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四王府中谢芳华
“有,当然有,而且关系还不浅呢,不过算起来,和莲儿也算是有关系的。”宫南昱端起桌上银盅,轻抿一口,依旧将目光放在了台上。
李韵莲嘴角上扬,是啊,和宫南昱有关系的女人,也算是和自己有关系吧。
这边,一曲正好作罢,那女子亦是舞步渐缓,待曲子完全消匿,那女子腮际已有丝丝汗珠,滑至香颈,娇俏可人。
席间掌声渐起,女子轻移微步对着上首的宫景柯和穆清吟盈盈下拜,“芳华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给萧妃娘娘请安!”
“哈哈,好好好!起身吧,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伶俐的很啊,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来,就想出这法子,这一舞可是令朕大开眼界啊。”宫景柯笑容满面,此时更像是个慈祥的老人。
“芳华未经父皇的许可就擅自来此盛宴,还望父皇不要怪罪!”谢芳华并未起身,态度反而更加恭敬。
宫景柯挥了挥手,“今日举国同庆,朕不怪罪你,起来吧!”
“谢父皇!”谢芳华遂起身,这时,宫南风却走到她身边,脸上是淡淡笑意,陆灵溪也站了起来,却未移步。
“怎么这般胡闹!”宫南风对着眼前的谢芳华道,虽然语气严厉,但谁都听得出来,宫南风并不是真的怪罪于她,反而还很满意她刚才的那一段舞蹈。
“无妨,老四就先带着她到一旁用膳吧,看得出,为了今日,她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穆清吟一直面带微笑,端庄得体,即使看着宫南风出了风头,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宫南风拉着谢芳华到席上坐下,李韵莲离的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却见谢芳华恭敬的朝陆灵溪见礼,态度不卑不亢,陆灵溪却无多少表情,仿似事不关己。
李韵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女子竟是宫南风刚娶的妾室,右侍郎谢复的掌上明珠谢芳华!这女子倒有些聪明才智,这场宴会,人人都想要来参加,而她位份不够却想出这法子,李韵莲撇了慕容凌一眼,倒比慕容凌聪明多了!
慕容凌的才艺并不比谢芳华差,却是依赖自己的父亲才得以出席此宴会,到底是娇生惯养惯了,事事都依赖娘家。
“这下莲儿知道她和我是什么关系了吧?”宫南昱轻笑,看莲儿的表情,便知她已经知道谢芳华的身份了。
李韵莲不语,将头偏到一边,宫南昱笑着揽过她的腰,李韵莲没有防备,跌倒在他的怀里,“莲儿,今日就先不生气了可好?你要是生气,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歌舞佳肴?”
“放开我!”李韵莲推搡,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慕容凌和完颜欣荣在他们身后看着,满朝文武大臣都在,宫景柯、穆清吟也盯着他们,还有一个萧菱歌时不时的望着宫南昱看。
“为什么?”宫南昱看似一脸茫然,手臂却加紧了力道。
李韵莲心中暗骂,他一定是故意的!
“有谁规定本王连自己的王妃都不能搂?”宫南昱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声音却比平时提高了不少,席上众人都听得真切。
李韵莲眉间微动,看来只好用这招了!反正她是昱王妃,就算丢脸也是丢他昱王爷的脸!
宫南昱见李韵莲许久没有声响,心生疑惑,刚要低头去看她,腰际便被人紧紧抱住,他低下头,却见李韵莲满脸娇羞,依偎在他的胸前,完全不在乎席上众人诧异的目光。
“殿下言之有理,臣妾是殿下的王妃,殿下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何来的什么规定?”
宫南昱一愣,才明白她这是气他刚才的话而故意这样做的,看着众人神态各异,父皇母后有些不悦的面容,宫南昱赶紧放开了她。李韵莲眉间暗喜,原来他也怕丢人啊!
宫南昱正了正神色,他刚才故意搂着她说出那句话,一来是想逗逗她,二来也是让所有人看清楚,他宫南昱当上了储君,储妃也只能是她李韵莲!可没想到她却反将了他一军,他可不想让莲儿在众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旁的宫南祁见到这一幕,眼眶却是一热,仿似先前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妄为的毓儿又回来了,凤玉茗握了握他的手,两人皆是相顾无言,
宴会照常,歌舞依旧,众人也都忘了刚才那一茬,都自顾自地欣赏美酒佳肴了,午膳结束后,众大臣和各国使者便自由的在皇宫中游玩,真正的宴会是在晚上,灯火踌躇,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韵莲寻着凤玉茗和陆灵溪,三人一同去了御花园,虽说都是皇家的媳妇,可这皇宫她们也是来的次数不多的,每次进宫都是有要紧的事,哪还有工夫到处闲逛,况且皇宫也不是随便谁都能随意走动的,若是惊扰了什么嫔妃公主的,可是大罪。
今日有这方便,几人便无拘无束了,听说御花园百花盛开,御花园旁边的楼台水榭更是冬暖夏凉,如今炎炎夏日,她们在御花园待了没多久便去了楼台水榭,几条廊坊交错而建,廊坊下有泉泉流水,杨柳错落有致,在水中留下斑驳的影子,微风拂动,拂在人身上,凭空生出一丝凉意来。
“这可真是人间仙境啊!”凤玉茗不禁感慨,原以为七王府已是奢侈至极,却不知,仍比不得宫中的千分之一啊。
陆灵溪也不住的点头,而李韵莲却是兀自出神,人间仙境,她倒是见过比这儿更美的,有个人曾说,若想他了,可以随时去那儿见他。
也不知如今他怎么样了。
“莲儿?”陆灵溪见李韵莲失神,轻声唤道。
李韵莲这才回过神来,陆灵溪不禁嬉笑,“莲儿这才刚离开七殿下就这么心不在焉的啊。”
李韵莲面色一红,知道她是在拿宴会上的事取笑,忙转移话题,“哪有!我只是在想,今日宴会,四王府可是出尽了风头呢。”话一说出口,李韵莲便自知失言,刚要再说什么,陆灵溪便接过了话。
“你们觉得那谢芳华为人怎么样?”
“四弟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她哪里不好?”凤玉茗寻了一处坐下,陆灵溪和李韵莲也坐到了她的身旁。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单看今日这舞,倒是舞的精致绝妙,只是偏有哗众取宠之嫌。至于她的为人嘛,这单凭一舞也是看不出来的。”李韵莲想了想说道,毕竟她是第一次见到谢芳华,为人到底如何,她也看不出。
“开始并不觉得,此时听莲儿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察觉,那个谢芳华好像确实是有些哗众取宠。”凤玉茗看向陆灵溪,想必陆灵溪也已知道了谢芳华的为人,要不也不会这样问。
“其实她到底是不是哗众取宠我倒也不在乎,我只希望她是真的爱四殿下,能真的对四殿下好就够了,其实我倒希望她和慕容凌一样,慕容凌虽然骄奢蛮横、任性妄为,可她对七殿下的一片真情却是谁都无法怀疑的,哪怕她有一天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七殿下的,要是谢芳华能如她这般我也就知足了。”
陆灵溪幽幽说道,她今生无法回报宫南风的痴情,就找一个爱他的女人替她去爱吧。
“就算她真的对四殿下痴情一片,可感情的事是能代替的了的吗?若有这么简单,我们都无须这么痛苦了不是吗?”陆灵溪的想法李韵莲自是知道,可这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感情谁也无法替代,她们不是都深有体会吗?
“今日本来高高兴兴的,瞧你们,净说些不开心的!”凤玉茗见李韵莲与陆灵溪二人均有些伤感,忙出言打圆场,这感情的事若真的说起来,怕是一辈子都说不完的,有苦也有乐。
而不管是苦的还是乐的,不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是啊,别想这些了,在这么恬静幽美的地方,可别破坏了好兴致啊。”李韵莲赶紧附和,怕陆灵溪又想起澹台熠。
“要是因为我一个人影响了你们二人的好兴致,那我可是罪过呢。”陆灵溪浅笑,她二人为自己担忧,又想法设法让自己开心,自己也总不能辜负了她们。
哪怕爱情失意,可有这两份真挚的友情,她也知足了。
“莲儿和两位嫂嫂在聊什么呢?”李韵莲几人刚要离开,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宫南昱温煦的话语。
李韵莲转过身,却见宫南昱、宫南风、宫南祁三人一同站在她们身后,不由的有些惊讶,宫南昱会和大哥走在一起她倒不觉得什么,可宫南昱和宫南风自小就不对付,后来宫南风的太子之位也是因为宫南昱才被废的,他们二人能一起来李韵莲确实没有想到。
陆灵溪和凤玉茗也赶紧站了起来,相互之间见过礼,宫南昱便走到了李韵莲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凤玉茗也很自觉的走到宫南祁的身边,只有陆灵溪和宫南风二人未动分毫,也许在陆灵溪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在拒绝着宫南风。
宫南风只是盯着陆灵溪看,并未走到她身边,可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和绝望却让旁人看的真切。
137.殿下顺利成太子
“四嫂,我们也在这儿很长时间了,不如再跟着殿下他们到处转转?”李韵莲拉过陆灵溪的手,她可不想陆灵溪一直都这样,她看的出,宫南风对陆灵溪的感情很深,所以她不想让陆灵溪陷在一份不可能的爱情里无法自拔。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了,我有些累了,你们去吧。”陆灵溪冲她淡淡微笑,顺势放下李韵莲搭在她手腕处的柔胰。
李韵莲一愣,不自觉侧首望向宫南昱,见宫南昱微微点头后才冲陆灵溪说道:“那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晚宴的时候我再去叫你。”
宫南祁和凤玉茗陪他们走了一会儿后也到了别处,这时李韵莲才开口问宫南昱,“你刚才点头是什么意思?”
宫南昱牵着她的手,穿过了曲径通幽,“我想四哥一定有很多话同她说。”看宫南风见到陆灵溪后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知。
是这样的吧,李韵莲暗想,她也想让宫南风与陆灵溪互相恩爱,可陆灵溪她……
两人正走着,李韵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宫南昱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声音竟如此温柔。
“我一直想问殿下,那次你陪我到逛街是不是真心的?”
宫南昱幽深的眼眸紧睛着她,她终于要问那天的事了,终于要面对了,不再只是同他赌气了吗?
“是!”他似乎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答道,他当然是真心的了,那段时间那么忙,他都没有时间陪她,好不容易有点空闲,他当然想陪在她身边,又怎么会不是真心的呢!
“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澹台熠的踪迹的?”李韵莲的手不自觉握紧,她真的很怕知道她想象中的答案。
“就在石鹰出现的时候,他出现也就是要告诉我他发现了澹台熠的踪迹。”宫南昱照实回答,他做的一切没有丝毫对不起她,所以他问心无愧,可是莲儿,你是否能懂?
李韵莲笑了,原来是这样,宫南昱在陪她出去后才知道澹台熠的所在的,所以事先他是真心要陪她的,而不是利用她引澹台熠出来,可是……“可是,你丢下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你的道歉又是为了什么?”
她记得,临走时,他紧紧的抱着她请求她的原谅,那么急切,如果没有对不起她,为什么要这样?
宫南昱微微叹息,扳过她的身子,使她与他正视,“莲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我利用你,开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后我才渐渐想通,你以为我带你出去就是为了引澹台熠出来是不是?你以为我丢下你不和你说清楚也是利用你是不是?”
见李韵莲不言语,宫南昱才继续说道:“我带你出去时,并不知道澹台熠在哪,我不告诉你我离开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你曾说过,不管我与澹台熠之间怎样,都不要让你知道,你可记得?至于我的道歉,那是因为我觉得,不管我与澹台熠之间胜负如何,我都应该向你道歉!莲儿,我很开心你会主动问我,也很开心你冲我发脾气却依然待在我身边,你根本不用怀疑我,我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分毫?”
宫南昱话语未落,而李韵莲却早已泪流满面。
这几天不只他想过,她也考虑了很多,那天澹台熠的很多话都是说不通的,而她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他,可他为什么不解释?任由她生气闹脾气?对于她的任性,他总是一笑置之,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更加包容和宽容,可她还是习惯在他面前表露出她所有的情绪。
当夕阳将要隐没在屋檐,淡淡的余光洒在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儿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坚硬的保护壳,紧紧的包裹着那些一直存留在心底的温暖。
楼台水榭处,陆灵溪靠在石柱旁,敛眸看向清澈的水流,水中,两个人的倒影,貌合神离。
是她,和宫南风。
“殿下怎么没离开到处转转?”她淡淡开口,眼睛却是望向别处。
宫南风有些愠怒的看着她,“你究竟是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她很上心的为他挑选妾室,很大度的把他让给别的女人,她当他是什么了!
“臣妾并没有躲着殿下,臣妾只是觉得芳华妹妹刚入府,殿下应该多陪陪她。”她是希望他和谢芳华在一起的,她可以接受这样的命运,却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都说爱是飞蛾扑火,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灰飞烟灭。
宫南风一愣,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你这话,很像是在吃醋!”
陆灵溪终于将眼睛移向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吃醋呢,她巴不得宫南风整日都和谢芳华在一起,她巴不得宫南风将对她的感情转移到谢芳华身上,少了这些负累,她也就少了些罪孽吧。
“哈哈,是啊,你怎么会吃醋呢,你从来都不会!”宫南风突然大笑,眸中似有泪光闪烁,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爱了二十年,从儿时在宴会上见到她时,他就一直牵挂着她,他是太子,多少女子想要对他投怀送抱,可他的眼里、心里偏偏容不下别人,他放下太子的身份对她几近讨好,可却换不回她的一个微笑。
她心里有人,他一直都知道,他以为他的深情足以感化她,他以为在被流放的日子里她对他已经有了感情,可为什么回京后一切都变了?
“陆灵溪!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娶妾,我对你的感情你比谁都清楚,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第一位,这些还不够吗?”
“在殿下心中,我真的是第一位吗?”陆灵溪有些自嘲,她要的,其实也并不是他心里的第一位。
宫南风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当然!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他望着她的眼眸,急切的说道。
陆灵溪心下动容,面上却有些不知所措,“那么,和皇位比起来呢?”她与他相识二十年,他对自己的感情她自是知道,可她也太了解他了,权力、女人,他都想要,可若是必须二者选其一,他要的,绝不是她陆灵溪!
宫南风扶在陆灵溪肩上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眉毛轻皱,“我承认,以前的我心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哪一个男人没有野心?何况我还是太子,朝中的事情那么多,难免会顾及不到你,可现在不是好了吗,我一心一意的对你,将整颗心都放在你的身上,这样还不够吗?”
他对她的爱,难道还不够吗?
陆灵溪向后退了一步,趁机让他的双手掉落,不知何时,她的眼中已泛起了丝丝雾气,如果她爱他,她会在乎他因朝堂政事而顾及不到她吗?他虽是太子,可那时皇上身体健壮,政事根本不用他处理,可他太在乎那个皇位了,满心想的都是阴谋算计,都是怎么保护他的太子之位,可曾真的牵挂过她?
所以那时她没想过要逃,他忽略她,正好随了她的意。
“那么现在呢?如果在皇位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做?”时至今日,他敢说她在他心里大于一切吗?若是失去她能让他重新做回储君,他敢说他不动心吗?
陆灵溪的心不知为何被揪的很疼,她承认,她是自私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能有几个?她知道宫南风不是,或许宫家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她也不奢望他是,因为她不爱他!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自私又狭隘,她爱澹台熠,哪怕澹台熠心里没她,哪怕澹台熠如今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她还是爱他!
而宫南风呢,他对她已经无可挑剔了,怪只怪她的心付错了人,再也收不回来了!
宫南风手扶着石柱,陆灵溪的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盘旋,时至今日,他真的不在乎名利了吗?在皇位与她之间,他究竟会怎么选择?
其实他也在问自己,怎么选择,他竟然也不知道,或许不到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会怎么做吧,他爱她,真的只是爱她!二十年,爱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若是有一天失去了她,他该怎么办?
陆灵溪转过身,抹掉刚才留下的泪痕,这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的?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别耽搁了。”她是真的想逃了,可此时,晚宴就要开始了,别让父皇和大臣都等着他们。
宫南昱和李韵莲入座的时候就看见宫南风和陆灵溪已经早到了,微微颔首打过招呼后,李韵莲才发现陆灵溪的双眼微红,明显是哭过了,不知她和宫南风两人都谈了些什么,不过看两人的样子,貌合神离,倒不像是和好的样子。
晚宴刚开始,皇上就迫不及待的让身边的服侍公公宣读了另立储君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起自国危,夙夜兢兢,仰为祖宗付托至重,今基业已成,国泰民安,朕亦体欠安,诸事力不从心,欲承列祖之愿,复立储君,已正天下大际,兹皇七**南昱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特著其为皇太子,兹正位东宫,其敬天惟谨,且抚军监国,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宫南昱谢过恩之后,众人皆起身,对着首座的皇上和下首的宫南昱叩拜,皇上圣谕,由皇太**南昱抚军监国,其实是已经将所有的政事交给他了,今日册封皇太子,说不定择日便会下退位诏书,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而且早就不管朝中之事了,如今的宫南昱,已然是景顼王朝真正的皇了。
宫南昱的手紧紧的握住李韵莲的,这天下,是他和她的!
138.本王妻子只一人
时至今日,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才发现,他并没有预料当中的那样欣喜,是因为早就成定局了吗?还是此时此刻,他有了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自己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他应该高兴的。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坐上这个位子,而当它近在眼前时,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华丽,它充满了血腥,充满了杀戮!
甚至让他有些恐惧,他怕因为这个皇位而使他失去本该是他的东西!
虽然皇上本就打算在这次宴会上册立宫南昱为皇太子,可众人皆以为是在宴会结束后颁布,没想到晚宴一开始,皇上的圣旨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众人不禁猜想,皇上如此急切的确立宫南昱的地位,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众大臣虽心里疑惑,却也不在这种小事上多放心思,主宰者的心思毕竟也不是谁都能猜的。
李韵莲悄悄望了望众人的神色,穆清吟和萧菱歌坐在最醒目的位置,倒也不敢表现出什么,但细看之下,面上都有丝丝笑意,穆清吟高兴确实有情可原,但萧菱歌嘛,若被有心人看去了,怕是要说不清了。
宫南风和陆灵溪坐在李韵莲的右手边,当圣旨宣读完毕后,陆灵溪侧首望了她一眼,眉目间有深深的担忧,李韵莲也只是冲她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陆灵溪在担忧什么,宫南昱如今是储君的身份,将来坐上了那个位置,身边的女人怎会只有这几个?
但如果她现在是幸福的,那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她不想过早的杞人忧天。
“天朝陛下!完颜木列奉王兄之命来参加盛宴,没想到遇到此等喜事,恭喜陛下,恭喜太子!”完颜木列说着便端起桌上的酒杯,宫景柯和宫南昱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三人一饮而尽,但心思却各不相同。
“此次参加盛宴,完颜木列还受王兄之命,有一事还望陛下和太子应允。”
“哦?有何事完颜将军但说无妨。”宫景柯朝完颜木列抬了抬了手臂,示意他说下去。
完颜木列遂站起身,朝宫南昱这边望了望,看似是看向完颜欣荣,后又对着宫景柯说道:“欣荣已嫁与太子有一年的光景,在边域国时,王兄便十分疼爱欣荣,欣荣也曾未离开王兄半步,所以王兄思念欣荣,想把她接回边域国小住一段时间,不知陛下和太子是否能体谅王兄念女心切的心情呢?”
完颜木列说完,李韵莲明显的感到完颜欣荣的身子蓦然一颤,而宫景柯和宫南昱也是脸色大变!
完颜欣荣无措的拽住宫南昱的衣袖,却被宫南昱厌烦的甩掉,他冷冷的望着她,就连语气中都透着冰冷,“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
完颜欣荣眼圈已泛了红,拼命的摇头,“不是的,殿下,臣妾真的不知道叔父有这个意思,臣妾真的不知道!”
宫南昱冷哼了一声,没再理她,而完颜欣荣却看向了李韵莲,神色中满是恳求,李韵莲心一紧,却终究偏过头去,宫南昱与完颜欣荣的事她不想管,况且她也知道,让完颜欣荣回国,不只是完颜欣荣和宫南昱之间的事那么简单,更关系到了两国的交好。
边域国早就有了野心,上一次已经发起过一次战争,虽然她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休战,又为什么让完颜欣荣嫁给宫南昱,但她知道,边域国反抗天朝的野心从未变过,若真让完颜欣荣回到边域国,那么边域国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虽说天朝并不惧怕边域国,但战争,从来都是明君所憎恨的。
完颜欣荣见李韵莲偏过头对她无视,眼神中满是恨意,这些微妙的动作并没有让旁人看到,此时,宫景柯手紧握着酒杯,似在酝酿该怎么回复完颜木列。
他国的使臣都默不作声,似在看一场闹剧,而景顼的大臣们大多面有怒色,却也没有任何人出声,只是将目光放向皇上和宫南昱。
完颜欣荣欲言又止,她很想开口,可叔父是在和皇上讲话,而且此时她也没有对话的资格,只能一直盯着完颜木列,想用眼神示意,可完颜木列的目光一直放在皇上身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完颜将军有所不知,在我景顼王朝,凡是和亲出嫁的公主,要在夫家待满三年才能回娘家探望,欣荣嫁给老七才刚满一年,现在就让他们分开有些不太合适,这样吧,等他们婚后三年,朕让老七亲自将她送回边域国探望边域国王。”许久,宫景柯才出声打破了这浓重的气氛,他面上笑意盈盈,可话中却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坚定。
“陛下也有所不知,在我边域国并没有这样的规定,我边域国出嫁的公主,只要想回,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回娘家的,欣荣嫁到天朝,自然算是天朝的人,但她却是我边域国出嫁的公主,自然要按边域国的礼仪来,完颜木列体谅太子殿下想念妻子,但也请陛下和太子殿下体谅王兄思念女儿。”
“本王的妻子整日陪在本王身边,还谈什么想念不想念?”宫南昱淡淡的回应,语气中明显有些不悦。
李韵莲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却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摇了摇头,在这节骨眼上,他还争什么口舌之争?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欣荣不是您的妻子?”完颜木列顺着宫南昱的话接着道,虽然几人谈话都面带微笑,但众人皆感受到了他们语气间的剑拔弩张。
“这一点,本王需要好好和完颜将军说明一下,本王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本王的王妃,而除她之外的,不管位份有多高,终究只是妾而已,在我景顼王朝,男人的正妻向来只有一个!”谈到这个问题,宫南昱声音明显严肃很多。
完颜木列听完,却突然站起身,“当初欣荣嫁到天朝,陛下和太子殿下曾答应我国,给予欣荣王妃的待遇,现在太子殿下却说欣荣不是您的妻子,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李韵莲一愣,这事从来没有听宫南昱或者完颜欣荣其中任何一人说起过,完颜欣荣嫁给宫南昱,是当正妃的?
宫南昱笑着抚摸着手中的酒盅,看着完颜木列面红耳赤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完颜将军何必动怒?我景顼王朝泱泱大国,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他放下酒盅,走到完颜木列身前,亲自把他按到座位上,才又折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完颜木列不明所以,宫南昱说不会出尔反尔,莫非是想此时给欣荣提升名分?
宫南昱撇了眼李韵莲,才继续对着完颜木列说道:“当初本王和父皇都答应给完颜公主王妃的待遇,事到如今,本王和父皇都没有食言,完颜公主嫁入王府时走的是正门,这可是只有正王妃才有的待遇,而且完颜公主在府中的一切摆设都丝毫不亚于王妃的,父皇还亲封她懿德侧妃的称号,这可是连王妃都不曾有的,难道完颜将军认为,这样不算是履行诺言吗?”
宫南昱说完,依旧悠闲的坐在那儿,众大臣大多一边点头一边窃窃私语,这样说来,完颜公主在王府享受的都是正王妃的待遇,皇上和太子确实遵守了承诺。
李韵莲在一旁沉默不语,她很清楚完颜欣荣想要什么,绝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名分而已,她要的,是宫南昱这个人。换做以前,李韵莲或许会不在乎这个正妃的身份,只在乎宫南昱而已,但现在她想的很明白,只有正妃这个位置坐稳了,她与宫南昱才能真的省心。
宫景柯虽不言语,但面上依稀可见隐隐笑意。
只有完颜木列铁青着脸,宫南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完颜欣荣为完颜公主,这明显太过于生疏!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欣荣是受了正王妃的待遇,可这岂是他们边域国想要的?他们想要的,还有更多!
“当初我们提出这样的条件,意思是让欣荣与王妃平起平坐,既然欣荣进府晚,也就不与王妃争个高低了,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边域国堂堂的公主殿下,岂能给人做妾!”
“堂堂公主殿下当然不能给人做妾,是本王委屈了完颜公主,既然这样,完颜公主何不回去依旧做你高高在上的公主?”宫南昱对着完颜欣荣说,可话却是说给完颜木列听的。
完颜欣荣面色惨白,宫南昱这话的意思是、休了她!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完颜木列望向这边的凌厉的眼神,她终究是没有开口,现在的她,对边域国来说,是一颗可利用的棋子,可对景顼王朝来说、对宫南昱来说,她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她根本就没有发言权,虽然这样想有些自嘲,可她却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只有做对边域国有利的事,父王和叔父才会帮自己!
“你这是应允了吗?”见完颜欣荣不开口,宫南昱逼问道。
完颜欣荣只是紧咬着下唇,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臣妾、臣妾……”
139.皇上驾崩宫中变
“完颜将军说的在理,当初边域国提出和亲时,老七与昱王妃成亲已有一载,而且与慕容家的姑娘的赐婚圣旨都已经宣过了,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可你们仍然决定将完颜公主嫁到我国,朕还以为你们都清楚这件事呢,在我景顼王朝,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正妻。”宫景柯见宫南昱还想继续逼问完颜欣荣,连忙出口说道。
虽说今日边域国使臣确实过分了,可老七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与边域国的和亲是关系着两国交好的大事,岂是儿戏?
“天朝陛下,是这样没错,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陛下的祖父天德皇帝生前曾同时有过两位皇后,既然有过此先例,那么再有一次也不为过吧?”
宫景柯双拳紧握,他的祖父天德皇帝由于钟情于悯贵妃,想册立悯贵妃为皇后,但由于当时在位的皇后是丞相之女,那时朝堂上丞相党羽众多,皇上忌惮其势力,不能废后,便又册立悯贵妃为悯皇后,与皇后平起平坐,这件事一直从没人敢提及,没想到竟然传到了边域国的耳中。
“虽说有过此先例,但本王想请问一下完颜将军,如果当时是悯贵妃先当上皇后,皇后的位子还会有两个吗?”宫南昱神情异常严肃,这完颜木列也太不识抬举了,三番四次的挑衅,那么他也没必要再客气下去了。
“这……”完颜木列望着宫南昱,不知如何作答。
“曾祖父对悯贵妃一往情深,所以想让她能够有资格站在自己的身侧,但本王对完颜公主……实在算不上一往情深!”宫南昱站起身,长袖一甩,“今日晚宴,各国使臣想必都累了,本王早为诸位准备了殿宇休憩,明日若是还想继续游玩的,本王自会派人保护诸位在京城玩的尽兴。”
宫景柯亦站起身,面色又恢复了平和,“今日玩了一整天,宴会本该早就结束的,却拖到了现在,朕深表歉意。”
“天朝陛下太客气了,今日我们都玩的很开心,多谢贵国的盛情款待,希望日后能再有机会来贵国做客。”
“是啊,今日真是个难忘的日子啊。”
各国使臣纷纷站起身,表达谢意,完颜木列阴沉着脸,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晚宴确实是耽误了不少时间,看来景顼王朝并没有想要交好的意思,那就不要怪他们翻脸无情了!
过后,宫南昱陪着李韵莲她们回了王府,刚进府,身后的完颜欣荣便急急的跪倒在宫南昱的身前,“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欣荣的错,可欣荣确实事先并不知情,不知叔父为何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但欣荣的心是在殿下这边的,依欣荣对叔父的了解,他这次回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宫南昱俯视着完颜欣荣,冷森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虽然并不知情,但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他不会善罢甘休又怎样?难道我会怕了他不成?”
边域国猖狂太久了,也是时候解决一下了。
离宴会结束已有一月之余,天气也从炎炎夏日转变为带有丝丝凉气的初秋,这一个月,边域国一点消息都没有,完颜欣荣更是安分了不少,平时都在府里走动走动,如今整日都见不到人影,慕容凌和之前相比,倒是变了更多,会时不时的找李韵莲聊聊天,谈谈府里的事情。
皇上自从宴会过后就更加不管朝政,身体也愈发虚弱,宫南昱带着李韵莲进宫看过一次,眼窝深陷,枯瘦如柴,哪还有一个帝王的半点英姿?
他的眼神中仿似有很多话想说,但也只是对宫南昱和李韵莲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对于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或许比谁都了解,从他急忙在宴会上册立储君时,就应该明白了自己大限将至吧。
不管是王府里,还是皇宫中,都安静的可怕,尤其是整个皇宫,一到傍晚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了丝竹悦耳、歌舞喧天,有的只是寂静之后的寂静,可这种安静却平白的使人毛骨悚然。
李韵莲以为,此时不管任何人有任何想法,她是最平静的,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哪怕宫南昱坐了皇帝,她也只不过从王妃变成皇后而已,对于她自己而言,并无差别,都只是他的妻。
可她却从没有想到,那个皇后的位子她得来的如此艰难,最后身为九五之尊的他身边的女人却并不是她,一切,只是源于一封看似不相关的信。
初秋的京城仍是热气逼人,宫南昱早早的便进了宫,最近的一整个月,他只要有时间便会陪着李韵莲在院子里弹琴,仿佛又回到了先前,他因受伤闲置在家,全心全意的陪着她,可能是知道以后这样的日子不多了吧,那就只好趁现在多陪在她身边,虽然这样想着难免有些伤感。
可是今日宫南昱很早便被叫到了宫中,可能有急事需要他处理,宫南昱走后,李韵莲再也睡不着,索性就起身抱着琴走进了院子,就像他在她身边一样。
“小姐,有您的信,不知是谁送来的。”李韵莲刚坐定,寻了个好的位置手抚琴弦,芙盈便将一崭新的信封摊在她的面前。
李韵莲心生疑惑,谁会给她寄信?她貌似并没有在远方的朋友,而楚云兮是万万不会给她写信的,那还会有谁?
拿起那封信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他写的,会是这样的内容。
“毓儿,虽然我不在京城,但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如今京城的局势想必你也看的真切,宫南昱即位也不会等太久,到时天下大变,你可愿回到我身边?我不做王,这天下就交给宫南昱一个人好了,我带你隐居山涧,过你想过的生活,过宫南昱给不了你的生活……”
信很长,足足有四五张纸,看的李韵莲泪流满面,是她的熠哥哥,许久未见,他可还好?将整封信读完,李韵莲便让芙盈把信烧了,信的内容只有她自己看过,这关系了太多,澹台熠在信中清楚的提到了他有多少兵马,他的藏身之地,还有、联系他的方式。
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告诉她这些的,因为他肯定知道她不会走,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吗?看着信纸一点点烧成灰烬,她的心也一点点烧的生疼,不知这样做是错是对。
这些消息如果告诉了宫南昱,一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可她怎么能那样做?怎么能出卖熠哥哥,她做不到。
所以她把信烧了,烧的灰烬被风吹走,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就当她从不知道这些信息,不知道澹台熠身在何处。
也许这样做是错的,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熠哥哥是和她家人一样重要的人,是她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王妃……王妃……”远处月如的声音急切而又慌乱,李韵莲正了正心神,看着越来越近、急急跑来的月如。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宫里、宫里传来消息说,说皇上驾崩了!”月如的脸色惨白,想必是被这消息吓坏了。
而此时,李韵莲一瞬间从软榻上站起,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说什么?父皇他?”
“是王爷派人来传的消息,让王妃赶紧进宫。”芙盈向前一步扶住月如,月如才勉强把话说完。
皇上驾崩是全天下的大事,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吓坏了,就连芙盈的双手也一直打颤。
“好,我知道了!芙盈,替我准备一下吧!”李韵莲说这话的时候心还是猛烈的跳,这毕竟太突然了,没有丝毫预兆,虽说皇上的身体不好,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宫南昱早上很早就进宫了,会和这件事有关吗?而宫南昱亲自派人来告知,就是为了不要让她手忙脚乱吧,那么作为他的正妃,她就要先稳住自己,等到了皇宫,见到宫南昱再思虑其它。
马车停在皇宫的宫门外,李韵莲在芙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后又有几辆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想来是某几位大臣,李韵莲刚想进去,便被人叫住,转身一看,大哥、茗姐姐、陆灵溪和宫南风都来了,几人互看几眼,谁都没有说话。
进宫的路显的格外漫长,虽然一路上随处可见宫女太监在宫内急匆匆的走着,但漫天的素白,一下子压抑了所有人,在这皇宫中,有人哭,就必然会有人笑,就连皇上驾崩都不可避免。
而所有人都以为,皇上驾崩最开心的莫过于昱王府一家了,可那只是在外人看来,起码李韵莲知道,宫南昱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这些天他几乎整日陪在皇上身边,每天处理完政事还要在宫中待到深夜才离开,有时候干脆就在御书房里睡下。
别人不清楚,但李韵莲再清楚不过了,在宫南昱的心里,他这个父皇的分量还是很重的,皇上向来是个重情的人,除了宫南祁之外,对在他身边长大的这几个儿子都是疼爱的很,尤其是宫南昱这个嫡出的儿子。
自从宫南风出事后,皇上更是一心都放到了宫南昱身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宫南昱,对他百般信任,而他看着曾经一手遮天的父皇渐渐衰弱,直到驾崩,他的心里,比谁都痛!
不管李韵莲和宫南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皇上驾崩最受益的就是他们,旁人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可是,他们真的受益吗?那个皇位就那么好吗?在李韵莲看来,她宁愿这个男人是个乡野村夫,也不愿他是九五之尊。
就像澹台熠说的,隐退山涧,过她想过的生活,可她选择了这个男人,便注定会放弃很多,放弃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她不曾后悔,不是吗?
140.妤妃殉情为陛下
几人在宫中快速的走着,李韵莲跟着茗姐姐的身边,心中却似惴惴不安,此时宫中所有的女眷想必都在天遗殿里为皇上守哀,宫南风和宫南祁则去了前殿,帮宫南昱打点要处理的事情。
陆灵溪和凤玉茗也都没有说话,好像这个时候,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宫南昱、宫南风、宫南祁三人虽是亲兄弟,却也是最大的政敌,眼看宫南昱就要登上皇位,谁都不知道他登上皇位后会做什么。
也许她们害怕的哪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也许、马上就会发生什么,到时,她们该如何面对彼此?
凤玉茗轻轻拍了拍李韵莲和陆灵溪的手背,似是在安慰,不管将要发生什么,她们永远都是她的好妹妹。
陆灵溪轻轻抽回手,嗔她俩总想这些有的没的,不一定会发生的事现在何须这样伤感?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又岂会伤了她们姐妹之情?
凤玉茗轻叹一声,李韵莲也愣愣的跟着她们继续往前走,陆灵溪总是这样冷静,不管遇到什么事,好像从没见过她慌乱的样子,在她面前,陆灵溪唯一的一次软弱,就是宫南风被贬流放时,陆灵溪倚着石柱静静的哭泣,却是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心中疼惜万分,脚步却跟着她们越走越急,几个宫女从御花园的方向疾步向这边走来,李韵莲一眼便认出了为首的宫女,是妤妃身边的清儿!
清儿也看到了李韵莲她们,踉跄的脚步刚要行礼就被李韵莲扶住,看清儿的脸色很不好,虽然知道不会是因为皇上驾崩,可李韵莲却不能问原因,只好替她擦了擦眼泪,可她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终于抑制不住一下子跪倒在李韵莲的身前,“昱王妃,我家娘娘殁了!”
李韵莲的手就在听到这句话后僵在半空,妤妃娘娘、她?
自从那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她就再也没去见过她,不是说她从不出宫殿半步吗,怎么会突然就……难道和皇上驾崩有关?
“什么时候?是什么原因?”
“就在刚才,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后,娘娘悲痛过度,自尽了!”清儿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中的悲痛看的李韵莲心里堵得难受。
“去通知太子殿下吧。”李韵莲将她扶起,又替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清儿一边抽泣一边往前殿走去,就连背影都令人看的心疼。
“是那个妤妃?”清儿走后,凤玉茗才走到李韵莲面前,脸色也是异常凝重。
李韵莲轻轻的点了点头,算起来,她和这个妤妃也是颇有渊源的,只是这个人就这样没了。
“唉,想不到竟然如此痴情!”凤玉茗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却已走到了天遗殿的殿外。
“昱王妃请留步!”李韵莲她们刚想进殿,身后的一宫女便叫住了她。
几人回过头,却见一宫女素衣着装,摸样虽说颇为清秀,但神色间却见几分凌厉之气,李韵莲一看,此宫女是常在穆清吟身边服侍的云珠,选秀女进的宫,进宫后就安排在穆清吟的身边,跟着主子时间长了,难免说话做事都有几分主子的影子。
“云姑姑,可是母后找我?”穆清吟此时不是应该在天遗殿吗?还派云珠来找她做什么?
“是的,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找王妃的,娘娘说,先让您去卫兰宫,娘娘有事交代。”云珠微微颔首,始终低着头。
李韵莲虽心生疑惑,但终究没有再问什么,同陆灵溪和凤玉茗交代了几句就随着云珠一起往卫兰宫走去。
一路上,云珠都不曾说一言,李韵莲也默不作声,她在思量穆清吟这个时候找她会是什么事,按理说这个时候穆清吟应该在天遗殿主持大局,不会在卫兰宫才是,但她也只不过略微思量,想来穆清吟找她也只不过就是说一些今后的事罢了,虽然此时不合时宜。
“王妃,这边请!”李韵莲刚想往卫兰殿走,云珠便叫住了她,示意她到另一所宫殿,穆清吟的卫兰宫是后宫中最大的宫殿,里面大大小小的宫殿不在少数,云珠带着她七拐八拐,走到其中一所宫殿前停下。
“是这里?”李韵莲看着前方的云珠,这所宫殿她从来没来过,穆清吟为什么要在这里见她?
“是的,皇后娘娘在里面等您。”云珠做出请的手势后往前走了几步,将宫殿的门打开,李韵莲看了她一眼,只好提步踏入殿中。
宫殿里并无一人,虽说打扫的很干净,但一看就不像是有人住的,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李韵莲疑惑更甚,便问道:“母后呢?”
许久身后都没有声响,李韵莲心莫名一阵惶恐,刚要转过身,颈后便被人重重一击,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模糊中,只见一人影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宫门处,几个守卫的侍卫拦住一群要出宫的太监,那些太监每两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用白布蒙着。
“这些都是由于照看妤妃不周而被处死的宫女,奴家是奉了太子的口谕将她们抬出宫的。”说着,那领头的太监从身上拿出一个令牌。
那守宫门的侍卫一看是宫南昱的令牌也不敢再盘查,只是象征性的掀开前几个担架上的白布看了看,担架上的宫女都是嘴唇发紫,面色苍白,确实是被赐死的。
“既然这样,那快去吧,这东西搁在宫里久了晦气!”守宫门的侍卫挥了挥手,放一群人离开。
“唉,这几个宫女,原先以为跟着妤妃娘娘,虽然不能出人头地,但起码能平平安安的混到25岁出宫,这下可好了,妤妃娘娘一死,还不是都陪了葬!”其中一个侍卫看着远去的那群太监,同另一个侍卫说道。
“管这些干什么!这在宫里不是常有的事嘛,主子死了,有几个奴才能活下来的?我们就干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虽说天高皇帝远,但也乐得清闲。”另一个侍卫将宫门关上,回应道。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见那个侍卫要关宫门,开始说话的那个侍卫突然指着宫门外说道。
那个侍卫到宫门外看了看,原来是个玉佩,随捡起来拿了进来,“不知是谁的,做工还很精细,赶明儿卖了换酒喝!”同另一个侍卫说完便将玉佩放在了怀里。
而这玉佩,仔细一看,正是宫南昱送给李韵莲的那一只!
“娘娘,送出宫去了。”云珠站在穆清吟面前低声说道。
穆清吟点了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包裹,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云珠,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娘娘,奴婢十二岁就进宫了,到现在有十二年了。”
“算起来明年你就能出宫了。”
云珠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她绝不可能同她们一样25岁就出宫,要是这一次皇后娘娘能留下她,她可能会一直伺候皇后娘娘。
“本宫其实很舍不得你,你带着包裹出宫去吧,走的越远越好,如果让本宫知道你说了不该说的,或是做了不该做的,那就不要怪本宫狠心了!”
云珠一愣,皇后娘娘是放她出宫?其实在做这件事之前她就想过,这可能是她为皇后娘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参与过这件事的宫女太监都死了,她以为下一个就是她了,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放她出宫,也许是看在她伺候了她十二年的份上吧。
“谢娘娘,娘娘的恩情奴婢永世难忘!”云珠重重的给穆清吟磕过头后拿着包裹离开了皇宫。
冷,好冷,风肆虐的吹在她身上,赶走了她最后的一丝温暖。痛,很痛,颈后像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痛处遍布全身。
李韵莲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漆黑的夜幕,三三两两的星星孤单的散落在夜空,伴着冷风嘶鸣,不觉使人感受到一股别样的寒气。
活动了一下双手,李韵莲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冰冷的地上,侧首一看,她的浑身一颤,竟是一个人!借着暗淡的月光,朦胧间可见那女子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李韵莲颤抖的伸出手在她的脸上一摸,寒冷似冰,竟是一个死人!
她惊恐的双眼差点尖叫出声,忍着身上的疼痛颤巍的爬起来,目光稍转,竟发现在她的周围躺着不只一具这样的尸体,在不远处,累累白骨伴着月光清晰可见,放眼望去,月光照的到的地方都是已经腐烂的尸体,这里、竟然是乱坟岗!
李韵莲踉跄的双腿又差点跌坐在地上,此刻,她的浑身发颤,根本无力思考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一步一步像走在阴寒的地狱,周边是恶鬼的恶灵,她怕一不小心,这些躺在地上的恶灵会突然伸出手抓住她,她只有用自己此刻最快的速度拼命的往前奔跑,可依然觉得这段路是这么漫长,她已经很努力的在跑了,为什么还是跑不出去?
身上的疼痛已经无关紧要,心里的恐惧已经充斥了她的全部思绪,她只有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141.又遇好人被收留
终于,离那毛骨悚然的地方越来越远,她也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此处荒无人烟,她绝不能待在这里,即使一路上她不停地摔倒、不停地爬起,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有人的地方。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云珠去找她,到了一所偏僻的宫殿时她就被打晕了,醒来后就是这般情景,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
究竟穆清吟找她是真是假?云珠是奉了穆清吟之命还是自作主张?宫南昱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诸多的疑问在她的心里盘旋,她走的累了,真的精疲力尽,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她疲惫的靠在路边的石头上,细细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皇上驾崩,天下易主,不久新帝登基,每一件事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宫南昱此时怕是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吧,而如果这件事真是穆清吟做的,那么她一定有千万种理由向宫南昱隐瞒自己的踪迹,可是令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这件事真是穆清吟所为,按照她的性格,为什么没有杀她?为什么只是把她送出宫这么简单?
这不像是穆清吟的作风,但还会有谁?有谁想让她消失不见?是完颜欣荣吗?可是、她有这个胆量与能耐吗?
现在她还没有弄清楚是谁想害她,那么那个皇宫,她还敢回去吗?李韵莲静静的摇了摇头,怕是她还没有见到皇宫的宫门就已经被人暗害了吧。
此时此刻,她所想的只有他了,只有他能帮她了,在她危难的时候,他总会帮她的,只是他还在那个地方吗?她的楚大哥,为什么现在她又沦落到了像第一次见他时候的地步?那么狼狈、那么无助!
她蜷缩着双腿,用力的环住自己的双肩,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乞求一丁点的温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变故,找不到方向,看不到明天,这和七年前是那么的相似,七年前是楚云兮救了她,给了她全新的人生,而在七年后的今天,她能想到的却仅仅还是他!
原来七年,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个自己爱的深入骨髓的男子,此刻却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希望,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天下,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
她在他身边,到头来都是些伤害,这一切都让她想起了七年前,那段黑暗无望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他的母后造成的,就连今日的凶手可能也是她,如果真是穆清吟……李韵莲缓缓的闭上双眼,任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今后,她将如何面对他?
只稍一想,便如锥心般疼痛,这一次,她将不会再忍耐了!她与穆家,注定是因果循环,而这罪孽,也该她穆清吟偿还的时候了!
不知何时,她倚在冰冷的石头上睡着了,也可能是极度劳累使她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只是脸上依旧挂着未干的泪痕。
哒哒的马蹄声使睡梦中的李韵莲蓦然惊醒,此时天已大亮,她竟然倚着石头睡了一夜。
她想站起身躲到石头后面,可刚起身双腿便因麻木而使她跌坐在地上,马车越来越近,最后在她的面前停下,赶车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马车只有个露天的车底,里面坐着一年长的老妇人,看二人的着装,粗衣布料还多处缝补,就连那马儿也是消瘦的很。
李韵莲不动声色的盯着他们,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
“姑娘,你、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啊?”那小伙子说起话来一副憨厚的样子,跟李韵莲说话似乎还有些腼腆。
李韵莲没有说话,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还敢轻易的就相信别人吗?
见李韵莲没有说话,那小伙子跳下了马车,干笑了几声,用粗厚的手指挠了挠头发,“姑娘你别怕,我和我娘是到京城访亲戚的,这是正要准备回家呢,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住,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是京城人士吗?”
李韵莲见那小伙子并没有恶意,反而同她说话会因紧张而吞吞吐吐,心下戒心放下大半,但仍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小伙子见李韵莲只是摇摇头也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把目光放到了马车上老妇人的身上,“娘,她、她不是京城的。”
老妇人用手摸了摸马车,那小伙子见了,赶紧过去扶她,李韵莲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那老妇人并没有下车,只是扶着小伙子的胳膊,“姑娘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是和家人走散了吗?既然姑娘不是京城人,那姑娘不妨上车我们稍你一程吧,离开京城也只有这一条路,你一个姑娘家怕是要走好几天呢。”
老妇人虽眼睛看不见,但面容十分慈祥,尤其是手扶着她儿子的胳膊时,同李韵莲说话时语气也十分慈爱。
李韵莲静静的站在那儿不发一言,眼前的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坏人,而且李韵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那儿,走好几天都不一定能走出去,何况自己身无分文。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老妇人许久没有听见李韵莲的回应,遂又接着说道。
而李韵莲在听到这句“我们不是坏人”时,竟莫名的走向了马车,她相信了他们,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眼里的真诚和那憨厚的笑容。
马车一路颠荡,小伙子许是因为不好意思也没有同李韵莲说话,而那老妇只是安静的扶着马车,李韵莲几次想开口表示感谢,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就这样走了大半日,远处依稀可见有人家居住。
这时赶车的小伙子才不得不开口问道:“姑娘,前面就是我家了,你家住哪?要不我再送你一程吧?”
李韵莲赶紧摇了摇头,“不了,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你们能捎我到这里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她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表示了感谢。
马车缓缓停下,李韵莲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又摔坐到马车上,那小伙子见了连忙伸出手想去扶,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又退了回去,倒是那老妇人摸索着李韵莲的手,怜惜的说道:“姑娘,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了?这里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而你又不是本村的,把你放在这里你能到哪里去?试试你那手,冰凉冰凉的,听老婆子的,先到我家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再走也不迟!”
老妇人的神情似是责备,好像在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爱逞强!李韵莲略有迟疑,而那小伙子站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是觉得把一姑娘放在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大好,可把一陌生姑娘领到家里好像也不大好,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是不停的挠着头发。
“好了姑娘,就当陪陪我这老婆子了,阿生,走,回家。”老妇人招了招手,叫阿生的小伙子不再说什么只好坐到了马车上赶车,李韵莲握住老妇人的手感激道:“打扰你们了!”
老妇人姓孙,村里人都叫她孙婆婆,老伴和大儿子很多年前参军外出作战时战死了,也就是那时,她的双眼才哭瞎的,阿生是她的小儿子,那时还小,她就一个人把阿生拉扯长大,家里很穷,所以阿生到现在还没有娶上媳妇。
孙婆婆家很破旧,房屋多处补漏,但看的出很整洁,阿生很能干,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会在家编草帽第二天很早就拿到集市上卖,赚的钱都交给孙婆婆,而孙婆婆把钱收起来不舍得花,说是将来给阿生娶媳妇要用的。
了解到孙婆婆家的情况后,李韵莲怜悯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姑娘,家里都是粗茶淡饭,别嫌弃多吃点。”孙婆婆拄着拐杖坐到李韵莲对面。
“不会,阿生做饭很好吃。”李韵莲眼里已有眼泪打转,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孙婆婆和阿生都是好人,她很庆幸每次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人帮助她,可同样,她也不想给孙婆婆和阿生带来麻烦,不想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可是,宫南昱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他有没有派人来找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在孙婆婆家已经住了三天了,不是她不想走,而是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地方可以去,楚大哥不知去向,而熠哥哥,她怕是再也无法面对他了。
孙婆婆的村庄离京城也算近的了,可李韵莲这几天却没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皇上驾崩,举国齐哀,宫南昱也就在这几天登上皇位,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仿佛她的失踪没有任何人发觉,她的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事到如今,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宫南昱要准备登基大典,暂时抽不出身,所以才没有寻她,一定是这样!
虽然在孙婆婆家住了几天,但孙婆婆和阿生都没有问她的身份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待李韵莲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即使知道她肯定不是简单的姑娘。
阿生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今天难得早早的就回来了,手里还提了只野兔,村后就有座小山,前些年村民经常到山上打猎,将猎物都打的差不多了,而现在阿生还能打只野兔回来实在是幸运的很。
以前她跟着楚云兮到处流浪时,也经常吃些野味,原先她以为像楚云兮这样的人不会这么血腥,却实在想不到他剑起剑落间便可轻易结束一个小生命,她也是从那时逐渐变得坚韧,有时为了生存,便不能有妇人之仁。
想想每次自己有危险,楚大哥总能及时的赶到自己的身边,有他的日子,她不会孤单,更不会害怕,可这一次呢,楚大哥到底去了哪儿?
142.出宫依旧被追杀
“娘,今天村里发粮,我等会去取。”阿生把饭扒到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
孙婆婆明显一愣,“发粮?为什么突然要发粮?”这个村子虽然离京城近,可却是附近最穷的村子,哪有粮可发?
“是皇太子登基,朝廷发的。”
阿生的话语未落,李韵莲手一颤,筷子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宫南昱他……登基了!
“莲儿姑娘?”阿生愣愣的看着李韵莲,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我……没事,皇太子登基,这是好事!”她神情有些恍惚,皇上的登基大典,皇后必须要陪同在身边过那些繁琐的仪式,这是举国的大事,可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底是为什么?
坐在院子里,她蜷缩着双腿,初秋的夜晚已有些许凉意,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却莫名的感觉到清冷的气息。
“娘,朝廷发的粮还不少,够我们吃一段时间的了。”阿生取回粮,同坐在炕上的孙婆婆说道。
“家里也还有些余粮,看来今年冬天是不用愁了,阿生,莲儿休息了吗?”
“还没,我刚看见她坐在院子里,好像好心事。”阿生如实回答,对于李韵莲,他一直是很有礼貌的回避,李韵莲对于他来说,就像天上的仙女,可望而不可即。
孙婆婆想了想,还是对阿生说道:“要是她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去同她说说给你做媳妇好不好?”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了,这样不是正好吗?要不她一个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办。
“说什么呢娘!”阿生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莲儿姑娘像天仙一样美,我怎么配的上她啊!你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她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孙婆婆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李韵莲的样貌,如今听阿生这样说,又联系到她今日听到皇上登基时的反常,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姑娘,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阿生心思单纯,只当是孙婆婆叹息是因为他找不到媳妇,也懦懦的不敢说话。
是夜,李韵莲久久无法入眠,今日是宫南昱登基的日子,如今的他,是名副其实的九五之尊,突然有一瞬间,她觉得离他好远,他们之间,竟然阻隔重重,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平静的待在他身边。
今日陪他完成整个登基大典,今夜陪在他身边的又会是谁?她越想,越是无法入睡,越想,越是懊恼自己,她怎么会这样想,怎么能这样想?怎么能不信任他,怎么能怀疑他?
若他们的感情这么脆弱,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影吗?她缓缓闭上双眼,她相信,此时此刻,他也一定在念着她!
她仿佛看到了他登基的全过程,也看清了陪在他身边的女人的容貌,她笑了,原来陪在他身边的竟是她自己,过了好久,她渐渐沉睡,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
这一觉,她睡的很不安稳,感觉周围一片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叫嚣声充斥在李韵莲的脑海,眼皮异常沉重,她的手指颤抖,感觉这喧闹似乎并不寻常,她猛的睁开双眼,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下床将耳贴近门上,听见院子外渐渐低下来的说话声,一股不安笼上心头。
李韵莲蹑手蹑脚的推了推一旁的孙婆婆,“孙婆婆,孙婆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孙婆婆和衣起身,略皱了皱眉头,到隔壁的房间把阿生叫了起来,李韵莲在房里,没多久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阿生站在院子里,孙婆婆拉着李韵莲的手躲在房间里。
“你们是什么人啊?”只听见阿生有些疑惑的声音。
“你们家是不是前几天收留一个女子?是不是这个?”门外的人似乎扔进来一副画像让阿生看。
阿生听这些人的语气很不友善,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没有承认,那些人自然是不信,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是有把握的。
李韵莲的手心不自觉冒出冷汗,孙婆婆察觉不对,低声问道:“莲儿,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韵莲看着孙婆婆,心有不忍,外面的人不像是宫南昱派来的,更像是把她偷送出宫的人派来的,难道是来灭口的吗?可是现在,她要是不出去,势必会连累孙婆婆和阿生,可她真的要出去送死吗?
孙婆婆许久没听到李韵莲的回答,便知大半,这女子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不是离家出走的就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别看老婆子我眼睛看不见,但我的心看的见,外面那些人找你你知道是什么事吧?”
李韵莲手扶着孙婆婆,略微低下头,“孙婆婆,实不相瞒,我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外面那些人是来要我的命的!”
她明显感到孙婆婆手颤了一下,可见孙婆婆没有说什么,她才接着说道:“我是宫里的宫女,早就想逃出宫来了,可宫中守卫森严,想出来比登天还难,最近宫中事情比较多,我就趁乱逃出来了,可能新皇登基后,各宫例查人数的时候发现了,我如果被他们带走,肯定必死无疑。”
李韵莲说着反倒冷静了下来,还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谁的人,还不明白害她的人是谁,她还不能这么快就死,可是,原谅她对孙婆婆的谎话,如果让孙婆婆知道了她的身份,对孙婆婆和阿生不会有丁点的好处的。
或许反而会因此害了他们。
“可怜的孩子,在宫里,一定没少受苦吧!”孙婆婆拍了拍李韵莲的手,李韵莲便被一层雾气蒙了双眼,她真的没想到孙婆婆会这样说,真的!
“孙婆婆,对不起!”
“傻孩子,没事的,你叫阿生过来。”
李韵莲轻轻敲了敲门,招了招手示意阿生过来,其实她那句对不起,何止是欺骗了她的身份!
阿生进屋来,孙婆婆还没有说什么,他就好像知道,扶着孙婆婆便向里屋走,李韵莲不明所以,但那些人还在门外,她也不好问什么,只能跟着阿生和孙婆婆。
到了里屋,阿生掀起一幅画,画的下面竟然有个隐藏的木门,李韵莲一脸诧异,“这是?”
“这是以前打仗的时候,阿生的父亲和村里的人挖的密道,是通向村外的,我们赶紧走!”孙婆婆一边解释,一边催促着身后的李韵莲。
此时大约是卯时,天还未亮,正是最凉的时候,即使走到密道里,仍然好像有风袭来,李韵莲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可心里的寒冷却怎么也驱不走,为什么宫中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当初宫南昱出征带回了完颜欣荣一样。
她轻轻摇了摇头,禁止自己乱想,她要想办法探听到宫里的消息,不能一个人这样胡乱猜想!
“到了,我们从这里出去,莲儿姑娘,你小心一点!”阿生在前面推开一推稻草,扶着孙婆婆爬了出去后,回过头叮嘱身后的李韵莲。
李韵莲点了点头,心想这么黑阿生也看不见,只好又嗯了一声,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阿生心思不够细腻,也没有发现李韵莲的反常。
如果那些人撞开门进了屋,那个密道是很容易发现的,如今他们也没地方去,只好先出村子再说,只是连累了阿生和孙婆婆,李韵莲心里很过意不去,可若是真遇到危险,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孙婆婆和阿生的周全的,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果然,他们刚逃出来没多久,后面就依稀听到有脚步声渐近,村外就是一片小树林,所幸阿生对这一带甚为熟悉,树林虽不大,可若想简单的找到他们三个人也并非易事,阿生一直在前面带路,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而李韵莲则在后面搀扶着孙婆婆。
阿生的性子比较憨厚,尽管李韵莲住在他家,可他几乎很少和李韵莲说话,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可李韵莲知道,阿生很善良,他只是不善言辞,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同女子交谈,希望以后他能找个真心待他的姑娘,那姑娘一定很幸福。
“我们就先在这儿躲着,外面的这些人如果找不到你,回宫就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毕竟你只是一个小宫女,他们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孙婆婆扶着李韵莲的手安慰道。
“恩,有可能吧。”李韵莲点头回应,她心里清楚,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宫女,或许外面的这些人压根不会找她,也许就只是出来转一圈就回宫复命去了,可她偏偏不是一个小宫女,外面的这些人找不到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只是想不通,到底是谁偷偷把她送出宫?又是谁派人来想取她的性命?这两个会是同一个人吗?
“阿生,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请你帮忙了!”待他们三人在隐蔽处躲藏好了后,李韵莲严肃的同阿生说道。
阿生愣了一下,但又很快的点头。“莲儿姑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我想让你帮我去找一个人,只有他能帮我了。”如果楚云兮现在在景顼,那么他会不会在那个世外桃源?他向来飘忽不定,可他也说过,如果她有事,可以到那里找他。
如今,她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143.帝后恩爱情未知
李韵莲扶着孙婆婆在隐蔽处躲藏着,阿生走时把孙婆婆托付给她,那么她就一定要护孙婆婆周全,“孙婆婆,对不起,还是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既然你让我们遇到了,就说明我们有缘,任谁也不会看着不管的,放心吧,没事的。”孙婆婆的笑容让李韵莲觉得好温暖,不禁想起了李平夫妇。
她本来还想,等宫南昱登上皇位后,看看能不能让她父母回京,一切看似柳暗花明,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她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他还不一定呢。
阿生已经去了一整天,此时天已逐渐暗了下来,李韵莲心绪略有不安,她看的出来,孙婆婆也已经有些担心了,她不知道那个地方离这里远不远,也不知道阿生能否找得到楚云兮,可她能做的,只有等。
“快到这边看看!别让她跑了!”正在四周安静之际,喊声突起,李韵莲浑身一颤,紧紧的握住孙婆婆的手,她们在的地方正好有一个凹进去的小洞,洞口被树枝和杂草掩盖着。
他们还是找到了这里,如果他们仔细盘查,这个小洞根本就躲藏不了,李韵莲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她怎样都无所谓,可孙婆婆现在在她身边,如果她出事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都找了一整天了,就这么大的小树林,她肯定跑不了,外面都有我们的人守着,你们都给我仔细了点,说不定她就在这里!”看似为首的人开口对着其他人说道。看起来脾气有些暴躁,可能是找了一整天还没有找到的缘故吧。
“要是让她活着回了宫,我们的脑袋都保不住!”那人又严厉呵斥,其余的人一听,都警惕了起来,“我还不信,她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太后娘娘说了,要是找到她,就立马……”
后面就没有了声音,但李韵莲的心却一颤,太后娘娘!原来真的是穆清吟!她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要对自己下狠手?之前虽然穆清吟并不待见自己,可也并没有到要如此对她的地步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要在宫南昱登基大典之前让她消失?
穆清吟啊穆清吟,既然你能如此狠心,那我便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我已经忍了太多,你也该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了!李韵莲躲在小洞里,嘴角一抹冷笑,心里狠狠的思量道。
“皇后娘娘!您是逃不掉的,何不自己出来受死,小的们还可以给你个痛快!”为首的那人对着四周喊道。
李韵莲明显的感受到孙婆婆的身子一僵,就连她自己也是半天才缓过来,皇后娘娘,是在叫她?如今宫南昱已经登基,可她并没有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她是他的皇后了?
她紧紧的抓着孙婆婆的手,歉意和不安充满了内心,她隐瞒了身份,只是不想让孙婆婆和阿生卷入到这份残忍的斗争当中,但愿孙婆婆能理解吧。
孙婆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手握住她的,而是平静的一动不动,也许她是在消化刚才突如其来的消息,跟自己生活了好几天的姑娘竟然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而既然是皇后娘娘,又怎么会被人追杀?听那些人的话,要杀她的好像是太后,这一切对于像孙婆婆这样的人来说,太过于不可思议。
她一辈子简简单单的生活,怎么会想到这样肮脏的勾心斗角!
也许,她也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办,也许这个女子本就是不该信任的,也许她的一切都是谎言,可在相处的这几天里,她宁愿选择相信,相信她内心的纯真与善良。
孙婆婆的手略微迟缓,但还是握住了李韵莲的,李韵莲鼻子酸酸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人!”杂草外的人一声呵斥,所有人都聚到了这边,李韵莲闭了闭双眼,终究是没能躲过,她拉着孙婆婆的手,趴在孙婆婆的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孙婆婆,她要的只是我的性命而已,我答应过阿生,一定会保你平安!”
孙婆婆微微叹息,“傻孩子,我老婆子的命不值钱啊。”
“你们千辛万苦的不就是要找到我吗?放了孙婆婆,要杀要剐,我随你们处置!”李韵莲将孙婆婆护在身后,内心却冷静了很多,事到如今,她只能先和他们周旋着,虽然她不知道阿生能不能找到楚云兮,但她确实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皇后娘娘果然好气魄,但你凭什么和我们讨价还价?你以为你还能逃的走吗?”为首的人一声冷笑,但见李韵莲没有丝毫惧意,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加大。
“事到如今,我确实是没有了同你们讨价还价的资本了,但你们以为,今日你们杀了我,你们还能活吗?”李韵莲对着周围面面相觑的众人说道。
“想必你们都是跟了她很多年的,穆清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很清楚才是啊,她向来做事心狠手辣,你们在寻我,也难保不会有人跟在你们背后寻你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群人均默不作声,许是在考虑李韵莲话里的寓意。
“你们没有找到我,或许还能留一条命,要是你们找到了我,你们必死无疑!”李韵莲的语气加重,那些人竟然连连后退。
“别听她胡说!太后娘娘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害我们!而且这次要不是云珠私自放走了她,我们又怎会接这任务!”为首的人见其他的人有些动摇,不禁厉声说道。
“是啊,我们跟随太后娘娘这么多年,她对我们恩重如山,不会害我们的!”另一人也出言附和。
李韵莲心里一阵冷笑,穆清吟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药,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的!“哈哈,恩重如山?恩重如山是因为你们还有用!不过以后可就不好说了,你们抓住了她那么多的把柄,她会让你们活命吗?这些年,她害死的人还少吗!”
李韵莲怒视着前方,像是要把内心积攒多年的恨意发泄出来,不管她穆清吟是为了什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但她们已注定了不死不休。她算是听出来了,穆清吟本来就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可能云珠下不去手,私自把她放出了宫。
“哼,我的命本就是太后娘娘救的,就算她真要取我性命,我也定当双手奉上,何况我们跟了她那么多年,她从没有要杀我们的心,你不要再妖言惑众了!”为首的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直指李韵莲。
李韵莲见他对穆清吟忠心耿耿,也不再多说什么,刚想转过身看看孙婆婆,只听见前方有利剑划过长空的声响,她赶紧护住孙婆婆,便看见一群人中为首的那个正提着剑向她刺来,李韵莲拉着孙婆婆连连后退,但那人作势要取她的性命,哪容得她逃脱,剑锋一转,直直的刺向李韵莲的咽喉。
李韵莲退无可退,只好伸出胳膊将孙婆婆护在身后,大不了便是一死,既然穆清吟要取她性命,那么就算她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正如此想着,眼前一道白光掠过,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也有人痛苦的**声,李韵莲定睛一看,正是那刺向她的人应声倒地,阿生急急的跑到孙婆婆的身边,眼中满含关切,李韵莲泪眼朦胧,眼前的这人除了楚云兮,还能有谁?
她以为她必死无疑,却在命悬一刻被他救下,这个男人,明明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却给了她谁也给不了的,她的楚大哥,她心心念念的楚大哥!
“孙婆婆和阿生都安顿好了吗?”李韵莲躺在榻上,见楚云兮缓步走来,想起他去送孙婆婆和阿生了,不禁问道。
楚云兮略微点头,走到她跟前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放平,“都安顿好了,你无须担心,如今你便只需好生休息着养好身子,其它的……”他停顿了一下,见李韵莲看似平静才又接着说道:“其它的都暂且放下不要去想,我会想办法的。”
李韵莲低下眼帘,想什么办法?她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又有什么办法可想!楚云兮见她沉默不语,眉头略皱,却又听见她说道:“楚大哥,你可知道宫里的什么消息吗?”
楚云兮背过身去,将目光放到窗外的那棵芙蓉树上,她到底还是最关心这个的,最放不下那个人。
“京城百姓口口相传,皇上登基,帝后恩爱,是百姓之福。”如今京城百姓都言道,新皇登基,勤勉朝政,而与皇后恩爱异常,这是举国的福气。
李韵莲闻言起身,帝后恩爱?“这是宫里传出的消息还是百姓亲眼所见?”若是宫里传出来的,真假暂且不论,但若是百姓亲眼所见,那皇后是……
楚云兮摇了摇头,神色略有些暗淡,“我也只是听人讲起,倒未曾向深处想。”他一心牵挂她的安危,哪还有别的心思去思索其它。
李韵莲微叹,忽又想起什么,“你去过京城?”新皇登基不过这两天的事,楚大哥何时去过京城?
楚云兮转过身,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她终是想起这个了。“恩,昨天去过了。”后又补充道:“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见李韵莲眼中的疑惑,才又接着道:“阿生是在我回来的路上碰到的。”
李韵莲这才明白过来,想来阿生到这里没找到楚云兮,回去的路上恰好遇见了,也亏的楚云兮气质不凡,当今世上能有如此脱俗气质的也就只有他了,是以阿生才得以认出来,要不可就白白的错过了。
144.担忧成疾白发生
“楚大哥,我想到外面走走。”她坐起身,望着脸色渐渐缓和的楚云兮。
楚云兮看了眼窗外,虽有微风拂过,但阳光甚好,天气也算温暖,遂点了点头,毓儿的身子受过大的创伤,如今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昨夜和穆清吟的人一番交涉后,她就昏倒在了他眼前,心疼之余他却更多的是不忍,不忍她为了爱最后将命都搭了进去。
楚云兮一袭白衣立在李韵莲一侧,眼前的芙蓉花静美优雅,五颜六色将整个山谷染遍,她却没有欣赏花儿的好兴致,昱王府里也有芙蓉花,每到深秋径自开放,她和宫南昱会在后花园里静坐,一个抚琴,一个作画。
他还是会把画偷偷地放起来,他说那是她不同的样子,他要好好珍藏起来。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感情那么深,却抵不过命运的捉弄,不知她还能不能回得去,而就算她回去了,在他母后与她之间,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微风轻拂,撩不动她额前发丝,那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脸上?
寂寞空冷的大殿中,烛光时而摇曳,庄重高大的殿门紧闭,殿内寂静的可怕,只有宫南昱一个人伏在案上,眼窝深陷,额前已多了几根清晰可见的白发,桌案上摊着一幅装帧精美的画像,画上是一女子,坐于梅花树下,手抚七弦琴,白衣胜雪,长发飘摇,面若桃花,肤若凝脂,指若柔胰,恍若天上仙子下世。
宫南昱手指抚过画中女子的面颊,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莲儿,你究竟在哪里?
殿外忽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时刻更显的紧张,不久,大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太监。
“福春,这么晚了急匆匆的是有什么消息吗?”宫南昱的声音有些急迫。
“陛下,刚才看守宫门的几个守卫在宫内私自赌博,已经被奴才抓起来了。”福春恭恭敬敬的立在宫南昱的一旁回答道。
福春是原先宫南昱住在宫里时伺候他的,后来他自立府邸,福春便一直待在卫兰宫中,如今宫南昱登基,便又把福春调到了自己身边。
“这点小事还用跟朕汇报了吗!”宫南昱有些愠怒。
福春急忙跪下身来,“可是在现场奴才发现了这个,您曾跟奴才提过的。”福春急忙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呈给宫南昱看。
宫南昱看到那东西后,身体一震,那是……莲儿的玉佩!
没错!这不正是他送给莲儿的玉佩吗?
“去把那几个侍卫叫过来!快去!”宫南昱声音急迫,莲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他们手中?找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点眉目了,他紧紧的握着玉佩,骨骼分明。
没过多久,福春便将那几个赌博的侍卫领了过来,那几个侍卫皆是心惊胆战,不明白这等小事怎么就惊动了皇上?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罚他们,皆吓得不敢说话。
宫南昱拿着玉佩望着下面瑟瑟发抖的几人,“这玉佩是谁的?从哪得来的?”声音威严肃穆,还透着丝丝寒气。
其中一个侍卫见到玉佩后万分惊恐,莫非这玉佩还有什么来历?早知道宫里出来的东西不该捡,当初怎么就动了那邪念!可此刻不说不行,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回、回皇上,这个玉佩是小人在宫门外捡的,小人该死,不该乱捡宫里的东西,更不应该在宫内聚众赌博,求皇上开恩,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一边说着一边磕头认罪。
宫南昱听说是在宫门外捡的,连忙又问道:“是什么时候捡的?”
“是、是在先皇驾崩的那天,宫里送因照顾妤妃娘娘不周而被处死的宫女出宫时掉落的,小人以为是某个宫女的东西,就随手捡了起来。”他不知这玉佩对皇上有何意义,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好如实回答,但心里却惶恐不安。
宫南昱听此言,胸口蓦然一震,被处死的宫女?莫非莲儿已经……不!不会的!
“那些宫女你可都仔细盘查过了?可都与名单画像对过了?”此时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忐忑。
那侍卫听闻皇上此言,心头蓦然一颤,当时几个太监拿着皇上的令牌,他们又觉得晦气也就没仔细盘查,宫里几乎每天都有被处死的宫女,虽说规定要按名单和画像一一盘查,可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什么错,他们也都懒得麻烦,如今皇上这样问,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做事的,就算那些宫女没出什么错,他们也免不了要受些处罚。
正思索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宫南昱有些愠怒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思绪,“莫非你还想编造什么说辞不成!”
宫南昱本就担心莲儿的安危,心中急切不已,这小侍卫竟然还吞吞吐吐,着实让他气愤!
被宫南昱这样一吓,那小侍卫还哪敢说谎?忙不迭的把实情说了出来,“回皇上,当时出入宫门的人比较多,而且他们又有皇上的出宫令牌,所以小人、小人就没一一盘查,是小人的失职,望皇上恕罪!”
既然没有认真盘查,那就不知道莲儿是否在那群宫女其中,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如今又断了,他心烦意乱的将桌案上的茶杯推翻在地,茶水正好贱在了那几个侍卫身上,此时大殿中安静异常,谁也不敢弄出丁点的声响,生怕惹恼了皇上,谁都看出来了皇上此时很生气,就连福春也是不敢发一言。
宫南昱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毕现,他这几天真的是要疯掉了!
“将当日看守宫门的侍卫关押起来,其余的按罪论处!”宫南昱一掌拍在桌案上,挥挥龙袍,福春吓得一哆嗦,连忙将那几个侍卫带了出去。
而那几个侍卫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他们心中不免叫屈,平日里闲着的侍卫赌赌博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在外看守宫门,平日里实在是无聊的紧,多数都找在一起赌点东西,虽说这事确实是犯了错,可若是宫里的总管看着了也就罚点钱就过去了,可他们偏偏就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就这么倒霉!
待大殿里又只剩下宫南昱一个人时,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桌案上的那幅画,愤怒的情绪终于慢慢缓和,可那股悲伤的情绪又悄然而生,这几天他白日里忙的焦头烂额,夜晚却自己一个人失声痛哭,所有的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他要与她共享这天下的,却为何独独不见了她!
原以为一切苦尽甘来,原以为没有人会再逼他做他不愿的事,他就可以与她安然携手,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不见了?
寂静的大殿只有他无声的叹息,和眼角颤抖的泪滴。
她该怎么办,在这无人山谷中,只有她与楚云兮二人,穆清吟的人自然找不到这里来,可她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吗?那个皇宫,她还回得去吗?民间传闻,新皇登基,帝后恩爱,昱,那个与你恩爱的人是谁,是慕容凌还是完颜欣荣?穆清吟的人口口声声称她为皇后娘娘,如果她是皇后,那么帝后恩爱又是怎么一回事?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如果不听他亲口回答,她又怎能死心?她向来都是这样,一直都是看不开、放不下,到头来又总不肯放过自己。
如今宫南昱已是皇帝,又是新皇登基,定然不能亲自出宫寻她,她只有自己想办法和他联系,她相信,穆清吟做的这些,他一定是不知情的,他现在也一定很着急,很担忧。
此处离京城已有些许距离,为今之计,她只有想办法与祁王府联系上,只有大哥和茗姐姐才不会害她,四皇子府中毕竟有宫南风与谢芳华,与陆灵溪联系多有不便,她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你有什么打算?”正思索间,便听得身后楚云兮淡然的言语。
“楚大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是一个可怕的牢笼,带给我无尽的伤与痛,可每一次的逃离都让我心中惊惧,我怕我再也回不去了,原来,我竟是这样一个自虐的人。”她的话语轻柔,仿佛不带一丝情感,却让楚云兮听的恍惚,理性让她不想再面对那些悲痛的往事,不想一次次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楚云兮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哪怕她的脚下是密密麻麻的针板,她也要一步步走到宫南昱的身边。这种错觉折磨着他,让他痛的无以复加,从他十几岁自己闯荡江湖开始,从未有这样的感觉。
他可以将世上的一切抛至脑后,不去理会,可眼前的这个人,他救了她,却把自己摔入了万丈深渊。
楚云兮并没有回答她,李韵莲也不甚在意,这样的楚大哥,她早已习惯。
“我想,我可能永远也无法逃出那个地方了,离开最爱的人,原是这样痛苦的,那么我别无选择。”
“你还是想回去。”楚云兮的语气没有一丝疑问,他心里很清楚她的想法,就像自己一样,对爱如此偏执,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她无声的点头,她始终相信着,此时宫南昱一定也在四处找寻她,她要回去见他,告诉他自己安好。
145.重伤之身又中毒
“这其中的危险你可知道?或许你一出这个山谷就会被穆清吟的人找到,我能护的了你一时,可回京之路漫长,这一路上就连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穆清吟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他自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要处处保护着她,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他可能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李韵莲看着近处的芙蓉花,她记得几代之前有位才女名叫薛涛,用浣花溪的水、木芙蓉的皮、芙蓉花的汁,制成了色彩绚丽又精致的“薛涛笺”,并写下了那句“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的悲情绝句。
而现在呢,既然她已有了同心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哪怕前方道路坎坷,满是荆棘,她不惧。
“楚大哥,痛苦危险,我愿一人承受,我本是死过的人,能遇到这样一份感情,实乃幸中之幸。”说出这些话,她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困惑,如此都可不顾,她只是一个和丈夫走散的妻子,此刻要去寻找她的丈夫。
听到李韵莲如此说,楚云兮只是会心一笑,他只是想护她安好,免她一世惊扰。其实,宫南昱能遇到你,是他幸中之幸。
李韵莲侧首,见楚云兮淡抹的眼眉在脸上轻轻勾勒,说不出的忧伤,这样的情绪怎能出现在他的脸上?纯白色的衣袖随着微风摇摇晃晃,里面空荡荡的。她想,这应是楚云兮与她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踏上了行程,两个人,一把剑,一个包裹。看似简单轻松,像是为游玩而来,实则这路途的凶险,不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但所幸起初两天都无事,看来穆清吟的人没想到她敢往回走。
走了两日,他们的脚程又极快,这一路几乎都没怎么休息,现今已到达京城南下的楚临城了,若无意外发生,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便能赶到京城,到时入了祁王府,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楚大哥,我们吃的已经不多了,不如进城去买点吃的吧,从楚临城穿过去,路程也能近些,且在繁华之处,想必也能安全一些。”穆清吟毕竟为一国太后,她的人在城中闹事,毕竟多少也有些顾虑。
楚云兮略点头,随她进入了楚临城,楚临城比起京城与齐南,可谓萧条甚多,但毕竟是位于城的中心区域,小贩的叫卖声依旧不绝于耳,“馒头,热腾腾的馒头。”
听见有卖馒头,李韵莲走近,让小贩打包了几个放入包裹之中,付过银两刚想转身离开,就看到一妇女又端了一席馒头来到小贩身边,两人应是夫妻。可李韵莲看到刚端来的那席馒头,突然就湿了眼眶,久久不能言语。
她记得,那叫甜面糕点,在舞伊族的时候,她与宫南昱见到过,回京之后,宫南昱还亲自做给她吃了呢,那些时日……她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些快乐的时光。
“姑娘?”卖馒头小贩见到李韵莲径自出神,眼眶中尚有泪水,不明所以,只好问道。
李韵莲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失礼了,“老板,麻烦再给我包个这个。”她指着其中一个小兔形状的糕点。
小贩应了声,连忙将东西包好寄给李韵莲。回到楚云兮的身边,她早已掩藏好了情绪,二人随便找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吃了点东西,就连忙启程了,毕竟两人都知道,在路上多耽搁一分就有一分的危险。
只是不知道,穆清吟的人竟然来的这么快,他们才刚出楚临城,这帮人就追了上来,想必在城中就已发现了李韵莲与楚云兮,只等二人出了城才动手的。
“就凭你们二人是逃不掉的,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说话那人李韵莲记得,就是上次追杀她的那帮人的头领。
楚云兮将李韵莲护至身后,也懒得跟这帮人废话,反正事到如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就没有多余的选择,多说亦无益。楚云兮迅速拔出手中长剑,就朝那帮人掠去,而李韵莲只能尽量躲在一旁,以免成为他的负累。
这帮人虽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领头的人,刀法既凌厉又狠毒,但同楚云兮交手,也并没有占得上风。世人皆知楚云兮琴技了得,当今天下无人可比,却不知,其实他的剑法也相当了得。
李韵莲自是不懂这剑法的奥妙,却总觉得分外眼熟,倒是与宫南昱的剑法颇为相似,莫非二人师出一人?
这边一出神,那边却已打的热火朝天,只一瞬的功夫,已有四五人倒地不起,剩下的人也都基本挂彩,但看楚云兮,胳膊上也受了伤,但又好似无碍,仍与剩下人的纠缠。
几人的攻击战术突然就变了,将楚云兮围在中间,前后左右一起进攻,看得出来,楚云兮应付的有些吃力。突然他身后的人将刀迅速砍向了他,可他却又实在抽不出身,急的李韵莲大喊,“楚大哥小心!”
楚云兮虽已躲避,但还是被那人砍中,一瞬间就看到楚云兮肩膀处的白衣迅速被血染红,他拼命挣脱才从那帮人群中突围出来。可此时,那帮人听到了李韵莲的喊声,有一人已经提着刀朝李韵莲这边走来,李韵莲吓得脸色苍白,拼命的往后跑,那人却迅速的掠过来,李韵莲摔倒在地,眼看那人的刀要划过她的脖颈,李韵莲仓皇之下,摸起一旁的石头就朝那人扔去。
那人可能是没想到李韵莲会有能力反抗,条件性的一躲,李韵莲便已爬起来跑远,那人许是觉得被戏弄了,遂气急败坏的追去,李韵莲心里也知道,若是再落到那人手中,必死无疑,她只有拼命的跑,不停地跑,可那人分明已离她越来越近。
“毓儿,蹲下。”李韵莲只听见楚云兮在身后大喊,便想也不想条件性的蹲下身来,顿时,身后追她的人闷哼了一声,便应声倒地,李韵莲回过头,只见楚云兮站在远处,已鲜血淋漓,而身后追她的人则跪倒在地上,一把长剑穿过他的喉咙,那人的眼睛则睁的老大。
李韵莲吓得腿都软了,但看远处的楚云兮摇摇欲坠,她勉强起身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就在刚扶住他的那一瞬,楚云兮便倒在了她的身上。
客栈中,李韵莲打了盆热水给楚云兮清洗着伤口,他肩膀上的伤口太深了,没想到他们才与穆清吟的人第一次交手,楚大哥就伤成了这样。
“是不是觉得你的楚大哥太没用了?”楚云兮吃痛的望着她,嘴角竟有笑意。
李韵莲一愣,原来楚云兮竟也会开玩笑,且他的笑容,就连她都不常见,“才不是呢,楚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没想到竟会这样。”她已然说不下去,只有泪水不停的滴落,印象中,她从未见楚云兮受过伤,可此时因为自己,他却伤重的躺在床上,她的心很痛,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痛。
楚云兮轻轻拍着她的背,看她如此,强大如他,也不禁心下恻然,“我护你回京,是我心甘情愿,若能把你安全送到,我哪怕死,也了无遗憾。”他并不在意自己伤的有多重,只要她无事,他便安心了。
“不,如果用你的生命换我回京城,那我情愿不再回去!”她说的斩钉截铁,泪水在她的脸上滑落,却不能掩盖她坚毅的脸庞,不会有人知道楚云兮对她的重要性,甚至比澹台熠都要多一分。
是楚云兮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抚平了她身体以及心里的创伤,多少次她遇到危险,她想的是他;她伤心难过,想的也是他;她孤独绝望,依旧会想起他。楚云兮是她最重要的人,比亲人更胜一分,她敬重他,仰慕他,崇拜他,把他高高在上的摆在自己的心里。
若宫南昱出事,她会与他生死相随,因为宫南昱是她全部的爱,可若是楚云兮出事,她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那个伤他的人,那是比爱更圣洁的情感。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她面目全非,身心俱创,却因复仇而不得不苟延残喘。在那片林子里,楚云兮一袭白衣,双手抚琴,淡漠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轻轻的扫过她,她迅速逃离。他是那样一个神圣的人,而她却那么丑陋,从那时起,她就把他放在了心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那不是爱,却比爱更纯洁。
楚云兮默然,知她这样讲,是怕自己出事,可他更知道,若不让她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毓儿,我答应你,会把你安全送到他身边,也答应你不会让自己有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许是讲的急了,他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韵莲忙哭着点头,让他不要再说话了,现如今都不要去想,她只想楚云兮能把伤养好,她真的不想看他受伤的模样,让人心痛。
146.到达京城又遇难
夜幕降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李韵莲回房后很快就睡下了,这个客栈是她扶着楚云兮走了很远才找到的,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此想着,眼睛便再也睁不动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觉浑身疼痛的厉害,楚云兮慢慢地睁开双眼,情不自禁的用手捂住肩膀,怎么会这么痛,被刀砍伤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的。他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却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再看看自己的伤口,他马上意识到空气中有毒,是穆清吟的人!
毓儿!他心里大惊,踉跄着身子冲到李韵莲的房间,而此时的李韵莲已经没有了知觉,他一瞬间怔在那儿,颤抖着手伸到她鼻翼的下方,身子一松,幸亏,幸亏还有呼吸。
“毓儿,毓儿,毓儿……”他不停的叫她,可她就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抱着她,茫然无措。这一刻他才清楚的知道,他是那么怕失去她,环住她的胳膊不停的颤抖,生平第一次,他竟然流泪了。
谁说他不会流泪,谁说他高高在上,谁说他不染纤尘?错了,都错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平平凡凡的去爱。可是毓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就一眼,我只求你这一次。
在楚云兮进门后看到李韵莲一动不动的样子,他顿时慌了手脚,此刻却才意识到,赶紧去开窗,然后替她盖好被子。那批人放毒后定是认定他们必死无疑,所以此刻应是回京复命去了,楚云兮已打定主意,一定要追上那帮人,替李韵莲取回解药。
而她,已经快等不及了。
其实他自己也中了毒,且毒气顺着伤口更容易进入体内,但此时此刻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心心念念的只是她的安危,若她出事,他真的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韵莲在房间内慢慢的醒了过来,但脑袋昏昏沉沉的,并未完全清晰,模糊间,只见窗门大开,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就连手脚都动弹不得,仿佛手脚有千斤重。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想去看看楚云兮怎么样了,却动弹不得分毫,她惊得面色苍白,一着急却又昏死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软绵无力,却能感觉到力气已渐渐恢复,楚云兮趴在床侧,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她大惊失色,忙着急的叫他。
楚云兮渐渐醒来,看到李韵莲已清醒,便知是那解药起了作用,一颗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楚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她指着地上的血迹,满脸担忧。
“没事的,你被穆清吟的人下了毒,现已服了解药,休息片刻便可恢复。我只是扯动了伤口,并无大碍。”他勉强冲她笑笑。
“怎么会无大碍!你流了这么多血,是你从那帮人手中拿的解药?还有没别的地方受伤?你有没有中毒?”看到楚云兮面色苍白的坐在那儿,她心里害怕极了。
“不要担心,没有受伤,只是原先的伤口裂开了而已。”他安慰她,看不得她紧张难过的样子。
“那你有没有中毒?”穆清吟的人不可能只对她一人投毒的。
“我……没有。”他发现对她说谎好难,但他闪躲的语气终是让李韵莲发现了破绽。
“怎么可能!”她生气,她难过,不是他骗她,是他明明也中了毒,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楚云兮握住她的手,强忍住身体的颤抖,“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可是你的楚大哥,怎么可能会中毒,是我发现的早,而毒也早被我逼出来了,我这点伤养几天就无大碍了。”他语气坚定,已不容她再多怀疑。
把她安置好,让她好好休息着,他便也回房了。
躺在床上,李韵莲的心却一直不能放下,若是平时的楚大哥,她相信他一定不会中毒,可如今他身受重伤,几近昏迷状态,是很有可能也中了毒的,若真中了毒,怎能是他重伤之躯能逼的出来的。
可她看楚云兮的样子,却也不像中了毒,只是因为伤口,而脸色苍白了些,确实不像中毒的样子。而就算是中了毒,不是还有解药吗,自己不也是服了解药才醒过来的吗,或许确是自己多想了。
两人在客栈休养了一段时间,奇怪的是,穆清吟的人竟然再没有出现过,想着应是她中毒那天,楚云兮为了拿回解药,将那些人全部灭口了,是以短时间内穆清吟很难再发现他们的行踪。
两人一合计,决定尽快往京城赶,只要到了祁王府,一切就都好了。只是李韵莲不免担心楚云兮的身子,他本是重伤之身,又为了取解药,与穆清吟的人多番纠缠,那天回来身子便一直不见好,而只有楚云兮自己知道,他体内的毒,已经渐渐侵入五脏六腑,他怕自己来不及将毓儿送回京城,所以才要急忙赶路。
在楚云兮的坚持下,李韵莲最终妥协,她也想趁着穆清吟的人没有找到他们之前回到京城,好尽快为楚大哥治伤。
本来正常情况下,三日便可到达京城,原先因考虑到要与穆清吟的人纠缠,想着五日内到达,可如今二人白天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只在夜晚行走,楚云兮重伤之躯,若再遇上歹人,二人必定性命不保,这样拖拖拉拉,竟走了近十日才靠近京城。
可谁也没有想到,京城近在眼前,他们却再次遇上穆清吟的人。
穆清吟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要置她于死地?竟是到如今也不肯放过她,而李韵莲却也实在想不明白,穆清吟要如此待她的原因。自从嫁到王府,这些年虽说她对穆清吟满腔仇恨,但一直极力压制,甚至最后愿意为了宫南昱而放弃复仇,而穆清吟又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对她。
罢了,事到如今,还要在意什么?
“楚大哥……”李韵莲刚开口,便被楚云兮冷声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想听,你也不必开口了,如今最紧要的是找个地方藏身,如若不行,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的。”
她就是怕这样,事到如今,见不见宫南昱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盼着楚大哥安好,不要再为她受更多的苦楚了。
“嘘……”京郊外有一大片树林,是供皇家狩猎的,这里一向守卫森严,若是最终他们被穆清吟的人找到,楚云兮说就往林子里钻,到时候被林子里的守卫发现,可见机行事。
而李韵莲心中却另有打算,宫南昱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已到垂暮之年,朝中大事基本都在宫南昱手中,她曾听宫南昱提起过,说要将京城的防护交给祁王爷,不知这片林子归不归大哥管,若能通过林子里的人向祁王府传寄消息就好了。
不过她也明白,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绝然不会这样做。
“再往里就进林子了,四周都有重兵防护,他们或许想不到我们会躲到这里来。”楚云兮将长剑扔在地上,面上尽是虚汗,吃力的坐下来,忍不住扶着肩膀,因体内已中剧毒,只是被他一路强力压制着,可身上的伤口也因为这样一直不见好,反而伤口越来越深,他怕毓儿担心,便一路忍着疼痛,如今只觉着伤口处如万蚁蚀骨,便再也忍不住。
李韵莲发现楚云兮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又见他手捂着肩膀处,便知又是伤口痛了,都十来天了,怎么却一直不见好?
“楚大哥,你还好吧?”她扶着楚云兮,心疼不已。
“无碍,小伤而已。”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便不再言语。
李韵莲刚想发作,见楚云兮艰难的样子,便忍着没说出口。什么小伤,她明明知道那伤口有多深,而楚云兮却总是说小伤无碍,纵然知道他是为免她担忧,但越是如此,她便越心疼,毕竟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
“楚大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李韵莲开口已有些哽咽,她强忍住心中的酸涩。
楚云兮从未见过她这样严肃又有些恳求的神情,张了张口,话却卡在了嘴边。
“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一定不可以有事。”要不然,她该如何背负着这份罪孽苟活?
树林刷刷作响,楚云兮的眼眸清澈明朗,眸中有李韵莲担忧的面容,他紧了紧右手,用力抓住手里的长剑,他没有回答,也来不及回答。
手中长剑祭出,长剑划破血肉的声音适时地传来,李韵莲一个踉跄,就见面前的人倒了下来,眼睛睁的很大。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满心期盼着楚云兮不会有事,根本不知道穆清吟的人什么时候找到了他们,也不知道楚云兮是什么时候将手中长剑祭出的。
一人倒下,后面有数十人冲了过来,楚云兮刚才一挥剑,伤口处又有鲜血流下来,他看着面前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数十个身影,又望了望身旁的李韵莲,莫名的露出了笑容。
147.狩猎场中见祁王
李韵莲心中抽痛,便听见身旁的人说道:“毓儿,活下去!”活下去。
当年她在大火中逃离,是父亲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她,替她挡下了熊熊烈火,当时父亲说的也是让她活下去。
他们都想让她活下去,可她活下去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如果要用他们的性命为代价让她苟活,那么她宁愿在最初就死在那场大火中,和家人一起死去,哪怕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害怕吧。
如今算什么,他们都要离开她吗?所有人都要离开她吗?
“不!我不要!不要!”李韵莲满面泪水,她看到了楚云兮眼中的决绝,她多害怕他这样的眼神。
楚云兮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手中长剑一挥,砍向了旁边的围栏,狩猎场的围栏被砍出一个小缺口,楚云兮二话没说便把李韵莲用力的推进了那片林子,而他自己则挡在了围栏的缺口处,用他的身躯护住身后林中的人。
“楚大哥!”李韵莲大声的呼喊,眼看着那群人将楚云兮牢牢地围住。
“走!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楚云兮似乎从未对她如此重的语气,他淡漠疏离,冷傲至极,对人惜字如金,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楚大哥。
“如果你不走,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值吗?”
那些人已经容不得他们再说下去,他们见识过楚云兮的剑法,知道他有多难对付,数十人成包围之势缓缓的往楚云兮靠拢。
如果自己不走,她和楚云兮必死无疑,如果她侥幸逃脱,如果楚云兮能撑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她还能回来救他。
楚云兮已经不再看她,数十人围攻,容不得重伤之躯的他有半点分心。
李韵莲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暗暗发誓:楚大哥,你一定不能有事,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她转身冲进了那片树林,穆清吟的人见她逃进了树林,提剑便要往林子里追,可楚云兮死死的守住,哪怕身上伤痕累累,哪怕血肉模糊,衣衫尽裂也绝不容他们踏进林子半步。
穆清吟的人渐渐意识到,要想追上李韵莲,必须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李韵莲冲进林子,拼命的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她跌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跑几步又跌倒,她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她不能有事,楚大哥还等着她去救他,她一定不能有事。
狩猎场的守卫很快发现了林中的动静,提剑往林子里赶来,为首的守卫见一脏兮兮的女子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来不及说什么便提剑往前,将剑架在了李韵莲的脖子上。
“什么人!胆敢擅闯皇家猎场?”
李韵莲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地上满是泥泞,可她早已顾不得这么多,连日来的逃命,让她看起来像个灰头土脸的乡下丫头,她定了定心神,从怀中掏出一破旧的金钗。
“请务必将金钗交给祁王爷,拜托!”
守卫见李韵莲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闯入林子,将信将疑的从李韵莲手中接过那支金钗询问道:“你是何人?”
“祁王爷见过这支金钗自然会认得。”
见她语气坚定,守卫冲她说道:“祁王爷就在围场里,你且稍等。”语气稍见缓和,但还是吩咐另外两个人将李韵莲牢牢的按在了地上。
李韵莲心下一松,大哥他在,天可怜见,大哥他竟然就在围场中。
不多一会儿,李韵莲模糊的双眼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宫南祁,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所有的委屈难过在见到宫南祁那瞬间通通冒了出来,本就脏兮兮的面容上泪水涟涟,直到宫南祁颤抖的手将她扶起。
她多想冲进大哥的怀里哭一场,可到底是忍住了,唤了声:“祁王。”
“皇……”宫南祁望了望四下的守卫,改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皇宫吗,为什么会满身泥泞的出现在皇家猎场?而且她衣衫破碎,上面还有血迹斑斑,脸庞消瘦,形容憔悴。
他满心的疑问还未得到回答,李韵莲便急急的说道:“祁王爷,快去救楚大哥!”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而宫南祁见她神情如此,也顾不得多问什么,顺着李韵莲指的方向派守卫去搜寻。
李韵莲则被宫南祁带去了营帐,原来是皇上过几日要与诸位大臣在此狩猎游玩,宫南祁先来清查围场。
听到这个消息,李韵莲心间猛然一痛,怔怔的便落下泪来,狩猎游玩?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宫南昱为何不去寻她,却反而狩猎游玩?
宫南祁见李韵莲落泪,屏退了所有守卫,才又重新开口:“皇后娘娘,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狼狈?你的身体有无大碍?凤体痊愈了吗?”
宫南祁一连串的问话,李韵莲都没有听清,她只听得那一句“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李韵莲喃喃自语,竟不知这是对她的称呼。
“此时你不是应该在宫中吗?怎么随便出宫?”宫南祁又问了一遍,李韵莲才稍微反应过来,怎么听大哥的语气,他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在宫中,先帝驾崩那日我就被穆清吟打晕偷偷送出宫,这一路上,为了回宫,我不停的逃亡,还害得楚大哥他……”
想到楚云兮,她又紧张的望了望外面,出去搜寻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楚大哥到底如何了。
而宫南祁则大惊,打晕,送出宫,逃亡……他听着这些字眼,面上大惊失色,这些他竟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了这些事他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情,宫南昱和穆清吟竟然瞒的天衣无缝。
“难怪!”他一瞬间惊醒过来,有些恨自己不能早些察觉。
“难怪什么?”李韵莲问道。
宫南祁看着她消瘦的面容,皱着眉头,“都怪大哥不好,让你受苦了,如果我早些察觉……”
他又继续开口:“难怪自陛下登基之日起,宫中便传出消息说皇后娘娘病倒了,难怪我让玉茗进宫探望折子几次被驳回,难怪陛下一日比一日憔悴……”
“你说他……”李韵莲还是心下一紧,他憔悴吗?她还是让他担心了吗?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越听越糊涂。
这时,出去搜寻楚云兮的守卫们赶了回来,李韵莲急急的跑出来,却听他们说并未找到楚云兮,李韵莲提供的地方只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楚云兮的踪迹。
李韵莲心中剧痛,楚大哥……你一定不能有事。
她转身望向宫南祁,“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性命比我自己的性命都重要,请务必找到他,不管是……”她顿了顿,强忍着痛楚,“不管是死是活。”
宫南祁也神情严肃,他自是知道楚云兮对于李韵莲的重要性,吩咐手下的人,加派人手,不管何种办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色渐渐昏暗,楚云兮还是没有消息,宫南祁几次询问是否要把她的消息告知陛下,她都摇头否决了,在没有找到楚大哥之前,在没有确定楚大哥还活着之前,她还不想见他。
这一切都是他母后所为,这个仇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的,她现在还不知将来要如何面对他,而她现在也实在是无暇想这些事情,她只想楚大哥平安,她的身上不能再背负一条性命了,尤其那人还是她敬爱的楚大哥。
“先歇息吧,楚云兮一有消息我便来通知你。”宫南祁望着帐中疲倦的人儿,心下不忍,出言劝道。
李韵莲摇了摇头,只是着人侍候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却没有要就寝的意思,连日来的逃亡使她身心俱疲,一放松下来只感觉浑身无力,酸痛的厉害,而且倦意一阵阵袭来。
可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全是楚云兮鲜血淋漓的样子,她睡不着,也不敢睡。
148.她想要穆清吟死
“王爷,王妃的人来了。”宫南祁在营帐内踱步,忽听外面有守卫禀告,待凤玉茗的贴身侍女立在他面前时,他不免心中一紧,玉茗向来稳重识大体,若非大事是绝不会来打搅他的,何况还是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人。
不等那侍女开口,宫南祁便先问道:“可是王妃出了什么事?”
“回王爷,王妃让奴婢来告诉王爷一声,楚公子现在府中。”
“什么!”宫南祁大惊,楚云兮怎么会在他的王府中?再三询问下,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楚云兮一路被追杀,从林子处逃到城中,穆清吟的人不敢在京都主城里太大张旗鼓,行动有所限制,楚云兮才拼尽全力从他们的视线下逃脱,一路躲避逃到祁王府外,所幸祁王府中对下人管教甚严,府中管家也是有眼色的人,这才禀报给王妃知晓。
凤玉茗知晓来龙去脉,便立刻派人到围场给宫南祁送信,派旁人她自然信不过。
宫南祁亲自护送李韵莲连夜回了祁王府,凤玉茗见到李韵莲第一眼,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她究竟受了多少苦,才消瘦憔悴至此。方才听楚云兮简单说明情况,楚云兮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她还以为没那么严重,没想到……
“你受苦了。”凤玉茗泣不成声,见宫南祁面色不悦,强忍下泪水,也怕勾起毓儿的伤心事。
“大嫂,楚大哥在何处?”见没有外人,李韵莲便直接称呼大嫂。
凤玉茗说在客房休息,李韵莲便迫不及待的往客房去,却被凤玉茗一把拉住,她不明所以,回头看着凤玉茗,见她眼中还噙着泪水,心下一惊,“可是楚大哥出了什么事?”
凤玉茗将李韵莲拉到廊下,哽咽道:“我请了太医来为楚公子医治,太医说……说楚公子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且连日逃亡,加上重伤之躯,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李韵莲睁大眼睛望着凤玉茗,什么叫毒已侵入五脏六腑?什么叫撑不了几日了?
“大嫂,是太医弄错了吧?是不是?”
凤玉茗不忍,伸手想抱着她,却被她推开,“大嫂,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在路上时,他们是被穆清吟的人下了毒,可楚大哥不是拿回解药了吗,她自己就是吃了解药才好的啊,他知道楚大哥受伤很重,知道他的伤口有多深,可什么叫撑不了几日了?
她不等凤玉茗再说什么,便提裙往客房处跑去,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已是满脸泪水,胳膊撞到石柱上她都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想亲自去看楚大哥一眼,确定他依旧好好的,却在客房门外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她与他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她却不敢踏进去,凤玉茗的话又在她耳边不停响起,“楚公子怕是撑不了几日了,撑不了几日了,撑不了几日了……”
她仿佛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想到她每次询问楚大哥身体状况时,问他是否解毒时,他的躲闪。
原来他一直都在骗她,原来这一路上,他竟然那么痛苦,毒性加上重伤,该是怎样的毅力才一路支撑到现在?
如今到了祁王府,他确定她安全了,便不再强撑了吗?可是她该怎么办,他走了,她又该怎么办?
猛然听见房内的咳嗽声,李韵莲一下子将房门推开,入目的便是楚云兮斜躺在榻上,神情痛苦的样子。楚云兮见她进了来,忙掩藏起痛苦的情绪,对她笑了笑,“看到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楚大哥……”她走到榻边,有好多话想问,却又问不出口了,答案都已在心里,既然楚大哥一心为她好,她又何必问个究竟。
而且听他再说一遍,自己不是更痛吗。
“我承诺过把你安全的带回他身边,看来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幸好如今你已不会有危险,我也算做到了。”
“楚大哥,你好好养伤,一定会好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楚大哥会死去,从未想过。
楚云兮浅笑,未做任何回应,也许这一生遇到她,不过最终结局如何,他都是值了。
自小独自漂泊,何曾想过会为了一个人心生牵绊,他以为他这一生是要孤独而来孤独死去的,如今看来,心中有了一人,便是不负此生了吧。
昔年那个躲在林子里的小姑娘,如今是他唯一割舍不下的人了,可她已有好的归宿,他倒也没有什么不甘的,唯一不甘怕是不能再守护她了吧。
记得当年的她偷偷躲在林子里,那胆怯慌张的摸样,其实他早就发现她了,只是当时他毫不在意,后来她每日都去听他弹琴,他突然有种想把她捉到面前的冲动。
她果然是害怕了,他惊愕,难道自己很吓人吗,然后才看到,她面目全非的脸,手上也有被烧伤的痕迹,已经结了痂。唯一清晰的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与她的样子格格不入。
他每问一句,她答一句,毫无城府。于是他知道了她是大将军的女儿,知道了她家的冤案,知道了她的仇恨。
他承诺为她治好烧伤,也想让她忘记仇恨快乐的活下去,因为他知道,心中有恨的日子太难熬,可他终究没能让她改变心意,他只好离开,在黑暗中默默守护。
七年了,他默默守护了她七年,甘之如饴。
“毓儿,我想听你弹琴。”
李韵莲背过身,偷偷将面上泪水抹掉,笑道:“好,我去拿琴。”
连接四日,楚云兮的房间里时不时便会传出琴声,宫南祁与凤玉茗虽然觉得不妥,但他们毕竟真心爱护李韵莲,想满足她最后的私心。
一开始琴声如泣如诉,听的人几度落泪,渐渐的琴音越发欢快,似乎想消散连日来的阴霾,宫南祁与凤玉茗对于琴技只是略懂,可略懂的他们都听得出来琴中无处隐藏的不舍之情与伤痛,何况每日亲眼见她抚琴的楚云兮。
楚云兮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前两日他还能强撑着看李韵莲抚琴,今日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他不想再花费一丁点力气,哪怕是睁眼这件事。
他想再多听一会儿,哪怕一会儿……
李韵莲的琴技师出于楚云兮,可他还未全部教授于她,日后……日后她再抚琴时,可能想到他?
琴声越来越模糊,他明白自己以后再也听不到了,最后,他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看了她一眼,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至少在他心里无人能及。
他好想再唤她一声,再听她叫一声楚大哥,可是来不及了……
“楚大哥……”李韵莲琴声戛然而止,缓步走到楚云兮榻边,她没有嘶喊,甚至没有哭,只是暗下紧了紧拳头,只是眸中越发明显的恨意,只是越来越冷漠的面容。
因着李韵莲暂时不想让宫南昱知道她的消息,所以她很少出这所院子,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宫南祁精心挑选的人,此时,李韵莲把这些人也都遣了出去,院子里只有她与宫南祁、凤玉茗。
他二人不知该如何劝李韵莲,他们最疼爱的妹妹,却经历了这么多的苦痛,这么多的生离死别,此时任何话语都显得分量太轻,所以谁都没有开口。
终究还是李韵莲打破了这份宁静,可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哥,我想要穆清吟死!”
如今,她也可以这般平淡的说出让一个人去死的话了。
宫南祁沉默片刻才开口:“毓儿,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我不该?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过林家的仇恨,她穆清吟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要她的命都太便宜她了!”她的恨意徒然增加,“如今再加上楚大哥……”
149.重回后宫欲报仇
“毓儿!”宫南祁望着李韵莲此刻满是恨意的眸子,心痛道:“忘记仇恨吧,好好活下去,像从前那样。”
她是林家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如今更是无比尊贵的皇后娘娘,有一个宠她爱她的夫君,她不应该充满仇恨的活着。
“忘记?”李韵莲凄冷一笑,“大哥贵为祁王爷,是应该忘记林家的仇恨,毕竟这与祁王何干!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走便是!”
此刻的李韵莲像一只随时会扑向旁人的刺猬,轻易的就能将人刺伤。
宫南祁心下一沉,说不出的悲痛,倒是凤玉茗叹息道:“好妹妹,你误会王爷了,其实那些事,王爷一直在做啊。”
宫南祁眉头一皱,到底是没有打断凤玉茗,他明白妹妹心中的悲痛,所以他不会怪她,她一直都是他最疼爱的小妹。
李韵莲不明白凤玉茗的意思,什么叫那些事大哥一直在做?果然又听凤玉茗说道:“卫兰宫中一向守卫森严,且都是穆清吟的亲信,旁人想插足实在是太难,可这几年王爷一直都没有忘记林家的仇恨,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这半年时间,穆清吟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难道妹妹以为这是正常的吗?”
凤玉茗说到最后,忍不住声音提高,这件事如此危险,可王爷还是义无反顾,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王爷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啊。
李韵莲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大哥他……
她本来就不经常进宫给穆清吟请安,每次去了也只是听穆清吟训斥,她甚至都不愿意抬头看穆清吟一眼,偶尔听说穆清吟身体不大好,她也只是派人去问候一声,尤其是她的身份在宫南昱面前不是秘密后,她更不大理会穆清吟了。
此时听凤玉茗这番说辞,她才细细去想,穆清吟的身体状况确实是大不如前了。
“大哥……”
“毓儿,家族的仇恨应该交给我们这些男儿,不应该由女子承担,大哥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若你真的亲手报了仇,那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到时你与皇上该如何相处?你真的能对这一切毫无顾忌吗?”
李韵莲心下一颤,但也只是一瞬,冷声道:“穆清吟作恶多端,宫南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若是他一心向着他的母后,那我们的情分也就断了。”
她舍不得宫南昱,舍不得与他的情分,也舍不得让他难过,可她对穆清吟的恨,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也许她与宫南昱,注定了不能长久,本就是一段孽缘,奈何痴痴缠缠良久,该断了,早就该断了。
“毓儿!”
“大哥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只是大哥的计划虽好,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让穆清吟如此安然的死去,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何况穆清吟随时都会发现大哥动的手脚,这太危险了。”李韵莲神情冰冷,她想让穆清吟死,想让她立刻就死!
宫南祁沉默不语,他知道楚云兮的离去让李韵莲彻底失去了理智,此时不论他说什么,李韵莲都听不进去。
“那你想怎么做?”
“请大哥派人通知皇上吧,我要回宫!”李韵莲异常冷静,她就要回去了,就要回到宫南昱身边了,也就要去了结穆清吟的性命了。
宫南祁目光深沉,忍不住伸手扶住了李韵莲的肩膀,“毓儿,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有万全之策,我可以允你回宫亲手报仇,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保全自己,要不然为了报仇再搭上你的性命,将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底下的亲人?”
李韵莲点头,然心中却是无比明白,要想快速的解决穆清吟,她就不能全身而退,穆清吟身边的饮食都有太监试吃,大哥之所以能成功,只是因为那些毒药根本不会致命,只会慢慢的将人身体拖垮。所以她不能在穆清吟的饮食上动手脚,那么只能她亲自动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必定逃脱不了,可她已经不在乎了。亲人都已被谋害,熠哥哥反叛,楚大哥也被穆清吟害死,大哥不用她担心,而他与宫南昱的情分也注定要断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这条性命,早就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她能想得到,宫南昱会亲自来接她,但她想不到,再次见到宫南昱,他会那么的憔悴,他发白如雪,眼窝深陷,哪有一个帝王该有的英武霸气?他眼神炽烈,直直的望着李韵莲。
李韵莲浅笑,但心中却满是苦涩。
“莲儿……”宫南昱也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便再也没有言语,他何尝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所以早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他就亲自到卫兰宫中与母后划清了界限。
那一日,他将所有无情的话都说了,他从不知,他竟也能对着自己的母后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这么多年,他明着暗着同母后讲过许多次,劝她有些事该放手便放手吧,至于以前的罪孽,他会与她一同偿还。
可母后一次次令他失望,想到莲儿所受的那些苦痛,他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莲儿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子,他一次次看到母后冷漠的神情,心下已是肝肠寸断。
那一日,他走进卫兰宫,让母后从今往后好自为之。也是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踏进卫兰宫中半步。他会好好赡养她,但也仅此而已了。
从今往后,他欠莲儿的,会加倍偿还。
偌大的皇宫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冷冰冰的宫墙,冗长寂静的宫道。灼热的烈日像她第一次扮作婢女潜进宫时那样,似乎能感到从地面蒸腾而起的热气,但此刻的李韵莲却丝毫感受不到,只有内心的一片冰冷。
如果当初没有先皇的那一纸婚书,如果她不曾与宫南昱有任何交集,那么是不是她就不会经历这般苦痛,是不是熠哥哥就不会谋反,是不是楚大哥就不会死?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皇后娘娘,陛下在前面等您呢。”李韵莲的思绪被玉辇外的小宫女打断,抬眼望去,宫南昱为首立在宫殿外,他身后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慕容凌和完颜欣荣紧随其后,在她们身后的那些女子想来是刚入宫的宫嫔,李韵莲自是不认得,但她们无一不是在偷偷打量着李韵莲。
李韵莲淡淡一笑,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宫南昱上前亲自搀扶李韵莲下玉辇,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皱了皱眉,“天气如此炎热,莲儿的手为何这般冰冷?”
他的语气中尽是关怀之情。
李韵莲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淡淡应了句,“向来如此。”
既然复仇是她回来的唯一目的,那么宫南昱的情意他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她情愿宫南昱恨她,那么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他才能不想她。
她与宫南昱走上前,接受后宫众人的叩拜,除了新入宫的那些妃嫔无一不在偷偷打量李韵莲外,完颜欣荣和慕容凌这两位熟人倒也神色各异,完颜欣荣惊讶之色溢于面上,想来李韵莲能活着回来让她很是吃惊。慕容凌好像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倒无太多惊讶,她从多年前第一次见李韵莲起就不喜欢她,所以看到她回来也谈不上高兴。
“皇后多日奔波,甚是疲累,没有皇后的允许,你们不得随意打扰,都各自回宫吧。”宫南昱的声音异常冷漠,丝毫没有对着李韵莲时的柔情。
各宫嫔应下后又行了一番里便退让到一旁,等待帝后先行。
李韵莲淡淡一笑,望着青石板上颜色各异的曼妙身影,朱唇轻启:“慢着!多日未见,本宫对两位妹妹甚是想念,不知两位妹妹可否陪本宫说会儿话?”
完颜欣荣一愣,很快平复了情绪,“谨遵皇后娘娘凤谕!”
慕容凌也应了声“是。”虽然她知道李韵莲不可能想念她们,虽然她一向不喜欢李韵莲,但她明白李韵莲对陛下的真心,这就够了。
后宫诸人默不作声,互相偷偷打量,心想这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的关系竟然这般好,可这两位贵妃可都不是好相处的人啊,莫非皇后娘娘性情也是如此?
宫南昱望着李韵莲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离莲儿好远,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对莲儿的打击真的太大了,现在她回到了他身边,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好好守护她,一点点温暖她。
皇后的宫殿自是华贵无比,但想来宫南昱了解李韵莲的性子,特地让人将殿内布置的略为淡雅,那一把古琴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李韵莲心间一阵悲恸。
“来人!将这琴拿走!以后寝殿里不准摆放任何与它有关的东西!”李韵莲的严词厉色令下面的宫女们心惊胆战,忙把梅花落琴抱了下去。
而完颜欣荣与慕容凌二人是知道李韵莲的性子的,今日见她这般反常,连平日里最喜爱的琴都置之不理,两人也都猜出了大概,毕竟这些日子京城里可没少有风言风语。
但她二人都是聪明人,却都不点破。
150.帝后恩爱情未知
李韵莲尽量将情绪平缓,努力不去想念那个人,看着完颜欣荣异样的神色,不禁冷笑,以前她为了宫南昱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不去计较,而现在,她要让那些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本来不应该让慕容凌和完颜欣荣一起来的,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个皇宫,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快要窒息,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坐吧,都是这么多年的姐妹了,没有外人在也不必拘那些虚礼了。”李韵莲半躺在软榻上,一改方才的严词厉色,此刻神情慵懒的样子让完颜欣荣和慕容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太累了,身心疲惫,可她现在还不能休息,她甚至每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楚云烯鲜血淋漓的摸样,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疯掉的。
她这一生爱宫南昱入骨,可穆清吟却令她家破人亡,令楚大哥为她殒命,她恨死了穆清吟,却对宫南昱无可奈何,无论何时,他都是她的命。
现在,她要将他托付给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了。
“慕容凌,这么多年了,你是否还愿为他不顾一切?”这句话很突兀,也很不合时宜,起码完颜欣荣会觉得很难看。
但李韵莲此时怎么会在乎那么多。
慕容凌望着李韵莲,不知道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住怒气说道:“就算你能一直霸占着他的心,但也别想把我赶走,我与他少时便青梅竹马,他曾当着先皇的面说长大后娶我,我与他这一生是不会分开的!”
李韵莲微微一笑,并未接话,这样的慕容凌才是她所熟悉的,可慕容凌却不知,她一直没有子嗣的原因竟是……
说到底,她除了骄奢蛮横了些,并未真的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一个女人,一直都不能为心爱之人生个孩子,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许久不见李韵莲有所回应,慕容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她以为李韵莲会斥责于她,没想到李韵莲却说道:“如此甚好。”
李韵莲的话不仅让慕容凌惊讶,就连完颜欣荣也不明所以。
“那么从此以后,陛下就托付给你了,愿你能爱他、惜他、包容他。”李韵莲以为她的心已经够坚硬的了,但说完这句话还是湿了眼眶,蓦地想起宫南昱那如雪的发丝,心尖更是止不住的疼痛。
但终究,她要放弃他了,在经历了这许多的波折与磨难后,她终于要放弃他了。
慕容凌面色异常苍白,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看着李韵莲冷静而又坚定的样子,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她又实在是想不出。
不等慕容凌开口,李韵莲便挥了挥手:“记住我方才的话,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你且先退下吧,我与完颜贵妃还有话要说。”
慕容凌是浑浑噩噩的走出李韵莲寝殿的,而还在寝殿内的完颜欣荣此刻更是忐忑,她远比慕容凌要聪明的多,竟然猜出了一二。
“你在怕什么?”李韵莲冰冷的语气打破了此刻的沉默,她并不准备与完颜欣荣叙旧情,也实在没有任何情意可念。
“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李韵莲看着完颜欣荣不停发抖的双手,冷笑而言:“完颜欣荣,你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息事宁人的昱王妃吗!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你曾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李韵莲从软榻上起身,一步步朝完颜欣荣走去,完颜欣荣强撑着语气道:“臣妾不懂。”
“不懂?好,那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李韵莲一步步靠近完颜欣荣,此刻面对完颜欣荣,她的恨意竟不比对穆清吟的少一分。“我这一生受的苦难太多了,其实也不多你一个,你怎么害我伤我,事到如今我都可以不在乎,这条命于我而言不过是苟延残喘,可是完颜欣荣,今日我却不得不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讨个公道!”
那可是她和宫南昱唯一的孩子啊,那个还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子,那曾经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可是事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她掉落悬崖差点身死可以不计较,在先皇驾崩时被陷害出宫也可以不计较,但完颜欣荣害死了她和宫南昱的骨肉,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李韵莲提到那个孩子时,完颜欣荣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她颤抖的语气说道:“你、你凭什么这么诬陷我,你的孩儿出事与我何干。”
此刻的李韵莲已是心力交瘁,看到完颜欣荣拒不承认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竟然想要和完颜欣荣对质,此时看来,真的没有必要了。
“就算我诬陷了你又如何?在这后宫里,难道你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吗!”难道非要让她把当年完颜欣荣送她的香囊拿出来吗,对待完颜欣荣这种人,她觉得连对质的余地都不必留。
“来人!完颜贵妃对本宫不敬,蓄意谋害本宫,即日起幽禁于暗台,不得再享受贵妃的待遇。”她只需要幽禁,而剩下的,宫南昱自会帮她完成。
完颜欣荣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终究忍不住喊道:“李韵莲,你无视宫规,滥用私权,你这妖后,就不怕引起满朝文武的愤恨吗,就不怕遭报应吗……”
完颜欣荣的骂声不绝于耳,寝殿里好久才安静下来,李韵莲却一瞬间瘫软在地上。
芙盈和碧如月如想来她身边伺候也被她打发了,现在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如今,她就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了。
那么在这之前,就让她自私的再多陪他一段时日。
宫南昱的精神渐渐比之前好多了,也许是因为有李韵莲在他身边,宫里人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对皇后情深意重,呵护有加。
只是旁人都不明白,这个自陛下登基那日就在宫外养病从未出现过的皇后娘娘,凭什么得陛下如此厚爱,在皇后没有回宫之前,她们都以为那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不会回宫了,她们甚至猜测,是陛下不喜皇后,所以连登基大典都不让皇后参加,还把她幽禁在宫外。
原来一切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她们竟不知道,一向冷漠绝情的陛下,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般柔情。
夜深了,殿里的烛火有些昏暗,李韵莲起身去挑了挑灯芯,烛火明亮了不少,宫南昱眼神一恍惚,便看到李韵莲笑意盈盈的走进,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其实很多个夜晚,他就算拥着她,还是很怕失去她。
“这些事情吩咐他们做就好了,你又何必亲自过来,夜深了,早点休息吧。”新皇登基,他每天都要批阅奏折到深夜,莲儿没回来之前,他根本无心朝政,因此荒废了不少,现在更是没有一刻得闲。
李韵莲唇角上扬,她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陪在他身边,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日子了。“看你这样辛苦,我又怎么睡得下,索性来陪着你,我也心安。”
宫南昱招呼李韵莲在身旁坐下,伸手揽着她,让她的头枕在他肩膀处,轻声道:“你可要好好养着身子,我还想再和你要一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李韵莲内心一颤,话到嘴边又狠心咽了下去,她不自觉摸到自己的小腹,既期待又有些犹豫。
宫南昱到底是心疼李韵莲,没有忙的太晚便拥着她一起安寝了。
他是太过劳累,没有多久便已熟睡,而李韵莲却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她想多看看他,看着他俊逸坚硬的轮廓,握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指,也许从她在宫中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已沦陷。他对她的爱无微不至,爱她入骨,可命运就是爱捉弄人,为什么他偏偏是穆清吟的儿子,为什么穆清吟在她准备放下仇恨后还不肯放过她?
如果没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惨死,如果楚云兮还安然的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她还可以自私的留在宫南昱身边,可是现在,她恨不得将穆清吟挫骨扬灰,回宫这么久,她没有去见穆清吟,也是宫南昱有意不让她去。
宫南昱一定是害怕的,但这一天总会到来的,明日初一,她准备去卫兰宫给穆清吟请安,她不准备活着回来,所以今夜是她与宫南昱最后的相守。
哪怕再多看他一眼,她也是满足的,曾经她对宫南昱的情意有多深,如今便有多不舍。现在她对自己的性命已经毫不在意,她唯一担心的便是明日宫南昱会为了她做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
穆清吟该死,可宫南昱是无辜的,一个是自己的母后,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妻子,这对他来说太过于残忍,所以李韵莲早就想好了,不管明日是否能得手,她都会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不会让宫南昱有丝毫的为难。
他一定是舍不得她死的,可他不只是她的丈夫,还是这天下的帝王,天下人都让她死,帝王又能如何?
她永远不要做他的负担,她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