少卿!

    他艰难起身,拍去裤子上的灰尘,擦去嘴角的血迹。

    今日受此屈辱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对他的厌恶程度,他没有想到自己跪足七日换来的却是三日观听阁的时间。

    他身形落寞的走出这条长廊……

    街上天色以黑,这是他最喜欢的夜晚,他走在街道上最阴暗的小道之中,目光深沉的看着街上人群。

    这条街,不算永安城最繁华的街道,随着人潮人往,却也依旧可见不少九大世家子弟,亦有不少他国门派修行者。

    万首试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启,能够见到如此名门子弟与实力不俗的修行者不足为其。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各大家族,如今都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在万首试中一鸣惊人,名扬天下!

    获得那进入远古试炼之地的稀珍名额。

    再加上今年,剑神邢荆出世,就在前几日不久前,他曾入了大内皇宫,见了当今陛下,为今年万首试更添了一把足以令整个九州大陆修行所有修行者心动乃至疯狂的一个名额!

    剑神弟子名额!

    第二日,陛下昭告天下,今年万首试前十名优秀者,剑神邢荆会在其中选出一位属于自己的亲传弟子。

    在这九州大陆,无人不知剑神刑荆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的剑,足以颠覆这个世界!

    在千年之前,虚无神界使者曾亲临大陆,只为这位剑神,邀他这位凡人前往虚无神界,掌管一方星辰。

    然而,他拒接了……

    从远古开荒一来,能够脱离人间大道,飞升至虚无神界的修行者,可谓稀少的如北海极寒海域万丈冰海之下的一把火,熔岩火山内的一缕冰。

    能够打破常理,证道飞神的人,少之又少。

    千年过后,剑神刑荆历来一个人,一把剑,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可就在今年,这次万首试,他主动提及。

    所有的人都疯了,就连身负战场的北离国战场上有资格参加万首试的战士,都纷纷卸甲上马,一骑当先的纷纷赶至永安皇城。

    夏运秋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野心与**,他亦是要参加这次万首试,哪怕自己如今实力大损,神魂狂 泄,他依旧要参加。

    他要获得远古试炼之地的名额。

    他要成为剑身弟子!

    他要他的逆寒剑,成为这世上第二个剑神的唯一佩剑!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补魂成功!

    他改变不了吴丰的态度,唯有借助这三日运气,好好拼搏一把。

    明知不可能,他依旧毅然决然的入了听楼,若是不成,他便再去滂沱殿前跪着便是。

    在两岸青山旁,一处不知名的大湖,湖光山色映带左右,湖水泱泱,激流迸溅,在这大湖中游地段,有着被人一剑横切而过的明显痕迹,那上游湖水与下游湖水明显衔接不甚流畅,岸边连同湖水之下,可见深不见底的一道剑痕。

    湖的这边坐着一个须发洁白,头带笠冒的老者正在垂钓观星。

    湖的对面静立着一座被一分为二的青山。

    老者头仰着天,不去看鱼饵,手臂一震,便钓起一条肥硕鲈鱼,他微微一笑,悠悠叹道:“这么久了,鱼饵还是不肯上钩啊……”

    在老者身后,是层林峰峦叠翠,一颗古树之下,一个俊美无双的黑衣少年双手抱胸,冷漠的看着湖边老者,道:“莫不是人老眼瞎,鱼钩上那么一条鱼在动都看不见吗?”

    老者缓缓摇头,被人骂眼瞎也不动怒,面上挂笑,也不见他握着鱼竿的那只手臂有何动作,那细长的鱼竿好似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竿身簌簌颤抖不停,前端鱼线也似蛇一般扭了起来。

    鱼钩自鱼嘴滑落,那肥硕的鲈鱼身体一扭便重新落入湖水之中,劫后重生的飞快游走了。

    “你这少年虽然也很不错,但却不是老夫要等的那个,所以……这鱼儿就不算上钩。”

    说完,老者又再度抬头看了看夜晚的天空,夜色苍茫深沉,只见一轮明月悬挂夜空,不见其他星辰光辉。

    老者面露一抹气急败坏之色:“这好一个明朗少年,怎地练了一天剑,小有所成就不再来了,等得老夫苦煞无比啊。”

    那黑衣少年挑了挑俊秀的眉峰,月亮升起,冷冽的月光将他肌肤映照雪白,那双眸子却是暗中透红,他嗤笑:“你等的那人不是我,而我等得那人亦不是你,既然你等不到,不如被在这碍眼了,让我来等吧。”

    老者顿时来了兴趣,转首看着那少年,笑道:“莫不是与老夫等的是同一个人,若是如此,明日老夫便多带一根鱼竿来给你,以免你这少年空等。”

    那少年摇首:“很遗憾…我与你等得,并非同一人。”

    老者面露遗憾之色。

    少年诡异一笑,眼中暗红之光隐隐流动:“或许…你要等的那人,有一日会被我所杀。”

    老者笑容随意,一甩鱼钩落入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若是这样,你会在杀他之前,死在老夫剑下。”

    他说得随意,却充满自信。

    少年亦是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不比一般少年那般爽朗温煦,并不会让外人觉得他这笑容有多快乐,就像是一个简单的表情。

    他面上挂笑,眼底却是暗沉一片,他语气亦是无比自信:“你杀不了我!这世上除了那个人,无人可杀我!”

    老者没有问能杀他的那个人是谁,而是轻笑问道:“老夫倒是很好奇,能够让你吴婴披霜戴月在此等候的人是谁?”

    就在此时,夜晚的天际轰然劈下一道深紫色的雷霆,似要将天空撕裂一般,雷声如龙。

    远处山头,天火燃烧。

    他仰面看着夜色苍穹,面上冷意如水清冽。

    “我在等落雨。”

    老者面上露出沉思的神情,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等她做何?”

    “她来了,我自然会说。”

    老者叹了一口气:“老夫只是想等一个少年郎,你等人为何要来此干扰老夫?”

    少年看着老者平静说道:“你想以老欺小?”

    老者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少年淡淡道:“你等你的,我等我的,何来干扰一说?”

    老者摸着花白的胡须:“嗯,此话有理……”语气忽然一顿,老者摊出苍老的手掌,掌心留有厚茧,一滴雨丝将那厚茧打湿。

    他面色露出一个笑容:“看来你要等的人来了……”

    …………

    苍茫原野之上,有三匹黑马,三个人……

    一骑当先的是一名身材一般,浑身黑衣包裹严实的男子,领口一条黑色围巾将他鼻梁一下半张脸庞捂得严实,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依稀可见他那双普通至极的双眸与双眉,如果硬要说有何突出特点,那便是他那双普通眼睛中的沧桑之意。

    在男子身后,紧跟着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年与一个坐在马背上似乎快要睡过去的清秀少女。

    隔着围巾,男子闷闷的声音从前方随着狂风飘来。

    “我带你们二人去那危险之地,又与万首试与剑神徒弟名额失之交臂,你们两个小家伙可曾恨我?”

    赫连道:“只要楼主给够钱,自然不会。”

    前方男子哈哈大笑:“这回答,是你赫连风格。小叶子,你呢?”

    听到这个称呼,叶离卿揉了揉眼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开心:“我想我哥了……”

    那男子笑得愈发开心甚至带点猖狂之意。

    “这回答,甚好!不过小叶子你以前出远门可不是这样的,以前不是动不动就说想娘的吗?”

    叶离卿将自己揉得头脑清明不少,总算是听清方才那个称呼,木讷的小脸难得的露出生气的表情:“楼主,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不要叫我小叶子吗?”

    谁能想到,堂堂天阙楼楼主,神秘而伟大的楼主,居然此刻会像是一个正在调戏小姑娘的猥琐大叔。

    “哈哈,你哥哥叫得,为何我叫不得?”

    “因为你不是我哥哥。”叶离卿很认真的说道。

    “真小家子气。”男子抱怨道。

    赫连将手中的刀无声归鞘。

    少女的袖袍微动。

    三人骑马的身影渐行渐远,而在他们一路驰来的原野之路上,草丛之中,正倒着无数黑衣尸体,鲜血染红绿草。

    风雨潇潇微雨起,夜空上的天色一下子就阴郁起来,天空高悬的月亮也被乌云所遮掩,唯有偶尔闪过的紫色电光将这片大地给照亮。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雨下得更急了。

    红色的身影踏着湖水从上游行驶而来,她撑着一把血伞,腰间挂着一枚铃铛,那铃铛在摇,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黑色皂靴靴底微微被湖水打湿,她上岸后冲老者轻轻颔首致意,然后转首看着树下黑衣少年,秀气的眉微微一皱。

    她撑伞遮雨。

    老者有蓑衣笠帽挡雨。

    此处三人,唯有那少年,被雨水湿透一身黑衣,模样看着既阴沉又可怜。

    老者看着眼前顺着笠帽边缘滴落的雨滴,叹了一口气道:“今夜无星,看来老夫要等的人不会来了。”

    “可是我等得人却来了。”少年吴婴看向撑伞女子的目光深沉且炙热。

    上官棠面色一如既往的带着病态的苍白,她神色淡淡:“找我何事?”

    吴婴轻笑了起来,这笑容在这雨夜之下,显得有些意味不明,难得的是在这笑容之下带着一抹少年的开心。

    “我要取走你身上两件东西。”他这般说道。

    上官棠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这少年,但是心中升起一股令人很讨厌的感觉,她知道,这感觉是源自于眼前这少年。

    “我是吴婴……”少年自顾的缓缓开口,指了指她手中的血伞,看着她眉目染上冰霜之意后,诡异笑道:“第一件东西,是这把伞。”

    然后手指微微移动,很无礼的指着她的那双眼睛:“第二件,是你的眼睛。”

    老者已经全然没有了钓鱼的心思,索性扔了鱼竿在一旁,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方才还在被那少年骂眼瞎的那双如镜面般的瞳孔,仿佛看到无数因果之线在那红衣与黑衣之间纠结缠绕。

    因果之线乱成一团,理不清楚……

    老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若是此刻出剑,斩了那二人之间的无数因果之线,必能阻止接下来的战斗。

    但是他却犹豫了,因为他心中升起一道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若是自己此时出剑,日后便会错过一段命中注定的未来。

    世人都知,罗生门司运,上官棠。

    她手中血伞是死一般的禁忌,无人敢提,无人敢触!

    因为那把伞,承载了整整一个大国所有人的鲜血与性命。

    虽然在数月之前,有那么一个少年打破了这个禁忌。

    但这不就代表着这禁忌被打破之后,这把伞就能够随意被他人觊觎。

    吴婴提出这么无礼甚至有些可恨的要求,她理应动怒,而上官棠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会十分生气。

    然而,出了心中那道对那少年莫名厌恶的情感以外,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愤怒的情绪。

    所以她很平静的开口问道:“哪个吴婴?”

    吴婴之名,那是一个大国的象征与代表,所以在人们谈及吴婴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印象,会是吴越国的那个吴婴。

    而少年看着她,面上神情认真且专注的说道:“一无所有的吴,鬼婴的婴。”

    上官棠眼瞳微张,不知为何,心口在这时竟是莫名一痛,她忽然好像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本就病态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显苍白,几近透明。

    随着她闷哼一声,纤薄的唇角有殷红的血迹流淌。

    少年面色笑意更浓,带着一丝恶意笑道:“看来你比我更需要恒源商会的清心丹,你心中的魔念,可不比我的浅,可惜,清心丹都被我吃完了,没你的份了。”

    说完,少年看着她,一双沉沉漆黑到极致的瞳孔转化成红青之色,他就这里立在这个雷霆雨夜之下,肆虐的笑着,好似一个俊美邪恶的恶魔。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很喜欢你,但是那两件东西,我非要不可!”

    雪白的手指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殷红与雪白相之对衬,有种凄美之感,她摇首道:“这两件东西你带不走,因为我很厌恶你,你身上的气息让我既熟悉又恶心,我会杀了你。”

    吴婴嘴角勾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他肆意大笑,沉沉的看着她,模样竟然有些激动说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恶心我!”

    霹雳雷霆震响,这次却不是从遥远天际上方传来,而是自少年身后,深紫色的雷龙将他身后古树震为焦黑尘埃,那雷龙邪恶且威严!霸气且绝代!

    雷龙在他头顶上方吞吐之间,那雷霆犹如百岳山川,气势汹汹,隆隆作响,空气中传来焦臭炸响,雷龙身形暴涨,嘶吼一声,朝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撕咬而去。

    雷龙所过之处,无形的空气都被那惊人的雷电给劈出阵阵焦黑气体,黑气将紫色雷龙环绕,这般一眼看去,紫色电光闪烁的雷龙身上那最后一丝威严神圣的气息也随之消散,看着倒还还真像是一头魔渊奔涌而出的绝世凶龙。

    老者看着那头凶龙,心中却是在打量着,自己几剑能够斩灭这这大家伙。

    然而还未等他计算出来。

    上官棠不闪不避,她本可借手中纸伞轻易挡下这雷霆一击,但是她不愿。

    因为她不想淋雨。

    她一手撑伞,一指点出,神色淡淡且平静:“开荒!”

    完美又洁白的手指点在那条狰狞凶龙的龙首眉心,黑雾顿散,而那紫色庞大的龙躯体内气机寸寸炸裂开来,雨夜之下发出一串油锅爆炸的声响。

    巨大的紫电凝结而成的巨龙砰然飞散成无数丝絮般的电芒。

    上官棠面无表情的垂下手臂,大红衣袖却是不知何时,染上一抹焦黑。

    吴婴嘴角微沉,薄唇轻启,冰冷的吐出两字:“血歌!”

    他黑袍之上的的雨水本尽数震开,原本湿透的衣衫再度恢复干爽,他一只眼睛暗红如血,而另一只眼睛随着这冰冷二字从他口中吐露而出,猩红妖异。

    他的眼瞳之中,深藏着一把猩红之剑,名“血歌!”

    剑气浩瀚如血海浪潮,电光霍霍绕绕,一剑万顷动雷霆,浓烈的血气随着这把剑的出世而急速蔓延,将这苍穹之下的落雨染得如坠血雨。

    一旁老者面露惊色,感叹道:“是把好剑。”

    “多谢夸奖。”

    吴婴淡淡一笑,伸手握住那把剑柄剑身皆为血红之色的血歌剑。

    在他握剑那一瞬,似有古老又悲壮的战歌自剑鸣中回想而起。

    大地嗡然一颤,好似受到什么凶物惊吓一般,丛林之中,鸟兽尽散,密集的雨滴尚未来得及坠在剑锋之上,就被那猩红剑气绞杀得无影无踪。

    “你再试试我这一剑!”

    吴婴一剑直直劈出!

    “起戈!”

    空气与落雨在一瞬间凝固,周遭变得无比岑寂,就连落雨声都消失不见,血红色的剑尖破空而出,带着狞恶之势,宛若血海之中的一条蛟龙!

    他这一剑,曾经破开通元境的身体,曾斩下北冥海域一条巨龙的头颅,曾染过无数北离将士的鲜血。

    可这把剑……饮血尚未足!

    因为,它还没有尝过她的鲜血!

    上官棠微微抬眸,淡淡道:“我亦不愿止戈,既然你要战,那便战吧。”

    血红的伞面微微一震,伞锋边缘晶莹的雨点怦然溅开,形成一簇簇素色花朵,花瓣晶明透亮,折射出吴婴那如血般的眼睛。

    一片水色之花像一朵极美的海棠,温柔的落在那杀气腾腾而来的剑锋之上,两者相触瞬间,血歌剑疯狂嗡然颤动,黑袍之下的那只握剑的少年手亦是随之颤抖起来。

    直朝她眉心而去的剑锋惊鸿一偏,擦着她苍白的面颊而过。

    少年眉头微皱。

    上官棠风轻云淡的抬起了纤细无力的手,仿佛是在这伞外世界的落叶飞花中,轻轻夹起一片水色晶莹之花。

    水是无形之物。

    而那水花,却在她指尖形成一道无形的力量。

    她手指拈花,花瓣的瓣锋纤薄无力,切割而向少年握剑的手腕。

    吴婴猛退,身形如风,仿佛受到极大威胁一般,黑靴在地上踏出一道深深脚印。

    “刺啦”一声,衣袍碎裂的声响。

    可惜……上官棠看似随意缓慢的动作却是极快无比。

    花瓣在他袖上一带而过,吴婴一息之间便退到了原来所站之地,而他的衣袖已经寸寸蔓延碎裂,化作黑色蝴蝶碎了一地。

    握剑的手臂再无衣袖遮掩,露出白皙瘦弱的手臂。

    他低头看着地上碎片,眼眸眯成锋利的长线。

    上官棠指尖的水色花朵被震散,苍白完美的脸颊一边,出现一道血线,正往下流淌着鲜血。

    “够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老者终于开口,他看着吴婴皱眉道:“你过了……”

    “是吗?”吴婴仰面邪笑。

    老者眉头皱得更深,道:“方才她那夹花一下,可不止只能夹住一朵,若是她夹了两朵,你那条手臂,可就废了,所以到此为止吧,你不是她的对手。”

    吴婴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你的意思是她对我手下留情了?”

    老者点头认真道:“看来是的。”

    吴婴目光凶狠的瞪着上官棠:“我不需要你刻意留手!”

    上官棠没有说话,伸手再度夹住一滴雨,捏着花瓣状随手执出。

    吴婴眼皮一跳,嘴角忽的却是不由之主的扩散加深:“这样才好!这样才对!”

    风声雨声再度化为寂静!

    血歌剑再起!

    猩红剑凄厉的照亮黑夜!

    然而,他手中剑光却是避开那直袭而来的花瓣,与它擦面而过。

    血色的风将她大红衣袖撕裂,溅出一串血珠,纷纷洒洒的混着雨水飞溅在地。

    而他握剑的手臂,赫然惊现出一道豁然大口,血肉横飞,鲜血流淌之下,依稀可见森然白骨。

    那一朵花,一切而过,竟是切下他那条右臂大半血肉!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在鲜红剑身之上,如新雨深入干燥土壤之内,瞬间吸收消失不见。

    老者感叹一声,看向吴婴的眼神,有欣赏亦有惋惜:“以重伤换轻伤,值得吗?”

    吴婴笑容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远方红衣,道:“能伤到她,那便是值得的。”

    老者抚须叹道:“小小年纪就已入安魄巅峰境界,只差一步便可抵达彼岸,实属不易,可又何以如此不惜命呢?”

    吴婴再度举剑,桀骜的面上居然带着一丝自憎神色:“锋镝余生只为一束光而活,比起那一道转瞬即逝的光,余生太长,这恶心的命又何必珍惜!”

    上官棠缓缓闭眸,伞面倾斜而出。

    老者谈了一口长长浊气,苍老干枯的手指微微抬起,指着少年手中高举的血歌剑悠悠说道:“心魔执念太重,可惜了一块绝世良玉,好在心中还留有一道光,日后若有机缘,尚且可借助着这道光从回正规,所以…剑归吧!”

    随着老者余音一落,吴婴手中血歌大涨的剑意骤然一停,然后入潮水般涌退,在雨幕之中,血歌剑化作一道鲜红剑影回归自他眼瞳之中。

    握住伞柄的纤手微微一顿,然后伞面不再继续倾斜,恢复到方才位置。

    吴婴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手中空无一物,双瞳恢复暗沉,他心知,今日这老者若是要插手,这场战斗根本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老者道:“我心中那束光…早就灭了,我这一生乃至前世,就一直不在你口中那所谓的‘正’上,我不信‘正’,我生来便是极邪极恶的存在,你今日阻我,我来日必杀你!”

    天空乌云之中的闪电终于停止。

    吴婴走了。

    上官棠淡淡的看了一眼湖边老者。

    老者无奈的笑了笑:“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小辈着想,他是一块良玉,就这么死在你手上…可惜了。”

    上官棠沉默,没有接老者的话。

    他继续道:“当然了,老夫也不是故意偏帮哪方,那小家伙既然能够以重伤换你轻伤,自然也能够以死换你一身重伤,你若受了重伤,亦是可惜。”

    雨停了。

    上官棠缓缓收伞,将红伞背在身后,她踩着黑暗,大红官袍逐渐与黑暗相容。

    “别等了,你等的那人不会再来了,既然有收徒之心,那便放下姿态自己去寻他吧,因为他有那资格。”

    冷漠的声音在黑暗中飘忽不定,却清晰的流入到了老者的耳中。

    即便是眼观两位绝世强者生死战斗也一直冷静想看的老者,却因为这么一句离去话语坐不住了。

    他眼珠子大突,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寻常老者,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对这黑暗叫道:“苍天啊!!!你这女人不会是跟老夫那未来徒弟有一腿吧?!老夫可不管你司运不司运的!那可是老夫的传人,老夫可警告你!不准勾搭我那未来徒儿!”

    一通流畅的话就这么喷了后,老者面颊微微泛红,冷静下来觉得此事过于荒唐。

    老者失笑,怎么可能嘛?

    那女人冷心冷情的,哪里是能够与情爱搭的上边的。

    她这般人物,岂会陷入那儿女情长。

    可笑可笑……

    不过一想到她方才离去时说的话,老者又有些生气的揪了揪胡须。

    什么叫让老夫收徒还放下姿态的上门去,这女人,好生猖狂的口气!

    苏安惬意的在家中凉亭内与自己的宝贝女儿对弈棋局,毕竟自己这女儿终于懂事下来,不再三天两头往外跑去找那混账赫连,更是难得的今夜陪他对弈棋局,这不禁让他心情大好。

    正待他落子间,天空中的紫色闪电与大雨相接,诚然形成了春日里的雷雨。

    苏安收回棋子,微微皱眉,再无下棋雅兴。

    苏天灵仰着有些落寂的小脸看着这片雨夜,嘟着嘴道:“好讨厌的天气,这雷都引动天火了,也不知那座山头遭了殃?”

    苏安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看着没有接话的父亲,苏天灵顿时觉得好没意思,扔了手中棋子道:“明日刀越宗的弟子们就要抵达京城了,我就不在家住了,搬出去与她们同住。”

    苏安脸色一变,赶忙赔笑道:“乖女儿,家中住的不好吗?还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跟爹爹多聚一聚嘛?”

    苏天灵斜了他一眼,道:“听说咱们家那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风流老祖宗过几日也要归家一趟?”

    苏安脸皮一抽,笑得好勉强:“乖女儿,老祖宗是过些时日要回来,你可更要留在家中好好孝敬他才是,就别往外头跑了吧。”

    苏天灵冷笑两声:“做梦!”

    …………………………

    陵天苏不知自己在这片丛林中行走了几日,在这修罗战场之中,不会感觉到饥饿与疲惫,只要不受伤,他发现自己这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虽然在寻找泣血草的途中,他遇到不少类似于帝鳄龟那样强大的远古魔兽。

    不过好在他的幻杀术下,每次都成功避开它们。

    可当他站在一座巨大的血湖之前时,他就知道,属于他的战斗要开始了……

    湖面除了漠漠的血雾,还有一条横卧的巨大延绵的湖石从湖面拱起,那湖石是漆黑之色,在石头之上却是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红小草。

    泣血草,而且数量极其之多。

    可陵天苏没有丝毫兴奋之情,因为他知道,即便这泣血草在他眼前,但没握在手里且平安离去,那便不属于他。

    而且,在方才那一瞬,他分明瞧见那巨大延绵的湖石动了一下。

    石头是死物,自然不会动。

    而这湖石不过是看着像死物罢了。

    那物藏在湖面之下,陵天苏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便唯有一试了。

    陵天苏一跃而起,在高空之中,他的身影陡然晃移,居然分移出了两个陵天苏,他们分别朝着那湖石两侧飞掠而去。

    咕噜噜……

    平静的湖面上,迅速的翻涌出巨大的水泡,湖水是红色的,那水泡自然也是红色,啵的一声炸开,破裂的水泡顿时弥漫出腥臭的红色雾体。

    如此一看,那水泡极像水下之物在吐息。

    陵天苏的衣摆不小心沾染到那雾体,顿时发出滋啦啦的腐灼之音。

    身影一闪,靴面在空气中踩出一层层的电光,陵天苏的速度霍然加速,宛若疾驰中的闪电,轻易避开那具有腐蚀性的雾气。

    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同时伸出一手,抓想漆黑‘湖石’背上的泣血草。

    横卧而延长的湖石猛然拱起!湖水哗啦啦的飞泄,随着一声沙哑低沉的龙吟声,一头背上长满血红小草的漆黑蛟龙浮出水面,龙躯甩动间,发出沉闷的奔雷之声,狠狠将疾驰而来的两个陵天苏砸成一团血雾。

    而真正的陵天苏则是一脸深沉的立在湖边一棵昂首耸立的巨树树干上。

    原来是一条蛟龙……

    陵天苏冷眼看着在湖水中翻腾不定的蛟龙,它背脊之上的泣血草在他动作间淹入血湖之中,再度腾起,那泣血草已然枯萎大半。

    不能在等了!

    这样下去,他一株泣血草都拿不到!

    二十五道气窍大开!

    体内积存已久的元力疯狂的充斥在体内爆发!

    陵天苏右拳虚握,澎湃盛大的雷势在他拳心凝握,宛若握着一颗金色太阳,自他体内,不属于此地气息的浩大元力迸发而出。

    一时间,这一片战场黑暗处的魔物们似有所感悟。

    天摇地动!风云电起!前拥后继!黑夜之下中山之内的无数可怕魔影隐约可见,这对于他们来说遥远而陌生的元力波动,让此处的所有生物陷入疯狂与渴望!

    它们要找出这个外来客,急切的想要将他撕碎!咬磨!吞下!

    陵天苏仰天大吸一口气,鼻息如雷,全身毛孔之中都迸发出恐怖的金色雷霆,将他映照得宛若一个金光闪闪的雷霆神明。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在引来大量魔物之前!

    所以一开始他必须使出全力!

    蛟龙腾然而起,恶浪掀天!万顷波涛!

    他双目紧闭,天眼大开,仅仅一眼便看出蛟龙的浑身结构与要害之所在。

    陵天苏身上雷霆异常耀眼,所以那血湖中的蛟龙一眼便找出他的所在之地,龙尾甩打再猩红的湖面之上,翻起的巨浪将湖岸两侧的山峰都给掀塌。

    其中有一道最为气势汹汹的鲜红巨浪则是迎着陵天苏澎湃而来。

    陵天苏脚踩黄金闪电,天眼闪烁不定,不闪不避,迎着那杀机浓烈的巨浪直面而上。

    此刻他身中禁元丹,依靠那昊天心经打通的二十五道气窍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接下这一击。

    但是他有天眼!

    一个能够看破虚妄的天眼。

    自然也就能够看出这一道滔天巨浪最为薄弱的一个支点。

    一拳破浪而出!

    鲜红的浪水甚至来不及触及他的衣角,就被他浑身包裹着的神圣电光给震得消散。

    巨浪被陵天苏打出一个大洞,巨浪落到他身后的树海之中,形成一排的参天大树被这巨浪拦腰横断,木石乱溅。

    陵天苏手中雷霆一拳破浪之后,没有丝毫停歇之势,整个人形成一条笔直极快的电光朝着龙躯一腹而去。

    黑色蛟龙眼中尽是愤怒之意身躯笔挺如柱,龙首低垂,自龙口之内喷吐出一道如箭般的黑色毒液,那毒液速度丝毫不比陵天苏驰来的速度慢,带起满满的腥臭之风。

    那到毒液如同一道光阴之箭,激射在陵天苏拳头上凝聚的雷光闪闪,直接将他手中雷霆打碎。

    一直紧闭的双眸忽然大睁,眼中诡芒闪烁。

    “幻杀术!”

    陵天苏既然能够一开始以幻杀术欺骗蛟龙双目,如今自然也可以。

    不过不同于方才的幻杀术。

    方才是为了试探与躲避,而如今却是为了一击必杀!

    在幻杀术的虚掩下,蛟龙没有看到,陵天苏的另一只手,同时凝聚出了一道雷霆闪电。

    它那一双竖瞳龙目中,只看到自己漆黑的鳞甲不知被什么东西折射出一层神圣的金芒。

    待它反映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蛟龙勃然大怒!

    一股强烈不可抗拒的剧痛从它身体蔓延,它的身体被贯穿,身体之下的心脏被闪烁的雷霆震散成肉沫。

    巨大的龙躯骤然颓废坠入湖水之中。

    陵天苏一脚踏在虚空之中,电芒再起,身形急掠如影,绕至蛟龙背后取下一株尚未被血湖灼蚀的泣血草后,便化作一道闪电离开此地。

    这场战斗,陵天苏大获全胜!

    可谓是一击必杀,战斗时刻非常短暂,在这片修罗战场所有魔物暴起之前,陵天苏必须尽快隐藏出身体内的元力气息。

    陵天苏坐在一处狭长山谷之中,此时他浑身元力与雷霆尽数收敛,不敢再外泄一丝气息,因为远山处的躁动与疯狂尚未停歇,嗜血的气息,笼罩天地的魔气,以及无数野兽嘶吼,不敢让陵天苏有丝毫松懈。

    他的右手连同着雷电一同被毒液贯穿,黑黝黝的孔洞滋滋的冒着腥臭之气,不过却没有鲜血滴落,因为他这并非肉身。

    虽说并无实质**,但那种贯穿腐蚀的伤害仍是让他感到钻心的疼。

    “哇,上次被鬼婴咬的那一口神魂尚未补回来,如今手又缺这么大一个洞。”陵天苏看着右手手掌上的大洞苦笑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魂归兮(22更)

    不过除了获得泣血草,陵天苏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没有想到开启雷种后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威能来,要知道这可是一头正真的蛟龙,比起当年在北族狩山湖中遇到的那只蛟蟒,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他,可谓是进步神速,天差地别。

    这只蛟龙长期浸泡在这诡异的血湖之中,日夜凝练洗礼,身躯绝不脆弱,可堪比安魄境强者的肉身。

    强大的是,在昊天心经催发下的雷种力量。

    “毒龙它……居然陨落了!”

    随着一个愤怒压抑的深沉之音,熔融岩浆之中,流浆升腾翻滚,一只比炽烈岩浆还要赤红的眼睛猛然张大成圆满状态,升腾不息的岩浆骤然静止。

    “啊……少爷的手!”

    正在为陵天苏擦拭额角汗水的香儿陡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低头一看,脸色煞白。

    她眼睁睁的看到陵天苏的手掌豁然出现一个可怖的血洞,黑红的鲜血渗出,染脏了床被。

    香儿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月儿!月儿!”

    月儿已经闭关结束,亦是十分担心陵天苏进入那修罗战场之地,所以日夜守在他什么。

    她皱眉道:“别嚷了,我看到了。”

    月儿满目阴沉的抓住陵天苏右手手腕,贴进鼻尖轻轻一嗅,瞳孔陡然一缩:“这伤口有毒!”

    香儿急的脸色发白,道:“是啊,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月儿道:“香儿你是血月刀的主人,又是你亲手送少爷如那修罗战场的,必有手段联系到里面的少爷。“

    香儿咬唇道:“是可以以神识与少爷产生沟通,只是修罗战场内危机重重,我怕让少爷分神受伤。”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么多,我们首先得确保少爷的安危,若实在不成,那便只能强行将少爷拖出那修罗战场了!”月儿焦急说道。

    香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听到香儿关切的声音倒是让陵天苏一愣。

    他看着手掌上的伤口,苦笑之色更浓了。

    倒是他低估了那蛟龙的毒液伤害,没想到不仅仅只是给他带来神魂上的伤害,没想到还能伤到他的肉身。

    这修罗战场里面的,可果然个个非等闲之辈啊。

    “放心吧,一点小状况,我没事。”为了不让外界二人担心,陵天苏意念传音说道。

    由于香儿与血月刀密切相关,所以她们二人之间传音还是不受此地魔气影响的。

    香儿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看着月儿说道:“少爷说他没事。”

    随即又忙问:“那少爷你找到泣血草了吗?何时能够归来。”

    陵天苏看着手中随风摆荡的鲜红小草,将它蕴藏至自己的神魂之中,应道:“暂时还没找到,香儿姐姐你放心,若是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回到自己肉身中的。”

    “嗯,那少爷你一切小心。”

    陵天苏不是有意欺骗香儿,因为他知道,香儿有那个能力强行将他带离这个战场。

    不过如今他却不想这么早离开了。

    因为这里让他感受到了危险与压迫,紧张与困境。

    太安逸的生活不足以让人变强,他需要一场永无止境的战斗来压榨自己的潜能,只有绝境,才能成长。

    而这修罗战场,正十分适合如今这个状况的他。

    所以他即便是遇到危险,也不会第一时间回到自己肉身的。

    他用力握了握空洞的手掌,缓缓起身,立如苍松劲拔,苍凉的谷风吹动这他的衣摆,他抬首看着远方由群魔汇聚成的黑潮。

    月儿放下陵天苏受伤的手,满目凝重的看着伤口处的黑气弥漫扩散,抬手对香儿说道:“这伤不好处理,香儿你在这守着少爷,我去请骆姑娘。”

    “好。”

    于是,守护昏迷过去的陵天苏,由两人成功的变成了三人。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然而陵天苏也并未从修罗战场中出来。

    夏运秋倒是极其不愿从听阁中出来,但时限已到,这容不得他。

    结局显然易见,他并未获得补魂之术。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了听阁,本就阴暗的脸颊更显苍白。

    在第一时间,他并未回到家中,而是匆匆赶至滂沱殿准备继续跪着,然而还未等他双膝着地,一声包含磅礴威压之力的“滚!”字透门而出,直接将他震晕过去。

    昏迷的前一刻,夏运秋知道自己这一声…算是完了。

    他一生孤苦,做事又丝毫不留情面与余地,为人阴沉狠毒无情,即便是在罗生门多年,他也并未有过朋友。

    在这世间,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

    他想着,如果当初他没有杀自己那位没有血缘关系却对他视若亲弟般的慈爱兄长,今日是否就能说动吴丰大人为自己补魂了。

    毕竟他当年可是吴丰大人最信任的下属。

    可惜……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夏运秋不知自己是被谁像只死狗似的拖回了家中,当他苏醒之时,窗外已经大黑,屋内尚未点烛火,漆黑一片。

    他难受的咳嗽一声,胸口处仍残留有郁结之感,他翻了一个身,却没有下床,而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榻边缘看着黑暗发呆。

    他在想,自己的神魂会越来越虚弱,直至完全消散,跌境也是迟早的事。

    那么……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顾瑾炎那个家伙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然后超越,最后与他渐行渐远?

    想到这里,黑暗中,夏运秋的脸陡然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像是陷入困境中的一只濒临疯狂的野兽,在多日之前他用尽一身家产换来恒源商会补魂丹时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然而依旧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他如今一无所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猛涨。

    他想趁着如今神魂尚在,实力犹存之际,不如就这么冲到顾府与那顾瑾炎同归于尽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怎么行?

    他是修行天才,罗生门中少有的英杰人物,那顾瑾炎的性命怎能与他相提并论,他岂有与他陪葬的资格!

    更何况,那个伤他废他的顾然尚存世间,他怎能甘心!

    他不要这种窝囊的死法,他不要!

    如此胡思乱想着,他几乎快要疯魔,这仇恨像刀刻的一样深刻在他的心中,素来阴郁的那双眼睛此时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凶光闪闪,充满了怨毒。

    就在这时,黑暗的房中响起一声嗤笑,那笑声柔和婉转,即便是充满嘲讽之意却也十分动人。

    夏运秋腾然而起,空间戒中逆寒剑飞掠而出落在他掌中。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一点动静就能够让他完全绷断损毁。

    他神魂受损,感知敏锐程度早已大不如从前,如今有人能够坐于他房间,他却丝毫不知,虽心有惊惧亦仍动了杀机!

    冰寒的剑光惊鸿闪现,映照出案前那美目动人的一张脸庞转瞬即逝。

    虽只有一瞬,但他仍是捕捉到那女子脸庞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夏运秋心中陡然已经,素来视若珍宝的逆寒剑坠落在地发出惊响。

    他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一道极为惊恐的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即便是知道自己终生修补神魂无望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无助绝望过。

    他开始发抖,脚步开始后退,直至被床榻绊住,狼狈的摔在床上还仍未回神。

    黑暗中的女子笑得更开心了,“嗤”的一声,一个小小的火折子燃气,荧荧火光下,只见那女子脸上施着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

    细嫩光滑的手轻捏火折,将她身前桌案上的蜡烛点燃,黑暗的房间顿时暖光亮起,不复方才那般黝黯。

    “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被我这么一名小女子给吓成这样,可真是有些丢人呢。”

    夏运秋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赶紧爬下床跪在地上行礼恭敬道:“属下见过大夫人。”

    来者居然是吴丰妇人,青曼!

    如此夜阑人静时分,她一个有夫之妇怎会出现在一名男子房中?

    可夏运秋却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回想起那个往事,跪在地上的夏运秋忍不住身子开始发抖。

    那一年,他杀死方瘸,看着他临死前的那个眼神都没有抖得这般厉害。

    大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夏运秋,勾起嘴角笑道:“行了,别抖了,不然可就变得太无趣了。”

    夏运秋哑着嗓子道:“不知大夫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夏运秋跪在地上,眼前视线中却是出现一只绣着双蝶比翼飞图案的绣花鞋出现在他身前。

    绣花鞋轻抬,十分暧昧且无礼的勾住他的下巴让他强行与自己对视。

    这个极具羞辱性的动作让夏运秋双唇紧紧抿住,却不敢伸手推开这只绣花鞋。

    大夫人眼眸眯起,此时她的眼神就像青楼里那些嫖客们看待一个玩物的眼神,轻佻至极。

    她笑容妖艳道:“五年前,你陷害本夫人的事说起来还未好好找你算算呢。”

    夏运秋脑内轰然一响,再也无法丝毫。

    她知道!她居然一直都知道!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在吴丰面前替他说话?

    大夫人似乎极为欣赏他现在这副表情,满脸愉悦之色,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本夫人是何时知道此事的?”

    夏运秋勉强一笑,道:“大夫人在说什么?属下听不懂。”

    “嗯?”

    她目光如炬,眼中顿时染上一层寒霜,似乎对于他的装傻充愣极为不愉。

    夏运秋浑身汗毛炸起,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若是继续嘴硬的话,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的念头。

    不敢再狡辩,他眼中阴晴不定,最后狠狠咬牙道:“对那件事的确是属下所为,只是属下确实不知大夫人是何时知道此事真相的。”

    她眼中寒霜退去,露出满意之色,笑道:“嗯……在你开始图谋那件事的时候,本夫人就知道此事了。”

    夏运秋瞠目相视,又是一道惊雷炸在他的头顶。

    她居然一开始就知道了?!怎么可能,若是如此,她又岂会中套。

    大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以至于不停的用靴面搔刮着他的下巴一面。

    “咯咯咯……你现在这副表情可真是有趣极了,不妨实话告诉你吧,在你筹谋那件事单独约本夫人与方瘸出来时,且在我们茶中下药,试图陷害他对本夫人有不轨之心,最后再故意将此情报装作无意透露给吴丰,这一切一切,我皆知晓……”

    夏运秋此刻脑子里全是混乱成一团的,他声音沙哑得不像样:“既然如此……大夫人为何要……”

    她面上尽是从容放肆,接着他的话道:“为何要装作一副被他胁迫无力抗拒药性的模样与他苟合?”

    大夫人端庄美丽的脸上此时透着诡异妖艳的气息,就像是一只美丽的斑花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她面上不见任何羞耻之色,一双眼儿媚,嘴角含笑道:“那自然是看中了他的身体啊,那方瘸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也生得丰神俊朗,模样出众,比起吴丰那张死人脸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不过可惜啊,他是吴丰的得力下属,本夫人自是不好下手,可你个可人儿倒是十分贴心,尽是主动将你那哥哥送到了本夫人嘴边,还让那死鬼吴丰亲眼见到了这么大一出好戏,捉奸在床却偏偏无法对我动怒,所以啊,本夫人一直口口声声说欠你一个人情,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这欠下的,可是一夜风流之情啊。”

    平日里,在外人眼中,青曼夫人素来是对她那位高权重的司座夫君敬爱有加,与他称呼多数都是缠绵悱恻的丰郎唤着,如今当着夏运秋的面,却是直呼其名,十分大胆放肆。

    夏运秋越听心中越惊,他一直以为,当年自己是这场局中最高明的撒网捕鱼者,却不曾想,其中一条肥硕鱼儿竟是迫不及待的自己钻入了网中。

    不过……听完这一切,夏运秋终于身子不再发抖,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得空洞无神的眼睛也再度恢复以往阴郁眼神。

    他轻笑一声,伸手推开自己下巴上那只无礼的绣花鞋,不再卑躬屈膝的跪在地上做小人姿态。

    他缓缓起身,看着眼前妖娆美妇阴恻恻笑道:“你就这般与我全盘托出?”

    大夫人趣味十足的挑眉:“哟?知道了真相后心中有底气了?居然连称呼都变了。”

    夏运秋擦拭着下巴,淡淡道:“既然知道事情真相,自然不会再心虚忌惮,你自然也不会蠢到与吴丰大人去重提这段不堪往事了。”

    大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万般风情绕上眉梢,她突然凑近一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娇媚无骨入艳三分,轻轻冲着他脸颊吹了一口气,道:“我就喜欢你这副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夏运秋看了这个急色不知死活的女人,冷笑道:“还请大夫人自重!”

    她丝毫不惧他身上传来的阴寒气息,双臂大胆的搂着他的脖颈,媚笑道:“你以为…三日前吴丰开门见你是因何缘故。”

    “若非如此,大夫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我再说一次,还请妇人自重!夏运秋并非伶人馆里供人玩乐的小相公,你若再不离去,我可不保证妇人的这张如花貌美的脸能够完好。”

    “哟?威胁我?难道……”她勾起他的下巴挑逗中带着一丝引诱说道:“你不想修复神魂了吗?”

    夏运秋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大夫人知补魂之术?!!”

    “我自是不知的,不过……”玉葱般的手指从他下巴处满满下滑,落至他的胸口轻巧无比的解开一刻衣扣,呵气如兰:“我却能说服吴丰为你补魂。”

    夏运秋心头抑制不住的狂跳,一度绝望迎来的希望让他差点不能自已,以至于她解下自己一颗衣扣都没有出手阻止。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着大夫人那美丽的脸庞道:“那不知我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得到大夫人的帮助呢?”

    “是个聪明人……”她突然松开他,后退几步看着他笑吟吟道:“跪下!”

    反转太快,饶是夏运秋也不由一怔:“什……什么?”

    她眯眼重复道:“像方才那样…跪下!”

    夏运秋阴郁的眼底闪过一丝幽芒,袖子中的拳头紧了紧,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膝盖微微弯曲,缓缓的跪了下去。

    他心中慢慢的羞辱感。

    这一跪,不比方才。

    方才他跪的,是吴丰夫人,司座大人的结发妻子。

    而现在他跪着的,却只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现在与他方才口中所说的伶人馆中的相公并无多大差别了。

    大夫人面上浮现出残酷的快意笑容:“趴在地上,背我上塌。”

    即便是当年他初离夏家大门时,也未遭受过如此大的羞辱,他的手背上,青筋鼓涨狰狞粗大,但他依旧是慢慢的趴了下去。

    大夫人媚笑声不断,坐在他的背上,双腿夹在他腰间,笑道:“去吧。”

    夏运秋缓缓朝着自己睡了多年的床榻上爬去。

    在今夜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这张床,比这世间任何狰狞的毒物都要来得可怕。

    此刻,他觉得自己比沟渠中的老鼠,腐肉上的苍蝇还要来得低贱卑微。

    顾瑾炎!

    他心中不断默念这三个字,如今能够让他坚持下去的,也唯有这三个字了。

    终有一日!同样的屈辱,他定要顾瑾炎也一同经历一遍!

    骆轻衣现在心情很不爽,很郁闷,烦闷之下,以至于施针的手没轻没重,狠狠的扎在陵天苏的玉堂穴上,扎得血珠直冒。

    香儿与月儿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却不敢有任何言语。

    因为她们亦是看出这位骆医师心情处于极度恶劣之中。

    就在这时,好死不死的,在扎下一针玉堂穴的上方胸口处,嗤的一声撕裂**般的轻响。

    猩红的鲜血飞溅出来,斑斑驳驳的溅在骆轻衣的俏脸之上,只见陵天苏胸口处,又凭空多了一道不知被什么野兽抓出来的爪印,将他皮肉撕得翻卷开来,惨不忍睹。

    然而同样的场景在这三日以来,发生的不止一次了。

    骆轻衣低着脑袋沉沉一笑,衬着她脸色的血迹,这笑容好真有几分渗人,她一甩手中针药包,怒道:“自己赶着送死,一个劲的折腾我做什么!”

    忍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她要尥蹶子不干了。

    月儿不敢去看陵天苏胸膛上的伤痕,赶紧劝道:“骆姑娘,你若是不管,少爷必定凶多吉少。”

    “是啊是啊,骆姑娘你医术高明,唯有你在此,我们才能安心啊。”香儿亦是连忙说道。

    骆轻衣看着双目紧闭的陵天苏,冷笑连连:“当我治病是治着好玩的吗?!旧伤未愈又急着添新伤,真当我是神仙下凡不成,你们若真的不希望他出事,那便赶紧将他从那鬼地方给拖出来!”

    香儿低着脑袋,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与少爷沟通过,他不愿……”

    骆轻衣磨牙道:“臭小子皮痒欠收拾!”

    “皮痒到不至于,几日不见,你脾气见长啊。”

    躺在床上的陵天苏突然开口,惊得三人豁然将目光转去。

    众人之见他睁眼之际,一双蓝色眼瞳被一抹及淡的鲜红压制,随着他的神魂复位,沉寂的气息陡然翻转,腾腾煞气冲天,好似火山爆发一般,一股恐怖的凶戾之气充斥在整个房间之中。

    骆轻衣脸色微变,眼眸微眯。

    香儿月儿二人浑身汗毛竖起,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

    陵天苏眼睛微微转动,将那红鲜红之色压下,呼吸之间,那冲天煞气竟然很受控制的退回至他体内沉淀,再也不吐露半分。

    “少爷!”香月二人惊叫一声,见他终于回归本体,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起身是,陵天苏看着胸口玉堂穴上颤微微扎着的银针,还正在冒着血珠,他失笑道:“下手可真够狠的。”

    觉得有些碍眼,伸手欲去拔下哪根银针。

    骆轻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巴掌就呼开他刚抬起的手:“想伤口中的血喷得厉害你就拔吧。”

    月儿眼珠子一转,陵天苏的回归让她心中放松不少,腹黑作怪的性子又起来了,她与在一旁咬耳朵说道:“我算是瞧出来了,骆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看似对少爷凶巴巴的,实际上比咱们还关心少爷呢。”

    分明是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可她却丝毫没有收敛音量的意思。

    骆轻衣额角顿时鼓起一道青筋。

    虽然香儿脑子不大灵光,但多年与月儿朝昔相处多年,二者之间何等默契,顿时会意过来,她一副憧憬模样故意粗声粗气说道:“要是骆姑娘能当咱们少奶奶就好了。”

    咻!

    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擦着香儿的脸颊而过,带起一缕秀发,不伤其分毫,却让她半张脸颊僵硬麻木失去感觉。

    骆轻衣撩起一缕秀发挽至耳后,看着她淡淡笑道:“什么奶奶?”

    看着这副笑容,背上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衫,香儿瑟瑟发抖道:“是姑奶奶……姑奶奶……”

    陵天苏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香儿这个大魔星除了月儿以外被压制得这般惨烈的。

    骆轻衣淡淡的斜了他一眼:“还不躺下。”

    陵天苏一缩脑袋,不敢再多言,乖乖躺下。

    香儿忙道:“我去打一盆热水来。”

    “我也去。”月儿也跟着香儿一同跑出房门,没办法,骆轻衣气场太可怕了,看来日后开玩笑也得分人的啊。

    骆轻衣面无表情的为他上药,口中说道:“从我见到世子殿下那一日起,这是几次为你疗伤了。”

    陵天苏大汗,貌似骆轻衣来到他身边就一直充当苦力活来着,干笑道:“不记得了。”

    骆轻衣十指十分灵巧的将他胸口那狰狞的伤口止血包扎,头也不抬的问道:“说吧。”

    陵天苏一愣:“说什么?”

    “方才你醒来那一瞬的身体变化是何缘故?世子殿下在那刀中世界究竟在做什么?”

    “唔……香儿没与你说吗?我去寻那泣血草了。”

    “糊弄鬼吧你!”

    骆轻衣狠狠的拔下玉堂穴那根银针,带起一串晶莹血珠,煞是好看。

    陵天苏却是疼得龇牙咧嘴:“你轻点。”

    骆轻衣板着个脸道:“还知道疼?这一身伤怎么不见你喊疼,还请世子老实回答属下问题,在那修罗战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世子方才一瞬浑身上下透着那般浓烈的煞气。”

    身上伤口已被包扎好,陵天苏撑起身子系着衣带。

    他冲着骆轻衣微笑道:“煞气而已,你也说了那是修罗战场,身上沾染到一些也不足为奇。”

    骆轻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罢,世子不愿多说,我便不问了,换一个问题,世子寻那泣血草做什么?”

    陵天苏笑了笑:“卖钱啊。”

    骆轻衣:“……”

    “行了,不说这些了,轻衣,我睡了几日?”

    因为在修罗战场内是不分白昼黑夜的,在厮杀战斗中,他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三日。”骆轻衣好没气道,她想着,若是他再不回来,她估计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把那个叫香儿的家伙吊起来逼她将他召回来了。

    三日吗?

    陵天苏有些意外,虽然他在修罗战场内没有时间观念,但是在他的感知中,在其中度过的时间绝对不止三日这么短。

    如此想来,那修罗战场中的世界的确是玄妙得很,竟然同外界光阴流动速度大不一致。

    不管怎样,他这一趟采取泣血草没有白去,毕竟收获真的很大。

    陵天苏笑了笑,又问道:“这三日中,可有外人来找我?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骆轻衣收拾着自己的药效,应道:“世子购置的那个小的吴三儿来过府中一回,说是那位负责教炼器的欧阳先生快撑不住了。”

    陵天苏心中一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如此恶徒居然敢在他与顾瑾炎的地盘上伤人?!

    他沉声问道:“是何人动的手?”

    骆轻衣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还不是你那一百名昆仑奴,虽然个个勤奋好学卯足了劲儿,但那天资实在是差得令人发指,欧阳先生都气成什么模样了。”

    “呃……”

    “有空你还是回去好好瞧瞧吧,至于今日城中有何大事……明面上倒是风平浪静,不过府中影侍却是探得消息,说是三日前,越国王室吴婴将罗生门司运给逼了出来,与他相见。”

    陵天苏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道:“上官棠?他见上官棠做什么?”

    骆轻衣眉梢一挑:“世子殿下似乎对她的事情格外上心?”

    陵天苏干咳一声,道:“我是对那吴婴上心,他伤了月儿这笔账我还没找他算呢。”

    “是吗?”

    骆轻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去深究这个问题,继续道:“世子有空还是回庄园看看吧,不然欧阳先生真的会疯的,我先下去了。”

    陵天苏握了握受伤的右手,惊讶的发现自己被贯穿的掌心居然骨肉都再度缝合,除了那握拳动作时传来的钻心疼痛,其中毒气都已经尽数拔出,倒也没什么大碍。

    这骆轻衣的医术可真是够可以的啊,不知比起宫里头的那个圣手梁复又如何。

    理好衣衫,推开房门,仰面抬头看着久违的太阳,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便向香月二人告辞离去。

    还是听骆轻衣的话,去城外的小庄园看看吧,毕竟那小庄园成立也没多久,就这么放任不管还真是有些担心呢。

    陵天苏突然有些同情欧阳当。

    犹记当日在这庄园门口初见这位炼器师欧阳先生时,他是那般举止沉稳,神态安闲。

    如今眼前这个眼袋透着浓浓疲倦的乌青,原本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整个人透着阴郁颓废的他,真的与当日是同一个人吗?

    在陵天苏入庄园那一刻,他仿佛等候已久立马就迎了上来,语气充满了哀求:“世子殿下,求您了,您且去与顾少为在下说说好话吧?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啊!”

    陵天苏道:“呃……怎么了,可是天资太差教不会?”

    欧阳当用袖子鞠了一把泪,道:“何止是天资太差,简直是差得令人发指,不说炼器了,就连炼器的最基本法门他们一群人就背了整整七日还颠三倒四,差行漏字,磕磕绊绊,在下是日夜督促,他们也算是十分刻苦,但奈何仍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实践动手能力更是不知糟践了我多少材料,实话与您说了吧,昆仑奴的确不适合学习炼器,怕是也就只能练练打铁这种苦力活了。”

    他虽性格沉稳,但你要想想,再沉稳的性子对这整整一百名连最基本的背书都背的令人倍感折磨,第一步都尚且踏出去就生生卡死在家里了,想他堂堂一名炼器师,却整日只能像个普通教小孩背书的先生一般挨个检查背诵情况。

    这对他而言,与荒度光阴并无两样。

    陵天苏目光一转,便看到鬼头鬼脑躲在屋檐后面盛沦的那张大黑脸,此刻大黑脸上满满的羞愧之色,眼神闪躲,而他身后,亦是同时躲着一群黑压压的黑脑袋。

    收回视线,陵天苏看着欧阳当问道:“就如此艰难吗?”

    说实话,他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这一批昆仑奴让他们去当普通的杂役,虽然他们资质太差,脑子也不好使,但是他们身上却有着许多人没有的最珍贵一点。

    那就是忠诚。

    正是因为这忠诚的存在,所以陵天苏才觉得在他们身上花费这些功夫并不算浪费。

    可是如今……欧阳先生都被逼成这幅模样,即便是陵天苏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吧欧阳先生,这几日确实是辛苦你了,要不这炼器入门之法,该背的你就让他们自行背诵,这授课之事暂且搁置,待我想想再想想其他办法。”

    所谓的其他办法,陵天苏需要去寻找一些关于昆仑奴记载的书籍,毕竟同为人类,昆仑奴智力大不如寻常人类总归是有原因的,若是能够通过这些书籍找出解决方法,倒也不错。

    欧阳先生连忙摆手道:“顾少命在下来此,在下自然不可做一名闲人,只是他们我确实无力再教,不过……”

    陵天苏心中一动,见他话中有话,接着问道:“不过什么?”

    欧阳先生面上微微不自然,不过还是说道:“世子若是想培养炼器师,何不则优而选,那日我教他们炼器知识时,慕容姑娘偶尔路过炼器学堂旁听过些许,在下见她天资绝佳罕见,即便是相较于在下也是不让惶恐,所以……”

    说实话,提及这个想法时,欧阳当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毕竟男女有别,他主动提及教世子身边的宠姬炼器,实在是有些不妥。

    不过仍是抵不过那惜才之心。

    “慕容姑娘……”陵天苏微微皱眉,思量片刻才想起来他口中的那个慕容姑娘就是楚国舞姬中被他划了名字的慕容衡。

    不过当日被她使计将此事给糊弄了过去,几日下来倒也没时间去管她,倒是没想到她却先不甘寂寞的私底下作起妖来。

    陵天苏笑了笑,看着面颊微微泛红的欧阳当说道:“欧阳先生这话说得…莫不是准备弃了我那一百昆仑奴,转而将目标转在了那五十名楚女身上?”

    欧阳当脸色大变,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世子殿下误会了,在下怎敢对世子殿下身边的人起非分之想!”

    “我可没这样说过,不过既然欧阳先生都觉得她有天赋,那自然是不可浪费这么一个人才,也罢,如此便让盛沦他们先背习炼器入门法则,先生则教那五十名楚女炼器知识。”

    陵天苏不怕她作妖,不如说他倒是十分好奇她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欧阳当有些意外,这世子殿下居然如此好说话,不过不管怎样,他都不用再面对那一百名愚笨之徒总算是大吉大利了。

    欧阳当离去后,陵天苏看着屋檐后黑压压一群满脸挫败的昆仑奴,面上并无多大失望,他冲盛沦兄弟两招了招手。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盛沦、盛左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低着脑袋就过去了。

    不过这次他们倒是听进去了陵天苏曾经对他们说得话,没有动不动就下跪,只是神情恭敬的低着脑袋。

    “方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陵天苏一掀衣摆,席地坐在桃花树下。

    听到发问,他们二人的脑袋低得更深了。

    盛沦一脸羞愧难当,道:“是我们没用,脑子蠢,丢主人脸了。”

    “我的脸可是长在我自己脸上,不是你们想丢就能丢的。”

    盛左忙道:“主人说的是。”

    盛沦忽然抬头,咬牙道:“主人,小人尚在赵家时便听说国丈大人将我们连同一座灵山山脉赠给了您,我们不中用,不成器,实在是没脸再继续在此吃闲饭了,要不您将我们发配至山脉为您开掘灵石吧,再苦再累我们也绝无怨言!”

    盛左一怔,随即很快使劲点头,表示自己也绝无怨言。

    陵天苏笑了:“这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所有人的主意?”

    盛沦道:“夜晚时分,我们早就商量好了。”他的眼中极为少见的露出一抹坚毅之色:“我们虽然生来卑贱,但绝不做吃闲饭的寄生虫!”

    陵天苏点了点头:“此话有理……不过谁说你们是寄生虫了?”

    盛沦苦笑:“我们脑子不好使……”

    陵天苏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可我看来,你们比起那五十名有着炼器天赋的楚女门要来得珍贵许多。”

    盛沦、盛左二人豁然抬头,刹那间,心头因那“珍贵”二字而不可抑制的狂颤,一种前所未有的炙热情感在胸膛下泛滥。

    他们是最卑贱的昆仑奴,与家畜无异,昆仑奴的繁殖能力很强,正是因为人口之多,智力低下,这才成了九州各国上强者的奴役对象。

第四百一十三章:芳草为此萧艾(23章)

    每天光是诞生和死亡的昆仑奴都是以万来计算。

    可他们现在的主人却说…他们很珍贵。

    “主人……”

    “别觉得我实在安慰你们,我说的是实话,想听听为什么吗?”陵天苏微笑的面容十分认真。

    二人点头。

    “你们觉得方才欧阳先生口中的慕容姑娘炼器天资绝佳,脑袋聪明,我就该喜欢她?重要她?”

    他们继续点头,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再换一个问题,这次你们是选择者,如今你们只身一人身处一个困境之中,你们身边有两种人,一种是技艺超绝却大有心思不知何时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的人,一种是人憨实力有限,但是会在困难之际豁出性命也要护你的人。

    这两种人,你们会选哪一种陪你们走下去?”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第二种了,第一种太坏,我们防不了只会死得更快。”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陵天苏看着他们二人,认真说道:“在我眼中,你们就是这第二种人,虽然你们很蠢,蠢到认了一个主人便终身连背叛都不会的蠢蛋,但是正是因为这份永不背叛,才显得弥足珍贵。

    而那慕容衡与其他舞姬,正是因为太聪明了,聪明到小心思太多,若是换一个位置考虑,她们在这小庄园中无所作为,绝不会像你们这般,主动提及前往灵山山脉,这便是你们之间的差距,听懂了吗?”

    盛沦盛左兄弟二人呆傻良久,久久不知如何回应。

    原来他们在主人心目中是如此重要,原来那些长得好看的女人这么坏,居然存了那么多心思想要害主人!

    这怎么成!

    他们若是离开了庄园,去了灵山山脉,那谁来保护主人?若是她们背后捅刀子,主人身边连个替他挡刀子的人都没有,那岂不是他们的大罪过!

    “主人!我们不去灵山山脉了,我们会用功背书,就算是将脑子背炸!也绝不会落她们下乘了!”

    陵天苏满意说道:“不错,很好的觉悟,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的体制问题,行了,去忙你们自己的吧。”

    “是!”

    “是!”

    看着黑压压一百名昆仑奴终于打起精神振奋鼓舞的离去,陵天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创建人脉这一方面,十分辛苦。

    “咚!”

    一声闷响。

    一个粉红色的大桃子砸在陵天苏的发冠上,陵天苏抬首看去,只见顾瑾炎坐在桃树树干上晃荡着一条腿,啃着桃子,面上笑意浓厚。

    “好东西得分享,新摘的桃子,很甜,叶少你尝尝。”

    陵天苏轻笑一声,捡起地上的桃子拍去上面尘土,送入口中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水顿时在口中蔓延,他五官微微有些扭曲:“你确定这是很甜?”

    顾瑾炎很没形象的在树上哈哈大笑。

    陵天苏从来不会为难自己的嘴,将桃子扔了,好没气道:“什么时候来的?”

    顾瑾炎丝毫不嫌桃子的酸涩,一口一口的咬得汁水飞溅:“在你进庄前就来了。”

    陵天苏皱着眉头挪了一个地,避开上头飞溅的口水与汁水。

    “所以呢?你怎么看?”

    “嗯……本少倒是没想到欧阳那家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是个避不开美色的假君子,你房中那位慕容衡本少也瞧着了,生得确实不赖,也不能怪欧阳那家伙动心了,毕竟少爷我都看了心痒痒更何况他呢,哈哈哈……”

    陵天苏一脸黑线:“谁问你这个了,话说你见了漂亮姑娘一般都会心痒难耐吧。”

    “这话说得在理,昨日好不容易得空,去了一趟听雨轩,虽然未见到九儿姑娘,不过倒是将那位水映月给开了苞,你还没说,居然还真是个清白身子,可真是难得,少爷我得多疼她些日子才是。”

    水映月又是什么鬼?

    陵天苏顿时觉得心好累:“你扯远了……”

    “哦哦,对扯远了,虽然欧阳是有点小心思,但绝对是个可用之人,本少的人不会出问题,叶少你大可放心使用。”

    陵天苏道:“这点我自然清楚,不然也不会轻易答应他的要求了。”

    顾瑾炎呵呵一笑,将手中桃子核抛向远方,方才还透着风流轻佻之色的眼神此刻却是微微泛着冷意。

    “但是那个慕容衡…可不简单。”

    陵天苏冷笑:“是不简单,能够让动摇顾少你身边的人,岂是能够用简单来形容的?”

    衣摆轻扬,顾瑾炎自树上轻飘飘落下,鬓间夹着一朵桃花,倒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模样。

    他来到陵天苏身旁席地坐下。

    “我探查过这个女人的底细。”

    陵天苏偏头看着他道:“可是赵家的人?”

    顾瑾炎摇首:“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她的底细居然干净得让人无从下手。”

    陵天苏淡淡道:“底子太干净,那便是最大的可疑之处,既然从外界探查不出什么,就让我来会会她本人吧。”

    “哦?”

    难得正经下来的顾瑾炎面上又再度出现他那标志性的坏笑。

    “我听我家那吴三儿说,你给那慕容衡给调戏了?”

    陵天苏如何不知顾瑾炎是故意打趣他,可惜的是,经过苏邪那次事后,他可不再如当如刚入门的小白一般对男女之事这般羞怯。

    偏头看着顾瑾炎微笑道:“放心,这次我会加倍的调戏回去的,我会让她知道,本世子的豆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顾瑾炎一脸意外之色:“好小子,哪家姑娘给你开的窍啊,居然如此明白事理。”

    陵天苏没有答话,从空间戒中取出一张山契,扫了一眼山契内容,念道:“九歌山,呵,这是赵家许诺我的那一座灵山山脉,顾少对此山可知晓多少?”

    “九歌山?”

    顾瑾炎眉峰紧皱似有不解,接过那张纸张微微泛黄得有些陈旧的山契,反复将那三字细读,手指轻轻的摩擦这纸张边缘说道:“不错这的确是九歌山的山契,印章也是官府正规加印,而这山契纸亦是出自户部专用纸张。”

    陵天苏看着他神色认真道:“奇怪吗?”

    “非常奇怪。”顾瑾炎敛容正色道:“这九歌山是一座古老的山脉,在赵家所拥有的八座灵山山脉里,可谓是资源最肥沃的一座山脉。”

    陵天苏冷笑:“我可没想着要他赵家最好的一座灵山,这是他主动给的,你说能没鬼吗?”

    顾瑾炎满眼凝重的看着手中山契,沉声道:“九歌山与永安皇城较远,如今万首试在即,你我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探查一二。”

    他将山契叠好还给陵天苏,道:“这样吧,我让慎老辛苦跑一趟,去探探情况,他是安魄强者,脚程很快,若是那九歌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再想其他对策。”

    陵天苏点头,暗道顾瑾炎看似不可靠,实则手段亦是颇多,可用的人才亦是层出不穷。

    “行了,本少今日是来看看你这庄园里的状况的,那五十名舞姬就暂且不说了,龙蛇混杂的也得靠叶少你自己慢慢花费时间去调教,至于那百名昆仑奴,质朴敦厚,能够与你赤诚相待,忠心至死!

    作为心腹,虽然可用,但太过于蠢头蠢脑,光有忠诚还是不够,在关键时刻还是会坏事的。”

    陵天苏笑了笑,道:“看来顾少曾经也打过他们的主意。”

    顾瑾炎干咳一声,道:“不错,但是后来还是放弃了。”

    陵天苏点了点头道:“嗯,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给他们一个机会。”

    顾瑾炎知道他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面上露出苦笑也不再多言。

    “那不知世子殿下可否能够给在下一个机会?”

    庄门外,远远传来竹竿点地的哒哒声,人未至,爽朗的声音却先清晰传来。

    顾瑾炎愣怔着眼睛有些疑惑。

    陵天苏则是微微一笑,起身相迎。

    挟着春的气息的南风,吹着那名盲眼书生的衣摆,他双目安详的闭着,略显孱弱的手中轻轻握着一根探路竹竿,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布衫,虽面容生得普通,但这么相视望去,却能够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诚笃君子的清雅气质。

    顾瑾炎也随着陵天苏的动作起了身子,看着庄园外的盲眼书生疾首蹙额一脸厌恶之情不加掩饰。

    他速来不喜这种附庸风雅的苦寒读书人,在他眼中,那些所谓读书人的风骨清雅还不如一个包子值钱。

    “先生怎么来了?”

    对于这个桥头下写信的盲眼书生,陵天苏还是颇具好感的,虽然他从里到外无不透着普通,但他却总是隐隐感觉,他那双时刻紧闭的眼皮之下,有着一双非凡的眼睛。

    盲眼书生笑容爽朗道:“毛遂自荐。”

    还未等陵天苏发话,一旁的顾瑾炎就已经摆出一副看到恶心苍蝇的模样,挥赶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赶集离开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转而又冲陵天苏说道:“叶少我跟你说,这种想靠关系一步登天的酸朽书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更何况这还是个眼瞎的货色。”

    被人直接当头骂眼瞎,叶隐面上也不见任何动怒之色,反而微微侧头看着他道:“在下叶隐,见过顾少。”

    顾瑾炎一愣,因为他阅人无数,方才又是故意戳他痛处,可他如今这副神情却是发自内心不见任何怒色,仿佛是真的不介意一般。

    他微微皱眉道:“想不到你眼睛看不见,还能认出本少来。”

    陵天苏用力拍了一下他后背,制止顾瑾炎继续说什么难听的话来,转而冲叶隐笑道:“他嘴巴素来都是这么臭的,先生别介意。”

    叶隐微笑道:“不会。”

    陵天苏再次将目光放在叶隐的身上,见他衣着虽然普通却十分干净清爽,身无长物,神态安闲好似寻常踏青一般。

    可他却隐隐感觉到,他是带着某种目的性来找他的,而且他并未从他的目的性中感到一丝恶意,便问道:“先生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叶隐面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不见任何自卑或是倨傲之色,很平静的说道:“世子殿下正是用人之际,在下甘愿为世子所用。”

    此话一出,顾瑾炎面上的厌倦之色更浓了。

    陵天苏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也没有拒绝,而是思量片刻后道:“先生若是来帮我,日后还怎么为城中那些不识字的老人妇人们写家书。”

    叶隐笑了笑,道:“城中会识字的书生有很多,在下会另请一名书生为城中人写家书,更重要的一点是,比起那些老人妇人们来说,在下觉得世子殿下比她们更需要我。”

    顾瑾炎不屑嗤笑:“真是好厚的脸皮。”

    陵天苏道:“先生为我所用?那不知先生需要怎样的报酬?”

    叶隐道:“心之所向,无需报酬,正如在下些家书不需报酬一样。”

    他的到来很莫名其妙,但此刻陵天苏看着他那平静面容下的认真,又觉得他像现在这样站在他的庄园之外,行着毛遂自荐的行为又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他淡淡一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我这正好有一件事想请教先生。”

    顾瑾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陵天苏,又看了一眼那个盲眼书生,还是忍住没有插嘴说话。

    “但说无妨。”叶隐微笑道。

    “在我这庄园之中,有赵国丈赠送的五十名舞姬,其中有一名舞姬我对她的身份很在意,还请先生指教。”

    顾瑾炎奇怪的看了陵天苏一眼,觉得他这个问题问这个盲眼先生着实无厘头了些,他不过是民间最寻常的一个书生,而那五十名楚国舞姬则是出自赵家,即便你对那舞姬的身份有疑惑,可问他,又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很简单……”然而,叶隐开口了,面上神情正如他口中说的话那么简单。

    “只要世子在无人时刻,在这庄园内从空间戒中取出那枚从恒源商会拍下帝蕴玉,那位姑娘的身份便十分清晰了。”

    顾瑾炎眼底一寒,隐隐透着杀机。

    这个瞎子!

    知道的可还真不少。

    一个寻常书生,可是不会知晓他恒源商会八层楼拍卖何物,由何人拍卖走了才对。

    而陵天苏则是将手掌搭在顾瑾炎的肩膀上,将他杀气压制下去,心中亦是隐隐有些动容。

    通过这一句简单的话,他已经有七层把握确定那名女子的身份了。

    陵天苏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还请先生入园。”

    盲眼书生手中的竹竿再次开始探路,从他们二人微微点头致意后,这才缓缓入了园内。

    顾瑾炎看着陵天苏说道:“此人来路不明,不知是敌是友,就这么贸然让他入园……”

    陵天苏微微一笑:“是友尚且不明,不过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敌人。”

    “唉…随你吧。”顾瑾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梆!梆!梆!”

    烦嚣的市集,嘈杂扰人,街边有一间十分简陋的铁匠铺,屋内面积不大甚至显得有些杂乱,但十分吸引街上行人眼球的是,配上那简陋木屋的草棚却是不复存在,反而在外头搭建的,是一座金闪闪的黄金打造而成的棚子。

    在日头下,那金棚子亮堂堂闪闪晶晶光光锃锃的。

    金棚之下,是一个体健筋强的中年大叔,不着上衣,只穿了一个简单的围兜,露出一身结实匀称的肌肉。

    他挥舞这手中的铁锤,汗水飞溅,击打着手中即将成型的剑胚,神情无比认真专注。

    就在这时,一个两鬓苍苍渔翁,手中拧着鱼钩,腰间挎着鱼篓,哼着乡间小曲进入这金棚之中,看着打铁的胡铁匠也没有打扰,而是自顾的找了张桌子坐下。

    胡铁匠将剑胚扔入冷水池中,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在渔翁桌子对面坐下,翻过桌上缺了一口的破碗,提起茶壶倒满茶水猛灌一口凉茶。

    一碗凉茶下肚,因打铁剧烈运动导致胸腔内的燥热之感也顿时消散不少。

    胡铁匠很没形象的砸吧了一下嘴,将空碗放下,挑眉看着对面拨弄着手中鱼钩的老者,咧嘴一笑道:“稀客啊,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老者呵呵一笑,将手中鱼钩方才桌上推给他道:“这鱼钩被鱼儿咬直了些,如今钓鱼有些不灵光了,你给看看再重新帮老夫打一个鱼钩出来。”

    胡铁匠瞪着眼睛道:“老头子你没搞错吧,我这铁匠铺可是专门给人锻造兵器的,你让我给你打鱼钩算是怎么回事,直接去买一个不就完了吗?”

    老者摇首道:“买不了,这次的鱼儿太滑头,不好钓,你给帮忙给弄弄。”

    胡铁匠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几圈,说道:“难怪突然蹦出了那么一个消息,感情你是已经先看上了那是鱼儿故意放的鱼饵。”

    老者笑道:“是啊,鱼饵是放出去了,可那鱼儿貌似并非是愿者上钩之辈,如今唯有依靠好一点的鱼钩了。”

    “行吧,难得见你求我一回,说吧,什么要求。”

    老者看着胡铁匠认真道:“老夫想送他一把剑。”

    胡铁匠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能够让你这老家伙赠剑的小辈,我倒是真想会会了。”

    老者哈哈一笑:“有机会的。”

    胡铁匠将肩膀上的抹布往桌上一放,很是无赖的说道:“可惜啊,叶家剑侍前些日子在我这订了一批剑,每日都得赶工,可没时间帮你那小辈锻剑了。”

    老者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笑,指着打铁火炉之中充当烧火棍的一把锈迹深厚的锈剑悠悠说道:“何须新锻,你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胡铁匠面皮一抽,随即冷笑道:“你还真敢开口啊。”

    “不要那么小气嘛,你这剑都生锈了,只能充当烧火棍,何不如让老夫借花献佛?”

    胡铁匠继续冷笑:“即便只能当做烧火棍用那也是陪伴了我几十年的,你上下两张嘴皮子一动就想拿走是不是太不客气了些。”

    老者摸了摸胡须,点头道:“也是,这样吧,我用那半本《薪火锻兵诀》来与你换好了。”

    这小胡铁匠脸皮抽得更厉害了,他豁然起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薪火锻兵诀?你疯了!为了一个小辈?我向你讨要了大半生都不曾松口给我的薪火锻兵诀,就为了一个小辈来与我换这把破剑?”

    老者面上微带笑意说道:“那不是一般的小辈,而你这把破剑,在他手中或许就能够颠覆九州!”

    胡铁匠震惊无言,瞪大眼珠沉默了办响然后默默坐下,眼神复杂。

    “能够入你眼的,自是最好的,也罢,你拿去吧。”

    老者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半本残旧书卷放在桌上,然后起身亲自走到那杂乱肮脏的小角落去取那把锈剑。

    胡铁匠无言的回首看着弓着背脊进去那狭小角落取剑的老者,心中感叹:也不知是谁家小子如此好运……

    ………………

    在小庄园内用过了晚饭,陵天苏便早早的会到了自己的阁楼之中。

    而身为客卿的叶隐,他的要求也并不高,自行寻了一家安静偏远的小屋住下,与陵天苏微微寒暄之后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但陵天苏总觉得,他来寻他,却是有着其他深意。

    不过对于叶隐那种性子淡然的人来说,追问太多亦是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说不定在未来的哪一天,还能有意外收获。

    没有揣摩太多,因为陵天苏认为,叶隐这个人无需揣摩,因为揣摩无用。

    所以他很听他话的在回到房中后,从空间戒中取出从恒源商会拍卖下来那枚帝蕴玉,微微一笑。

    指腹极其温柔的划过玉佩表层,划过瞬间,镇压这玉中龙魂的禁制被他无声解开。

    凶厉的龙魂瞬间挣脱了帝蕴玉的束缚,如颠如狂的朝着某个方位奔涌而去。

    这次,龙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让它激动惊喜交加的存在,就连对北方的仇恨都淡化一分,并未朝着北方冲去,而是换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方向。

    陵天苏会心一笑,暗道那叶隐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没有给那龙魂叫嚣逃走的机会,天目打开,金色的神眼之光将那龙魂死死困压,狰狞的像一只被人挖开了土的蚯蚓一般,疯狂的挣扎扭动。

    可是蚯蚓扭动得再厉害,也难逃有力手掌的束缚。

    生生将那龙魂逼退至玉佩之中,然后面上露出一个意味深下的笑容,并未着急将玉佩收回至空间戒中,而是学起了顾瑾炎那副风流做派,将玉别在了腰间,然后合衣睡下。

    慕容衡本就十分意外,欧阳先生居然能够如此轻易的说服那个可恶世子教她炼器知识。

    正是以为这太过于轻而易举,反而有些揣测不安。

    她不知道那个世子心中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分明对她有所戒备,又怎会安排一名如此珍贵的炼器师教他炼器?

    虽然各种不解,但今日一天,她仍是跟着那位欧阳先生学习炼器知识,不说其他,在炼器方面,她真的是受益匪浅。

    专注的学习也是一件辛苦的事,她心神亦是有些疲惫。

    舒服的沐浴一番后,正欲褪下轻衫休息。

    刚闭上的眼眸忽然大睁,迷蒙的睡意被那股熟悉的气息惊得无影无踪,她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怎么会…如此之近?”

    美眸之中浮现出震惊与喜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难道他……”

    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她无法再忍耐下去,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鞋袜,便推门而去。

    看着脚步匆匆的慕容衡,并未入睡的圆脸少女冷哼一声,然后将脑袋埋入被子之中,办响才传出闷声闷气的声音:“不要脸的女人!”

    陵天苏躺在床榻之上闭目假寐,耳侧听到轻微细碎脚步声,他唇角微勾,然后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门窗。

    “吱呀”一声,房门并未上锁,所以很轻易的就被一只素手推开。

    慕容衡咬着唇,神色复杂的看和床榻上的身影,当她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枚白玉雕龙玉佩时,眼瞳陡然一缩,黑夜之中,双目闪烁发光。

    “世子殿下……”她轻声唤道。

    慕容衡自然不可能蠢到去盗窃者枚玉佩,虽然她早就听闻这叶家世子因为得罪陛下,被赐禁元丹,封了一身修为。

    可在这小庄园内,保不齐有着其他高手在暗中保护他,她又岂敢自寻死路。

    陵天苏身体轻动,暗道这女人还算是聪明。

    他睁开眼睛,缓缓起身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怎么?是来履行那日诺言来自荐枕席?”

    <>慕容衡微怔,看着眼前少年觉得他与当日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轻轻点头,随着莲步轻移,流苏慢摆,她来至陵天苏的床前,缓缓跪下,眉眼中尽是顺从之意。

    “还望世子怜惜……”

    陵天苏心中冷笑。

    还真当小爷我还是当日被你强吻无措的毛头小子?

    他弓下身子,扼住她下巴的瞬间,明显捕捉到她眼中的惊乱与疑虑。

    陵天苏将身子慢慢靠近,脸几乎快要贴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有力的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抚摸,他轻笑道:“那既然是自荐枕席,穿着衣服又叫怎么回事?嗯……是要我亲自动手帮你脱还是你自己来?”

    慕容衡浑身一颤,眼眶大睁,心神瞬间难以安宁下来,虽然她知晓这世子与顾瑾炎是一路货色,好色成性。

    可当日她主动强吻于他,他那副震惊失措的模样,便让她认为他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怂包。

    所以今夜她前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主导地位,虽然说着献身的话语,可她仍是觉得自己仍有所恃,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将清白的身子交给了他。

    却不曾想,他一上来便直接步入主题,甚至不问她来意如何,就让她脱衣服,一点周旋余地都不留给她。

    陵天苏歪着脑袋呵呵一笑:“不说话?那我便理解为你害羞不敢自己脱了,也罢,我来帮你好了。”

    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沿着她完美洁白的脖颈缓缓下移,他清晰的看到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他微微一笑,手指来到她的领口上方,微微用力一带,十分轻巧的就解开衣结,轻薄的衣衫自肩头滑落,裸露出圆润洁白的香肩。

    慕容衡惊呼一声,双手掩胸,不让衣衫继续滑落,不过在怎么挽救,诚然也成了衣服衣衫半解,小露春光的美好景色。

    陵天苏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笑容之中带着一抹嘲讽:“有些游戏,对于女子来说很不公平,所以既然玩不起,那便不要来主动招惹好了。”

    慕容衡看着他面上的嘲讽笑意,好似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脸色迅速涨红起来。

    她有些激动说道:“女子?女子怎么了?”

    又是因为这两个字,她这一生被这二字几乎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因为她是女儿身,她那不受宠的生母狸猫换太子,以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婴来代替自己的亲生女儿,只为在那后宫之中,换的一席之位。

    她出生市井,从未享受过一日的公主待遇,却在亡国之日,被帝蕴玉选中,她成了楚国唯一幸存的王室,成了复兴楚国的唯一希望。

    她有时候想,她若是生来为男子,便就不会那般辛苦辗转,与自己的生母一同消亡至那繁华的楚国王宫之中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正因为她是女子,便注定要颠沛流离一生,归宿不知该折往何方,只能沦为一名卑微的舞姬,在各国权贵之中转手赠送来回。

    她的目光一下变得平静下来,她要改命,改变着憋屈而荒唐的人生,哪怕要让这副身躯变得污浊不堪,她亦要完成她的使命。

    脸色迷茫神色褪去,做好了觉悟便不会再犹豫不决。

    她缓缓起身,掩在胸前的双臂自然垂下,轻薄的衣衫自她那柔滑如脂的肌肤滑落委地,露出**如玉般的娇躯。

    虽然屋内并未点燃烛火,不过此刻窗外月色清明,银白的月光顷洒如屋内,清晰的映照出她的每一寸肌肤。

    陵天苏揉了揉眉心,他还是低估了她,高估了自己的,略有些不自然的偏开视线后说道:“你就这么想要这帝蕴玉?”

    慕容衡身子一僵,随即苦涩一笑道:“看来世子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与身份。”

    不知为何,被人简单一句话拆穿一切,本该紧张绝望的内心居然有些微微放松。

    习惯了尔虞我诈,精密算计,这种被人知根知底的摊牌对话,倒是真的让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她面上带笑,上前一步,大半身子已经上了床榻,她揽着他的腰,将自己**柔美的上半身用力挤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只是不知……楚国帝姬的身子值不值这个价?”

    双目含春,含羞带怯的说道:“世子放心,虽然此刻衡儿行为放荡不堪,但在入这庄园之前,素来洁身自好,小心谨慎,并未让人碰过我,所以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陵天苏轻笑一声,揽着她光洁的后背反身一压,有些粗鲁的将她压在身下。

    一手撑在她脸颊旁的床榻之上,掌下还压着几缕青丝秀发,另一只手却是无比爱怜的抚着她的唇畔。

    他此刻的姿态,就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君王即将宠幸身下玩物。

    “你就这么自恋觉得你的一夜欢愉值这枚帝蕴玉?”陵天苏眼神玩弄说道。

    慕容衡娇笑道:“自然不能。”

    她低首轻轻含住停留在她唇上的那根修长手指,媚眼如丝:“一夜欢愉不能……那边夜夜欢愉可好?”

    陵天苏抽回手指,看着她平静说道:“何昔日之芳草,今直为此萧艾。”

    慕容衡一怔,随即勾着他的脖子嗤嗤笑道:“世子这是在夸衡儿,还是在贬衡儿?若是世子殿下愿意,衡儿可愿一直成为世子身边的兰草香花。”

    陵天苏平静的双眸中带着幽芒之色,他突然挣开她的手臂,撑起身子做起,在慕容衡错愕的目光下扯过身旁锦被盖在她身上,淡淡道:“可惜,我对你不敢兴趣。”

    慕容衡一下子就慌了,忙道:“衡儿可以努力成为世子殿下感兴趣的模样。”

    陵天苏嗤笑:“你之所以选择我,不过是因为我有你们楚国的帝玉,如果换做他人拥有此玉,你亦是一样会如此赤身**的躺在别人的床榻之上。”

    慕容衡咬唇眼中泪光敛敛:“世子这是嫌弃衡儿不够自尊自重?”

    陵天苏摇了摇首,道:“我所需要的,可不是一个只会在男人身下承欢出卖色相的亡国公主,你方才自比兰草香花,可我认为,世间那所谓的兰草芬芳不过是虚有其表,抛弃了华美内质而随波逐流,苟且偷生才能得以位列芳草之位,既已成为了钻营之辈,又如何能够自认芳洁?你已失了本质,在我的眼中你与其余四十九名楚国舞姬并无多大区别。”

    慕容衡凄然一笑:“世俗本来就是随波逐流的,谁又能真正的一直坚守初心不变?一个国家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一个无力无为之人。”

    陵天苏看着窗外月色,缓缓说道:“那方才反问我,女子又怎么了?听得出来你心中不甘与怨念,所以我很难理解你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能够抛弃所有万里迢迢来到晋国寻那一丝复国机会的你,能够随之说出随波逐流的话来,要知道,在这世上,出了随波逐流…还有一个更能够激发人心的词,那便是激流勇进。”

    慕容衡听了这一句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嘲讽意味十足:“世子这是在鼓励我?”

    陵天苏忽然偏首,一双幽蓝眼瞳静静的看着她认真说道:“我说是你信吗?”

    慕容衡一怔,眼底微微动容,随即很快收敛,她笑道:“世子若是真想鼓励我,倒不如将你那腰间的帝蕴玉赠与我。”

    陵天苏洒然一笑:“你若要,我可以给你。”

    这回慕容衡彻底怔住,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她的要求。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陵天苏笑了笑,道:“因为你的眼神。”

    “眼神?”

    “对,我们有着共同的眼神,你来到大晋,是为了复国,而我来到大晋,则是为了复仇,虽然我们两人的目的有着一字之差,却也是大同小异,更何况你的敌人是大离,与我的利益不起冲突,所以只要你给我相应的回报,我可以帮你?”

    慕容衡现在心绪很乱,以至于她一时无法去猜想堂堂叶家世子口中的复仇是向谁复仇,因为这事情的转折太过于突然,所以她只能够怔怔问道:“不知世子殿下想要什么回报?”

    陵天苏微笑道:“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慕容衡嘴角抽搐一阵暴汗,感情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小子还是觊觎她,整这么多事不累吗,这难道是想与她玩什么情调不成。

    虽然有心扯下被子,但人所坐下的决心往往是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的。

    如今再要她**相对,她还真觉得有些别扭了,感情你这不上又要上的是在玩人是吧。

    看着她那古怪至极的神情,陵天苏就知道她想歪了,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蹦瓜,气笑道:“你说你们这些女人成天脑袋瓜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吗?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急色之人吗?我的意思是,我助你复国,你为我做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能想歪是真想让我睡你吗?”

    慕容衡脸色当即就一会白一会儿红的十分精彩,随即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是她依旧不解,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世子所图的…真就这些?”

    “就这些?”陵天苏气笑道:“你以为为我做事很简单吗?想必你也看到了,我请人教那些昆仑奴们炼器知识则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我很缺人手,而你是亡楚公主,对我来说多少都有点用处,若是能够复国成功,自然是双赢,不过……若是在途中让我发现你很没用或者说起了异心,灭你一个小小女子,也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罢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棋局

    一个普通的楚国舞姬对他来说,自然是毫无用处,但若是亡楚的唯一王室,那还有点价值。

    而此刻慕容衡的心情可以说是能用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了。

    成为他的人可以是两种。

    一种是床榻上承欢献宠。

    还一种则是为他所用,成为他手底下的一枚棋子。

    对于她来说,无疑第二种是最让人满意的结果。

    世间每一个女子,都不愿自污,都想将自己清白身子交付给自己值得托付终身的那个人。

    即便是要强的慕容衡,也不例外。

    娇柔姿态尽收,她裹紧被子缓缓坐直身子,低声道:“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世子可以将帝蕴玉交给我了吗?”

    陵天苏道:“暂时还不可以,口说无凭,日后看你的表现吧。”

    慕容衡谦恭的点了点头,她亦是知道,不可能光凭这个口头上的交易承诺就能如此轻易换回帝蕴玉,所以对于他的要求也觉得十分合理。

    想到了这里,慕容衡的心不由也松了下来,由叶家世子保管这帝蕴玉,更何况又得了他的承诺,倒也不用担心帝蕴玉在转手落到他人的手中。

    陵天苏看了她一眼,便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衫放在她身侧,说道:“既然想通了,就将衣服穿好早些回去吧,若是让你的那些同乡女子知晓你在我这没穿衣服过了一夜,还指不定如何想你我之间的关系呢。”

    慕容衡一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磨牙说道:“如此说来,世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身子?”

    陵天苏点头道:“是。”

    她没有急着捡回自己的衣服,而是瞪着他说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我宽衣解带,赤身相对,很好玩吗?”

    陵天苏呵呵一笑,在床榻边缘坐下,说道:“当然不好玩,只不过那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占我便宜,这场子若是不找回来,本世子心中这股子恶心实难散掉。”

    慕容衡气笑了,也不顾他是不是什么世子身份了,捡起身后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去:“感情还是为了那事,世子反而觉得还是自己吃亏了,那可是我初……”

    说到最好,慕容衡脸色一红,不继续说下去,只在心中打骂这世子小肚鸡肠,一件事能记挂这么久,按常理来说,想他这种风流之人被长得好看的女子强吻不是应该偷乐吗?

    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记仇记恨了?

    “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还用枕头砸人。”陵天苏将从身上滑落的枕头扔回原位,看着她说道:“快将衣服穿好,别打扰我休息了。”

    慕容衡盯着他看了半响,眼珠子一转,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下重新躺了回去,说道:“今夜我便就在这睡下了。”

    陵天苏气笑道:“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了是吧?”

    慕容衡在被子中拱了拱,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悠悠说道:“世子殿下的意思我明白,既然成为世子的人,自然不能做一个花瓶,世子方才也说了如今你正是用人之际,那一百昆仑奴虽然让世子很为看好,但是短时间内想必还是会维持现状,难以有进一步的发展,而我那四十九名同乡却不一样,她们不论是资质还是聪颖程度都绝对远超那一百昆仑奴,再者说,她们能够在万千楚国舞姬中脱颖而出,活着入了那赵家的门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陵天苏嗤笑道:“怎么,推销完自己,又来推销起其他人,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之所以不用她们,理由想来你也清楚。”

    “不错,世子在防备她们。”

    陵天苏淡淡一笑:“在今夜这个约定之前,你亦是那所谓的‘她们’中的一员。”

    “呵呵,世子的防备并无道理,远赴大晋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我们这五十人,貌合神离,看着团结,其实不过是一团散沙,这一点,却是远不如那一百脑子简单的昆仑奴门。”

    陵天苏点了点头:“分析得不错。”

    “所以啊……”慕容衡抱着被子裹成一团,分明方才还一副视死如归,准备随时献身的悲切模样,现在却成了一副懒洋洋困意渐浓的疲软模样。

    “世子想看我的日后表现,那么现在机会就来了,今夜我来寻世子,被季儿看到了,若是再被她们知道我在世子房中待了整整一夜,你猜她们会怎么想?”

    陵天苏轻笑出声:“她们会认为你勾引世子成功上位,日后畏你,惧你。”

    “不错,在这批舞姬当中,知我身份者甚少,而我若是想收服她们,自然还得结世子的势,当然了,我这也是为了世子而为的,我有信心,可将她们皆真心实意为世子所用。”

    陵天苏想了想,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计谋,她们同为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同乡女子,虽然并未同心,可却通过朝夕相处,探查到她们的弱点与异动。

    虽本不愿用那些舞姬,可若是有了慕容衡在其中周旋探查,倒也可以一用。

    “既然你已有打算,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慕容衡打了一个哈欠:“多谢世子殿下成全。”

    见她这副模样,陵天苏十分无语,这女人的心是得有多大啊,他看了一要入眠的慕容衡,冷笑道:“看来你是打算整夜霸占着我的床了?”

    慕容衡动了动身子,裹着被子往里头挪了一些位置,说道:“世子的床很大,两人绰绰有余了。”

    她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这世子定是身体有什么不便为外人言的隐患,她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自己先前都那般了,他居然还能够无动于衷,一个常年与顾瑾炎出入烟花之地的风流公子,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再加上心中微有被他整治的怨念,便故意如此说道。

    陵天苏看着她那得意的神情,心中暗想,这个不长记性的女人,真不知是该说她蠢笨天真还是聪明过头。

    “也罢,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既然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有岂有拒绝之理,既然你想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能成全。”

    陵天苏掀开锦被一角,还未等她说些什么,便直接翻身入了被中,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处子体香,他便知道她没有说谎,她真的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接触。

    慕容安面色一慌,双手捂胸,没想到他真的敢钻进来,有些悔怕的结巴说道:“不……不是要假戏真做,只是……单纯的睡觉。”

    陵天苏手掌探出被子外头,抓过被外衣衫传递给她,说道:“那就将衣服穿好,别再作妖试图戏耍我,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说完就翻过身子不去看她。

    慕容衡接过衣衫赶紧无乱套上,暗骂这小世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会像一个泼皮无赖,一会又像一个正经君子,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穿好衣衫后,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蹙眉半响,突然伏下身子,在他脖颈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明显的暧昧红印以及淡淡胭脂印。

    陵天苏捂着脖子,生气道:“你咬我做什么?”

    慕容衡愣怔着眼睛看着生气神色不似作伪的世子,心中无比疑惑,这小子怎么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可是他不是常常出入勾栏瓦舍之地吗?

    基本的风月常识应该有所了然吧?

    收起心中疑惑,她淡淡道:“生那么大气做什么?做戏要做全套,这是给别人看的,行了,睡觉,今夜我不会在碰你了,你也不许碰我,睡过去一点。”

    慕容衡很不客气的用脚踹了踹他的腰。

    陵天苏满脸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挪开了位置,因为他还真有些担心这个女人半夜对他毛手毛脚的。

    ……………………

    夜之将尽,看着空荡的床榻,楚萱面露凄惘之情。

    次日清晨,皮肤黝黑的昆仑奴已经早早的用过早餐,分别回房继续苦背,诚然一副加紧用功寒窗苦读的学子一般努力。

    而楚国舞姬们也是慢慢洗漱,再三五成群的来至食堂从厨娘阿绿那里领了一碗清粥一个馒头一碟酱菜,早餐虽然清淡,但厨娘阿绿却是能够将普通的食材做得十分精致美味。

    领过早餐的她们自寻行了一个位置最下,度过悠闲的早餐时光。

    而一群关在庄园内的无聊女人们相聚一桌,自然是少不了一些八卦闲谈。

    “你们发现了吗?昨夜衡儿半夜出了门去,就一夜未归。”

    “哼!”季儿咬着馒头冷哼一声。

    “哟?季儿一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大火气,难不成衡儿夜半出门惹到你了。”一名喝粥女子调笑说道。

    “她们是从小玩到大最要好的姐妹,衡儿出门一夜未归,却让咱们的季儿如此不快,不如咱们来猜猜她这一夜是去了哪?”一名额角点了牡丹宫妆的女子打趣说道。

    季儿脸色愈发难看:“行了,衡儿她爱去哪就去哪,你们一人少说两句。”

    虽然她现在很生气,但毕竟与慕容衡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她可不愿从她们口中听到什么难听的话。

    “这时候反倒护起她来了,我猜啊,她此刻正与咱们的世子殿下温存着呢,她算是攀上一节高枝日后温饱不愁了,只是不知待她平步青云之日,可还会记得你这位旧时好友?”

    听到这话语中明显带刺,一直安静不吭声的楚萱蹙了蹙眉,正欲说话。

    却听到季儿抢先开口了,她一脸愤怒道:“衡儿能够平步青云那是她的本事,还轮不到你在这嚼舌根子。”

    额间点有牡丹的美丽女子也不动怒,反唇相讥道:“大家都不难看出你仰慕世子殿下,她慕容衡自然也十分清楚这点,可她全然没有顾念你们之间的姐妹之情,世子殿下回来的第一天,便迫不及待的勾引世子,你却想像个傻子一般在这里替他说话,至于你心中酸不酸,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吧。”

    听到勾引二字,季儿眼瞳陡然一缩,面色十分难看,显然是心中无法释怀,却始终还是无法同她一起贬低慕容衡,只是冷哼一声:“怎么?就因为我仰慕世子殿下,就必须也让衡儿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不动吗?”

    那名美丽女子嫣然一笑,指尖抚了抚鬓角,笑道:“可我怎么瞧着,她并非真心喜欢世子殿下的。”

    季儿浑身一僵,回想起每每慕容衡谈及世子时面上无法掩饰的憎恶神情,她的指尖微微泛冷,咬着唇终于不再说话。

    她说得对,衡儿根本就不喜欢世子,可她还是要在世子回来的第一时间去爬世子的床榻,她的目的其实不难猜到,她想利用世子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她并非真心待他。

    想到这里,季儿不禁为世子感到一分气愤。

    但冷静下来后,她又自嘲一笑,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为他气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不过是一个舞姬,容貌又不比衡儿那般倾城绝色,即便世子知道衡儿不是真心的,想必也十分欢喜她吧。

    “要我说啊,那衡儿可真是好本事,先是不知用什么手段,居然能够让端重的欧阳先生亲自教她炼器,就连世子殿下看好的昆仑奴们都暂且搁下了专教她一人了,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楚萱脸色一变,这句话就显得有些诛心了,他们借我世子的舞姬,对世子再怎么百般撩拨暧昧那都是情理之中的情趣,若是被她说得与旁人炼器师有着不清不明,那可是死罪!

    大多人都对慕容衡有此专权,能够学习那无上的炼器之道,本就嫉妒无比,再加上这么一句话的点拨,她们又岂有不火上浇油之理。

    当即就有人接话了:“谁说不是呢,衡儿在为来大晋之前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怎么一来这世子府中,就这般放浪形骸了呢?”

    “有人护着,自是不必再继续遮掩她的多情本性了呗。”

    “一大早的,好热闹啊。”略带慵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一位窈窕纤细的身姿迎着晨光,折纤腰以微步施施入了堂内。

    这微含着笑意的绝代佳人不是她们口中正在谈论的慕容衡又是谁。

    她残妆未退,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瀑布一般的长发,并未扎束,淡雅的衣裙仍旧是昨日那一套,这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

    牡丹妆容的美丽女子看着眉眼含笑的慕容衡微微一怔,一夜过去,虽然慕容衡的容貌依旧惊人,可今日一看,她的气质却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变化让人说不出来是种怎样的感觉。

    只是在她眼中,平日里那个孤僻低调的慕容衡,却在此刻多了一丝张扬骄矜。

    错愕片刻后,心中又是一声冷笑。

    不过是成功的爬上了世子的床,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们一共整整有五十人,被她这么带起了一个头,那岂不是日后人人都有机会,至于谁能够走上世子妃那个位置,还未可知呢。

    “衡儿,可算是见着了你了,一夜未归,可把我们给急坏了。”牡丹妆容的美丽女子嫣然笑道。

    慕容衡含笑看着她说道:“不牢妃言姐姐担心,不过是陪世子殿下下了两盘棋,却不曾想天已经亮了。”

    名为妃言的牡丹美人脸皮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那衡儿这两盘棋可下得有些久啊。”

    慕容衡轻生一笑,没有答话,领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清粥小菜便在季儿身旁坐下。

    季儿哼了一声,挪了挪屁股,离她远了些。

    楚萱则是赶紧迎了上去,轻声唤了一句:“衡儿……”

    然而大家并未就此放过她的意思,立即为了上来说道:“衡儿,你说一夜时间就下棋?你们没发生点别的什么?”

    慕容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想发生些什么?”

    “那日你不是说要自荐枕席吗?我想知道世子她有没有收你入房?”另一名女子则是直接一针见血的收到。

    慕容衡用手中筷子搅了搅碗中清粥,冷笑道:“世子殿下的事还轮得到你一名小女人来过问?”

    妃言秀眉微挑,道:“哟?衡儿这还未当上我们的主母就开始与我们摆架子吗?黛色是小女人,你难道就不是了吗?你一个小女人夜半三更私闯世子房间又是合理?!”

    “你说得对。”慕容衡看着她微笑道:“昨夜我私闯世子房间的确与我身份不符。”

    “你知道就好。”妃言面带讥讽笑道。

    慕容衡放下手中筷子,不论是清粥还是小菜,她都未曾动过一口,她目光平静的看着妃言,眼神不带任何倨傲之色,可是她话中内容却是无比张狂:“可今日却不同了,我不再是小女人,而是世子的女人,所以日后…我入世子的房间便不能叫做私闯。”

    季儿与楚萱的脸色一下变得比雪还白。

    “你!”妃言一脸怒容:“我还以为你能有多清高,不过与勾栏瓦舍中的女子一般无二,为了苟且,竟然如此卑贱,算我看错你了!”

    说到做后,隐隐可见她眼中失望之色,那神色竟然不似作伪,可见这位妃言是真的关心与她。

    而慕容安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如何?”

    众人虽然亦想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但她们始终是楚国的亡女,虽不必楚国的大好男儿,甚至可以说十分惜命,但那颗赤诚的爱国护国之心永不敢变,所以她们不会主动献宠进媚。

    她们在楚国未灭之前,个个皆为良家出身之女,即便如今沦为玩物,她们都拼劲全力的护住自己的最后一丝底线,绝不可轻易沦落成为别人床榻上的玩物。

    如今这也是她们唯一能够为亡国做出的最后一分努力了。

    可是这个慕容衡的做法实在是让她们失望至极。

    她们此刻甚至连她为何要这么做都懒得再过多询问,纷纷甩袖准备愤然离去。

    “先别着急着回屋了,用过早餐的人便在一炷香过后去院中守着,世子有话要与你们说。”

    有人冷笑:“你这是要摆主母的架子吗?”

    慕容衡起身向外走去,说道:“你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世子的话我已经传递到了,至于你们去不去,我也无法左右,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黛色一脸气急,看着妃言愤愤道:“什么叫让我们好自为之,她好大的口气!”

    季儿一声不吭,向外头走去。

    妃言脸色深沉:“说那么多有用吗,世子殿下是我们的主子,你有本事还敢不去不成?”

    盛开的桃花树下,陵天苏搬了一张太师椅,悠闲的躺在太师椅上的名贵毛毯之上打着哈欠,脚上蹬着一双白靴并未完全穿好,而是吊儿郎当的垂在脚腕上。

    在众女一同规规矩矩的来至院内,刚好就看到慕容衡蹲下身子正在为太师椅上的世子殿下温柔的穿着靴子,那副温顺婉约的模样,是她们一同流浪几年从未在她面上见过的。

    楚萱神情黯淡凄凉。

    季儿脸色一垮,心中升起一股挫败。

    妃言眼神阴沉难看。

    其余人的眼神羡慕,嘲讽,漠然,嗤笑,鄙夷各类皆有。

    陵天苏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没有说话,其余人亦是没有一人出声。

    沉默良久后,还是楚萱犹豫良久终于开口说道:“不知世子殿下换我们来此,是有何吩咐?”

    陵天苏面上困意浓重,半寐着眸子说道:“昨夜衡儿同我说她一人与欧阳先生炼器甚是冷清孤单,而盛沦他们现在则是在背习炼器入门知识,那炼器学堂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你们一同与欧阳先生学习炼器知识好了。”

    此言一出,众女顿时怔在原地,听清话中内容后,各自面颊都有些微微发烧。

    她们没有想到,昨夜慕容衡去寻世子殿下,原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攀上高枝,竟然还不忘昔日同乡。

    毕竟在这之前,她们都能够明显感受到世子对她们的疏离,至于炼器知识也从未有过让她们也一同学习的想法。

    可一夜过去,他却如此轻易的就听出这个可以改变她们命运的想法。

    想起方才前不久,她们个个还对她冷嘲热讽,各种鄙夷唾弃,却不成想,她居然在背后默默的为她们着想,这不禁让她们个个都心生愧疚之意。

    尤其是季儿,她不解震惊的看着慕容衡,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儿时玩伴一般。

    楚萱的神色更加黯淡了。

    陵天苏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暗想昨夜她在他那睡了一夜的确很有效果,至于接下来如何发展,就要靠慕容衡这个女人自己努力了。

    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还未等他自己动手,慕容衡就已经凑了上来亲自为他理了理衣袍。

    “世子殿下要出门吗?”

    “嗯,出去一趟。”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破解禁元丹的材料现在只差一样东西。

    心炎石。

    不过听顾瑾炎那家伙说,如今永安城唯一一枚心炎石却是在听雨轩的苏九儿手中。

    陵天苏对于那位苏九儿并未有什么深刻印象,出了那日游街惊鸿一瞥意外,再就是他被风多年带走的那一夜,顾瑾炎说她曾抱着苏九儿不撒手,更是扬言她是他的人,不过那次他醉得厉害,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陵天苏不禁觉得头有些大。

    也不知那苏九儿是一个什么样,不管如何,先去会会再说吧,反正如今他身负巨款,若是用正当手段来换取那心炎石想必也不是很困难。

    不过她一个青楼女子,收集那心炎石做什么?

    难不成也是一名修行者?

    可若是修行者…又怎会流落风尘。

    也罢,先去会会她吧。

    陵天苏走后,慕容衡将太师椅上的名贵毛毯叠放收好。

    而其余众女则是神情期期的看着她,无一人好意思上前与她搭话。

    慕容衡微微一笑,道:“欧阳先生马上就要开始讲课了,我先过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黛色蹙眉说道:“你们说她苦心的巴结世子,这是为了我们吗?”

    众人不语,不知如何回答。

    安静了办响后,其中有人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我怎么感觉世子殿下看衡儿的目光并未温柔,反倒有些生疏,你说昨晚世子真的收了她吗?”

    季儿眼睛一亮。

    妃言瞥了季儿一眼,冷笑道:“别露出这么一副期许表情了,方才世子殿下与我们擦肩而过时,你们没闻到吗,他身上尽是衡儿身上的体香,一整夜都还未消散,可见昨夜他们有多亲昵。”

    “是呢是呢,方才我还瞧见世子脖子上有一道红印子呢……”一名女子羞红着脸说道。

    黛色喃喃道:“还真给这小妮子爬上了世子的床……也罢,好在她也是顾念旧情的,咱们日后对她和气点就是了。”

    季儿的神情又再度黯淡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跟着众人一同往学堂方向走去。

    ………………

    都说听雨轩的苏九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能够在百花盛放常开不败的听雨轩冠压群芳,实乃当世第一美人。

    据说就连不甚沉沦于美色的当今陛下都曾微服探访过一次听雨轩,正是为了那苏九儿而去,至于那些皇子群臣甚至是正经学子们都日以继夜的纷纷听曲赏舞,为的就是能够见上她一面。

    可惜,自那日苏九儿不慎跌落之后,便再未出现在世人眼中,就连以往的垂帘弹奏琴曲都给撤了。

    于是,在永安皇城之中,便有传言,说是听雨轩的苏九儿姑娘对叶王府的世子一见倾心,在加上那日叶陵霸道扬言她是他的,谁也不给的话后,这位苏九儿姑娘便为世子守身守心,从此不见外客。

    这不禁让万千少男君子们黯然伤魂,伤碎了心。

    对于这个传闻,陵天苏只能嗤之以鼻的笑了笑。

    不过借着此次传闻,他找苏九儿倒也不会那般突兀。

    听雨轩与寻常青楼不一样,即便是清晨之日,依旧人满为患。

    但其中的情调却不如其他青楼一般泛着靡靡之音。

    一进门,便可听到悠扬的琴声,风雅的萧声,乐音清婉流畅,好似回归高山流水的大自然一般令人无比舒畅自然,在嗅着空气中淡淡弥漫着的桂花酒的香味,倒是别具风雅。

    看着老老实实坐下堂下的学子们,并不能看到**的调戏高笑场景,如此一看,到给人一种不像是入了青楼反像一副风雅的诗会大堂。

    陵天苏一入门,德顺就立马迎了上来,他见过陵天苏,自然一眼辨认出他是叶家世子。

    “世子殿下来啦,不知今日是来听曲儿还是赏舞?还是……”德顺面露迟疑为难之色,他有些害怕这世子是来寻九儿姑娘的,虽然九儿姑娘身边的婢子小灯说过,若是世子来听雨轩说是来寻姑娘的,直接领他入九儿姑娘的小阁楼去。

    但是刘妈妈却也是在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过他,若是叶家那煞星再来,是绝对不能让她见九儿姑娘的。

    所以他亦是左右为难,千盼万盼的希望着这位煞星不要提出要见九儿姑娘就好。

    “我是来找苏九儿的。”陵天苏淡淡说道。

    德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心中斟酌良久,一时不知是让他见好还是不见好。

    陵天苏看出了他的为难,便道:“你若是做不了主便叫白四全来,我同他说好了。”

    德顺面色一僵,白四爷待他恩重如山,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恩人再给牵扯进来,忙道:“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世子执意要见,还请随小人来。”

    心中微微衡量,暗想虽然这听雨轩看似是刘妈妈的,可平日里那刘妈妈似乎十分敬畏九儿姑娘,九儿姑娘在这听雨轩中可谓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刘妈妈执意要怪罪,那便到时候请九儿姑娘说情好了。

    跟着德顺穿过旁厅,来到后园,听雨轩面积十分的宽阔,跟着他在后园七绕八绕的,终于来到一间幽静的小阁楼。

    德顺将陵天苏领至阁楼楼梯下方便不再前行,而是恭敬行礼道:“接下来还请世子殿下自行上去,小的没有上楼的资格。”

    陵天苏点了点头,随手扔了一张百两银票将他打发,便自己上了楼梯。

    木门紧闭,他轻轻叩门。

    很快,咯吱一声,木门开启,露出一双清秀面容,年纪莫约十六出头,婢女打扮,能够在这间房待着的,想必是苏九儿的贴身婢女。

    “小灯见过世子殿下。”

    那婢女神情不卑不亢,提起两边裙摆行礼说道。

    陵天苏微怔,见她这副模样,似乎对于他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还未等陵天苏说话,那婢女便含笑先侧开了身子,微笑道:“九儿姑娘恭候世子多时了。”

    陵天苏看了她一眼,暗自皱眉,没有说话,直径入了屋。

    恭候多时?怕是撒网捕鱼多时了吧。

    房间不大,却处处透着淡雅脱俗,而桌上却是早已布好酒菜碗筷,诚然早已猜到他会前来。

    而那位苏九儿姑娘则是坐在内间书桌旁,隔着重重珠帘,依稀可见女子娴静美好,手执毛笔,正落笔认真的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那位名为小灯的婢女冲着陵天苏微微一笑:“世子慢用。”便十分识趣的离去,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那一句世子慢用让陵天苏面露古怪之色,这话歧义颇深,也不知这慢用的该是那满桌的美味佳肴还是案前的苏九儿。

    苏九儿安静的提笔落字,一言不语。

    陵天苏微微尴尬的站在珠帘之后,不知如何打破此刻异样的安静。

    终于,她收腕停笔,隔着珠帘看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世子见识广博,不如来看看我这字如何?”

    陵天苏正不知如何与她开口提及索要那心炎石,如今她主动挑开话头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好。”

    伸手拨开珠帘,陵天苏没有去看那张绝美脸庞,而是将目光投在了案上宣纸之上。

    只见纸上字迹娟秀,清新飘逸,实乃一手好字。

    字虽好字,可看着纸上内容,陵天苏的眉却开始慢慢的拧了起来。

    有?m之杜,生于道左。

    彼君子兮,噬肯适我。

    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有?m之杜,生于道周。

    彼君子兮,噬肯来游。

    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

    陵天苏再一次感受到被调戏的感觉。

    这分明是一首盼望心仪之人到来的情诗,只怕是赏字是假,赏诗中之情才是真吧,难怪一进门便会瞅见那一桌子美酒佳肴。

    陵天苏轻咳一声,装作不懂说道:“字挺好,写的比我好看多了。”

    说完一抬首,便迎上苏九儿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眸,看着这双眼眸,不知为何,心中某明一慌,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苏九儿赧然一笑,拈起宣纸轻轻将纸上墨迹吹干,再小心将宣纸叠好,上前一步动作轻柔的将写好的情诗放入陵天苏的胸口衣襟之中。

    “既然世子也觉得好看,那么此诗赠与世子可好?”

    陵天苏眼皮一抽,你这都已经放入我的怀中了,还问可好,难不成还能让他抽出来甩桌上?

    问题是她想要的不是这情诗,而是那心炎石啊。

    陵天苏摸了摸胸口,勉强一笑道:“既然是九儿姑娘所赠,在下自当喜不胜收。”

    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殊不知那苏九儿眼瞳一亮,褶褶生辉。

    “当真?!”她无比认真的问道。

    陵天苏无奈,只得点头:“当真。”

    若是她赠他心炎石,他便更开心了。

    苏九儿眼睛弯弯笑着,这份笑容竟有几分孩子般的天真开心,另陵天苏微微一怔。

    能够在青楼之地,看见这份笑容,实属不易啊……

    看着这张笑颜,陵天苏心中不由也对她升起几分好感,他的言行举止不由也随意许多。

    “其实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在见到这位苏九儿之前,在陵天苏心中,这位听雨轩的花魁想必也是与慕容衡一般的人物,虽然与他格外亲近,但想来也是抱着自己的目的。

    可当他见到她之后,这份心情不由有些动摇。

    妖兽的天生感知,让他觉得,她那不知缘由的亲近与善意不似作为,浑然天成无比自然一般。

    他与她站在一个房间之中,分明见面不过数次,却让人感到一丝异样的熟悉之感。

    所以陵天苏对着她,不愿与慕容衡那般虚与委蛇,周旋猜测,不如直接说明来意以诚待人的好。

    苏九儿将手中捏着的毛笔扔入洗笔筒中,黑色的墨一点点的荡开,她看着清水中的墨色笑了笑:“说说看。”

    陵天苏想了想道:“我听顾少说,九儿姑娘手中有一枚心炎石对吗?”

    “不错。”

    “今日我便是为那心炎石而来,还希望九儿姑娘能够成人之美,当然我不会白拿这枚心炎石,我会给九儿姑娘一个满意的价格。”

    苏九儿抬起头来,眼神清澈的投射出陵天苏的面容,她唇角微翘:“我满意的价格?”

    陵天苏点头:“不错,你满意的价格。”

    苏九儿唇角笑意扩散,说道:“我喜欢收集玉佩,尤其是上好的暖玉,若是世子现在能够赠与我一枚暖玉作为定情信物,我便将心炎石双手奉上。”

    陵天苏眉头深皱,随即舒展说道:“我不喜佩玉,身上并未带玉,若是九儿姑娘真心欢喜玉佩,还请给我半日时间,我定会为九儿姑娘寻来一枚上好玉佩。”

    虽然空间戒中有一枚帝蕴玉,但他看过帝蕴玉的材质,并非暖玉,尤其是沾染了楚国皇室鲜血之后的帝蕴玉,凶煞气息异常,用来赠人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破解禁元丹,帝蕴玉与心炎石却已不可,而且他答应过慕容衡,这帝蕴玉他迟早有一天会交给她。

    所以她要他现在拿出玉佩相赠,自是不可能。

    苏九儿面上并未露出多大失望的神色,沉思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不要世子的玉了,只要世子能够将身上的玉取出给我一观足矣。”

    陵天苏大为疑惑,这算是什么条件,她不是要玉吗?看一眼就成了?这条件未免也太简单吃亏了吧。

    无奈,他只好取出帝蕴玉交到她手上,说道:“我身上玉佩仅此一枚。”

    握着清凉的帝蕴玉,苏九儿眼中笑意顿如冰雪般消融褪去,脸色微微发白,握着玉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喃喃道:“仅此一枚……当真?”

    这古怪的表情让陵天苏暗自皱眉,随即说道:“是的,仅此一枚,而且并非暖玉。”

    苏九儿默默的将帝蕴玉重新还给他,垂眸屏息,秀发遮掩,看不清她面上是何神情,只听得她的声音如水一般清淡响起:“并非暖玉的话那便无法成立,所以换不来心炎石。”

    陵天苏只觉这女子好生奇怪,什么都不要,只要看一眼暖玉,若她真的喜欢收集暖玉,以她的人脉与财力什么名贵的玉找不到。

    虽有心再让她提其他条件,或者说威逼利诱,总能想方设法的将那心炎石弄到手。

    可不知为何,心底总是隐隐的不愿这么做。

    办响后,陵天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九儿姑娘了。”

    此话一出,就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

    将帝蕴玉收好,陵天苏便行了一礼,欲离开。

    谁知刚转过身,袖子一紧,却是被她轻轻扯住。

    陵天苏一怔,下一刻,一个灼热之物便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满脸错愕的低首一看,一只如玉般洁白无瑕的手将一杯火红色的晶石塞入至了他的掌心之中。

    那散发这灼热天地元力气息的不是心炎石又是什么。

    他看着苏九儿那清丽秀雅的姿容,怔了办响:“你……”

    苏九儿轻轻摇首:“既然没有就算了吧,再换一个。”

    陵天苏用力握着那枚心炎石,嗓子有些发哑的道:“好,你想换成什么?”

    她听闻,袖中的双手在陵天苏看不见的地方紧了紧,随即很快松开,然后缓缓伸出双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捧着他的面颊。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着他认真说道:“看着我,好好的看着我,然后记下我的样子,回去后为我画一幅画像再来赠与我,可好?”

    陵天苏呼吸骤然一紧,指尖有些发僵,像个哑巴一样默然许久后,才缓缓应道:“好……”

    …………………

    陵天苏成功的从苏九儿那里获得到了心炎石,甚至一两银子都没有花,出乎意料的容易简单就得到了。

    可是他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变得比没有得到这心炎石更加沉重了。

    他不知这沉重之感从何而来,也无从追究。

    但是他却肯定了一点。

    那听雨轩的苏九儿,似乎真的对他起了特殊的情感。

    不再去想这些复杂之事,陵天苏在收集齐所有材料之后,便赶回至了叶王府内,将自己关入到了暗室之中。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解决掉身体里头的那个隐患才是,毕竟距离万首试的开启,已经不到十天了。

    时间紧迫,他也无法保证破解禁元丹,十日时间是否充足。

    所以在入了暗室无人时分,陵天苏也不管溯一将九重鸣幻铃的雷层开启到何种地步,直接将神识步入到了九重鸣幻铃内,强行将溯一召唤过来。

    此举动自然是引起了溯一的强烈不满:“你小子搞什么名堂,不是跟你说了我很忙的吗?”

    陵天苏忙道:“禁元丹!破解禁元丹的材料我都备齐了,万首试即将开启,以我如今的实力,很难获得前十名额。”

    溯一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

    毛茸茸的大爪子一挥,就将陵天苏的神识弹了回去,等待了片刻,腕间的九重鸣幻铃微微一震,一只毛茸茸的类似于大猫的生物便凭空蹦了出来。

    溯一现身后,看着地上琳琅的材料,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小子有点手段,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集齐了,很好。”

    说话间的功夫,锋利的大爪子在空气中画出一个井字形的符文,那道符文急速扩散,将整个暗室空间笼罩。

    陵天苏眼中惊色连连:“道元结界?!”

    溯一哼哼说道:“破解禁元丹非同小可,不得被外人中途打扰,再者说,在你破丹之刻,积压已久的能量会在一瞬间爆发,那时可是会引起天地变化,如若没有结界封印,定叫人看出了端倪,知晓你破丹,如此便无法在重要时刻阴人了不是?”

    陵天苏朝他竖起大拇指说道:“溯一大人简直是身具大智慧之人,实在是让在下无比佩服。”

    …………………

    夏运秋满目狰狞的将昨夜还在温情的美丽女子狠狠压在身下,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他压低声音嘶哑吼道:“你可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

    被压在身下的美妇咯咯一笑,面上不见丝毫惧色:“慌什么,本夫人素来说话算话,再说……”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媚笑道:“这几日你也将本夫人服饰得十分满意,本夫人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你日夜受此折磨,本来昨日吴丰那死鬼答应了你让你入听阁的。”

    夏运秋面色稍缓,用力扣在她肩头的手也松缓几分:“那为何……”

    大夫人轻轻的推开他,然后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衫说道:“这事还不是怪你。”

    夏运秋皱眉:“怪我?什么意思?”

    大夫人青曼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道:“因为顾然的事,你重伤了顾家的顾瑾炎与叶家世子叶陵的事得罪了两家家主,况且私自动刑这让太尉顾享万分生气,就连陛下也隐隐不满,那两家的大人物自然不会自降身份来取你性命,不过你若是想进听楼,在两家的施压之下,即便是吴丰,也不能轻易做主了。”

    “这事只能怪你当初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叶、顾两家的人你也敢动,如今…即便是吴丰大人有心想让你入听楼怕也是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

    夏运秋一脸槁木死灰,挫败的坐在床上,辛苦了这么多日,他连自己的男人尊严都抛弃了,被一个女子压在身下多日羞辱,可最终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绝望心情,即便是他也难以承受。

    青曼咯咯一笑,一脸怜爱的抚上他的脸庞,说道:“今后你的日子怕是会比狗还要难过,罗生门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想想看,过往被你踩在脚下的人,如今都该来踩你了,想想真是让人痛惜啊。哦对了,还有……你们夏家的人若是知道你活得将会连一只狗都不如,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想你。”

    夏运秋脸色苍白,他一生的愿望,便是在夏家所有人的敬仰目光中光明正大的重回夏家的大门,可是如今…别说敬仰的目光了,他们再看他怕是跟看沟里的蛆虫一般吧。

    他豁然起身,将大夫人紧紧抱在怀中,瑟瑟发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哽咽道:“大夫人,你救救我……帮帮我……如今我便只有你了。”

    青曼一脸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冤家,我岂会将你置之不顾。”

    她心中却是在冷笑,这么好玩的玩具一下子玩坏了可真是可惜了,那倒不如在给你一个新的希望吧。

    她取出一枚通红药丸,交到他手中说道:“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服下这个,我便亲自为你入那听阁,寻那补魂之术。”

    夏运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希望。

    对啊!他无法进那听阁,可她是司座大夫人,入那听阁自然是无人敢拦。

    不过夏运秋虽然激动,但也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看着掌心那枚圆滚滚药丸,皱眉问道:“这是?”

    青曼用手指戳了戳那枚药丸,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本夫人还不至于花费那心思毒死你这小冤家,此乃望情丹,你一旦服下,夜夜便会**高涨再也离不开我了。”

    夏运秋皱眉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清楚,这枚丹药是她控制他的一种手段,他虽万分渴求补魂之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被这女人压一辈子!

    他本计量着,待他实力恢复之日,便与这女人一刀两断再无来往,却不曾想,她似乎早已察觉到了他这个想法,竟然另寻方法,拿出这么一枚望情丹来。

    他没有立刻服下这枚望情丹,低声说道:“大夫人好手段。”

    青曼呵呵一笑,两根手中轻轻捏起那枚望情丹凑到他唇边,带着笑意的眸子不带任何逼迫之色,只是轻声问道:“不吃?”

    夏运秋凝眉沉思,心中犹豫。

    青曼面上笑意更浓,却是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反手就将那枚望情丹扔了出去,滴溜溜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她面上嗤笑:“明人不说暗话,你小子不是什么有良心的货色,这点你我二人都十分清楚,所以在你修为恢复之日,你会如何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我用此手段并不为过,只是你这般不情愿那便算了,就当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约定好了。”

    说完,她竟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去。

    夏运秋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窝囊过,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就此放她离开,他这么多所受的羞辱都白费了,他再终身无望突破。

    他翻身下床,速度比她还快,猫着腰将地上那枚红色药丸捡起,一口吞下。

    然后满目阴沉的看着她说道:“不!我们的约定还要继续下去。”

    青曼欢愉的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讥讽,她凑上前去理了理他的衣衫,轻声说道:“你们男人啊,就是命贱得很!本夫人亲手喂你吃你不出,非得从地上捡起来自己吃。”

    夏运秋无法再回答她的话,因为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双目赤红的将她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这夜,是他最主动的一次。

    暖春时分,城郊设立有一处别府,地处偏远幽静,不见人烟,之间那荫蔽在重重树林中的那座别府隐隐传来悠扬琴声。

    府外没有任何府卫巡逻查探,之间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门口随风轻摆。

    府内花园之中,桃红柳绿互相掩映,飘溢阵阵花香,一名锦衣青年合目悠闲的躺在一张露天便床之上,身上覆盖着一张名贵毛毯,看着像是在午睡。

    而他前身不远处,一名容颜姣好的琴师女子正温柔抚琴,那悠扬动听的琴音显然是出自她手。

    借着美人琴音入眠,那男子呼吸浅浅,似乎渐入梦境。

    那名琴师美人遥遥看着青年男子的睡颜,温柔的眼底露出浅浅情意。

    一曲终了,她眼中的那抹情意转变成了深深的无奈。

    双掌贴在颤抖的琴弦上,让余音停歇下来。

    纤手慢慢横移入了琴身一侧,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被她无声抽离出琴,一个简单的抽剑动作,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便让她那婀娜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了琴旁。

    冰寒的剑锋破空而来,依旧无声无息,轻风微起,掀动着入睡男子额前黑发,飘散在空中的枯叶在微风吹拂瞬间,被那风中锋利无痕的剑意切割成无物细小碎片。

    剑尖直点男子眉心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漠然的睁开双眸,目光如电,平静的看着肃杀而来的剑尖。

    那琴师女子看到男子睁眼,虽然心中微慌,但致命的攻击却没有产生一丝动摇。

    她虽整日与琴相伴,多数人只知她是一名长得好看的普通琴女罢了。

    但少数人知道……她那双手,出了摸过琴意外,最多的就是抚剑了。

    若是此刻她不是站在大晋国土之内,若是站在她的故乡之中,定会有人一眼认出来,她是少时成名的天才修行者,年纪不满二十,却已经迈入凝魂巅峰境界的剑师。

    但是当他睁眼那一瞬,她虽没有看到他任何动作,但是心中却隐隐猜到,今日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弹琴抚剑了……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柔软的柳枝在微风中飘曳片刻后便再度归于平静,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微弱的风声。

    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花香,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血腥之味,青年男子恍若未察一般,漠然的拢了拢从胸口处微微滑落的衣衫,再度将自己身子盖好,继续自己的午睡时光。

    莫约半盏茶功夫过去,安静的庭院被一道平缓的脚步声打破。

    一个身段高而修长的蓝衣青年步入庭院之中,他面上挂着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带着风流之意。

    他先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床下方那名额间一点猩红安详合上双眼的女子琴师,他轻抿唇角,嘴边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冰冷笑意,然后目光转动,看着盖着毛毯午睡的男子,嘴角冰冷散去,只剩淡淡笑意。

    他轻声唤道:“哥……”

    锦衣男子缓缓正眸:“说。”

    他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女子,道:“需要我查查吗?”

    “不必了……”他没有低头去看地上那个曾经对他有情意的年轻琴师,神色漠然说道:“如今万首试还有三日便要开启,他国修行者自然是有人会着急了。”

    “不过这名女子可是我亲自挑选送给哥你的,那批琴师我可是派人将她们的老底仔仔细细的翻查了无数遍,都是底子十分干净在送给你的,而这位女子也是哥你自己挑的,怎么就会这么巧,成了刺客?”蓝衣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兄长,眼底带着微微暖意。

    锦衣青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一只手臂从毯中伸出,轻轻夹起一枚落叶,他平静的看着这枚碧绿落叶中的一点霉斑,缓缓说道:“在众多叶子中,总有那么一枚坏死的叶子,虽然坏死的部分不甚明显,若是落入茶水之中不慎饮下,可是会闹肚子的,所以你日后做事,可得小心一些了。”

    蓝衣青年呵呵一笑,一点也不生分的坐在他的便床之上,为他轻捏揉着腿,说道:“哥,你这般洞察先机,那能否猜出这女人是哪方势力派出来的吗?”

    那名男子淡淡说道:“自然不可能是晋人了,这么多年,在这永安城中,你我贵为皇子,无人敢对动手,如今万首试一开启,便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下杀手,如此看来,是怕那前十名的远古试炼名额被我们给夺了去吧,这么怕我们晋国皇室夺得名额,你说还能是谁?”

    蓝衣青年嘲讽一笑:“这么说是北离了?”

    他缓缓摇首:“不见得……北离派出来的杀手不可能这般不济事,但他们却可以在从中挑拨是非,假借他人之手。”

    “嗯……有道理,这么说…梁、鲁、卫那三个小国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没有那个胆子,而越国与离国形势确实势同水火,他们未来的国君吴婴此番入京一来是为了参加万首试,二来则是与父皇签订盟约,所以自然也不能是越国,如此排除开来,那便只剩下蜀、魏两国有这个胆子了。”

    那男子微微颔首,冷漠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想不到我这性子懒散的五弟也有动脑筋思考的时候,真是让为兄好生欣慰啊……”

    五皇子秦川挠了挠头,说道:“若是其他的事,我还真懒得去推算这么多,只是这主意都打到哥你身上来了,这可就容不得我大意了。”

    虽然他面色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可笑容之下,却是无尽森冷杀意。

    能够让五皇子这般亲热的喊着哥的,当今世上,众多皇子之中,恐怕也只有那位博雅精深,才略过人与他同父同母所生的二皇子秦齐了。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同生在皇室之中,贵为皇子,却没有其他皇子之间的阴谋算计,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甚至可远胜于寻常百信家的兄弟。

    二皇子夹着绿叶的手指暗劲催动,绿叶化作无数尘埃,自他指尖流逝,他双手枕在脑下,说道:“如今万首试开启迫在眉睫,五弟你要多上心。”

    “如何上心。”

    二皇子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万首试前十名额,尽量让我们晋人占领,而类似于今日的这种杀手,自然不可能只出现在你我的府中,所以你多加注意一下袁家的袁日照,胡家的胡青,贺家的贺珏,叶家的叶陵,赫连家的赫连乾与卫殊,夏家的夏季侯,顾家的顾瑾炎……”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微微一顿,然后面上露出一个冷淡笑容:“还有咱们的那个十一皇弟,这几人的安危,你要多费心。”

    五皇子嘿嘿一笑,道:“哥你这么一计算,咱们大晋的年轻俊杰可真是不少啊,不过其他人也就算了,就连我们那藏拙的十一弟我都不说什么了,可那叶陵与顾瑾炎两人又算怎么一回事,也值得我浪费人手去保护?顾瑾炎在一年前实力确实听够看的,不过如今的实力却是被人强行醍醐灌顶,而那叶陵更不用说了,你还期待他能够在万首试上大放光彩?不要忘了,他如今身中禁元丹,与常人无异。”

    “按照我说的做。”五皇子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好好,既然二哥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五皇子无奈的摊了摊手,随即他目光微移,看着地上那具琴师冰冷的尸体,带着一丝惋惜说道:“可惜了,当日众多乐师中,哥你就带了这个女人回府,难得见哥你对一个女人升起好感,而此女看哥你时的眼神中情意也不似作伪,我起初还极度认为,她能够成为我的皇嫂呢……”

    二皇兄半寐的眸子睁开一些,缓缓坐直身子,终于看向地上的那名气绝女子,办响后他才缓缓说道:“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立场不同,即便有情又如何……带下去安葬了吧。”

    五皇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下了便床,腰一弯便将冰冷的女子尸体抗在肩上,抬步往外走去。

    才走出三步,他的步子就停了下来,背对着二皇子说道:“哥,若是此女今日并未对你拔剑相向,你待如何?”

    二皇子意外的坦诚说道:“她若是今日将琴曲弹奏完,不论何人来犯,我必护她周全!”

    五皇子呵呵一笑,偏口看着女子苍白面颊中带着的那抹解脱之色,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室之中,难出真情…真是可惜了。”

    身为晋国皇子,对于一名身不由己的漂泊女子自然可以心生爱怜之心,但若是这位漂泊女子执意将心中杀心贯彻到底的话,那便留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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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首试在即,各方势力早已聚集在京都之中各自做着自己的备试准备,就连顾瑾炎也不例外。

    可就在慎老回归时,带来的消息却将他心情恶劣到了谷底。

    正在后山练剑的顾瑾炎手中炎鳞剑被他怒执而出,炎鳞剑直接没入古树树干之中。

    这颗生长存活了三百年的古树就这么直接枯萎然后无火自行熊熊焚烧起来。

    顾瑾炎满目阴沉道:“我就知道赵家人不会那么好心!慎老,你与我具体说说如今的九歌山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慎老恭敬的单膝跪地,详细述说道:“老夫奉命探查九歌山,抵达九歌山才知晓,原来那里成了一座死山,就连山脚之下几百米,无丝毫人烟,而山中毒雾瘴气遍布笼罩,即便是以老夫的实力,也仅仅只能在九歌山的边缘地带游走,根本无法深入。”

    顾瑾炎冷哼一声,眼中散发这凌厉冰冷的光芒:“这赵家手段可真是高明得很啊……情愿毁了一座灵山山脉也不愿落入他人之手!不过本少十分好奇,他们是怎么办到将连安魄强者都畏惧的毒雾瘴气引入那山中的,毕竟……那九歌山可不比寻常山脉,面积之广,地域之阔可堪比五座城池,这么大面积的笼罩毒雾可非寻常手段能够办到的啊。”

    慎老额角划过一丝冷汗,眼中亦是流露出惊色,他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在山中边缘地带,老夫还听够清晰听到兽潮怒吼之声……”

    顾瑾炎面色难看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伸手一招,在古树灰烬中,炎鳞剑嗡然一震,只听得一声凶兽巨吼,那通体散发这赤色炎芒的炎鳞化作一抹流光飞闪至他指尖中的空间戒中。

    “兽潮?!你的意思是…安魄强者都无法靠近的瘴气中,却有着妖兽横行?”

    慎老背脊发凉,对于此事诡异程度感到心惊震撼,他低首说道:“不错。”

    顾瑾炎冷笑道:“如此说来,赵家……还真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啊!”

    他低首看着地上的慎老,沉声说道:“此事先不要与叶少说了,万首试在即,不必在这个时刻去扰乱叶少的参试心情…慎老,还是的麻烦你再跑一趟,我没有料想到事态会演变的如此严重,九歌山……对于如今的叶少来说,必不可失!我会在派五名安魄强者与你一同前去照应,其中有一名安魄强者还是药师,他定能分析那毒雾中的成分并炼制出抑制毒雾瘴气的丹药来,你且无比查清九歌山中…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隐患。”

    慎老豁然抬首,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位顾家少爷一般,眼底震惊动容。

    虽说他隐隐猜到这位顾少不似表面上那般张狂无度,甚至能够欺瞒所有人的眼睛,经营出属于自己的死士来,他表面看来风流不羁,暗中却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运筹帷幄一面。

    五名安魄强者!

    即便是永安城内的名门贵族之中也不见得能一下子拿出这般底蕴出来吧!

    而他也知道,这样一个世家公子,有着如妖的智慧却也有着相当冷情凉薄的一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顾瑾炎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肯为一个叶陵而这般倾囊施展出自己的势力,就为帮他探九歌山的形势。

    慎老认为,他如今是顾瑾炎的人,自然要对他竭尽忠诚,不愿看着他走向错误的那条道路之上,犹豫片刻后,他终于没能忍住,说道:“顾少,老夫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还望您不要见怪……”

    顾瑾炎眼眸眯了眯,淡淡说道:“既然觉得本少会见怪,那便不必多说了。”

    慎老被这么一句话堵得一滞,随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即便顾少要怪罪,老夫也不得不多言一句……那九歌山属于叶家世子名下产物,虽然叶世子与顾少您关系匪浅,但终究他不姓顾。

    九大世家之间虽然看似和睦,但每一家之间都不会过于深交,有着各自之间有着明确无比的分界线一般,所以老夫觉得顾少您没必要为了叶陵而冒着暴露底牌的危险而多次为他探查九歌山,老夫也相信,即便是九歌山成功恢复可以盛产灵石的状况,那叶世子叶绝不会分一杯羹于少爷您的。”

    顾瑾炎十分有耐心的听着他把话说完,没有打断的意思,他轻轻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这也是好心劝诫之言,本少就不与你追究了,只是……”

    他的眸光忽然一冷:“由于本少之前从未与你说明过此点,也就罢了,今日本少郑重的警告慎老你!叶少的心思,你少妄自揣摩评判!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是。”

    慎老咬了咬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顾瑾炎呵呵一声:“你似乎很不服气?”

    “老夫句句发自肺腑!只是不希望顾少做无用之功……”

    “无用之功?”顾瑾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方才说叶少他不姓顾,你的意思本少明白,你认为他不是自家人,所以不值得倾尽一切的信他……可慎老你不要忘了,我顾家子弟,成千上万,难道就个个可信了吗?

    我的亲二叔,想方设法的设计陷害姐姐,一次八层楼拍卖,因为一件帝蕴玉的事情,他就紧抓着这点说我勾结叶少可以压价找我麻烦不下于百次!

    还有那个顾问寻,即便我警告过他,可他依旧抵不过心中的贪念,引我姐姐回京,这些人…都姓顾,你觉得他们可信?”

    慎老讷讷不语。

    顾瑾炎微微一笑:“知你心中不服,这样吧,不如你我之间打一个赌,如何?”

    慎老疑惑问道:“不知顾少想赌什么?”

    “就堵叶少会不会在九歌山恢复之后,将九歌山的产权分本少一半!”

    慎老心头一颤,道:“少爷您想多了,叶世子可从未承诺过要将九歌山的产权分您一半的。”

    “不管他有没有承诺过,少爷我就问你敢不敢赌。”

    “这有何不敢。”

    这不明摆着顾瑾炎会输得很惨吗?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那九歌山非同小可,一座灵山山脉都可养活一个小国了,他不信有人会将如此大的肥肉分一半给他人。

    慎老看着顾瑾炎说道:“若是老夫赢了如何?若是输了又如何?”

    既然做赌,那便必须有彩头才有意思才是。

    顾瑾炎傲然抬首说道:“若慎老你赢了,你那枚金哨本少便还给你,并且当日帮你杀人诺言依旧,如何?”

    慎老心中又是一震,巨大的惊喜将他冲击得有些反应不及,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有些紧张说道:“那若是老夫输了呢。”

    “若是慎老输了,那便是输了,本少不需要你的任何赌注!”顾瑾炎十分认真的说道。

    慎老深深皱眉,觉得这顾瑾炎虽有智慧手段,却始终还是留有一些少年人的毛病,极爱冲动热血。

    “顾少就对他如此有信心?”

    顾瑾炎负背离去,声音远远传来:“不是有信心,是非常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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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全皇城陷入紧张时刻,大晋天子秦步却是难得的悠闲下来,坐在书房之中与一位黑衣少年对弈棋局。

    他手中端着一杯上好芳华茶,看着对面神情冰冷模样俊美的少年,目光慢慢从他脸上转移到了他的右手手臂上,淡笑道:“万首试马上就要来了,朕怎么见你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在紧张时刻还去找人打架,似乎还受伤不轻。”

    吴婴穿着一身如夜色般暗沉的黑衣,手执黑子,轻轻落了一子后说道:“万首试第一名的位置,不论我受伤与否,都是我的,何必紧张。”

    他的神情平淡道不见任何自信傲然之色,反而更像是在平淡的诉说着一件事实。

    天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轻叹道:“说说看吧,是谁伤了你?”

    吴婴头也未抬,平静答道:“陛下放心,并非他国暗杀者,不过是找上官棠打了一架罢了。”

    他答得随意,却让天子面皮一抽,嘴唇微微翕动,他的面色古怪至极,说道:“那女人,你还是少招惹为妙。”

    他可不想这位刚与他建立起两国盟约的越国皇室天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命丧大晋司运之手。

    吴婴将正在手中把玩的棋子放下,面上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她……我招惹定了!”

    天子心中有些无力,他心不在焉的落了一枚白字,说道:“朕一直很好奇,为何在叶陵受罚雷刑之夜你要落井下石,重伤于他?”

    吴婴淡淡说道:“因为他挡着我的路了。”

    天子笑了笑,语气随意轻松:“他是我晋国世子,伤他之事,发生一次便可以了,若是还有第二次,朕可不管你是不是越国吴婴。”

    吴婴没有再说话,本该出现在他眼中的凶煞之气也出乎意料的并未出现,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案上黑白交错的棋局,安静得有些反常。

    天子主动打破安静,说道:“当然,朕亦是会警告那小子,不会让他主动来招惹你。”

    吴婴似是若有所思,缓缓说道:“既然陛下如此关怀叶陵,为何不将那禁元丹的解药给他,若是他无法参加万首试想必会大失所望吧。”

    天子淡淡一笑,抬起头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大榕树上鸟儿叼着虫食飞向嗷嗷待哺的幼鸟窝中,他面上笑容温煦:“失望总比丢了性命强,这是叶公的希望,亦是朕的希望。”

    吴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暗沉的眸子冷漠不见任何情绪,他淡淡道:“若是我那父皇也如陛下这般关怀晚辈,也不会惨死在我的手中了。”

    天子面上笑容淡去,说道:“在朕面前坦然的说着弑父之语,就不怕引起朕的反感吗?”

    吴婴嗤笑道:“反感我的人有很多,也不多陛下这一个了,只是那样一个昏庸无能的主君不死,我越国如何能够支撑到与陛下合作的那一日,纵然弑父天理难容,可我认为却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对于那位亡故了的越国君主,天子秦步不想过多发表言论,淡淡一笑,继续落子。

    吴婴看着他笑了笑,道:“若是我的父亲能如陛下一般,对我好些,或许在最后一刻,我会不忍心砍下他的头颅,这既值得庆幸又值得可惜,若是我没有杀他,与他在那越国皇宫之中做一对安逸父子,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所以陛下自认为的慈爱让叶陵远离危险试炼,不过是早早的为他营造出了一个温柔的杀局罢了,没有经历过血与剑的历练,他始终无法成长到保护自己的地步。”

    吴婴的目光垂下,看着桌上棋局,扯了扯唇角,说道:“所以……这局棋,是陛下输了……”

    天子无奈的看着已成败局的白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话里话外全是叶家那小子,越国吴婴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的吗?”

    吴婴淡淡应道:“听说上官棠与叶陵关系不错,能与那个女人关系不错的人……”说道这里,少年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笑容:“我自然是十分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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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修行者来说,闭关修炼几日不出已经成了常态,可叶公却十分纳闷,自己那孙子分明一身元力都被禁锢,怎么还能够在那密室之中待上十天之久。

    莫不是在因为自己参加不了万首试而置气?

第四百一十五章:阴雷

    随即转念又是一想,置气便置气吧。

    即便他修为尽在,也没指望他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这样也好,断了他的念想不去躺那?浑水也好。

    叶沉浮已经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情愿余生将就过活,也不愿再让自己的孙子置身于险地之中。

    万首试聚集了各国各派英才,而且在比试之中,是允许生死之斗,只要两方无一人认输,是在比试期间可以杀人的。

    而他又知道他那孙子性子倔得很,从看他与夏运秋战斗重伤回归就能够看出,这小子与他父亲是一个样,喜欢拿命去搏。

    他能够如此反常老实的待在家中,实在是再好不过。

    而就在此刻,叶沉浮不知,天子不知,永安城所有的人都不知。

    在陵天苏的密室之中,结界之内,深埋于他丹田气海之内的瑾元丹寸寸分崩瓦解。

    而那禁锢已久的元力犹如决堤的江流洪波浩然奔涌而出。

    那头玉中凶龙咆哮飞腾,撞破冲从覆盖丹田之上的厚厚冰层,自此畅通无阻,海阔天空。

    陵天苏盘膝坐在地上,十天前地上的所有材料除了帝蕴玉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而帝蕴玉中的那条凶龙此刻却是在他体内为他引导瞬间爆发出来的狂暴元力。

    这次丹田之内储存的元力之浓厚,远超他的想象。

    平日里修炼昊天心经虽积攒下来的一半元力都被那黑心的禁元丹给强行吸收。

    如今那元力与过往十五年所修行的元力叠加融合,竟是无比轻松的直接突破至了凝魂巅峰圆满境界。

    陵天苏禁闭双目,十分贴切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魂凝实到了一个无以附加的程度。

    修炼之大道,先凝魂,后安魄。

    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

    附气之神为魂,附形之灵为魄,魂为阳神,魄为阴神。

    魂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

    如今陵天苏三魂圆满,即为阳神圆满,故而凝魂巅峰圆满。

    世间万物,皆分阴阳,人亦分阴阳两行。

    如今陵天苏阳魂圆满,只需领悟到一丝阴魄之力,便可跨越那道近在迟尺却高不可攀的大门。

    溯一圆滚滚的身子躺在陵天苏身前不远处,看着陵天苏嘿嘿一笑道:“小子,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你了,如今你距离安魄境界,只差一步之遥,那阴魄之力靠的是机缘领悟,不可强求。

    不过不要忘了,顾瑾炎那厮不是送了你一枚锁陨丹吗?只要你在此刻服下那枚锁陨丹,它能够助你感悟到那阴魄之所在,助你一举突破安魄境界!”

    他知道陵天苏十分想参加万首试,而他亦是对那远古试炼之地十分感兴趣。

    他不知那远古试炼之地,可否能够寻到一丝无祁邪的影子以及过往。

    若是故地,他便也能找回当年所遗失的东西了。

    陵天苏听到溯一的声音,微微一笑,摇了摇首。

    在修行破镜关键时刻,他居然还能够面色轻松的开口说话:“不必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那一处阴魄。”

    抱魂守一的双手松开原来的姿势,他双掌平摊,左手之上空无一物。

    右手之上却是磅礴浑厚无比的天地元力凝聚成一团,那元力无色无形,却蕴含着孕育万物的清明载运之气。

    溯一睁大眼珠子,有些不可置信这小子第一次试图破镜,就能够感悟到阴魄之力?

    陵天苏缓缓睁眼,不知何时,他眼中的幽蓝已经尽数褪去,化作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我体内属性繁杂,火炎为阳,雷电为阳,昊天为阳,就连体内那道凶龙皆是为阳。

    而阴者,则是霜雪,我虽日夜养刀,凛冬双叶为阴,但那两把刀始终为外物,我无法做到刀意想通,所以无法感知到刀中的阴。”

    溯一点头道:“不错,我观过你的身体,你又为男儿身,体内的阳神之力占据广泛。

    要想感悟阴神,唯有借助那枚所锁陨丹来领悟外界的阴,方能踏入那个境界。

    小子,如今你已经步入到了一个很玄妙的环境,我劝你不要再过分自信于自己的天赋,继续拒绝服用锁陨丹,而错过了最佳破镜时机。”

    陵天苏没有理会溯一日常的喋喋不休。

    他目光深沉而平静的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体内那一刻金色雷中幼苗微微的颤了颤似是有所感应。

    左手掌心,忽的……裂出一道肃杀气息浓烈的金色雷霆闪电。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溯一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震惊的看着他左手掌心那道闪电。

    半响他才哑着嗓子道:“怎么可能!雷电为阳,亘古不变,可为何这雷……却散发着强烈的阴魄之意!”

    他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颠覆他的时间观。

    溯一说得不错,雷电为阳,亘古不变。

    但是如今他却很贴切的感受到自他体内雷种而诞生的这道雷电,属性确实为阴,这是一道阴雷。

    此雷电虽然通体散发着神圣的金色光芒。

    但与右手孕育生长之力截然不同,这雷电充斥着无尽杀意。

    这也是陵天苏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感知到体内雷种之中的阴魄之力。

    阴主杀,阳主生。

    常乘天清明之气,御持万民生死之命。

    这的确很匪夷所思,但多亏了这阴雷,让他省下了一枚珍贵的锁陨丹。

    不再多想,陵天苏神情认真专注,双手慢慢合拢归一。

    溯一无言的张了张嘴,看着他阴阳归一,魂魄归一。

    阴阳魂魄既定,却又随时而变迁,统领二物,相互作用,运化万千。

    凝魂圆满,安魄初成。

    如此轻易简单的……就成了?

    溯一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双掌上的阴阳变化尽数淡去。

    而丹田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冰封的丹田气海已经尽数溶解,

    那万里重冰溶解化作磅礴的力量归元入海,而原本被昊天心经打通的二十五道气窍则是变化成了惊人的五十道。

    那五十道金色气窍如同五十道支流汇聚在去丹田气海附近,循循不息的流淌运作。

    感受到了体内强烈的变化,陵天苏胸膛下一直平缓跳跃的心脏这才后知后觉般的如擂鼓一般疯狂的跳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捂着胸口用以平复胸膛之下那颗疯狂悸动的心。

    他转头看着溯一,说道:“我安魄了。”

    不仅成功安魄了,就连之前被鬼婴咬下的一口神魂如今也已经完全补足回来。

    身体内部那种总缺一块的感觉也终于不复存在了。

    溯一震惊呆愣办响,说道:“我看到了。”

    陵天苏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说道:“方才我在破镜时刻,回想起了一段记忆。”

    溯一问道:“什么记忆。”

    “关于我体内的混沌雷霜,我想起来是谁遗留在我体内的了。”陵天苏的面色微微有些沉重。

    “谁?”

    “越国吴婴!”

    溯一两条浓粗的眉毛皱起:“你是说伤了月儿的那个小鬼?他怎会持有混沌雷霜这等神物?”

    陵天苏说道:“那夜我在宫中身受雷鞭之刑,在意识即将昏迷之际,有人在我背后打下一道雷霆闪电的那人是吴婴。

    当初在骆轻衣为我疗伤之时,我以为体内的雷霆之力都已经尽数拔出,却不曾想,还留有了这么一道混沌雷霜在我体内。”

    说到这里,陵天苏面上泛起一道冷笑,说道:“这算不算是吴婴作茧自缚,无意识的成就了我开启雷种,突破安魄境界呢?”

    溯一吧唧了一下嘴巴,说道:“看来那小子是来者不善了啊。”

    (ps:昨天老婆本都拿出来了冲榜了,本想着熬夜码字,实在撑不住,两点多睡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虚境空间

    陵天苏想了想,说道:“关于那个吴婴,坊间有很多他的传闻,我曾经也与溯一你说过。”

    溯一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说道:“不错,你同我说过,他是什么什么鬼婴转世,我也与你说过,此点根本不可能成立,鬼婴是没有前世来生的。”

    “不错,你说他是中了鬼婴之毒所以才会变得残忍嗜杀,而鬼婴为鬼物,属性为阴,所以我便想着,会不会是吴婴中了鬼婴之毒的影响,所以导致了体内的混沌雷霜产生了阴阳易位。”

    溯一沉思片刻,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若非如此,不然这阴雷实在是难以说通。”

    陵天苏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浑身骨骼咔嚓作响,说道:“行了,既然已经突破,那便是时候出关了,今日是万首试开启的日子,我十分期待。”

    溯一很熟练的一个鲤鱼打挺。

    肥胖的身子就像一个大肉球一样从地上弹起来,爪子一挥,道元结界直接散去,随着身子一晃便消失在了九重鸣幻铃内。

    只听到他进入铃铛前说道:“折腾了我十日,接下来我要好好开启雷层,如今你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没什么事就不要叫我出来了。”

    陵天苏微微一笑,没有着急现在就离开,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龙鳞片。

    这枚手掌大的薄薄鳞片一如既往的美丽清透。

    不过如今龙鳞之中那无数条如细水流动的美妙轨迹再也无法动摇他的道心,他亦不会因为龙鳞中的玄妙而沉沦。

    一指虚点而出,萦绕在鳞片周围的青色流光再度变得极为缓慢下来,学着那日动作,他再次勾动了自己的手指。

    这次不再如上次那般艰难沉重,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一连勾动出九条细若游丝的青光吸纳至体内。

    那九条青光似缩小了无数倍的青龙一般,首尾相接,在他体内周天运转。

    虽然力量依旧狂暴,但以他如今的实力,却是不再那般难以驾驭,他小心引导着那九条青光。

    半柱香时间过去,那九条青光已经全然化作无数流萤,滋润强大着他的肉身。

    全部炼化之后,陵天苏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之上,包括脸颊甚至是眼球,都覆盖上了一层青光鳞片。

    比起当日炼化一条青光时,模样已然凝视了十倍不止,不再是若隐若现,浅不可见的模样了。

    做完了这些,他小心的将龙鳞收好,将身体肌肤上的青光鳞片隐去。

    又取出青木药鼎,露出一个坏笑,三两下炼制出了三枚假丹。

    这三枚假丹,不论是从外表还是气息上观去,都与顾瑾炎赠与他的那枚锁陨丹别无他致。

    他嘿嘿一笑,十分满意的将三枚丹药收入怀中放好。

    月儿那个小腹黑,从小就教给过他一个受用终身的道理。

    只有扮猪,才能吃虎……

    出了密室又出了房间。

    抬首看着天际?s朦的朝晖,打了一盆冷水简单的将脸手清洗一番后便朝外走去。

    而然还未等他双脚跨出府门,就听到叶沉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一大早的,是要去哪?”

    陵天苏无奈转身,冲着面前这位老人行礼说道:“爷爷早,今日是万首试开启的日子,孙子想去凑凑热闹。”

    叶沉浮皱眉说道:“有什么热闹好凑的,如今你毫无修为,即便上场也是自取其辱,不如在家好好念书修身养性,待到陛下气消了,爷爷自会入宫想陛下请求破解禁元丹的解药,还你修为。”

    如今陵天苏已是安魄境界,又有幻杀术的辅助,可将一身修为尽数收敛,从外人看去,就如同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一般。

    若他不刻意暴露修为,他人很难发现他的真实修为,叶沉浮自然也看不出来。

    陵天苏心中好笑,自然是不信他爷爷的这套说辞。

    他如何不知叶沉浮心中所想。

    他害怕自己在万首试这样重大的日子里在惹下祸事,引来祸端,所以刻意不让他参加万首试。

    至于那禁元丹的解药,他相信。

    叶沉浮与陛下之间,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自然不会轻易的给他破丹解药。

    当然,陵天苏知道叶沉浮并无恶意,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但是他却不想这么安逸的活在他人的庇佑之下。

    陵天苏心思一转,面上挂着一个委屈的神情,说道:“孙儿如今已经如普通人一般,一丝元力都调动运转不了,如何还能想着去参加那群英荟萃的万首盛试。

    不过是心中实在不甘,想着这可是十年一度的九州盛会,即便无法独领风骚,也想着能够去见识各国人杰与实力也是极好的。即便这样,爷爷也不许吗?”

    叶沉浮面色一僵,心中顿时升起一道愧疚之感。

    暗想万首试是少年们的盛试,年轻气盛的他们,哪个不想一展风采,大显锋芒,更何况今年比起往年多了一个致命的诱惑。

    那便是成为剑神弟子的一个机会。

    他虽有能力帮孙子寻来破丹解药,但比起这场盛世热闹,他更愿意让自己的孙子置身于清水安全之中。

    不过他不去参加比斗,只是看看热闹长长见识这也倒没什么。

    叶沉浮还不至于对自己的孙子要苛刻到这种地步。

    他呵呵一笑,笑容和蔼:“既然如此,你想去便去,要不要我叫轻衣陪你一块去。”

    “不用,不用,孙儿一个人还自在些,就不必派人跟着了。”陵天苏连忙拒绝。

    骆轻衣太严肃古板,简直就是一个年轻女版的叶沉浮,由她跟着,免不了要束手束脚一番了。

    叶沉浮捋着胡须想着,这小子怕又是要去找顾家那混账玩意儿,不过也随他吧。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在台上战得酣畅淋漓他却只能远远观望,想必心中极为不适。

    身边有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在旁安慰也可行。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

    叶沉浮不喜热闹,今日试会不需他操持主办,他也乐得清闲,便由自家孙儿去了,他自个儿转身就去书房看书去了。

    …………

    大晋万首试的开启之地,是由当年星父大人王渊一剑斩出的虚境空间之中。

    那一剑与陵天苏九重鸣幻铃内被无祁邪一剑斩出的空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唯一的区别在于,王渊斩出的空间是在人间。

    而无祁邪斩出的空间,却是在小千界宝之中。

    空间叠空间,其难度自然是比星父王渊那一剑要玄奥百倍不止。

    当然,星父王渊那一剑,硬生生的斩出了千里之阔,足以让当今世人动容!

    虚境空间之中,有着星父王渊遗留下来的珍贵剑意。

    所以永安城的贵人们,就将那一片广阔空间内打造出了楼宇大殿,洞府湖庭。

    更有不少永安城中的贵家子弟如今其中历练,感悟王渊剑意,只要机缘降临,感悟道一丝剑意,便足以另这些年轻人们受益终身。

    但由于今日这个十年一度的特殊日子到来,虚境空间之中便不再仅仅成了历练之地,而是迎来万首试开启的神圣之地。

    虚镜空间的入口是一道无极剑阵,阵口之外有几十名名实力不俗的大晋军官守着,摆有十张简易的木桌。

    木桌之后,有着不少修行者排队等候。

    在一张桌前坐着的居然还是陵天苏的一位熟人,贺家那名小军官贺梭。

    他腰间配有一把晋**官专属的军刀,坐在椅子上,神情认真专研,提笔记载参试者的信息。

    确认无误后,再从静放在手边的木匣中取出一块玉牌,玉牌之上雕刻有相应的数字。

    他将玉牌递给记载好了信息的人后,身后十几名军官才放行让他进入虚镜空间之中。

第四百一十七章:星父王渊

    陵天苏站在人群后方,看到有一名天圆学院的学子手持玉牌,玉牌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当他走近剑阵之中,那万千剑意却好似感悟到什么一般,极有规则飞掠的剑意易位绕开他的身体。

    那位学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穿过剑阵,消失在虚镜空间的入口处。

    陵天苏大感神奇,觉得那剑阵神奇,亦觉得那玉牌神奇。

    便拍了拍身前排队的少年肩膀,客气问道:“仁兄请问一下,那剑阵与玉牌是何来历,竟是如此玄妙神奇。”

    那名少年一身赤色红袍,胸口上锈有蜀国神霄门的标记。

    他背负一把比他人还要高大的狂刀,转身看了一眼陵天苏,朝他客气一笑。

    “这位兄弟是第一次参加万首试吧,你家长辈没与你说吗?大晋历来的万首试都是在星父王渊大人剑斩出的空间内举行。

    而那虚镜空间却不是随意能够进入的,护在入口处的那道无极剑阵,也是星父大人王渊亲手所建。

    若无大晋官府之中特意打制而成的那枚玉牌佩戴在身,直接徒步迈入这无极剑阵之中,恐怕你就算堪比海岩族那恐怖变态的肉身也会变得体无完肤。”

    这少年虽然出自蜀国,但对于晋国的星父王渊。

    他面上丝毫不吝啬的表露这对这位大人的至高尊重与崇拜。

    作为大晋一员的陵天苏,自然也听说过星父王渊的大名。

    星父王渊,古今最令人钦佩惊世人物,即便是当朝国师也难以压下此人锋芒。

    因为那王渊并非生来就是惊才绝艳的天才。

    他是一介凡体,毫无修炼资质,生来无法凝聚丹田气海。

    他少年时代,世人都称他为被神明遗弃之人。

    因为在他的丹田之中,空空荡荡,无法吸纳一丝天地元力。

    寻常无法修炼的凡人丹田之内是一滩死海,若是遇到机缘,服用夺天造化的天材异宝,便可将那滩死海化作活海远转修行。

    而他既是遗弃之人,自然他的修行之路可谓是艰难到连迈出第一步的希望都渺茫看不见。

    无人知道他是如何踏上修行之路,改命成功。

    世人只知道这位王渊大人靠着一己之力,诛杀了一名九重天上的神明,却依旧安然无恙,度过了无数岁月与征伐。

    他在大晋国土之上落地生根,一手创建了生死道门,其手下门徒无数,遍布八方。

    即便是晋国九大世家中的子弟也有不少信奉星父的狂热分子,脱了家徽家服,也要奋不顾身的入那生死道门,成为万千门徒之一。

    据说就连如今罗生门的门主夜无眠也是他当初门下门徒之一,而罗生门也不过是生死道门的一个分支罢了。

    这般荣耀与辉煌,也只有当年万宗起源的道源宗才能有此底蕴和让世人为之痴迷疯狂的能力。

    但道源宗已然被国师一举覆灭,如今生死道门就成了唯一一个可以颠覆一个大国存在的宗派。

    好在星父王渊,心系大晋,主动归于朝廷,心向陛下。

    在朝堂之中挂了一个星父的职位,这才得以让天子的不安而安稳下来。

    对于这等人物,即便是陵天苏自然也是无比佩服。

    他冲前身神霄门的少年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感谢仁兄解惑。”

    那少年性格也是也为爽朗,他笑了笑:“无妨,我这也是听我师兄说的。”

    随着前方人流的前进,不少人领了玉牌消失在剑阵入口处。

    很快就轮到了那神霄门的少年弟子,他报上自己的身份与宗门,取出宗门信物递交给桌前的军官。

    确认无误后,他领过属于自己的那一枚玉牌朝身后的陵天苏招了招手。

    “小兄弟,那我就先进去了,助你好运。”

    陵天苏点头笑道:“嗯,也祝你好运。”

    陵天苏走近桌台,对面那表情一直认真严肃的年轻军官突然有**份的惊呼一声。

    他看着陵天苏神情有些激动:“世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陵天苏微微一笑,道:“我看到他们都要确认身份后,再能领玉牌入场,不过我的身份你也清楚,就不用一一核对了吧。”

    贺梭挠头苦涩笑道:“世子您也要参试?可是……”

    他实在不好明说你中了禁元丹,即便是参试也无法争取到一个好名额的。

    陵天苏笑道:“难得的盛典,我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见识各国名人罢了。”

    “原来是这样……”

    贺梭十分同情的看了一眼错过万首试的叶家世子。

    然后从木匣中取出一块玉佩交到他手上,说道:“这玉牌您收好,虽然您不参加大试,但还会有很多地方要用到这玉牌的。”

    陵天苏结果玉牌,看着上头明显是被炼器符笔雕刻出来的一串识别数字:乙九十九。

    想必这玉牌上的数字是为了方便倒是入试中比斗的吧。

    每一个人,有着专属的数字,只是不知哪一个数字会走到最后。

    他将那玉牌挂在腰间,与贺梭简单道别后边朝着无极剑阵中走去。

    剑阵中的剑意犀利强大,但就当它们即将触及陵天苏的衣袍时,又会自行绕开。

    剑阵中的空间也十分宽广,若是无人指引,根本不知该行往何方。

    但是当你入了这剑阵之中后,你便会发现,有一把剑在你前方,牵引着你前进。

    陵天苏跟着那把虚影长剑行走前进,直至那把长剑消失,他脚踏的大地化作青石铺就的道路。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观望台,观望台的中心则是一个巨大的比试台,那比试台有些类似于凹陷下去的巨大盆地,而比试台四周则设有高耸的石墙,四四方方,将比试台围得严严实实。

    而那比试台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望归台。

    而在高墙之后则是比高墙更高的观望台,显然是为了九州各国来者而建,十分方便观赏万首试的比斗情况。

    而在观望台外,则是茫茫黄沙大地,这里是星父王渊大人一剑劈斩出来的空间。

    而这观望台与比试台是由大晋内部人员特意打造出来,用于万首试。

    对于这一点,星父大人没有任何异议。

    陵天苏走在通往观望台的通道之上,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人群。

    各方宗门弟子,有男有女,大晋九大世家的弟子他能够一眼在其中认出来。

    甚至连之前在路送房与他起过冲突的何修图之子何世明也来了,带着灭离宗的弟子表情严肃的进入场内。

    至于他国的修行者,陵天苏接触得少,一时倒也难以分辨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肩膀被人一拍,就听到一个熟悉带着惊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叶少!我就知道你今日肯定要来凑这一场热闹的,哈哈!”

    陵天苏转身看着一身蓝衣细花纹底锦服打扮的顾瑾炎。

    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

    一头黑发被一枚玉冠一丝不苟的束起,显然这厮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更让人眉头挑起的是,这货今日参试并未带家仆,而是怀中搂着一名娇柔秀美的女子。

    这女子陵天苏从未见过,不是锦翠儿,也不是影沫,如此想来,只能是新欢了。

    不过让陵天苏觉得奇怪的是,顾少这位新欢怎么看他的眼神带着几丝幽怨的味道?

    错觉吧……

    看着打扮的活像一个衣冠禽兽的顾瑾言,陵天苏有些无奈道:“今天是来参加万首试的,你打扮得这么招摇做什么?”

    顾瑾炎嘿嘿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女子,爪子十分不安分的从她腰间下挪几分,在她那娇臀上很不客气的重重一捏。

    许是力道太重,捏得女子眉头直蹙,模样可怜兮兮的。

    (ps:万首试开启了,北北会加快节奏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祭天

    顾瑾炎一遍不安分的吃着怀中女子的豆腐,一边说道:“本少爷猎美无数,胸有大志,怎会为了参加万首试而精心打扮,今日来,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陵天苏皮笑肉不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口中所谓的目的是为了来泡妞?”

    “聪明,本少正有此意,万首试群英汇集,天下不知多少修行美人儿也会在此出现,本少怎能不在这种重要时刻发挥发挥我那帅气的模样,挺拔的身姿,傲然的气息。”

    陵天苏面无表情道:“当你在揉着一个姑娘屁股说着这种话的时候,你口中的帅气、挺拔、傲然已经全然不复存在,有的……只剩下猥琐了。”

    顾瑾炎哈哈大笑,不引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情趣,叶少你这黄毛小子不懂……

    对了,来跟你介绍一下,我想你也是忘记了的,她呢,是听雨轩的水映月,那夜你醉酒,生生的将她给甩到了本少的怀中,这份成人之美的心,本少十分欣喜啊,哈哈哈!!!”

    陵天苏大汗,难怪这女子看他的眼神如此幽怨了。

    他干咳一声,懒得再跟他扯这些尴尬往事。

    “行了,咱们也进去找个位子凑凑热闹吧。”

    顾瑾炎胸膛一抬,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哥们我像是那么没有规划的人吧,咱们是什么身份,怎能随便找个位置,本少早就在前几日占了一个好地儿,跟我来。”

    陵天苏失笑摇首,暗道这大少爷的气派可真不是盖的,不过这样却是行事也方便不少。

    因为顾瑾炎口中的好地儿的确是一个好地方,观望台上,皆为露天设立。

    而只有顾瑾炎这厮,单独在最高的观望台上,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几天功夫居然建了一个十分奢华招摇的凉亭。

    其中瓜果点心,便床太师椅都应有尽有。

    更过分的是,这货居然还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一个地儿,即便是躺在便床上头,也能清晰的看到比试台上的情景。

    陵天苏与顾瑾炎坐在凉亭之中,看着巨大的比试台上。

    几个巫师男女围着台中央一刻青铜巨鼎,各自穿着彩服,手持长剑,周身环佩,随后翩翩起舞。

    他们虔诚肃穆,鼓乐齐鸣,气氛隆重,营造出了一种庄严的氛围。

    她们双手摊开,张望天空,神情庄重神圣,口中大声念道。

    “吉日兮辰良,穆将瑜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盍将把兮兰籍,奠桂酒兮椒浆。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竽瑟齐鸣,声势震天轰响,处处洋溢着浓厚的庄严之意。

    而此刻顾瑾炎那个大煞风景之徒,却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凉亭便床之上,抱着美人差点就没宽衣解带白日 宣 淫了。

    他这副模样自然是引来众人咬牙切齿的鄙夷目光。

    而顾瑾炎是何等脸皮之厚,揽着美人香肩,拨弄着美人脸庞,一脸春意。

    而陵天苏似是早已对他这副模样习以为常,目光落在比试台上,搬了一张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心中却在计算这世间何时大试才能开始。

    要说凉亭三人中最为别扭的当为那位水映月莫属了。

    她本有意与叶家世子亲近,却阴差阳错了成了顾瑾炎的人。

    如今却还要当着这位叶家世子的面以及在万首试这么神圣重大的日子里与顾瑾炎没羞没臊的鸳鸯交颈,她简直快要无地自容了。

    陵天苏饮了一口茶水,问道:“顾少,场内为何会有巫师起舞啊?”

    顾瑾炎停下手中调戏动作,解释说道:“历年来都是如此,万首试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盛典,与祭天大典同样重要。

    所以在开启万首试前,都会有巫师男女来恭敬膜拜,肃穆顶礼上苍,耐心等着吧,这祭祀典礼估摸着还要一个时辰呢。”

    陵天苏摸了摸鼻子,转头看着顾瑾炎说道:“你别在那躺着了,今天各国人才很多,但是大多我都不认识,你过来给我介绍介绍。”

    顾瑾炎挑了挑眉,然后推开身边女子,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成,那本少就与你说道说道。”

    他伸手指向某个方位,面上尽是兴致勃勃之色:“那一堆呢……是合欢宗弟子,合欢老祖的名声太臭啦,本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那老家伙的一条马腿。

    他可没少干淫 人妻女的龌龊事,所以极少出山门,忽而这次参加万首试,则是他的弟子苏邪带领。”

    那方多为穿着艳红衣衫,姿态曼妙,模样媚悦流俗的女子。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展展,媚态尽显,一双双妩媚的眼睛有几分像狼捕捉猎物一般。

    扫视着场内其他各方势力中的少年才俊,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

    在她们中央,却是正襟坐着一名少女,与周围同宗弟子衣色不同。

    她一拢白衣,低垂着眼脸,眉目转盼却含着朦胧,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带着一丝恬静,偶尔抬起的头,不禁让人呼吸一紧,好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

    陵天苏看清那女子面容,面色微变。

    一时之间,而那女子似乎感应到什么,侧首以望,瞧见凉亭之中那双幽蓝眸子。

    顿时……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陵天苏额角肌肤下的青筋极为不明显的一跳,然后面色十分自然的低下头去饮茶,不再多看。

    苏邪那小妖女果然来了,上次在溪水之中并未与她正面交过手,也不知她实力如何。

    不过看她的模样也不过十六岁左右,居然能够带领众多弟子,想必也是一名天赋极佳的修行者吧。

    顾瑾炎眼珠子一转,他是花丛老手,堪比妖孽。

    虽然陵天苏掩饰极好,但他仍旧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喂,我说叶少,你方才看合欢宗那位白衣姑娘做什么。”

    陵天苏心中苦笑,暗道这顾瑾炎好可怕的眼力见。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平静看着她道:“我看她自然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且衣服的颜色也与其他合欢宗弟子不同,所以便多看了几眼。”

    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显然让顾瑾炎接受了。

    他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合欢宗的女弟子们,个个塞天仙,而这一位却比其她弟子的容貌更胜一层楼,不错不错,少爷我心动了。”

    陵天苏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你能不能不要怀中抱着一个姑娘还要说这种浑话,虽然我与你关系很好,但是我听了很想打人你知道吗?”

    水映月幽怨的视线不断在二者之间徘徊来回。

    顾瑾炎嘿嘿一笑,眼珠子一转,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又指了一个方位说道:“那个,那个高挑风雅的身影你看到没?”

    陵天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他口中那位高挑风雅的身影,是一个模样极佳的青年男子。

    此刻他正背负一把白色长剑,正与身边一位女子侧首交谈。

    “他是?”

    顾瑾炎神情陡然一肃,说道:“水月洞湖湖主,双容公子,你不认识?”

    陵天苏眉宇渐渐深沉,他隐隐猜到什么,目光冷了下来:“他就是双容?”

    顾瑾炎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心情,沉声道:“那夜月儿姑娘被吴婴追杀的事你应该清楚,那夜除了我意外路过出手相助意外,这双容公子突然出现,态度十分强硬的维护月儿,甚至不惜得罪吴婴。”

第四百一十九章:天才遍地走

    听到这么说,陵天苏的眉头依旧未放松:“但是月儿对他的态度,我想应该是很冷淡的吧?”

    “何止是一个冷淡能形容的,那面上的神情都可以用厌恶来形容了。

    不过看在这小子救了你的人份上,我给他支了两招,让他去你王府门口死缠烂打的。

    不过看你显然是第一次见他,这双容公子怕是一次都没去吧。”

    陵天苏神色淡淡的看着那边双容公子与他身边的女子,眼神含着冰渣子一般。

    “自己的恋人在侧,这位清高的双容公子,有怎会去做那等子有**份的事。”

    顾瑾炎顿时听懂了他的意思,会心笑道:“也是,他身边的那女子名叫李依依,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可谓是青梅竹马之交,从小便定下了亲事的那种,两人感情甚笃,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成亲?”

    陵天苏对于他们两为何迟迟不成亲的事情不感一点兴趣,偏头神色微冷道:“以后关于此人的消息,还请顾少告知于我,全部!”

    顾瑾炎一愣,随即笑道:“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消息。”

    陵天苏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发言。

    “那双容公子今年是特意来永安参加万首试的,而他家中母亲也是十分支持,只是就在前些日子,他的母亲旧疾突发,从江南传来消息,说是多年前的瘟毒发作了,急招双容归家。”

    陵天苏想了想,说道:“所以那日八层楼拍卖会,这双容公子拍下白玉归珑涎实际上是为了祛除他母亲体内的瘟毒?”

    顾瑾炎点头:“不错,这双容可是出了名的孝子,他母亲重病,他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将那白玉归珑涎给送回至了江南。

    可他却依旧固执的要参加万首试,这倒是一件奇事,若是换做了以往,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要第一时间赶回水月洞湖才是吧。”

    陵天苏想了想,说道:“或许他在这万首试中,有他想得到的东西。”

    顾瑾炎问道:“你是说剑神弟子名额?”

    如此一想,也唯有那致命天大的诱惑力足以动人心魄,改变一个人的心智了。

    陵天苏双目平静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说起吴婴,我还从未见过他本人,顾少,你给指指,在场的哪一位是吴婴?”

    顾瑾炎单手托腮,目光来回巡视:“唔……还没看到那家伙,吴婴素来不喜人多的地方,想来即便参试,也是躲在哪个阴暗角落里吧?”

    陵天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东方的初阳冉冉入云汉,祭祀也接近尾声,巫师男女顶礼上苍完毕,便拖着宽大彩衣,赤足离开场地。

    随着比试台上那个青铜巨鼎翁然一颤,鼎身散发出青色光芒。

    台面上的白石大地顿时以鼎为中心,分裂出几道如利剑劈开的切口。

    切口横竖阡陌,将诺达一个比试台切割出整整十六个比试台。

    切口边缘升腾起冲天光幕,光幕升起瞬间,顿时引来四周惊叹之声。

    那光幕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结界光幕,在光幕之中,更是蕴含流动着无数幻色古老符文。

    一道道符文犹如雨幕一般,逆天而起,将如广野平原一般宽阔的比试台硬生生的切割成了十六个比斗场。

    想来也是,若是只有一个偌大的比试台,九州各路修行者一场一场的比试,还真不知道比到猴年马月去。

    数十道光幕之中,迎来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

    他一袭绛紫蟒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戴着朝冠,昂首挺胸神情漠然严肃,五官僵硬不苟言笑,生冷的面容带着皇家威严,给人一种无穷的压迫感。

    他立与鼎前,目光默然平视,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威严开口。

    “万首试!开启!”

    随着中年男子的声音落实,台上两侧锣鼓声震天响起。

    陵天苏的腰间玉牌微微散发着灼热之意。

    他低头一看,只见玉牌之上投影出三十二道数字,两道数字分为一组,呈现的对数恰好与台面的场数一致,为十六组。

    顾瑾炎亦是拿着自己的玉牌粗略的看了看,对陵天苏解释说道:“这玉牌上的字数叶少你也看到了,若是在这一组数字之中出现了你玉牌上的数字,那就证明该你上场表演了。

    这玉牌是星父大人王渊以玄衍之术创造而成,其中规律轨迹不可寻,无人能够做手脚,只能够碰运气来匹配对手,所以说,万首试是一场很公平的比试。”

    陵天苏点了点头,他的数字为乙九十九,并未出现在这第一场比试之中,他问道:“顾少你数字是多少。”

    “丁三十三,很幸运,没有出现在第一轮的数字中。”

    陵天苏笑了笑,背舒服的靠在太师椅的软垫上,问道:“台上那中年男子是谁,看着像皇家的人。”

    顾瑾炎趴在便床上,让水映月为他捏着肩膀,他很是舒服的呻吟一声。

    然后为他解释道:“陛下的亲弟弟,平阳王秦不破,他可是个人物,深得先帝喜爱。

    当初先帝可是十分看好他,甚至意图打破多年来的传统,将皇位传给身为弟弟的平阳王。

    若不是有你爷爷与你父亲的大力扶持,或许如今坐在这龙椅之上的,就不是如今的天子喽……”

    顾瑾炎素来口无禁忌这点,陵天苏是知晓的,只是不曾想这货能够口无遮拦到这种狂妄地步。

    在这种时刻,对于大晋皇家之事也能够款款而谈,陵天苏深感佩服。

    广阔比试台四周的高耸犹如城墙一般的墙壁开启四道大门。

    有人缓缓从大门行出,他们根据玉牌上的指示,穿过符幕,来到属于自己的比试场上。

    虽然多数人不认识,但陵天苏却看到方才与他一起排队等候的那位神霄门少年弟子。

    他背负一把宽大长刀,站在台上目光灼热的看着对手。

    少年人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战意与激动,身后的刀也随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而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挣脱刀鞘痛快一战。

    他看着对面那名身材伟岸的对手,拱手行礼道:“蜀国神霄门弟子,严权,还请赐教!”

    顾瑾炎看了一眼陵天苏,问道:“你认识他啊?”

    陵天苏摇了摇首道:“不算认识,在入这里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顾瑾炎将目光投去那方场地的少年身上,随意的扫了一眼,道:“神霄门的人,身上的战意倒是十分纯粹浓厚,有着少年人的澎湃,资质也不错,显然是初入江湖的第一站,你瞧他眼中的那股子热血劲儿,可惜啊……”

    听到顾瑾炎略带感慨的语气,陵天苏投去好奇的目光说道:“可惜什么?”

    顾瑾炎抬手指了指台上那神霄门少年弟子对面而立的对手。

    他是一个年岁莫约十八左右的少年,但生得却是异常伟岸魁梧,脸颊冷酷而成熟,挺拨傲岸的身躯使得更让他有让无数少女心动的男性气息。

    同样背负了一把刀,相较于神霄门的刀,他的刀无鞘背负,显得更加霸气威严。

    对于严权的礼貌赐教,他微微闭起眼睛,态度轻慢失礼。

    伟岸身躯下的骄傲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展露给对手。

    “神霄门的小子很倒霉,初出茅庐的第一战就遇到赫连家的人,这位还不是赫连家的普通人,而是永安城公认的天才,赫连乾。”

    陵天苏挑了挑眉,说道:“这世间哪来这么多天才,夏运秋是天才,你姐姐是天才,顾少你自己有时候也夸自己是天才,怎么如今天才都这么不值钱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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