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祸起
北疆严寒,终年风雪不绝,纵有万顷妖血洗沸战场,也难抵无尽万里连绵大雪刺骨的冰寒。
牧菁雪心疼娘亲受不住外界的风寒,早早将她扶回本族之中。
殿屋之中,地龙烧得正旺,牧雅诗刚一坐下,喉头就微微发紧起来,她嗓心里一阵甜痒,压着眉宇间的那丝藏不住的阴戾,头一歪,便吐出一口墨汁般的乌血来。
终究是快要走到油尽灯枯那一步了。
她本因心中那抹不放心女儿的执念一直强撑着的身体,今日在与陵天苏一番旁敲侧击的对话中,也是感受到了对方温润有礼外表下,懒得掩藏的冰冷心思。
牧雅诗心机极重,如何看不出他话中所藏真意。
那一瞬,牧雅诗平静婉约的神态下,可谓是山崩海啸,心情天翻地覆。
牧菁雪被她这副样子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忙取出随身的疗养她伤势的丹药喂入她的口中。
牧雅诗一巴掌将她手中的瓷瓶丹药挥打在地上,眼中的吞人骨髓的阴狠戾气终是藏不住了。
牧菁雪被她这模样吓得浑身一抖,药掉在地上了也不敢去捡,但又实在担忧心疼娘亲的身体状况,她泪眼朦胧地附身趴在牧雅诗的膝盖间,声音柔顺又是乖巧:“娘亲,女儿知晓娘亲近来身子是愈发地不好了,娘亲再如何烦闷也莫要那自己的身子置气啊。”
看着女儿膝下承欢乖巧的模样,牧雅诗一时只觉凄入肝脾,悲入脏腑,她知晓自己方才的模样定是吓到了她,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弯腰扶起女儿,可是笼罩在眉眼间的阴云却是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一边拭去女儿眼角的泪痕,一边低声说道:“菁雪,你知不知晓,你我母女二人,气数将近啊。”
牧菁雪没能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思。
什么叫母女二人气数将近?
她一来是知晓娘亲为她谋划许多,身子日下西山,气数不多这的确是事实,可她分明是要继承九尾天狐血脉之地的伟大妖灵,她璀璨的人生才将将开启,怎么就说气数到头了呢?
牧菁雪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娘亲,是不是今日战争的血腥吓到你了,让你一时失智,陵哥哥他固然手段是杀伐狠决了些,我瞧他杀人心里也是害怕,可是陵哥哥心中是有我的,如今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自是百般疼爱怜惜,陵哥哥对于身边人,尽是竭尽维护,他不会害了女儿的。”
见自家女儿完全不开窍,牧雅诗气得几乎快要窒息过去。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便愈发感觉到了那少年并非池中之物,他有城府,有心机,对于心爱之人亦是用情至深,可他偏生又并非是心中只有情爱失了理智的庸俗男儿。
她生出来的女儿是何德行,牧雅诗自是再清楚不过。
陵天苏身边皆是人间绝色,牧菁雪姿色在狐族之中也只属于中上之乘,大小又寄养在了旁处,骨子里难免透着几分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又如何能够无缘入得了他的眼。
牧雅诗相信世间男儿多好美色,那陵天苏光是此时身边便随着两名女子,他若图个新鲜,对牧菁雪又那几分念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若是按菁雪口中所说的‘身边人’‘竭力维护’,那自是在自欺欺人。
如今细想下来,那样一个精明睿智的人,又怎会忽然让别的女子怀上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牧雅诗闭上眼睛,语气无不凝重肃穆:“菁雪,你告诉为娘,你是否早已将为娘为你谋划的那一切,都告诉了陵天苏?”
牧菁雪浑身一震,不知为何娘亲怎么突然就看破了真相,她嗫喏半天,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副模样,牧雅诗不必听她说出答案也已经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多年盘算,艰辛的牢狱之苦,就连老族长为了她都悲壮牺牲,这一切都抵不过那小儿的几句蛊惑之言,就叫她将自己的亲人,所有的身家性命尽数全盘托出。
牧雅诗无比心累,饶是她是她的生身骨肉,心中也难免起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恨意。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空洞幽邃地看着女儿,声音近乎残忍地打破她的美梦:“一个人再蠢也会有一个限度,更莫说你是一只狡兔三窟的狐狸,且不说牧子忧早年便与他定下情意,就说这南北两族的生死血仇,他都能冷静对待,放过族中无辜妇孺,诚诚恳恳地换牧连焯为一声岳丈大人,你以为这些都是因为谁?”
牧菁雪面色血色大褪,惨白惨白:“可是……他说过,他与她只是……”
“只是什么?”牧雅诗冷漠打断她的无知幻想:“单说方才你用那般毫无遮掩充满敌意的目光瞪那孽畜,那小子都想方设法地将你目光吸引转移,你就如何看不出其实她早已是他宠进骨子里的千好万好的人。”
牧菁雪面色苍白,手抚小腹:“这不可能……”
牧雅诗声音愈发凛冽,正因凛冽才更显绝望寒凉:“你将我们谋害牧子忧,算计她孩儿,夺她血脉的种种,尽数告知陵天苏,你觉得——要怎样的圣人才会恩准你一个与他的孩子!!!”
牧菁雪如大梦初醒,脑子“哄”的一声炸开了,她一下绷不住,绝望大哭起来。
如果腹中孩子不是他的,那又该是谁的?
如果那夜之人不是他,那又该是谁?
他竟然如此狠心!
她对他一片痴心,他竟然狠心叫让他人男子来将她摧毁糟蹋!
牧菁雪前一刻心中是怎样的浓情蜜意,此刻便是如何的绝望恶心,一想到腹中那孩子不知是谁的野种,她心中的屈辱恨意便是无边泛滥起来。
牧雅诗眼神愈发薄凉,她扶起哭泣不止的女儿,摸了摸她的脑袋,绷着嗓音道:“这有何好哭的,若他陵天苏当真只是为了羞辱于你,我们当还应感庆幸才是,至少那样你还能够留下一命,只可惜,你肚子里揣着的可并非是一块肉,而是一道催命符。”
牧菁雪陡然意识到事实远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浑身僵硬道:“什……什么意思?”
牧雅诗冷冷吐出几个字,道:“是幻杀术。”
牧菁雪瞳孔大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牧雅诗眼底是死意愈发浓重,也愈发森然:“方才我观他战斗,幻杀术分明早已登峰造极,信手拈来幼胎之相,为你编织一场幻梦,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说话间,牧雅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苦涩一笑,道:“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近日以来,那小子潜人送来的汤药,怕就是从咱们这里送出去的送子罗了吧?”
这一切,都被他算计得好好的。
终究还是低估了他身边的那名人间女子,那药中送子罗当是被她亲眼识破,再以逆药之法欺瞒过她的眼睛。
好!
真是好得很呐!
此刻从牧菁雪腹中结出的罗核,怕是早已落在了那小子的手中。
牧菁雪整个人都傻了去,谁能想到,在那场雪月之夜里,当她踏入他庭院的那一刻起,竟然就有如此多的杀劫在等着她。
那个人是魔鬼吗?
若非娘亲今日将她点醒,她尚且还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还不自知。
她知晓体内被种下送子罗的后果是怎样可怕,更为叫人不安的是,她现在连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什么东西她都不晓得。
曾经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英俊少年,一下子如噩梦般印在了心中,挥之不去。
“娘……娘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为了那个贱人,他肯定要像杀那群人一样将我们杀死的,都完了……一切都完了。”牧菁雪心灰意冷,纵然恨意连天,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可怕如鬼神般的少年,她又能如何?
牧雅诗冷笑一声,道:“他费劲心思也要取走你腹中罗核,想必便是想借助这罗核的力量慢慢汲取藏在你体内属于牧子忧的那半数本命精元,我偏生不让他如意!”
她目光低低一睨,一双快要油尽灯枯的眼说不出的森然可怖:“如今你若还想活下去,与那牧子忧一争命运,那就让你肚子里真正怀上,为娘还以秘法催生。”
牧菁雪满目惊恐:“我不要!”
这孩子怎能说有就有,她绝不接受如此荒唐的对策。
牧雅诗神色冷厉:“你真当那小子随手打进你肚子里的仅仅只是幻胎了?你觉得以他的手段,随手施以一个叫你痛不欲生的术法很难?若你此刻毫无作为,日后再要后悔,已是晚了!”
光是送子罗都将牧菁雪吓得魂都没了,如今又知晓其中竟然还暗藏恶术,她更是方寸大乱,将牧雅诗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忙道:“娘亲救我!”
牧雅诗轻叹一声,道:“牧繁星那孩子不错,苦恋你多年,你且去惑他一惑,叫他……叫他助你,唯有胎成,才可好叫埋入你体内的杀劫一同借势除去。”
牧雅诗目光茫然良久,最终在牺牲自己还是牺牲自己未来孩子她选择了后者。
“是,女儿……知道了。”
说来有些嘲讽可笑。
牧雅诗倾尽一生,学会牺牲自我也要成全女儿的那份‘大舍’,固然恶毒无情,但终归对女儿那份不求回报的奉献之情却是真的。
可是此刻,学会牺牲奉献的母亲却是将自己的女儿教成了宁可毁去自己骨肉也要保全自己的人。
一心想着怎样在陵天苏怒火之中活下来的牧菁雪不安说道:“娘亲,可是他已知真相,最后,断不会放过我们的。”
牧雅诗呵呵一笑,笑容凉薄歹毒:“何须他来放过,这场黑海,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森森骨碑。
那座骨碑之上,隐隐散发出古老不详的神意。
这是一座,被放逐灾神的遗骨所成之碑,它出自于黑海,亦能……主宰黑海。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只是动用这底牌的代价太大太大,且不说黑海狂乱,倒灌于九州后土,整个人间会被侵覆成怎样寸土不生的地狱模样尚可不知。
她们北狐一族,将生生世世受到这骨碑的不灭诅咒。
但,在人间诅咒缠身,自由而行,总比下入那不见天日的阿鼻地狱里煮肠熬骨要来得强。
况且,为女儿夺去九尾天狐血脉,她势在必行!
(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半妖这个月北北会努力更新的,昨天发烧,今天吊了一天水,还有明后两天也要打针,明天可能没有更新,但烧退后会尽量稳定更新的,嗯……接下来要填姐姐的坑了,有刀子有糖,苏苏会彻底觉醒。)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谁的血
半月光景,转瞬即逝。
覆落于北疆之上的黑海迟迟未退,反而隐隐有着要朝着北族氏落吞噬而来的征兆。
那黑海水域没有潮汐涨退,被它所吞噬的山海也宛若彻底从这片九州大陆上消失,海水是一片死海,不会流动,不会掀起风暴瀑布。
可是每日过去,不知不觉,仿佛在黑海另一头的太阳会渐渐变得遥远渺小起来。
即便是陵天苏,也无法感知这海水在流淌运转,可事实却是,这黑海的领域的确是在一天天的扩散开来。
北族中人,也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那片黑海的强大压迫。
雪峰,断崖。
陵天苏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落下的鹅毛大雪落入那片黑色的海域之中,难以惊起半点涟漪波澜,宛若被一片巨大的黑洞所吞噬一般。
观摩许久,陵天苏忽然召出离尘剑,天空繁星闪烁,星辉透出铅灰色的云层,洒落映雪。
他一剑横断斩出,死寂入万古长镜的黑色海面被恐怖的剑风分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海之中的海水在断分的海面没有流动的轨迹,宛若静止的画面忽然被撕开两半。
陵天苏极有耐心,执剑不动,幽蓝色的眼眸深楚地看着海面。
时间缓慢流逝,他目光骤然一凝,轻挑眉头。
如剑般的长眉几乎要斜没入鬓,让他那张本就生得俊美非凡的脸更显冷峻起棱,多出了几分锋利的美感。
他目光极为犀利的捕捉到了在那断分的海水之中,闪过一抹深藏在深处理的红意。
那抹红意极淡,淡得宛若错觉一般。
但陵天苏却在哪一瞬间里,感应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
断分的海水慢慢归拢,他墨眉低压,再斩一剑。
不待海水归拢,一气长存的剑意将那死寂的海水再次断分足有百丈之深。
这一次,那抹淡红之意转为深红,在黑水裂口里像是鲜血一样泊泊地涌了出来,仿佛在这片漆黑的海域下方,有着一个巨大的生命沉眠其中。
而那百丈之深的海水,就是这巨大生命最外层的肌肤。
一道冰棱如飞梭般穿来,落入那海水鲜红之中,随即很快牵引召回,悬停在骆轻衣的面前。
陵天苏收剑,任由两岸海水慢慢归拢,那画面宛若巨大的伤疤在飞快愈合。
他抬手摘过那枚被染成鲜红之色的冰棱,触及瞬间,便感到万千冰针般的寒意侵蚀入了掌心之中,然后迅速吞噬他体内的元力。
“世子殿下……”骆轻衣神色担忧,方一出声,只见陵天苏掌心所握的那枚冰棱完全不受她操控了,瞬间爆出数道尖锐的冰刺,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将陵天苏的手掌穿透。
洞穿的伤口里没有鲜血淌落,尽数被那冰棱吸噬,陵天苏的手背甚至迅速泛滥密布出一道道蜿蜒如蛛网般的红线,十分诡异。
骆轻衣面色一寒,急急正要出手,却被陵天苏用另一只手拦了下来:“轻衣别急,没事的。”
陵天苏温声安稳她的情绪后,手掌用力将那冰棱握碎,依附在寒冰之中的鲜红液体并未顺着碎冰落下,而是涌入陵天苏的伤口之中,鲜红的丝线很快蔓延至整只手臂。
他嘴角很快泛起一抹冷笑,幽蓝色的眼瞳深处涌出一抹森红煞气。
修罗变。
陵天苏体内飞快凝出一颗修罗黑血,黑血以着绝对野蛮霸道的姿态将将鲜红的血线吞噬蚕食。
手臂恢复原样,伤口也在飞快愈合。
陵天苏随意甩了甩手臂,笑着揉了揉骆轻衣的脸颊,道:“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骆轻衣面色不怎么好看,任由他揉捏自己的脸颊,低头抓起陵天苏的手掌细细翻看了一番,见他真的无恙,眼神这才和缓下来。
但终究不喜欢他这种自伤的方式来伤害自己,她蹙起的纤眉一刻也没有舒展开来,低声道:“那殿下可弄清楚了此物是何来历。”
陵天苏目光微冷地看了一眼黑海,锋薄的嘴唇慢慢吐出一字:“血。”
“血?”骆轻衣不解。
这黑海出现在人间本就毫无征兆,好似被未知伟大的神灵凭空创造出来的一般,她身负应龙传承,对水域有着凌驾众生的感知能力,她能够感应到这海水里所隐藏着的巨大意识。
但意识乃无形,不代表着是有生命的存在。
她不能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存活在这样的海域之中。
陵天苏神情难得凝重:“渡海之时,虽然这片黑海让我觉得诡异,但没有像眼下这般给我一种未可知的神秘危险感。”
骆轻衣与他何等默契,她听明白了他话中所指,蹙眉沉吟道:“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唤醒了这黑海之中的存在?”
陵天苏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殿下觉得这人会是谁?”
陵天苏眸光深远,半染寒意,他说:“送子罗核即将养成之际,黑海便开始动 乱,轻衣觉得世上巧妙之事,多半真的只是巧妙吗?”
在叶王府内,骆轻衣便是一名足够冷寂睿智的黄侍,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心中清楚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她没有将时间过多浪费纠结为何一个行至迟暮的狐妖,却能够有如此力量让黑海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
她看了一眼陵天苏的脸色,指出的问题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的:“殿下说海中鲜红之物是血,轻衣想问,殿下可知这是何种族之血?”
陵天苏沉默良久,神情隐隐有些复杂惘然。
骆轻衣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分明是年轻的少年皮囊,可是眼神一下子徒添沧桑之意。
“阴刹皇朝。”他缓缓吐字成声,眼底沧桑凄凉转瞬即逝,好似错觉一般。
可骆轻衣知晓,那绝非错觉。
世子殿下,似乎还藏着许多她不知晓的心事。
“胡言乱语!”
一个愤怒的声音穿透风雪而来,是即墨兰泽。
她不知何时从山背处走出来,目光含怒盯着陵天苏,身后即墨蛛阴也紧随身后,两人面色皆不大好看的样子。
对于这对叔侄二人来说,没人能够比他们更能了解阴刹皇朝的历史了。
他们最为灵体诞生于世,生来不在六道之中,没有肉身躯壳,阴界鬼兵尚有肉身一续,而对于阴刹皇朝之人而言却是终身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躯壳,只能通过不断夺舍,侵占他人的肉身,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人类。
他们从不具备实体形态,自然不会流血,即便此刻即墨兰泽割破手腕,其
中流淌出来的鲜血也仅仅只是最为人类的双容的血。
在这世上断没有阴刹皇朝之鲜血这一说法。
故而,即便陵天苏于她有恩,但如此胡说八道,无异于在蔑视嘲讽她们阴刹皇朝。
相较于即墨兰泽,小皇叔即墨蛛阴显然就要显得冷静许多,他勾起阴沉的目光,深深凝望了一眼黑海,但他观不出任何异样,也无法透过这样一片这样死寂的海域来感受出同类的气息。
他最终将目光落在陵天苏的身上,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陵天苏道:“二位还真是恶趣味,竟然偷听我夫妻二人对话。”
即墨蛛阴嘴角一勾,即便是露笑目光也是死意沉重的:“你的修为在我之上,你若不想让我们偷听,我们自然是半个字也窥听不得。”
“你们当真觉得阴刹皇朝是天生灵体吗?”
即墨蛛阴目光一沉:“你什么意思?”
“世间以灵见长的,莫过于灵魅一族,可即便如此,灵魅一族诞生于天地之间,皆有因果,有时因花语结灵,有时因潮涨雨落结灵,甚至能够以为一笔字一幅画的机缘结灵,但阴刹皇朝,灵取于九幽阴 部,那里连一指罡风都不曾停驻,何以你们便能够觉得,你们能够理所当然地凭空现世?”
即墨蛛阴不说话了。
陵天苏看着他,认真说道:“小皇叔不觉得,阴刹一族的诞生与这片黑海无故出现在九州大陆之上,十分相似吗?”
“天方夜谭,荒诞可……”即墨兰泽越听越觉荒唐,但激动之语很快被她皇叔打断,他沉声说道:“你可能为我族解惑?”
陵天苏来到雪崖边,靴底蹭落的积雪滚滚落入崖底,很快被黑水吞噬。
“我可以试试,不过,需要借你家小侄女一用。”
即墨蛛阴是个绝对果断之人,他二话没说,将即墨兰泽一掌拍至陵天苏那边,声音冷漠得显得有些无情:“随便用。”
陵天苏伸手朝着即墨兰泽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觅藏在双容这具躯壳皮囊下属于即墨兰泽的灵体瞬间被他抓了出来。
她惊恐尖叫出声,人间对于阴刹皇朝一族可谓是最为恐怖的诅咒杀劫,若没有人类躯壳保护,她将瞬间被这个世界抹杀干净。
“鬼叫什么?”陵天苏不耐地横了她一眼。
即墨兰泽发现自己并未消失,愣愣地看着双容在她面前阖上眼睛,像一具尸体仰倒了下去。
“我……没事?”她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臭小鬼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陵天苏失笑道:“有我在,这个世界还不敢拿你如何。”
“尽会吹牛,真当你是九重天上的那位神子啊,合该这世界就该臣服在你脚下咯?诶?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不听即墨兰泽将废话说完,陵天苏一手紧紧扣住她的灵体,竟是朝着那片黑海跃下。
他对于过往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陵天苏认出了海中的气息源自于阴刹皇朝,但是他根本就不记得,阴刹皇朝究竟是怎么遗失自己的躯壳肉身,以至于世世代代要受到无体的诅咒。
亦或者说,在他身为神子的那段记忆里,就连无祁邪也不曾接触到阴刹皇朝的这个秘密。
但是在这片秘密之下,隐埋着他姐姐的骸骨。
他想知道,姐姐与阴刹皇朝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与牵连。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天门神殿里的女人
北境有海,与离恨天相近。
清晨的天空,苍白得厉害,像极了一个垂死的世界露出的一抹恹恹之态,连绵的大雪落入黑渊的深海之中,即刻消失不见。
在这北境之海最高处,所有的海水为那冥气所噬,曾延绵三万里的大山皆不可见,皆为那片漆色的深海所吞噬。
唯有在离天最近的一座大雪山,仿佛亘古不朽,威严矗立,宛若连接两界的天梯。
在人间,更有一个古老的传闻,若说登临此山之巅,可俯瞰十万群山。
一抬手,便可触及穹顶。
一举目,便可看到传说中的登神殿。
来到山顶上的牧雅诗并未看到令天下修行者极慕向往的登神殿,但她却是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苍穹的重量。
天地之威,岂可抗衡?
当她出现在山顶上时,已经完全直不起身,寒入骨髓的冰雪仿佛快要将她也这座雪山冻结同化,本就风中残烛的生命,她想,今日为女儿做完最后一件事,怕是无力下山再与菁雪见最后一面了吧。
扑卷而来风雪掺夹着细小尖锐的冰粒,刮在脸上犹如刀割,牧雅诗眼角被雪粒划开数道鲜红的血痕,茫茫大雪映着一望无际的黑海。
她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手掌大的骨碑,说是碑牌,此刻握在她的手中,反而更像是一把即将开启禁忌大门的诡秘之匙。
她将那枚骨牌高高抛入云海之中,不见坠下。
而她高举过顶的那只手,则被九重天视为大不敬,无声湮灭成血雾散开。
女人沙哑而疯狂的声音回荡在这片风雪之中:“魂台四明,山源镇北,海渊司南,所在所碑,万冥来朝!”
手中的骨牌一点点的被点亮,灼热,天地长风陡然大乱,天地间异象突生,乱云飞渡,天边的云层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道巨大的天门。
天门之下,屹立威严着一座宝相庄严的漆黑神殿。
只是那座神殿边角被岁月磨损得古旧不堪,不见神迹。
风雪凄迷,九重天上,一片清愁。
这与牧雅诗在图经上描绘所见的登神殿出处实在是相差太大,一时间,她甚至怀疑牧魏传给她的信物是否生了偏差。
就在这时。
冷云卷雪,天风浩荡。
云中那扇大门沉重而缓慢地开启了。
仿佛在古老岁月中腐朽而去的神意随着这扇天门的开启,又重拾天地,荡开的千里重云的天风里,又糅杂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冥魔气息。
更值得令人深思的是,那股复杂的气息竟是从那扇殿门中传出来的。
天地极致喧嚣的怒风吹雪里,门内缓缓行出一个清绝窈窕的女人。
天风荡漾,云清万里似有冷花绽开,她身上衣裳极素,宛若皑皑天云中的一抹净雪,衣带飘扬,身姿朝圣。
身上白衣,肩后墨发,好像是世间最简单的寥寥墨线勾画出来的人间绝色。
她耳边别着一朵色泽诡异的黑花,不见俗媚,自有一番天然神韵。
牧雅诗仰着头,目光热切激动地看着这名生跨两界而来的女子,匍匐再地,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天地间的极寒气息一点一点地带走了她的体温。
最终,她冻僵地脑袋一歪,病弱纤细的冰脆脖子难承重量,咔嚓一声滚落到了雪地里。
天山上的雪,越下越大。
牧雅诗的身体很快被大雪淹没,成为了这座古山的一部分。
受十六年极寒之刑的她,最终也命丧于极寒之下。
殿门前的女子踏云而来,她并未多看一眼为了将她唤醒而牺牲性命的牧雅诗。
她如一片轻雪,点落于漆黑的海面之上。
雪白的靴子轻点海面,荡起片片涟漪,吞噬一切有灵之物的冥海却宛若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一般,在她脚下的方寸之地,三尺海水宛若得到了某种神力的洗礼净化,变得清晰透彻。
可若是细看的话,那片黑海之中的沉渊诡邪气息,实则却是十分忌惮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色泽极黑的海血纷纷流逃,这才让出了三尺净水之地。
天光照着女人的雪裳,一双浓翘长睫毛下,被逆光投下一片芦苇荡般幽影。
……
……
即墨兰泽本以为自己入海即死,却不知身边这小子对她使了怎样的手段,在她神阙穴上轻轻一戳,这具死去的冰冷之躯竟是升起一股难以明喻地暖流,充斥入四肢百骸,便是入了这诡异的长海之中,那个暖流竟也未散。
而周身冰冷漆黑的海水,似是极为厌恶她身上的气息,纷纷排阻开来,无一滴海水进身吞噬。
即墨兰泽只觉无比神奇,她惊诧地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厚颜无耻与她紧紧相贴的臭狐狸,瞪着他问道:“这怎么回事?为何你一戳我神阙穴,我的魂体与这具身体会发生如此变化?”
陵天苏托着她的腰,一路下潜,瞥了她一眼,道:“阴刹皇朝之人夺舍入体,与鬼物附体不同,我问你,你进双容公子身体时,是从那里进去的。”
即墨兰泽怔道:“神阙穴啊。”
陵天苏收回目光,看向黑海深处,又道:“神阙又为气合,变化莫测为神,阙指要处,是人类胎生之时的命蒂之处,也是回阳救阴的重要主穴。”
也就是所为的肚脐眼。
“我只是让你的灵体暂时与双容公子的躯壳完美契合罢了,也唯有一个完整的阴刹人才可以安然入此境之海,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即墨兰泽听闻此言,大怒:“放屁!什么叫一个完整的阴刹人,我阴刹皇朝自古以来皆是入灵而生,纵然没有身体,我们也是一个完整的阴刹人!”
陵天苏问:“你对阴刹皇朝又了解有多少?”
即墨兰泽道:“作为阴刹皇朝尊贵的七皇女,世上自然无人比我更了解阴刹皇朝了。”
一个时辰后。
“怎……怎么会这样……”信誓旦旦扬言自己无比了解阴刹皇朝的皇女殿下,看着这片深不可测的海底宫殿,以及宫殿前驻守着的两尊阴神石像,她整个人都
凌乱了。
“阴刹前朝遗殿,怎会在这种鬼地方?!”
甚至就连失传的国之至宝阴神石像也在这里。
谁又能想到,不知从何处肆虐而起,吞噬九州大地的黑水海域的深海十万丈下,竟是藏着她们阴刹皇朝的遗迹!
覆落海底方圆的古老宫殿共有万里,一座座漆黑森然的古殿如同连绵的山脉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这座宫殿遗迹,也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隔绝了外界的万顷之海,没有让一寸黑色海域侵入这方天地中来。
陵天苏松开紧紧揽住即墨兰泽的腰,目光深邃地辽望这片海底宫殿,缓缓吐了一口气,然后收起复杂的目光,看见即墨兰泽那震撼匪夷的眼神,他噗嗤笑出声来,忍不住出手将她张大的下巴慢慢给推了回去。
“那么还请阴刹皇朝的皇女殿下解释解释,为何阴刹皇朝的圣殿遗迹不再阴界九幽黄泉交界处,反而出现在了这片不可知之地呢?”
即墨兰泽面色一下子憋得涨红起来,她气恼道:“你若是为了看我笑话而专门挑我带你入此境,那你可真是损失巨大了,小皇叔境界修为远在我之上,而且他见识广博,你想知道的事情,他必能为你解答一二的。”
陵天苏觉得她这想法天真傻得可爱,忍不住双手抱胸道:“谁闲得慌喜欢看你的笑话。”
即墨兰泽凶凶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若非是闲得慌,当初怎会对双容公子的这具身体上下其手,还这样戳戳戳!”言至怒气,她不禁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了戳陵天苏的腰,以示报复。
陵天苏连连咳嗽,俊脸也是一红,强行狡辩道:“当年少不更事,行事作风是激进了些,但多少也是因你拿死者的灵魂胡乱威胁人,当时身陷重围,急于解困才行得无奈之举,你老是提做什么?”
并非是即墨兰泽喜欢翻旧账,只是她活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从未有哪个男人敢对她这般无礼放肆,虽说是别人的身子,但是被触碰抚摸的终归还是她。
世上没有哪个女儿家能够轻易放下此事。
这就如一根心中刺,拔不得,去不掉,只能见一次就咬牙恨恨一回。
“好了好了。”陵天苏拨开腰间那根戳戳不停的手指,正色道:“我从未想过要看你笑话,只是这片黑水海域,只有你带我下得,你的小皇叔,他怕是做不到。”
即墨兰泽觉得他在唬人,可见陵天苏那神情又不似说谎,她不解问道:“为何这么说?”
陵天苏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难道你没发现,你与其他阴刹人的体质绝然不同吗?”
即墨兰泽蹙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觉得没有哪里不同:“有何不同?”
陵天苏伸手虚虚点了点她的小腹肚脐,道:“神阙最近人类修行的气海丹田,也是藏灵养魄的聚阳之地,阴刹皇朝的人的确天赋非凡,纵然是卢惊野那样的尸解残缺程度,也能被你的小皇叔废物利用,但在成立夺舍条件的前提下,唯有夺走驱逐原主,方可夺舍其身,霸占其躯,这是阴刹皇朝万年以来不变的定律。”
即墨兰泽脸色微变,隐隐发白。
陵天苏继续道:“对于阴刹人来说,断没有养异魄之说,双容公子的残魂尚且未散,你却能够占用她的躯壳,一体双魂,兰泽殿下,还请你告诉我,为何你比其他族人,多出了这样打破定律的天赋呢?”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阴谋成劫
即墨兰泽的脸色惨白,被陵天苏一番提点后,她仿佛一下子触及到了某种禁区。
她神情难看地看着他,沙哑道:“你想说什么?”
陵天苏走到宫殿遗迹前,一只手轻轻抚宫殿前的残破石像,这里万物如死,古老残旧的一击也如一颗庄严而峥嵘的巨大心脏,似再也不会跳动。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阴刹皇朝,或许在初始诞生时期,也与七界其他又形生灵一样,肉身魂魄同时兼备。”
“这绝不可能!”即墨兰泽想也没想的下意识反驳,可反驳之言刚一出口,她自己就先失了底气。
她看着这片漆暗不见天日的故宫遗址,好像忽然就泄了气似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便是对的。”
陵天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我还从未见过你们阴刹人离开宿主肉身的灵体模样,你且先不妨现身同我瞧一瞧?”
即墨兰泽不知这与查证他们阴刹人的身世来历有何关联,虽说赞离双容的这副躯壳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陵天苏的这番要求,对于一名阴刹人而言,却有些不成体统。
即墨兰泽俏脸微红,莫名就有些紧张慌乱:“你……你作甚非要看我的灵体?”
好端端的忽然就扭捏了起来,陵天苏不知她为何看起来有些害羞,奇怪道:“怎么,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忌讳?”
即墨兰泽咬了咬牙,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和我装疯卖傻?”
陵天苏一头雾水:“什么啊?”
即墨兰泽气恼地跺了跺小脚,耳朵尖微微泛红:“我们阴刹皇朝的本族之人,素来见面交谈,都是以意识传音沟通,纵是见面,也是以无形游丝的状态会见,我们辨别同类,不是像你们人类妖族这般看脸看体型的,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气息与味道,无需用眼观自能分辨。”
陵天苏心道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相处方式,人家地府幽冥里的孤魂野鬼见了面都不带这么打招呼的。
阴刹人行事,果然别具一格。
陵天苏听着真是打从心眼儿佩服这孩子,如此生生冷冷不带半点人情味的交流方式也亏得她这位七皇女养得是百般烟火红尘味。
比起那死人脸即墨蛛阴来,她这活蹦乱跳的模样也属实是难得了。
陵天苏上下打量着她,道:“所以呢?你原来是风一样的女子,没有五官模样的吗?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既然如此,你们阴刹人又如何区分性别男女的呢。”
他眨了眨眼,打趣笑道:“莫不是,旁人也可以唤你做七皇子,你唤即墨蛛阴也可以换着喊小皇婶婶了?”
即墨兰泽恨不得撕烂他那张损人的嘴,恼道:“混账东西!骂谁不男不女呢!我们阴刹人是注重此道,自己的真灵模样,唯有灵修之时,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方可展露,请人现意灵体,寓为求欢……”
她恶狠狠地横了陵天苏一眼,耳朵愈发红透了,脖子一横,牙一咬:“怎么?!你这只狐野小崽子莫不是想求欢灵修。”
陵天苏被她噎堵得不轻,嘴角抽搐道:“小爷我好歹也是有家
室的人,再饥不择食也不会要同你灵修。”
谁知道阴刹皇朝竟还有这样的破规矩。
即墨兰泽垂头安静了会,眼底闪着复杂的情绪,良久,她冷静了下来,思绪片刻后,道:“你想求证我阴刹皇朝的来历身世,可是与这片黑水海域有关?”
百里安点头道:“不错,此海天神都难以相渡,可偏偏你们阴刹皇朝的人却可以随意渡海,这片黑水海域并不排斥你们的气息,海底的地宫遗迹你也看到了。”
即墨兰泽静默片刻,又道:“如若……如若你能够查出我阴刹皇朝的来历秘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可能也可以像寻常生灵一样,永远地拥有着属于自己的肉身躯壳。”
有灵无躯,终究是天地间无所依托的无苗之根。
阴刹皇朝的人拼了命的冲破界限也要来到人间找到一具肉身躯壳,为的便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归处。
陵天苏摇了摇首,道:“我无法同你保证这一点,但若是能够查清这片海域遗迹的秘密,我想也就能够知晓你们当年为何会身陷此等诅咒了。”
即墨兰泽眼底挣扎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那我尽量配合你就是,若是叫我知晓,究竟是何人害我们沦落至此,我必叫他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她手掐灵诀,指尖散开一片浅黄光晕,自眉间轻点而去。
指尖覆落之际,她面上浮出一抹羞于启齿之意,咬唇说道:“今日之事,你不许叫第三人知晓,如若不然,我必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这幽怨如弃妇般的神态语气,当真是叫人诡异得紧。
陵天苏只当是她们阴刹人的‘家风严谨’,也不欲多加为难,道:“其实还有其他的求证法子,你若实在为难,我们可以先进里头瞧一瞧,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即墨兰泽横眼说道:“事关我辈族人,我又有甚可好为难的。”
拒绝陵天苏提议后,即墨兰泽眼一闭,心一横,指尖重点眉心,指腹下方随即点亮出一团圆形光印。
随着她指尖离开,那轮光印也随之抽离出体。
这一瞬,即墨兰泽好似被抽空生气一般,明亮的双眸骤然失去了神采,双臂软垂,整个人如失去控制的体现木偶般,以一个灵异的姿势斜斜后仰垂臂地悬在了半空中。
那团光印随即聚散成一道发着光的人形。
魂体人形与双容的肉身千丝万缕地以光丝相缠,藕断丝连般的遥遥相望。
那灵体人形,身段姣好,翘臀细腰,初初弹出时玉雪颇为可观傲人,肤如酥摇,玲珑毓秀,淡色的辉光下她眉目盈盈,皓齿如玉,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陵天苏眼瞳急缩,不禁惊呼一声,双手急忙掩起脸颊:“你怎么怎么怎么怎么————”
即墨兰泽双手掩胸,欲哭无泪:“你杀猪啊,若非我等灵体是这般坦诚模样,又怎会以游丝意念会人?”
都同他说了,唯有灵修之时才会显出的真身,其中道理,必是难以启齿的。
陵天苏是个君子,忙说道:“你先回双容的身子
里,再来同我说话。”
即墨兰泽气笑了,双手叉腰,胸口都不遮了:“我是小狗狗吗?就被你这么呼之即来哟之即去的,方才你又不是没瞧见,遮什么遮?一眼两眼的,又有什么区别?”
陵天苏是个君子,但他却不迂腐,听她都这么说了,他只好放下手来,直视打量过去。
即墨兰泽又不自在了,哪里还能够摆的出来那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声讨人的模样,被百里安那直白的目光盯得头发丝都麻了。
她双手再次抱胸,身子蜷成团,蹲在半空中,侧开脸颊,低声道:“你瞧出什么门道来了没有啊?”
陵天苏对她倒是真无多大邪念,目光澄清的模样让即墨兰泽反倒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如端详什么新鲜材料似的,绕开一圈,仔细观察许久,目光忽然一凝,道:“你背上有一朵睡红海棠印记,你可知晓这印记的来历?”
“什么花印记。”显然,不常常显露真身的阴刹七皇女并不知晓自己身体的异样。
陵天苏皱起眉头,只觉得那印记分外熟悉,心中逐渐有些焦躁不安。
即墨兰泽忽然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魂体状态的她瞧不出面色是否泛红,但眼底压着极深的羞意,道:“我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印记,但知晓你这狐狸崽子见识广博得很,如今索性我真实的灵体模样现给了你瞧,你不如一查到底,好好探一探我们究竟是什么存在好了。”
说完,她唇畔轻启,缓缓吐出一缕白雾似的气息。
陵天苏会意,轻轻张开嘴巴,将那缕气息含如口中化入体内。
他闭上眼睛,细感细悟良久。
逐渐,陵天苏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起来,他睁开双眸,神情极端复杂地看着即墨兰泽。
即墨兰泽被他那微冷的目光瞧得打了一个寒颤,紧张道:“你……你怎么了?”
陵天苏眉头紧拧,语气沉深:“你身上有……阴界鬼王的气息。”
即墨兰泽舒了一口气,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我阴刹皇朝本就与阴界鬼王同出一脉,有他气息又何必大惊小怪。”
“可是除了鬼王气息以外,我还捕捉到了一丝冥族人的灵魂气息。”
即墨兰泽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眼睛缓缓张大:“你是在逗我吧?”
百里安心知此事阴刹皇朝必是所知甚少,这位没有心机的七皇女怕更是无从所知,只好耐着性子同她解释道:“虽然很微弱,但的确存在。”
即墨兰泽张大了嘴巴,心乱做一团。
如果说,她们阴刹皇朝当真是鬼王一脉与冥族一脉诞下的后裔种族。
莫说阴界了,便是放眼纵观七界,怕是都难以寻得一处容身之地来。
更为可怕的是,即便是头脑简单的即墨兰泽,也感知到了一场巨大的阴谋在历史之中无声酿聚成灾。
或许,这场黑水海域之劫,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今天是小裤衩生日,祝小裤衩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