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借宿
红蜡昏暗,窗檐时不时溜进几缕风,烛焰摇摇曳曳,映在窗纸上,显出几分诡异与寂静。
正在偏房缝缝补补的醒儿忽听到几声“笃笃笃”声,她探头望望,不免有些害怕,她想: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人啊?
“笃笃笃”,敲门声又起。醒儿按住心头的胡思乱想,声音略有些颤意,“谁?有什么事吗?”门外不言。醒儿耐不住了,不禁起身去开门了。
“女郎!”醒儿不由得微微侧身,让百里宸进来。百里宸坐在床沿上,略带歉意地看向醒儿,“醒儿,恐怕今晚得委屈你了。”
醒儿摆了摆手,“女郎,不委屈,不委屈。不过,女郎怎么了?”忽然醒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一霎慌乱,她猛地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念叨着:“女郎恕罪,奴适才失礼了,姑子恕罪!”
失礼?百里宸连忙将醒儿扶起,莫不是说她适才忘行礼了?思此,百里宸失笑,“不必担忧,好了。今日主公太累了,遂在碧沁轩歇下了,宸只好来这了。”
醒儿一听,懂了,她微微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福了福身,“女郎,奴的床刚铺好,若女郎不嫌弃,就在这早些歇吧。奴在屋外打个铺儿就行了。”
百里宸听了。满意的笑了笑,“嗯,委屈你了。去吧,替我熄了火,关了门。”
“是。”醒儿福了福身,熄了火,退下关门了。
霎时,屋内一片漆黑,百里宸半躺在床上,一双栗色眸子在黑夜里亮亮的,她回想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粉嫩的唇微微勾起,呵,这公子苏恒此举恐怕不是想探宛城,是在探她吧!不过她的表现太完美了,温润亲和。正是因为她的完美,无懈可击,才有了今晚的试探吧。
她缓缓闭目,静静的入睡了。
…………
阳光斜斜照入,倾洒在百里宸安宁的脸上,蓦地,一双眸子毫无预兆地睁开,栗色的光辉微微流转,眸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人应有的懵懂,只有一片清明。
醒儿端着一盆水推门而入,“女郎你醒了。”
“嗯。”醒儿细心的替百里宸洗漱干净,不过她还是拗不过百里宸,任凭百里宸就这样胡乱地将发丝简单的束起。
就在醒儿伺候完百里宸用完早膳时,百里宸边净手,边侧目看向醒儿,带着些疑惑地询道:“醒儿,为何这府里好似就你一个女侍?”
醒儿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踌躇不安,“女郎,府里确实只有奴一个女侍,至于为何,奴,奴……”
百里宸闻言,笑了笑,“无需再言,是宸的问题过矩了。”
“不是的女郎,那是因为,因为那些女奴活不过第二天的,久而久之,就没有女侍了。”醒儿听此,连忙低声道出。
“哦?那醒儿真是好命,醒儿想来在这府里呆了挺久的。”百里宸眸子一眯,打趣道。
醒儿头一垂,咬着唇看向百里宸,眼里竟湿了,眶边慢慢红起了,百里宸眨眨眼,哭了?
哭了?百里宸从衣襟里慢慢的取出一张帕子,微微叠起,笑着,温柔的细细的替醒儿擦了擦脸颊上的泪。
醒儿一愣,脸微微红,头一垂,再抬起时,神色一慌,“女郎,女郎,这,这万万使不得啊!”说着,身子连忙往旁一躲。
百里宸暖暖一笑,唇边笑容宛如四月春,看得醒儿心里也宛如吹进了一股春风,醒儿啜着泪,喃声开了口:“醒儿原先是陈国公子,公子简的奴侍。早些年,主公攻打陈国,几乎将整个都城都屠了,却不知公子简与主公竟是旧识,公子简以死换了奴一命。公子傻啊,奴的命连公子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啊!公子,公子啊!”
百里宸见醒儿又开始哭得溃不成军了,不由得失笑,轻轻地拍了拍醒儿的肩膀,“既是你公子的命换来的,你自当好好的活下去,莫要辜负了你公子的一番好意。”
醒儿幡然醒悟,连连向百里宸福身,沙着嗓子哭道:“若陈姬也能如女郎那样明白就好了,也不至于,不至于”
陈姬?百里宸的眸子一亮,终于找到了!
百里宸不动声色地道:“陈姬?”
醒儿擦着泪,哑着嗓子,“嗯,那是陈国公主,亦是公子简的胞妹。”
百里宸欲要再问,但再一想,便就缓缓道:“醒儿,已经这个时候了,想必公子也醒了。”
醒儿一愣,这才想起,百里宸说的“公子”是公子苏恒,不免有些慌乱,顶着张哭花的脸,颤颤言:“女郎奴这就陪你去。”
百里宸一笑,“不必了,你就收拾好,就去洗漱休息吧。”然后就留着醒儿一人,自己独自朝碧沁轩的正房去了。
百里宸打开门时,微微一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但看见躺在榻上的公子苏恒也了然了。
房里的桌椅,茶杯,茶壶,梳妆台均一一被打破,满地的木渣,瓷瓦,就连布帛里的棉絮也是撒得一地房里竟除了公子苏恒身下的那张榻外,无一完好,让百里宸想寻个落脚处也难。
公子苏恒从百里宸进来到现在,一双眸子依旧是紧闭的。
百里宸站在公子苏恒身前,清雅的俯下身子,轻声唤道:“公子,公子,公子。”唤了几声,也毫无动静,百里宸当即去寻人,正逢百里宸一起身,白影一闪。
公子苏恒一只修长的手狠狠地掐在百里臣百里宸的脖子上,百里宸只觉呼吸一滞,眸子眯起,身子腾空,旋转一圈,借力脱开了公子苏恒的禁锢。
百里宸半垂着头,手轻轻抚在脖上,一双栗色的眸子缓缓抬起,盯着眼前这张玉脸,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公子这是怎么了?竟欲杀了宸。”
公子苏恒看着百里宸脖上於红的痕,桃花眼微微一闪,厉声喝道:“以后都不要在本公睡醒时,靠近本公!如若不然,你很快就可以去见你鲁国的将士们了。”
百里宸一寒,这妖孽该不会是有那种一睡醒就要杀人以来发泄自己的暴戾的习惯吧。思此,百里宸往后一退。公子苏恒一瞥,“哼”了一声,百里宸温和一笑。
第十七章 怒意
公子苏恒见了百里宸这番动作,脸上一冷,一双桃花眼冷冷地向百里宸瞥去,百里宸恍若毫无察觉,一张清恬的脸蛋挂着淡淡的笑容,看得公子苏恒一“哼”,心里暗道:表里不一的东西。
先不说百里宸不知公子苏恒此刻所想,哪怕知了,也只会笑笑,她就是表里不一,她也不惧人说。
公子苏恒散着发,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乌青色的光影,百里宸见公子苏恒此时竟是一袭锦袍,其上也有不少皱痕,也猜到,这主儿昨夜竟未更衣就就寝了。百里宸眸光微闪,笑了笑,“公子,宸去唤侍儿来伺候你。”
公子苏恒未言,身子却往榻上躺了下去,乌丝在榻上散开,一张玉脸显得更为白皙了,一时间,黑白分明。一双桃花眼闭上,睫毛微微颤动,惹人心生涟漪,但从那张殷红的唇里吐出的话却令百里宸心里一恍,脸上笑意更浓。
“不必唤什么人了,就你了,你来伺候本公起身吧。”
阳光柔柔地照在百里宸的身上,百里宸微微垂首,发丝垂落,再抬首,一双眸子迎着阳光不见半份情绪,光照之下,只见她笑得极为温和,一双眸子弯弯。她应:“是,公子,宸现在就去准备。”
百里宸轻声离去,未见身后公子苏恒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幽幽闭上。百里宸在寻醒儿的路上恰好遇见正向这边来的醒儿,醒儿福了福身,百里宸唇角一弯,“醒儿,公子醒了,你去备好洗漱的东西,在屋外侯着即可。”
醒儿虽不知其故,但还是向百里宸告退,去备东西了。
…………
公子苏恒躺在榻上,眸子紧闭,想起适才若不是百里宸身手不错,就会死在了他的手下,心里竟有些阴郁,阴郁什么,阴郁失去一个不同于其他姑子的姑子,失去一个目前来说对他有益的人才。他蓦地睁开眸子,翩然跃起,一个转身,一脚踹翻了软榻,翻后还连连又踹上了几脚,踹着那软榻稀巴烂。公子苏恒一双桃花眼深深眯起,百里宸又没死!
忽然他觉得身后有人,回首一看,就见百里宸站在门口,屋门打开,身后还有两人,一个好似先前派去百里宸身边的女婢,一个则好似他府里的小兵,俩人在那瑟瑟发抖,而百里宸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笑,看着他更加心烦。
“通通给本公出去滚出去!”
百里宸接过俩人手上的东西,笑了笑让他们离开,转身进屋,关上了门。公子苏恒心里不悦,阴阳怪气的讥讽道:“哼,你怎未一同离去啊?看得本公心烦。”
百里宸不知这公子苏恒在闹什么,但也不理会这公子苏恒的话,若她走了,呵,这公子苏恒当下就火了,到时候再来哄这妖孽,这妖孽又不知要搞什幺蛾子了。百里宸四处看了看,只好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
百里宸帮公子苏恒换了件外袍,洗漱干净,欲离去时,公子苏恒瞥了过去,“本公的发还未束呢!”
百里宸笑了笑,只好返身又替公子苏恒束好了发才又离去,暗地里却想将这人给扔出去了。
公子苏恒扶了扶发冠,桃花眼一挑,那光直直的瞧着百里宸,“哟,本公竟不知你束发束得这般不错啊!”言止于此,公子苏恒身子微微向百里宸探去。
公子苏恒本就比百里宸高了半个头,身子微微一曲,恰好与百里宸持平,一说话,一股暖流就只钻百里宸耳际。
“这样,你日后就过来伺候本公吧!”
百里宸感到耳边一片温热,往旁避了避,听了公子苏恒的话,凌眉一蹙,一双栗色眸子朝公子苏恒看去,见公子苏恒脸上并无戏弄之意,一时竟有些烦乱,唇角虽习惯性的微微勾起,但吐出的话并无往常那般温婉细和,“公子莫不是认真的吧?宸曾言,要助公子一力,但并不是来伺候公子的,若公子固执己见,那宸也只能离去了。”
百里宸是极其骄傲的,公子苏恒的话无非践踏了她,依她性子,这般言话,已是她的修养极好了。
公子苏恒斜躺下榻上,一袭黑色镶银丝的宽大衣袍散在其上,殷红的唇无可察觉得勾起,“哦,可本公以为伺候好主公亦是替主公出力,即同是替主公出力,又何为不可?本公到觉得这正好,本公底下的谋士几多,但偏偏缺了个伺候本公的侍儿。”
百里宸微微垂首,“呵,可依宸所想,公子不是缺侍儿,而是并不想要侍儿在身边。既如此番,公子何必为难宸呢?”
公子苏恒欲言,百里宸又悠然道:“倘若公子执意要戏弄宸,那宸只好离去。公子亦知,天下名士皆清高,宸虽算不上名士,但也如此,公子莫要折了宸啊!”
公子苏恒脸色微冷,一双桃花眼淬了冰似的盯着百里宸,百里宸温和一笑,似以丝毫不受其影响,“公子,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宸还得向公子重新陈述一遍计划呢,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公子苏恒摆了摆手,“出去!本公过会会让商始同你一同商议的。”
百里宸一笑,道了声退,便转身离去。公子苏恒听百里宸脚步声渐行渐远,也翻身起来,吩咐了人来整理一下碧沁轩,也随之离去,宣众位门客去议事,再寻了商始去找百里宸商议宛城之事。
曲觞亭。
百里宸端坐亭内,身着一袭简朴的白袍,宽大飘逸。
商始缓步行来,颇有儒士之风,举止间更显学士之姿。百里宸欲起身见礼,商始以手下压,“女郎不必多礼。”
百里宸闻言,便呵呵一笑,“那宸就失礼了。商君请坐。”
“嗯。”
百里宸见商始坐下,而后取过茶盏,宽大袖子往下滑去,露出一截手臂,另一只手微微一托,茶水便涓涓滚下,准确地落在茶杯里。百里宸将温茶一递,对商始一笑,“商君请饮。”
商始僵着一张脸,僵硬地道:“多谢女郎。”
悠悠一笑,“不必。”随后,百里宸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百里宸只是微微抿了一口,便也放下,竟瞧那商始未动,不由一笑,“商君还是喝口茶缓缓了再谈。”
商始看了看百里宸,抬手,也喝了口就放下,看得百里宸又一笑:怎么这商始越发呆愣了。
第十八章 对弈
商始在这坐了半响,见百里宸并不言声,心里也生了些焦虑,脸上依旧是冰冰冷冷的,但听那声音却叫人不觉如此冰冷了,“女郎,今日主公令我与女郎商议宛城之事,那,敢问女郎有何高见?”
百里宸笑了笑,“高见?商君抬举,宸之计也只是取个巧而已,哪算得上高见,商君缪赞。”
商始瞧百里宸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这姑子,主公愿意用她,那是她之幸,她竟如此不识世故。
商始虽脸上不显,但百里宸还是从商始眼里看出了几分端倪,也明他心中所怨,但也只是笑了笑,:呵,当她百里宸是任人宰割的那些女子吗?况且,这公子苏恒,她愿意帮就帮,她不愿,你们又能怎样?然这公子苏恒对百里宸有用,是以,百里宸抬手抿了抿茶水,对着商始笑了笑,“其实,计划并无几分改变,只是在之前还需做些准备。你向公子进谏,先派一队人马秘密潜入山中,切记,秘密,除了派进的一队人马,你我,公子以外,谁也不能知道。至于怎样潜进,你公子自会告知于你。还有,几日后的攻城在晚上进行。”
商始蹙眉,“为何?晚上的视觉不好,且火光在晚上极为明显,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吗?”
百里宸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商始,“呵,先用草木掩盖着,我只需浓烟将那些宛城士兵熏得呼吸困难即可。至于我军,在口鼻处遮上块湿布便不会受浓烟所害。再言,被发现又如何,既无水源救火,又困在其中,那也只是使他们更加害怕,害怕活活烧死的痛苦。而且,免得火势太大,事后难以扑灭,宸曾算过,晚上过后,大约快天亮时,会有一场大雨,如此一来,这火恐怕也烧不了了,是以,速战速决。”
商始若有所思,而百里宸却笑了笑,“言已尽此,宸先回了,告退。”百里宸转身离去,徒留商始一人独坐亭中。
百里宸回到碧沁轩时已是午后,阳光毒辣辣的,晒得百里宸的半眯着眼才能视物,百里宸刚进其内,就觉一股清凉之气袭来,暗叹:此院果真建的好啊!明明已是深秋了,却依旧如此热,看来那雨不小啊。
一进屋内,百里宸暗忖:呵,看来这公子苏恒手下有不少能人啊!
此时屋内已恢复原样了,是的,原样。原先被公子苏恒弄破的家什都清理干净了,全都换上了与先前一摸一样的家什了。百里宸弄不懂了,既然换,就换上新的,但,就算什么事?她不想想了,这公子苏恒想什么,她若知道了,那不就和他一样神经了。况且如此也不对她有什么影响。
醒儿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女郎,你还未用午膳呢?要不要奴现在去准备。”
“嗯。”语音刚落,醒儿就不知从哪儿端来了饭菜,在桌上一一摆好,笑了笑,“女郎请用。”
百里宸执箸尝了口菜,细嚼慢咽的咽了下去,转眸看向醒儿,“嗯,你下去即可。”
醒儿福了福身,静静地离开了。
这一两天,百里宸都未曾出门,一直呆在碧沁轩,不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就是在榻上拿着本书,默默的看着,时不时抿上口茶,一整天下来,竟也说不上几句话。期间除了醒儿来看看百里宸,再也无其他人来寻过百里宸。所以可以说,百里宸这几天过得极为舒心、平和。然百里宸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女郎,这茶凉了,喝了对身子不好,奴替你换一杯吧。”醒儿用手碰了碰杯壁,轻声开口。
百里宸手里捧着本书,头从书里缓缓抬起,看了看醒儿,点了点头,“嗯,去吧!”
醒儿将茶水倒了,再从壶中另外倒了杯温茶,她将杯轻轻放下,福了福身,道了声退离开了。
百里宸放下书,举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润润唇,再放下时,一双栗色眸子向窗外看去。公子苏恒府里的景色是极为精致的,但又不像江南景色那般温婉小巧,而是精致中带有几分贵气,而贵气中透着豪放,这豪放也不是像北方那样的粗旷豪迈,而只是在其中能感受到不受束缚,翱翔于九天的快意。
然百里宸不厌不喜,任它再美,它终究只是一座府邸。但又有多少人在这沦落,所以在百里宸眼里它也是一个磨灭人的灵魂的囚牢,但一所囚牢又如何,这一切又与她无关,她亦不追求这些她眼里的虚物。
深秋之景,幽深宁静,玉池碧潭,蜿蜒长亭,千年古木,彩瓷瓦檐,幽幽水帘,倾倾而下,实为美景。
“女郎。”醒儿一声轻唤将百里宸从思绪中唤了出来。
百里宸抬首朝醒儿看去,清声询道:“何事?”
醒儿福了福身,道:“女郎,主公寻你。”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百里宸待醒儿离去,起身随便整理了一下衣冠。
…………
百里宸站在公子苏恒书房门前,见周边无人,抬手轻敲木门,“笃笃笃”。
“公子,公子。”
无人应答。
百里宸再唤,“公子,公子。”依旧无人应答,待百里宸欲离开时,屋内转来公子苏恒的声音。
“进来吧。”
百里宸轻轻推开门,缓缓进入,在谧静的屋内,百里宸的脚步声特别明显。屋里弥漫着淡淡的书墨香,令人感到十分舒服。
公子苏恒抬首,看了看百里宸,“坐下吧。”,又重新垂首看着手里的一封信笺。
百里宸在一旁寻了个座位,静静的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地盯着公子苏恒把一封封信笺地阅读,直至最后一封信笺被公子苏恒放下了,百里宸才缓缓开口:“公子,寻宸何事?”
公子苏恒手撑在桌上,一双桃花眼习惯性的轻轻眯起,微微地向百里宸看去,“明晚,我们就预备攻城了。你准备怎样?”
百里宸双手放在膝上,笑了笑,“宸欲为公子在府守候。”
“哦,计谋既是你出的,你又为何不去?”
“呵呵,宸乃一介女子,在战场上既不能指挥军队,又不能冲锋在前,也不能振奋士气,更不能令敌军临阵投降。那,敢问宸去何用?更甚,宸一个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
“既然如此,本公准你留在府上。”
“多谢公子!”百里宸垂首谢礼,唇角微微勾起。
第十九章 处罚
公子苏恒微微挑眉,玉脸在微暗的书房中发出莹白的光辉,“既然如此,本公以为此仗胜算极大,是以,本公亦留在府上。你觉得如何?”
百里宸脸上带些担忧,一双栗色眸子紧紧盯着公子苏恒,“公子决意如此?”
公子苏恒身子躺在椅上,慵懒散漫的说:“哦,小宸宸觉得不妥吗?可本公并不觉得哪里不妥。”
百里宸习惯性的轻轻勾唇,“是,宸以为不妥。公子身为主帅,难道不应该在战场上鼓励士兵,指挥作战吗?”
“哼,你的计划不是很好吗?那本公为何还需指挥作战呢?”
百里宸捋了捋衣襟,微微一笑,“宸曾经说过,宸没有十足的把握,哪怕计划再完美,谁知道会不会有变数呢?是以,需要公子在战场上临场指挥,稳定局势。”
公子苏恒半阖着眸子,他不过是想试一试这百里宸想留在府上是否有什么诡计,看她这百般阻扰,果然心里有鬼。
他正欲再次开口,百里宸却在这时以退为进,“但,若公子坚持留下,那就留下吧,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公子苏恒怀疑:这百宸是不是以进为退想迂回地让他上战场啊?事实证明,公子苏恒的想法完全是对的,可是公子苏恒转念一想:她留在府上能干嘛啊?况且她所言也极为有理。是以,公子苏恒权衡利弊后,决定随军赴宛城。
百里宸见公子苏恒神色微妙,最后归于平静,也知道公子苏恒决定不留下来了。百里宸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在这久留,遂缓缓启唇:“公子。既无宸什么事,宸先离去了。”
公子苏恒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慵懒的开口:“嗯,你回吧。”
“多谢公子。”
百里宸缓缓地向公子苏恒行了退拜礼后,转身离去。待百里宸轻轻的把房门关上时,背后转来一声呼唤:
“女郎!”
百里宸转身一看,原来是商始。
百里宸缓缓行至商始跟前,清声询道:“商君,也是公子召唤吗?”
商始顶着一张严肃的脸,沉声道:“不,始是为了明晚之事而来的。女郎,是主公唤来的吧?”
“嗯。”
风过无痕,一时间,两人之间竟无言以对,终是百里宸缓缓开口:“商君勿误了时辰,宸亦有事要办,宸在此先告辞了。”微微颔礼。
待商始回礼后,百里宸才悠悠转身离去。
商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百里宸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看不见百里宸才转身。
公子苏恒半阖着桃花眼,“商始,你现在就带一队人马秘密进山。记住了,一定要隐藏好,做好埋伏,待本公明日清早带领大军进山了,你好与大军接应。”
商始眼里满是惊讶,“主公,现在?是不是太危险了。”
“哼,这样才不易被那老狐狸发现。”
商始恭敬单膝跪地,垂首沉声:“是,始一定会依主公所嘱谨慎行事。”
“很好。”
商始抬首,极为犹豫地询道:“主公,百里宸是否随军?”
公子苏恒猛然睁开桃花眼,紧紧地看着商始。狭长的桃花眼深深的,谁也看不透那里面隐藏的是什么。
商始顿时感到了实实地威压压在身上,竟在深秋里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就在商始快要撑不住时,公子苏恒将威压一收,顿时商始感到浑身一轻。
虽这次公子苏恒好似并没有怪罪于他,但他心里一凛,却也再不敢出口询问了,然但商始欲行礼告退时,公子苏恒却缓缓开口了:
“百里宸并不随军,不过……”
公子苏恒一顿,弄得商始又是一颤。
“本公竟不知你如此关心百里宸。”
虽是淡淡的语气,但商始依然感到心寒,他连忙解释道:“主公,臣不过是因为百里宸身份特殊,又加之此计是她所出,才出此一问。臣并无私心,望主公能察臣的一片忠心。”
公子苏恒轻轻瞥了瞥他,依旧淡淡的说:“哼,本公并无什么意思,你无需如此急躁。”
商始不言。
但下一刻,公子苏恒猛然站起,甩袖一扫,将桌面的笔墨纸砚通通用力扫落在地,商始一惊。公子苏恒狠狠的开口:“不过商始,与你无关的事,你最好就不要多管。哼,百里宸不简单,不是你能惹得,你最好记好自己的本分。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本公不顾君臣之义。滚,自己下去领罚!”
“是,臣定不会再有下次。”商始一脸肃静,慢慢地站起来,转身离去。
…………
“怎么了?”百里宸将手里的书放下,看着一旁略有些惊慌的醒儿。
醒儿小心翼翼地将篮里的饭菜一一摆好,一张小家碧玉的脸明显有几分紧张,说起来醒儿自从那日百里宸替她赐名后,在百里宸面前就不似初见那般冷淡不语了,“女郎,奴适才去取膳时,听前院的那些奴才说,主公好似又发脾气了。”
百里宸执箸,对着醒儿浅浅一笑,“哦,怎么回事?”呵,公子苏恒喜怒不定,发脾气不是很常见的嘛?府上却有点震乱,想来这次没有那么简单啊。
果真,醒儿一脸神秘的低声说:“本来主公发脾气也没有什么,但主公这次杀人了,主公虽然经常杀人,但大多数是战俘,这次主公杀的是府上的人。”
“府上的人?”
“是府上的几个刚刚从下面献上来歌姬、舞姬。而且听说商君也被罚了呢,府上有不少人说,是商君觊觎那些歌姬、舞姬的美色,遂与她们私通,但不小心被主公发现,主公大怒,杀了那些贱奴,但因商君跟随主公已久,所以主公留下了商君一命,但还是狠狠惩罚了一顿。”
“呵呵!”百里宸失笑。歌姬舞姬什么的,她也见过公子苏恒杀过好不好。
醒儿疑惑,“女郎,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你下去吧!”
“是。”醒儿虽不解,但还是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觊觎公子苏恒的歌姬、舞姬的美色?呵呵,先不说商始是不是如此急色之人,要是他是那种爱美色到了愚昧的地步的人,恐怕公子苏恒也不会用他了,因为这种人只要给一点诱惑就会倒戈,而且据她观察,商始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如果商始真的与之私通被公子苏恒发现了,公子苏恒才不会因商始跟随已久而放过商始,哪怕那些女奴贱如草芥,因为公子苏恒的威严不容侵犯。那既然如此,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呢?书房?
第二十章 竹林
难道是因为商始在书房惹怒了公子苏恒?呵,这与她何关?思此,百里宸优雅地夹了口菜,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待百里宸吃完时,唤来醒儿。醒儿奉上一条帕子,斟上一盏茶。百里宸轻轻的拭擦唇边,缓缓抬手,轻啜了口茶,漱了漱口,才吩咐道:“醒儿,撤了吧。”
“是。”百里宸看着醒儿婀娜的形姿,忽然想:要不她去看一看商始和公子苏恒,毕竟她也不知要在这呆多久,不过肯定不会太久,不过起码她现在还要待上一段时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思此,百里宸取过一本书籍,决定晚些才去。
…………
“笃笃笃”
商始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个时候是谁啊?他沉声道:
“进来吧。”
吱吱
门慢慢被推开。商始凝眸一看,百里宸!商始惑:她来这干嘛?
一袭白袍,风轻云霁,行走间自带一番行云流水,潇然自若。单凭那风姿,已让人侧目。
百里宸悠然一笑,不知不觉,已行至商始身前,“商君还好?”
商始恍然回神,垂首,再缓缓抬起时,脸上一片肃颜,“女郎,怎来了?如此,始有一惑,望得女郎一解。”
“呵呵,宸听闻商君受伤,遂前来探望一番。但此时一见,果然流言不可信。”
百里宸言此,栗色眸子一闪,商始此时衣着戎装,难道现在就出征?百里宸笑了笑,又继续询道:
“适才商君所言一惑,不妨说说,宸虽不才,但还愿尽力而为。”
商始深深地看着百里宸,百里宸不为所动,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浅笑,看起来温润不已,“女郎,是从哪听闻始受伤一事的?”
“呵,这嘛?商君,现在府上都在传呢?你不妨出去听一听。”
商始厉声道:“姑子难道不知流言不可信吗?竟也人云亦云,哼!”
这商始在针对她!难道这次与她有关?百里宸笑的更深了,“商君此言差矣,宸不过与商君同侍一君,遂听闻此事,颇为忧心,思虑之下,才来探望商君。”
商始不言,黑沉着一张脸。百里宸见此,悠悠一笑,“既然如此,想来商君无恙!”
商始目光一凛,冷冷的启齿:“不,始的确犯了错,受了罚。女郎,既已看望过了,就请回吧。”
百里宸微微颔礼,“那,宸告辞了。”想不到这商始竟下逐客令!
百里宸慢悠悠的走在小路上,本想去看看公子苏恒,但她去看过商始之后,决定先回碧沁轩。若她没有料错,此事与她有很大的关联,况且此事似乎已经解决了,那么她就不去搅和了,免得到时愈来愈烈。不过,看商始对她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想来也是公子苏恒对他说了什么,才会这样。至于说了什么,呵,不就一些警告之类的话。话说回来,商始的态度的转变她毫无所谓,只不过,公子苏恒那边,看来得想一下了。
…………
碧沁轩。
百里宸手捧一本书,神思却不知神游到哪了。
商始受伤了,却还着戎装,难道他们今晚就行动了吗?
今晚?想来这商始是准备预先潜入山中,做好埋伏了。可是这也太快了吧,难道,难道,公子苏恒明早就准备行动了!
百里宸一惊,身子翩然跃起,脸上是一片凝重,这可不行,她得立即去找公子苏恒才行,毕竟如此一来,会对她的计划有损。呵呵,想不到,这变数倒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思此,百里宸不由得苦笑一番。
…………
“女郎,主公并不在这,你请回吧!”
书房前守着的守卫的话令百里宸心里一沉,百里宸轻轻一笑,“几位小兄弟,那,敢问公子现在在何处?”
守卫微微摇头,“女郎,不知。”
百里宸失笑,是啊,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守卫,怎会知道公子苏恒的行踪呢?
守卫见百里宸似神色不虞,也好似有重要的事,不由的开口:“女郎,这个时辰,恐怕主公也睡下了。”
百里宸抬首一看,天灰蒙蒙,月儿也挂在天空中正上方了。也只好往公子苏恒的寝室走去。
…………
“不在?”
寝室门前的侍儿很为难的再次摇了摇头,“女郎,今晚主公未回来。”
漆黑的天幕笼罩着天地,百里宸低垂着首,一时间谁也看不透她脸上的神情,更猜不透她正在想什么。待百里宸再次抬首时,已恢复了以往那副温润亲和。
“既然如此,宸明日再来算了。”
…………
百里宸在黑夜中飞快穿梭,灵巧地避开一拨拨巡逻的人马。一抹白影忽然掠过,有人一不小心瞧见了,也会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很快,百里宸在一处黑里漆糊的地方停了下来。
百里宸抬眼望去,一片种着密密麻麻的竹林,在黑夜中,再吹上一阵阴冷的风,竹叶刷刷刷得响,顿时令人心里发怵。
里宸毫不害怕,却在胸前抬起双手,轻巧地打了几个结。瞬间,竹林发生了异动,一株株竹子缓缓地不动声色地移动,好似成了精似的。但百里宸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是阵法罢了。就在竹林在移动时,百里宸就像脱了弦的箭地钻了一条缝隙进了竹林。竹林在百里宸进后,慢慢地平静下来,恢复了原样。
百里宸腰身一挺,一个鲤鱼打滚,悠然的落地了。忽然,身子往后一退,白影忽过,一只玉手紧紧地掐在一截玉脖之上。
一个娇柔的女声颤颤地传来,“你是谁?”
百里宸看着那张脸,心里一冷,更加用力了。
女子病白的脸瞬间涌上了血,变的通红通红的,“你,你,是谁?怎么,会,会出现在这里!咳咳咳,咳咳!”女子双腿微微抖动,眸子半闭,脸慢慢由红转紫,在女子快撑不下去要晕死的时候,百里宸放手一扔。
女子跌倒在地,抚心喘着气,是不是咳起来。百里宸待她呼吸顺畅多时,蹲下身子,紧紧地盯着那张脸,询问道:“你是谁?”其实,百里宸已经猜到了,她此番来禁地,不就是为了寻找陈国公主,陈姬的嘛,如此看来,这女子就是陈姬了,不过,那张脸,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女子的杏眸噙满了泪,“你这人如此无礼!祢究竟是谁啊?”
百里宸栗色眸子一眯,手再次掐在女子脖子上,却比先前轻多了,但那冰冷的感觉却令女子想起了先前濒临死亡的那种恐怖,女子不由得颤抖起来。百里宸笑了笑,“宸,不喜欢你用这双眼睛流泪,如若不然。”百里宸没有说下去,而女子却更为害怕了。
第二十一章 相似相思
百里宸居高临下,目光淡然地看着那女子,女子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向百里宸。看来这陈姬是个懦弱胆怯的性子。百里宸缓缓地启齿:“呵,你就是所谓的陈国公主吧。”
女子倏然抬首,杏眸里是惊恐,眸里泛着水光,就要汇集成滴时,女子看着百里宸冷淡的眸光,吸溜一下鼻子,把杏眸里的水光给眨了回去,弱弱地道:“是,我就是陈姬。你又是什么人?”
百里宸优雅地蹲下,一双玉手轻轻的摩挲着陈姬那张病白,却又因紧张带有几分不正常的粉红的脸。陈姬因百里宸的抚摸,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双明艳的杏眸躲闪着。当百里宸的手游戈至那双杏眸处时,手戛然而停,栗色眸子里带有几分柔和地凝视着那双杏眸。陈姬一愣,她觉得那柔和就好像哥哥看着她那般,好温暖,一时间陈姬忘了眼前这人先前还想杀她,只想在这温暖中死去。
百里宸清楚的看到了陈姬眸里的沉醉,她柔柔地移动着玉指,轻轻地勾勒着那双杏眸的轮廓,不由得暗叹:太像了,这眸子几乎与那人一摸一样。百里宸蛊惑般询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陈姬呆呆地看着百里宸,百里宸的声音在她耳里听来,就像哥哥在说话一样,她乖巧地回答:“哥哥,我好想离开这里,我在这好孤独,我好害怕!哥哥!带陈姬走吧!”
百里宸听到那声“哥哥”,展颜一笑,仿若千朵万朵梨花忽然间开了。百里宸轻轻抱住陈姬,双手有节奏的轻轻拍着陈姬的后背,哄小孩似的哄道:“好,宸会带我们陈姬出去的,不会让陈姬再孤独的。”
陈姬忽然大哭起来,这人不是哥哥,哥哥早就死,为她而死的。
百里宸也不阻止,任她哭个够,只是轻轻的拭擦着那一颗颗豆大的泪。
陈姬越哭越大声,最后渐渐归于寂静。她嘶哑着喉咙,“你不是不喜欢我哭吗?为什么还让我哭?”
百里宸笑了笑,玉指轻轻划过,“是,我不喜欢。不过,我妹妹也和你一样喜欢大声的哭。”
陈姬咬着唇,“你,你很爱你妹妹吧!”
“是,为了她,我愿意做自己不屑的事。”
陈姬紧紧地拉住百里宸的衣袖,紧紧地咬着下唇,“你。那你。愿意做我姐姐吗?”
百里宸用手拂过陈姬咬得发白的下唇,解救了那唇瓣,怀抱住陈姬瘦弱的身子,轻轻道:“愿意,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好了。”
陈姬看着百里宸满脸笑意,就像哥哥,丝毫不顾百里宸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的事实,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百里宸搁在陈姬肩上的脸渐渐退却了笑意,一双栗色眸子仿若深渊,呵呵,她这是在利用别人的情感吗?
百里宸缓缓放开陈姬,笑着说,“陈姬,今日之事你不可与任何人说。姐姐会尽快来救你的。如今快天亮了,姐姐得走了,要不然就会被人发现的。”
陈姬乖巧地点点头,“嗯,姐姐你快走吧!我不会与任何人说的,你小心一点啊!一定要来救陈姬啊!”
“嗯。”百里宸身子一闪,瞬间离开了原地,独留陈姬一人在那望着。
陈姬静静地坐在地上杏眸微幽,口里喃喃:“希望你真的可以救我出去,哥哥,哥哥。”
百里宸出了竹林,立即往马厩走去。
到了马厩,百里宸见只有一个小厮在那里打扫马厩,她上前询问道:“你们主公的军营在哪?”
小厮见了百里宸,虽不认识她,但见百里宸虽只着一身白袍,却隐隐透着一股高贵,那一番气质令小厮有些踌躇,毕竟军营可不是小事,他也是在马厩工作久了,才渐渐得知的。小厮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这位女郎,请问你为何要去军营?”
百里宸温和一笑,“军机要事。”
小厮依旧不敢相信,“什么军机要事?”
百里宸一双栗色眸子半阖,温软的睫毛轻轻伏下,“呵,既然是军机要事,”睫羽悠抬,“你一个小厮也敢询问!”
小厮一惊,倏然跪下,“女郎,奴不敢!”
百里宸浅浅一笑,“不敢?那还不速速说出军营虽在地,要是耽误了军机要事,这责任你来承担?”
百里宸虽然软声软气,但那话却令小厮一颤,这罪名,他可承担不起啊!小厮连忙告知:“女郎,军营在城北门那扎营,不过需要有令牌才可进。不知,女郎你可有?”
这小厮倒是机灵,如今也未完全相信她,看来公子苏恒手下并不都是蠢货。
“呵,这等事你就不要理会了。”
说罢,百里宸随便从旁边拉了匹马,翩然跃起,利索地坐在了马上。她先前并未骑过马,才会上一回让公子苏恒与之共骑一骑。她的学习能力极强,想来这次,也不会同上次那般无用。百里宸一夹马肚,马腾然跃起,一个跃步,就远去了。
旁边的小厮惊呆了,这,这!不是啊!那马可是刚回来的,性子还未训服呢,烈着呢!惨了,惨了!这女郎,怎么偏偏选到这匹马啊!待小厮想起来要阻止时,百里宸早已出府了。
此时天还未亮,街上并没有几人,倒方便了百里宸。百里宸肆意地在街上奔驰,此时百里宸也感到这马也不对劲了。她分明都未动过,这马竟自己撒开蹄子,跑的飞快,颠簸得百里宸头脑有些昏晕,她不得不时不时掐上自己一把,使自己清醒点。百里宸也任这马跑,因为她发现,这马就是朝着北大门方向去的。
忽然这马不知发了什么马疯,竟改方向向东跑去。百里宸自不依,她一个劲的勒着马,开始马还被勒疼了,倒乖乖的往北去,可到了后面,马儿怒了,不顾疼痛,就是要一个劲往东去,还要把百里宸甩下来。
百里宸不行了,只能紧紧拉住马套,身子趴在马背上,脸色苍白。呵呵,如若昨晚她未运法,现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百里宸就不相信了,一个畜生,她还奈不了它何?她一咬舌尖,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口腔中,那疼痛也令她清醒了不少。
她紧紧的夹住马肚,双手放开,瞬间整个身子在空中飘浮。她本欲杀了这畜生,奈何手里并无任何利器,只好用手慢慢探寻这马上的穴位,忽然猛然一点,马更加的疯狂了,在那疯转,马蹄高抬,疼苦嘶叫。百里宸乘其抬蹄之时,双手一撑,身子翩然翻转,足尖用力在马背上一点,借力跃起。
第二十二章 落马求助不得
百里宸身子缓缓落下,乘马儿落蹄之时,足底再往马背用力一抵,整个身子就往后退开。百里宸半跪在地,双手撑地,她抬首,见马儿在那疯狂旋转,时不时往旁边一撞,放开喉咙嘶叫。百里宸眸子一沉,这马可不能死,她还要靠着它去北大门呢。思此,百里宸缓缓站起,身上的肌肉隐隐疼痛,这倒令她更为清醒了。
在百里宸欲再次上前去驯服这烈马时,变故发生了!
耳边传一声破空声,百里宸凝眸一看,竟然是一把匕首朝马儿刺去。
百里宸暗道一声:“不好!”
她顺手从一旁拾起一粒石子,运力打过去,试图将匕首打下。但令百里宸微微惊讶的是,石子被匕首弹开了!匕首就这样毫无阻挡地射过去,马儿倒下了。
百里宸神情不霁,缓缓地转身望去。一辆简朴的马车出现在百里宸的视线,百里宸栗色眸子一眯,就是马车里面的人射出的匕首。
百里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此时马车自己缓缓地行驶,是的,这辆马车看起来很简朴,但却用了四匹好马来拉,而且这马儿无需有人驾驶,就自己走了起来。百里宸就这样看着马车慢慢地从自己身旁走过,慢慢的。
北大门?这马车是朝北大门走驶去的?百里宸看了下自己此时的狼狈,叹了声气,看了看那惨死街头的马匹,又看了看尚未走远的马车,她咬咬牙,只好追上那辆马车。
“敢问车上何人?往何处行去?”说百里宸此时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马被杀了,她没法去北大门了,她还得向杀马的人求救,是个人遇到这码事都会憋屈。但若说百里宸憋屈,那也好似没有,百里宸这个人,性子冷淡得很,况且从小修养使她怀有一颗平和的心,更何况这事,是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让马儿被杀的,所以说,此时百里宸也不怨,只是对马车上的人更为冷淡。
怎料,这马车里的人并未理会她,绕开她,继续往北大门驶去。
百里宸眨眨眼,好吧,人家不理她,是人家的自由,但是她总不可能走过去吧,等她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况且她此时用轻功,也撑不到那时啊!
百里宸只能再次追上去,气喘嘘嘘的,“敢问先生是否往北大门去,宸亦要往北大门去,奈何坐骑已死,望先生能载宸一程。”
整条街一片寂静,百里宸站在马车前,马车不曾移动。百里宸见毫无反应,心下一横,躺在了马车前。
马车终于动了,它绕开了躺在前面的百里宸,又悠悠的驶走了。
百里宸见自己清誉毁了,那马车还是无情地走了,缓缓站起,心想:毁都毁了,不如毁得彻底一点。
百里宸三不作两步地追到了马车后面,一个借力,踩着马车边缘,一蹬,跃上了车顶。百里宸气息混乱的趴在车顶上,微微调息,见马车好似不知她的存在,依旧缓缓向前驶去,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总算是上来了。
马车就这样毫无障碍地缓缓行驶,渐渐地出了城门……
想来也是快到了军营,百里宸听到了属于军队的脚步声,不由得心里一松,见身下的马车还是保持着平缓的速度行驶,百里宸始终不敢放松,一直让自己清醒地坐在上面,以免有什么意外,也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不会任人鱼肉。
马车忽然停下,百里宸一动不动地趴在上面,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她想起那个小厮的话,要出示令牌才能进入。她可没有什么令牌啊!想着马车上的人会来到这里,必定也是有令牌的,要不,岂不是白来一趟。不过,是什么人呢?下面传来声响,百里宸侧耳倾听:
“令牌!”
百里宸没听到什么,就听见一声“放行!”。
一阵兵器磨擦的悉悉簌簌声过后,马车又开始行驶。百里宸也顾不得什么温和形象了,她微微皱眉,在马车顶上跳了几下,反正她都进来了,她也不怕进去怎么样了,见没反应,栗色眸子一眯,这次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了,百里宸卯足劲,往上一跳,依旧没反应,其间百里宸还赞了一句:这马车真结实!如此一来,百里宸对坐在这马车里的人更为好奇了,但人家不理她,又与她无太大关联,是以,她试探了一下,就失去了试探的兴趣了。她就静静的听着那专属军队的声音越来越近,边思考怎么见到公子苏恒,见了又该如何开口。
马车车轮的转动声在军营里显得特别悠长,一声长长的“吱呀”仿佛小巷深处的宅院大门被推开那刻所发出的声音,带有一种古老庄重。
操兵声、呐喊声、鸣鼓声、脚步声在马车所经过之处嘎然而止,让百里宸眉梢一挑,但下一刻,百里宸栽了。
百里宸感到马车盖被一股力量冲击,她本想躲开,发现身体过于虚弱,只好抱头往下一滚,想不到这马车还有机关,一根根箭头带有寒光的箭从车厢里射出,百里宸脸色一变,连环杀招!百里宸无奈,只好伸手拉住马车盖边缘,用力一拉,双手双脚并用,紧紧捉住马车盖边缘,减少伤害。
冲击一爆,差点百里宸捉不住了,虽然最后撑了过来,但还是高估了自己,下一刻她已无力支撑,“砰”地一声跌落在地,不过幸好,冷箭已放完了,但是撒落在地的箭的箭头还是刺穿了百里宸的衣服,渗出点点鲜血。
旁边的那些士兵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滚落下来的是奸细?还有那辆马车又是怎么回事啊?
而跌落在地的百里宸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借着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的疼痛,硬是让自己清醒着。她见那马车已恢复原样了,心里一郁,当场咳出口血,百里宸觉得气血顺畅多了,她心里大声向马车喊道:这是为什么?我在上面跳,那你不早点开始,到了军营才来这手。呵呵,你杀了我马,我都未跟你计较,你如今竟想要了我百里宸的命,什么人吗?
百里宸未得到回应,然而她听到了一声不可思议的轻唤:
“百里宸?”
公子苏恒?
第二十三章 军营
百里宸听到公子苏恒的轻唤,忽视身上的各处的疼痛,转首一看,就见公子苏恒站在大营前,身旁拥着几个身着戎装的将士,而公子苏恒见了她,似惊似讶。
公子苏恒踱步而下,依旧是一袭黑袍,宽大的衣袍镶着玫红的布帛,行走之间自带一番风流之姿,朝霞镶满天边,艳红的霞光轻轻洒在公子苏恒身上,折射出一幅绝美的画,魅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殷红的唇瓣轻轻抿起。
百里宸见公子苏恒已行至身旁,欲要起身,但手脚无力不说,微微一动,整层人皮都扯疼。
公子苏恒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宸,缓缓蹲下,看着百里宸那双栗色眸子,唇角微微勾起,“百里宸,真的是你?本公还未曾见你如此狼狈呢,这么成了这样子?”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百里宸虽此时的确狼狈不堪,但一身气度犹存,她似苦笑了一番,温声道:“公子,此事,宸日后定会一一告知。但,此时最重要的是不是应该扶宸起来,宸的确未曾如此狼狈过呢。”说完,自嘲般的笑了笑。
闻言,公子苏恒眉梢一挑,拦腰将百里宸抱起,手不小心碰倒伤痛之处,百里宸不由得微微蹙眉。而周围的人见此,大惊,天哪!这还是我们那残暴的主公吗?还有那女人是谁啊?
公子苏恒将百里宸抱回军营,身后的人见此,也只好返回营帐,公子苏恒进帐时,回首对那辆马车喊道:“雪篁,你也进来吧!”
百里宸凝眸看了看那马车,雪篁?
公子苏恒进账后,将百里宸随手放在主座上,自己则在一旁悠然落座,百里宸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在那里。但其他人就惊讶了,惊讶过后就是对百里宸的深深鄙夷,不过是主公的一个宠姬,竟然仗着主公的宠爱在军营里胡闹,真是不知好歹!
此时百里宸并没有理会他们,她此时紧紧的盯着营帐门口,一个白衣男子缓缓揭开营布,微微低头进了来,虽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动作,那男子做起来,却显得特别优雅、高贵。百里宸眸子一眯,待看清了男子的面容,她不由得一笑,呵呵,竟不比公子苏恒长得差,冷清的容颜,如烟雨般冷凝的墨瞳。她不由得一叹:美人,就是令人看的顺眼。不过,呵呵,这男子可是将她伤得不轻啊!
公子苏恒见百里宸笑得越发温和,眸里染上几分兴味,他转头向男子问去:“雪篁,你的花还好吗?”话语间带着深深的恶意。
男子尚未说什么,旁边就有人叫出来了:“主公,这难道是雪篁书院的雪篁院长?”
公孙雪篁在公子苏恒对面优雅落座,公子苏恒懒洋洋地回答:“嗯,正是雪篁院长。”
此言一出,在座的皆起身微微见礼,“在下早已久仰院长风姿,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当然这所有人除却百里宸和公子苏恒,两人稳当当的坐在那,屁股都未挪开半寸。百里宸听着这异口同声,心里嗤笑:呵,不愧是公子苏恒的人,拍马屁都如此整齐。
公子苏恒看了看百里宸,又转首看了看公孙雪篁,唇角一直微微勾起,最后他看定百里宸,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询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怎么了?竟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百里宸认为虽然她的清誉已经在她躺在马车前就毁了,但是让她在大众之下,说这个,呵呵,她还没有落魄到拿自己的狼狈换别人的嘲笑这种地步。百里宸将一旁冷清的公孙雪篁忽略掉,忍住身上的伤口因一点点扯动而产生的疼痛,想着自己不顾一切前来营地的目的,笑了笑,“公子,宸昨夜一夜都在寻你。”
百里宸因浑身狼狈不已,笑起来也没有往常那般温和清润,但一身清华的气质却令人不敢忽视。公子苏恒修长的手托住白皙的腮帮,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看着百里宸,殷红的唇微微轻嘟,整个人显得更加魅惑了,但却无一人沉醉在这美色之下。公子苏恒的手下们是见识过公子苏恒的狠辣的,自不敢对公子苏恒有一丝亵渎,低着头,免得自己有什么无妄之灾。而公孙雪篁,哼,开玩笑,他又不是断袖,况且他自己的容姿也毫不逊色,他又为何要沉醉其中的美色呢?公孙雪篁一脸冷清,冷凝的墨瞳朝公子苏恒瞄起,却毫无波澜。而百里宸呢?爱美之心人之皆有,她笑吟吟地看着公子苏恒,心里暗道:天哪!妖孽啊!让天下女子怎么活啊?虽然说百里宸的确挺喜欢公子苏恒那张魅惑的脸蛋的,但是眸子里只是淡淡的喜欢和欣赏,但很快,她就再次开口询问:“宸昨夜未寻到公子,无奈之下,只能来军营搏一搏运气了,若公子不在军营,是宸之不幸,上天保佑,公子果真在军营!不过,宸私自来此,实乃思虑不到,望公子责罚。”说罢,百里宸忍疼起身,半跪在地。
公子苏恒却笑了笑,将百里宸抱起,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小宸宸,你为何寻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宸见公子苏恒忽略了到底治不治她得罪,心里冷笑:狐狸一个。
百里宸微微挣脱,挣脱开公子苏恒的怀抱,在军营站着,她笑了笑,也不拐弯磨角,直接问道:“公子,是否准备今早就挥军出发?”
那些身着戎装的手下们一惊,咦?好像不是来军营里邀宠的哦!不过,他们还是没什么胆子去询问,只好眼观眼,鼻观鼻,当个木头人。
公子苏恒慵懒的躺着,一双桃花眼绻缠着深深的魅惑,“嗯,小宸宸真聪明!”
百里宸呵呵一笑,“公子什么意思?难道宸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为何要改?”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百里宸特地加重,脸上也不挂着一抹笑意了,一双栗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公子苏恒。她的脾气太好了吗?就这样不经同意的改她的计划,虽然是有些个人私欲参杂其中,但这不影响宛城的格局,而且对公子苏恒也没有害处,这计划也不是凭空得出的,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不好?他公子苏恒凭什么这样做?
第二十四章 使计
公子苏恒笑了笑,安抚似的拍了拍百里宸,百里宸当没感受到,唇微微抿起,栗色眸子静静的,公子苏恒往后一靠,“小宸宸,你瞧你,怎么小气干嘛?”
这撒娇似的音调听得百里宸心里一躁,百里宸缓缓举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一动作看的公子苏恒一愣,就连公孙雪篁也看了她一眼,百里宸暗道:这茶有什么问题吗?她往茶杯看去,清茶上浮这几片绿茶叶,口感也挺青涩的,不错的茶啊,也没下什么毒,这些人真奇怪!
茶的确没什么问题,但这茶是公子苏恒的茶!因为公子苏恒把位置让给了百里宸坐,所以那茶就摆了百里宸面前,百里宸一时也没想这梗,就随手拿起来喝了。至于那两人怎么知道,公子苏恒自己的茶他肯定知道,至于公孙雪篁,那是因为他极其爱茶,那茶还是他送给公子苏恒的呢,也只有他才能种出这种茶,他当然知道,至于有没有可能公子苏恒送给百里宸喝的,呵呵,就公子苏恒那性子,想从他那拿东西,根本不可能,公子苏恒那人,只进不出的德性。
公子苏恒眸光微闪,笑了笑,“小宸宸,你在军营待着不妥哦!本公叫人送你回去。”
百里宸饮了几口茶,茶的清香使她清醒了不少,她眸子微微弯起,唇角勾起,“哦,公子执意要一意孤行吗?既然如此,公子为君,宸为臣,自不会与公子反对,公子苏恒执意今早出军,宸无怨言,只是宸有一愿,望公子成全!”
军营的人均朝她望去,刚刚看见她与主公对峙,以为是块硬骨头,想不到原来是个软柿子,霎时间,众人投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鄙夷。公孙雪篁淡然处之,他的身边好像有一层膜,将他与一切凡尘俗世隔开。百里宸不耻,不就是个更会装的家伙吗?
公子苏恒问:“你且说说。”
“我要随军一起出征!”
众人皆有些诧异。
“不可!”公子苏恒一口回绝。
“何为不可?”
“百里宸,你先前使尽百般计谋只为留下,如此朝更夕改,是不把本公放在眼里吗?来人,将她带回府上!”公子苏恒桃花眼一沉。
公孙雪篁淡淡的看着,其实心里早有些波澜,公子苏恒这人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了,别人不顺着他,他就不辨是非就将人给杀了,如今明显怒了,却留下一介姑子的命,看来这姑子不简单!公孙雪篁静静的看着士兵强行将百里宸拉走,百里宸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百里宸舒了口气,吁,忍着伤演戏真难,这样公子苏恒对她的怀疑彻底没了吧,呵,这代价真是够大的啊,这浑身伤,都不知要养几天了,唉!
公子苏恒眸底的深色缓缓退去,他差点忍不住杀了百里宸了,这姑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他真的不会杀她啊,如此得不知尊卑,看来他的让人教导一下才行。公子苏恒站起身来,对众将喝道:“出兵!”
“必胜,必胜,主公千岁!”众将迎着公子苏恒出了军营,公子苏恒经过公孙雪篁身边时,密声嘀咕了一句,公孙雪篁似未听到,在那静静坐着。
涓涓流水,碧水胜玉,微光照耀,折射出折折鳞光之浪。
百里宸站在潭边,看着黄昏一寸一寸的陨落,直至最后的晚霞慢慢地褪去,她终于笑了,笑容宛若光辉一般,一点点的染上她的脸,到了最后,甚至看不清了,只觉得好似笼上一团雾似的。
黑夜终于降临了。
“女郎,你伤得如此重!怎可怎办啊?”醒儿今早起来时不见百里宸心里不知有多慌,但又不敢声张出去,等了整整一天,等不下去时,百里宸回来了,别提当时醒儿心里多开心啊!可是,她突然发现,她好好的女郎,昨晚见她时,可是好的不得了,现在,现在竟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被几个士兵送回来的。醒儿咬咬唇,准备去找个医师替女郎看看。
百里宸笑了笑,拦住了醒儿,“醒儿,别去。你家女郎可是公子命人送回来的,既然公子都不理,你就不要去了,去了也无用。”虽然这话半真半假,但先要不着痕迹留住这丫头才是正道不是吗?如此想着,百里宸那张脸笑得更为和煦。
此言一出,醒儿眼泪就流下来了,女郎多好的人啊。百里宸让醒儿又一次地想起了自己,想起自己不过也是个俘虏罢了,想起了死去的公子简,不由得心里一痛。醒儿对百里宸更心疼了,红着眼眶,“女郎,那怎么办啊?你怎样会死的啊!”
死?呵,百里宸柔和的看了看醒儿,“你去酒窖取上几坛酒回来吧,想必,他们也不会阻拦。”
“酒?姑子,酒有什么用啊?”醒儿以为百里宸摔糊涂了,这个时候了,竟还要喝酒。
百里宸看着醒儿笑,想对着孩子那样,轻声哄道:“没有药,可你家女郎总不能任着这伤口下去吧?酒乃水谷之气,辛甘性热,入心肝二经,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祛风散寒,消积冷健胃之功效。去吧。”
醒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糊糊涂涂的按照百里宸说的去做。
“等会儿。”百里宸一声呼唤,将已走到门口的醒儿拉了回来。
醒儿懵懵懂懂的,“姑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百里宸像对着个孩子般似的笑了笑,“呵呵,到没别的什么事了。只是,倘若我没记错,去酒窖的只有一条路,是吧?那条路太远了,你绕公子寝室那边去会近很多。”
百里宸的话让醒儿想起了百里宸早些时候来的时候,深夜总是在院子里漫步的日子,最后一次,还说出来“赏月”呢。醒儿颇为疑惑地问:“可女郎,醒儿从来都不知道主公寝室可以通往酒窖的。到底要怎样走啊?”
百里宸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偶然一次听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厮念叨过。好了,去吧。”
醒儿虽满怀疑惑,但还是朝公子苏恒其实那边去了。其实,百里宸也没骗她,那里的确可以通往酒窖。
一个低垂着脸的婢女踩着莲步缓缓走过,一个过路的小厮见了,连忙让道,“醒儿姐,你过去吧!”这些时日来,醒儿这个名字也在府上传了遍了。
醒儿轻声道:“谢谢。”便往酒窖走去。
第二十五章 入狱前奏
百里宸斜躺在炕上,一双栗色眸子往外看去。不久,醒儿就走了进来,手上提了两坛酒,见此,百里宸勾唇一笑。
醒儿微微福身,百里宸虚手一抬,清声笑道:“呵呵,你怎去了怎么久?”
醒儿欲要说些什么,百里宸却接着说:“你是不信吧,没走那条近路。没走也好,免得出了什么问题,那就不是一句话可解决的了。”
百里宸微微抬首,往窗边望去,似在蒙蒙夜色中看见了宛城里的战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浮现几分慈悲,怜悯,怜悯谁啊?那些为自己主子之间的不合,亦或霸业而发动的战争而去死的士兵吗?又或是那些在权势中浮浮沉沉的,最后却一场空的人吗?
百里宸再一次开口了:“天色已晚了。你放下酒早些回去休息吧。”
醒儿看了看手上的酒,犹豫地放下了酒,看着百里宸,“女郎,不需要我帮忙吗?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不需要!”
醒儿福身退下。
百里宸缓缓起身,绕到屏风内,将两坛酒打开,虽不是什么好酒,但胜在够烈。她将酒放下,一旁的浴盆盛满了水,但水已凉。百里宸仿佛不知,褪下衣袍,踏进水里,缓缓坐下,霎时脸上一白,不仅是冰凉的水,更是身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的血块。百里宸随便的洗净过后,将一旁的酒取来,往身上青紫的地方缓缓倒去,倒尽一坛后,用力地揉着血块,把血瘀一点点的散去,揉完一块,就往下一块揉去。百里宸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唇瓣却红得滴血了,看起来显得十分诡异。
将全身上的伤口揉的差不多了,但背后的她却无能为力了、此刻双手麻麻的,她毫不犹豫取过另一坛酒,往身上缓缓倒去,直至只剩半坛时,她停了下来,将坛子放下,取过衣袍穿戴好。浑身的酒味从衣里传出来,她仰首,将剩下的半坛酒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瞬间一张脸酡红的起来。
百里宸觉得快要倒了,掐了下自己,坚持到了炕上,躺了下来,为自己盖好被褥,终于撑不下去了,醉倒了。
“女郎,女郎。醒醒,醒醒啊!”百里宸觉得有人在叫她,可是她的头好晕啊,好重啊,根本抬不起来,身上也好疼,她的身体在抗议,不肯起来。但百里宸清醒的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顾身体的抗议,睁开一双栗色眸子,虽宿醉一宿,但眸子却格外的清明。
醒儿见百里宸醒了,一喜,“女郎,你终于醒了。女郎,你这浑身酒味的,奴这就替你洗漱干净。”醒儿微微皱鼻,女郎该不会把两坛酒都用光了吧?要不,这酒味怎会怎么浓,甚至不像用了两坛酒。醒儿当然不知道,她家女郎可不是用啊,而是喝的啊!
百里宸“嗯”了声,醒儿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许久都未见醒儿回来,百里宸轻轻揉了额头,欲要起身出去看看。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慌忙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叫道:“女郎,女郎,吁吁,不好了,不好了!”百里宸半阖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庭院中,斜阳照在大地上,本应温暖至极,奈何淡淡的血腥味一丝丝地将这温暖慢慢的赶走,最后整个庭院里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公子苏恒坐在棋盘前,手执黑子,轻轻放下,只手轻托着腮帮,一双勾魂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男子。男子身姿挺直,双腿合并,左手轻放在膝上,右手往棋盘随心一放,那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输赢。公子苏恒看了看棋盘,眉梢轻敛,随即展眉,眸光往旁边射去,唇角残忍地勾起。
醒儿躺在地上,整个后背都染上了血,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身子以奇怪的形状扭曲着,吸气短,出气长的。醒儿的脸看不清,背后中的头发掩盖着。
起码在百里宸眼里是这样的,百里宸眸子低垂,温软的睫毛轻轻敛着。身旁的小厮眸子巨瞪,手紧紧掩住嘴巴,他颤抖地看向百里宸,“女郎,女郎,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百里宸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小厮眸子深处的恐惧,她却还是开口问了句:“为何?”
小厮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百里宸,他虽然平日里与醒儿关系极好,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命搭进去,他能做的只有把百里宸带来这里,可是这样了,想来百里宸也无法救她了。
“女郎,你如今浑身酒味的,要是冒犯了主公可不好。我们回去再说吧。”
百里宸淡淡地看着这小厮,看得小厮心里发怵,她清润的笑了笑,“算了,这里不需要你,你快些回去吧!”
小厮如得到敕令般离去了。
百里宸宛若过无人之境般走了过去,走到了醒儿跟前,一身酒味一路散去,冲淡了不少血腥之气。公子苏恒自然看见了百里宸,他怒斥道:“你来这里干嘛?”
而对面的男子鼻翼轻轻皱起。
百里宸蹲下,温柔的抱起醒儿。醒儿的脑袋立即往百里宸怀里倒去,很快,百里宸的一袭白衣染上了一片一片的血色。她抬眸朝公子苏恒望去,唇角轻轻勾起,宛若梨花盛开之际,“公子,我来这里当然是来带走我的婢女。”
公子苏恒行走带风,宽大的袖子打到了百里宸。此刻,公子苏恒离百里宸极其近,只需微微一低头,就可碰到百里宸的脸。公子苏恒居高临下地睨着百里宸,“这个贱婢死不足惜,你难道要替她赎罪吗?”
百里宸看着醒儿惨白无血色的脸,轻声询问:“敢问,所犯何罪?”
“百里宸,这不是你能管的。”公子苏恒眉梢微微皱起,“你喝酒了?”
“嗯。”
“哼,你真是不知死啊!都这样了,还敢喝酒!浑身酒味,都不知喝了多少!”
百里宸往后退开一步,看着公子苏恒,“公子未必管的太宽了吧?”
说完,百里宸竟跪了下来,俯首道:“望公子明察,此婢素来胆小温顺,若有得罪的地方,也罪不至死。然公子所说的死不足惜,定是出了什么误会,望公子明察。”
跪下了?此时公子苏恒心里有种扭曲的快乐,他最讨厌百里宸那种自诩正派的人了,他最喜欢把这种人的清高傲骨一点点的打碎。
第二十六章 入狱
“哦,照你所说,本公冤枉了这奴婢?”公子苏恒残忍地看了看百里宸怀里的醒儿,不过眸底的残忍很快就散去了,他戏谑地看着百里宸那张白净的脸,还伸手捏捏了百里宸的脸。
百里宸不语,只是恳请公子苏恒放过醒儿。公子苏恒也不在意那贱婢的性命,立即下令将醒儿押往牢房。百里宸听到“牢房”两字,眸子微微眯起,公子苏恒自是看见了,附在百里宸耳边说:“你不必担心,自会有人照顾她的,死不了。”
百里宸缓缓站起,可下一刻身子一软,公子苏恒一把抱起百里宸,将她放在棋盘前,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那棋盘,笑着说:“百里宸,若你赢了他,本公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输了,你就替那奴婢赎罪吧!”
对面的男子看着棋盘,不言不语,心里想着:公子苏恒想干什么,让那姑子死,还是活啊?
百里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执起一枚黑子,看了男子一眼,“公孙先生,请指教。”说罢,她往棋盘上一处轻轻落子。
“嗯。”公孙雪篁随意应道,但待他往棋盘望去时,墨瞳里的随意忽然散去,往对面的百里宸看去,只见女子低垂着眼,一头逶迤的栗发散在地上。
“你师承何处?”公孙雪篁如是问道。
“无可奉告!”公子苏恒微微挑眉,又是这个答案。
公孙雪篁抬眸看去,“无论你师承何处,必与我师门有些渊源。例如上次的雪篁书院,这次的下棋。”
百里宸看向棋盘,原本黑子的惨败,她以一子力挽狂澜,稍微有些起色,不至于惨无人睹。但公孙雪篁的一子,又死死的将她的路堵住了,百里宸不急不躁,又是一子,她却没有去为自己突围,而是去以一子之威去攻溃公孙雪篁的防御。
“我不懂公孙先生所说的书院指的是什么?”
公孙雪篁一子下盘,再一次地将百里宸的子杀了一大片。
“破阵。”
百里宸终于抬首,栗色眸子眯起,“是,是我破的阵。”她嗤笑一番,“那只能怪你设的阵法不值一提,与我何关?”百里宸亦毫不犹豫的,任凭后方得溃不成兵,依旧在前面攻溃公孙雪篁的重重防御。
“不值一提?那只是你以为不值一提,你以为天底下的阵法还剩几何?”又是一子,百里宸的后方彻底沦陷了。
百里宸一子,终于攻溃了公孙雪篁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嫣然一笑,“公孙先生,这下公平了。”
而一旁的公子苏恒不知在想什么,殷红的唇微微勾起,呵呵,百里宸,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可知道,公孙雪篁的棋艺在这世上,能与之匹敌的人,屈指可数啊!
百里宸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公孙雪篁不简单,可是她必须要赢,不为别人,也要为了自己,为了那个女子。
公孙雪篁将最后一子落下,看着百里宸说:“你输了。”
百里宸笑了笑,“未必。”她将一直捏在掌心的最后一字落下。
她还有一子?公孙雪篁看了看棋盘,吟声出口:“平局!”
平局?虽然只是平局,公子苏恒心里已是汹涌澎湃,但是他还是魅惑一笑,“百里宸啊,但你于本公还是输了啊!”
他语音落下,百里宸似一点也不担心,脸庞轻轻垂下,几缕发丝凌乱地飘在眼前,零散地打在微微闭起的眸子上,她的肤质及其白净,脸庞如玉,少了几分血色,更添了几分娇弱。
傲骨凌云,公子苏恒从没见过百里宸娇弱的模样,是以这次亦一样,若单单论这副模样,必是娇弱惹人怜的。百里宸单薄的腰杆挺得直直的,不似女子般柔若无骨。风中凌然,面目清凌,殷红的唇瓣抿起,一双栗色眸子过于清澈,这深深激起了公子苏恒心里的摧残之意。
公子苏恒轻柔地替百里宸将零散的发丝捋到耳后,柔和开口:“百里宸,你输了。本公说过的话自然不可食言,那,你就替那奴赎罪吧!”
软如酥骨的声音本应令人沉醉,却令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百里宸微微蹙眉,抬眸朝公子苏恒看去。
勾魂的桃花眼中是无尽的深渊,冰棘丛生,彷佛再看多一眼,也会寒气透骨。
百里宸仰天扶额,天哪,这公子苏恒又发病了,时运不济啊!百里宸不知道,这次公子苏恒发病的起因恰恰是她。
公子苏恒冰冷冷的勾起唇角,“来人,将她带去地牢里好好关着!”
“是。”
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阔步走来。银白的铠甲上有着点点血斑,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黝黑方正的脸上什么都看不清,几道狰狞的血痕赫然在上。
而一旁的公孙雪篁冷然问道:“公子苏恒,你拜托我的作废了?”
“此事往后再论。”
公孙雪篁抬眸,将公子苏恒此刻的疯狂收入眼帘,垂首轻啜茶盏,不再言。
百里宸拼命眨眼,呵呵,不会吧!就她现在这副样子进了地牢还有命活着出来吗?
百里宸挤出一抹最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她还没开口,公子苏恒就一道令下:“快点,押下去!”,鬼知道公子苏恒最讨厌百里宸这样笑着了。
瞬间,百里宸就收回了笑容,一张脸垂着,淡然无情,任凭两个孔武有力的士兵将她押走。
公子苏恒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那道白影渐渐远去,空气中的酒味仿佛也散去了。
公孙雪篁放下茶盏,“不杀了她吗?”
“不,她对本公来说还有用处。”
“她有太多未知了,杀了她才保险。”若百里宸知道这看起来像仙人一般的公孙雪篁一心想杀她,恐怕百里宸拼了命也得先把这祸害干掉了再说,要不然她的小命太悬了好不好?这家伙跟在公子苏恒身边,就好像绑在身上的定时**。
“呵,她还杀不了本公。不过本公倒想看看,她这次还能不能同先前那般傲气。”
公孙雪篁十指交叉,优雅地放在腹部,“她杀不了,那她身后的人呢?”
“雪篁,你不知道,百里宸那种人不是一般的文人雅士,她的骨子比那些人硬多了,不是甘于屈于人下的人。”
“那你有把握使她心甘情愿为你效命?”
“……”
“子瑜,可别把自己坑了。”
“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区别待遇的临时狱友
百里宸被两个不知轻重的士兵押着,走在甬长的地牢里,浓郁的腐臭、血腥之息充斥着整个地牢。
百里宸眉梢皱起,这里面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两个士兵将百里宸押至一个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未打扫过的牢房里,不过百里宸转眸一想,她这是在想什么啊?牢房里怎么会有人打扫啊?
不过下一秒,她惊奇地看见隔壁的牢房有个勤奋的狱卒在扫地,扬起的灰尘呛着了百里宸。
但再下一秒,两个士兵粗鲁地将她一推,百里宸踉跄的后退两步才站稳,两个士兵冷脸的落了锁就转身走人了。
百里宸此刻全身发疼,也顾不了干净是否,白袍一拂,席地而坐。
而隔壁的狱卒明显的打扫完了,收拾一下,就出去锁上牢门了。
百里宸微微眯起栗色眸子,清楚地看见了缩在角落的一个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的人儿。她转眸看了周围一圈,发现就他们两人,百里宸抱着一颗“什么人,居然在公子苏恒这个病态手下活着”的好奇心,开口询问:“在下百里一氏,汝是?”
无人应答。
一时地牢里一片寂静。
“汝可知公子苏恒?”许久,百里宸才再次开口。
依旧无人应答。
百里宸私自言自语念叨着:“公子苏恒,男。齐国公子,齐苏恒。又号战魔。战绩,十一岁开始征战沙场,至今战无胜。爱好,杀人,据说,男女通吃。样貌嘛,简直是打击天下女子的存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百里宸微微一愣,明显想起了那张令人自惭形秽的脸,“武器,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剑。世人评论,无一好评。”
“若论个人,公子苏恒就是一病态。”
依旧无人应答,百里宸缓缓地勾起唇角。
“看来,你不需要知道这些。那好,公子苏恒数月前,攻破了鲁国,鲁国已经不复存在了,鲁国的版图已经纳进了齐国。”
百里宸轻声笑出,“或许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鲁国对于公子苏恒来说,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宛城。”
“然……”
百里宸尚未讲完,一道沙哑却仍能听出几分沧桑的声音传来。
“他攻不陷宛城。”
“不,若我未料错,他昨夜已经攻下了宛城,这场战役,他胜了!”
“怎么可能?宛城之易守难攻在各国之间已是有名!他没有、他没有,你骗我!”
那个脏兮兮的人卷起一股风似的冲到了牢前,紧紧的抓住牢木,瞪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看着百里宸。
百里宸转眸朝他看去,脸上挂着清润的笑,“在下费了怎么大的劲,你才愿意跟我说话。”
百里宸似感慨似的叹了口气。
那个人还在那嘶喊着:“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你一个姑子,怎会昨夜才发生的事,你怎么快就知道了呢?你这个骗子!”
那个人瞪着牛大的眸子死死地看着百里宸,企图看出些什么来。
百里宸微闭着眸子,“我为何要骗你?你还没有资格让我骗你!”
百里宸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言,一双眸子紧闭着,任凭那个人在那疯狂的叫喊。
昏暗的牢房,令人作呕的气味。
尸肉的腐臭、浓郁的血腥,两股气味交织一起,险些让人呼吸不了。
还有…不绝于耳的辱骂声。
“你这个伤风败俗的姑子,竟敢诅咒宛城被公子苏恒那个魔鬼攻陷!”
一个脏兮兮得不见模样的人还在那里不知累的诅骂着:
“骗子!骗子!”
“啊啊啊啊啊~,不可能,宛城怎么会被攻陷呢?宛城城主呢?死了吗?不!”
百里宸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眸子紧闭,脸色却愈发苍白。
脏兮兮的人拼命的摇着牢房的木柱,疯狂的呐喊:“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他倒在木柱上,颇为戚戚的喊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百里宸终于睁开了眸子,一双栗色眸子清澈得似汪深潭。
她转首看去,心底防线终于崩溃了吗?
“我说的是真的,宛城已被攻陷了,被公子苏恒攻陷的!”
一贯笑意满盈的脸上如今平淡无比,苍白的脸,清澈的眸子,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无情。
那个人浑身发抖,顷刻,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他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百里宸轻轻吁出口气,她还是想跟清醒点的人说话多点。
“汝是?”
“百里一氏,单名为宸。”
“百里宸?吾乃燕国之士,卫族冉。”
“燕国的卫冉?好名字!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卫冉目光警惕,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汝怎知齐军之事?”
“吾先前于公子苏恒麾下为其效命,后时运不济,乃沦落至此。”
百里宸微微勾唇,又恢复了一副温润亲和的样子,令人不由地亲近。
卫冉不为所动,瞪着黑幽幽的眸子,像鬼一样盯着百里宸,“汝为公子苏恒麾下,又怎会告知吾欲知之事呢?”
百里宸轻轻一笑,端得是如沐春风。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怎样?”
潜意识就是说,我虽是公子苏恒的人,但也是以前了,你也不用担心我讹你,你问我一个问题,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公平交换,行了吧?
果然,卫冉目光一收,问道:“汝可知宛城的具体情况?”
百里宸眸光微闪,应了句:“知。”
卫冉还等着百里宸的话,但等了半天百里宸都不言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
卫冉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喊着:“这就是汝的答案?”
百里宸无辜地眨了眨眼,“嗯,汝适才问,吾可知否,吾知!”
卫冉被百里宸的钻空子快要弄疯了,“汝竟敢讹吾!”
疯狂的声音在牢房里激起层层回声,百里宸待声音渐渐消去,才出声:
“汝之惑,吾已解。而下,汝是否替吾解惑了?”
卫冉铁青着一张脸,最终还是开口道:“问吧。”
“公子苏恒为何要攻打燕国?”
卫冉本欲也讹讹百里宸,但百里宸如此一问,却发现无从可讹,只好娓娓道来:
“吾乃燕国将领,一直跟随着燕国在齐国的质子,公子泫。公子泫十八那年,带兵逃离齐国。而公子苏恒奉命追拿公子泫,但公子泫还是顺利逃回了燕国,但损失惨重。吾也在那次中被抓。”
第二十八章 疯了?
百里宸恍然大悟,哦,说白了,就是公子苏恒败在了一个质子手上,欲要灭了他的国家,来一雪前耻。不过,那燕国公子不简单啊,看来也是个角色。
卫冉“哼”了声,“该汝了!”
百里宸浅浅一笑,“问吧,吾知无不言。”
卫冉明显受过一次骗了,变聪明了,“公子苏恒怎么灭得宛城?”
“嗯,放火烧山,逼其不得,只可投降。”
“笑话,怎么可能?他公子苏恒又怎样灭火?”
“昨夜,宛城下雨了。”
“什么?公子苏恒又怎知昨夜会下雨呢?”卫冉眸子巨睁,粗旷的声音响起。
“吾告知公子苏恒的。”
卫冉还欲再问,百里宸笑着打断了,“卫将军,三个了,该轮到吾了吧?”
“第一个,公子泫的情况。”
“第二个,宛城城主何人?”
“第三个,公子苏恒为何留汝一命?”
卫冉微微整理好神色,浑重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公子泫,为燕国的卫雅夫人所生。七岁那年随卫雅夫人一同赴齐国为质,受尽**,后卫雅夫人不堪受苦,自刎于齐,只余公子泫一小儿在齐国屈辱而活,终于十八岁那年,带着一些燕国残将,拼尽全力,背水一战,逃回了燕国。后为燕国出生入死,保住了岌岌可危的燕国,人称'战绝'。”
“宛城城主,原为鲁国皇室旁支,后被派遣至宛城,管一城之务。一年,公子苏恒初次出征,欲为自己立下威名,遂不远万里,仅带一队精兵,只身穿越众国,秘密来到宛城后部,出其不意,一举发兵,竟将宛城打得兵荒马乱。而公子苏恒此人幼时就已顽劣不已,竟掳了宛城城主一家,将他的妻儿老小全都掳去。”
卫冉看了百里宸一眼,叹了口气,“接下来你都知道了吧。”
百里宸唇角弯起,“哦,公子苏恒全杀了?然后留几个美妾,送给齐庄王。”
“哼,那时的公子苏恒还没有杀战俘的习惯,他让人侮辱个遍,便放了人。却把那些女子全都带走了,其中有他的女儿,妻子,老母亲。长得不错的,送回齐宫,其余的,赏给了齐军。”
百里宸听到了那些女子的悲惨命运,忽然觉得公子苏恒对她好多了,毕竟有对比,才没有伤害。
“至于吾,公子苏恒想用吾来威胁公子泫,逼其就范!才留下了吾一条贱命!”
“汝与公子泫乃是?”
“卫雅夫人乃是胞姐!”
哦,原来如此,百里宸唇角轻轻勾起,“既然如此,汝为何不自刎于此,不给公子苏恒威胁公子泫的机会呢?”
“蠢丫头,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什么都不懂。吾不能死,相反,吾要活的好好的,一定要见到公子泫!只要吾见到了公子泫,吾就可以了断自己,如此一来,公子苏恒就威胁不了公子泫了!”
嗯,看来,有不少内幕啊!
百里宸秉着敬业的精神,再接再厉,“是否可能,公子苏恒留汝一命,实是为了汝的秘密啊?”
果然,卫冉不屑地说:“他公子苏恒怎么会知道呢?那是吾燕国卫氏一族的秘密,连国君都不知,他一个齐国人怎会知呢?”
里宸脑袋低垂,散开的栗色头发挡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更别论猜透她的心思了。
卫冉看着百里宸,嘶哑着喉咙:“喂,汝已问了六个了,该回答吾了吧!”
“汝为何人?为何为公子苏恒效力?”
卫冉粗喘着气,引得百里宸微微抬首,只见卫冉面孔扭曲,本身已看不清摸样了,再如此一来,颇为恐怖,所谓青牙咧嘴吧!
百里宸却仿若未看见似的,清润的声音传来:“哪,最后一个呢?”
梭,破空声倏然传来,令人防不胜防。
,一滴滴血在地面散开,落下的那一刻,仿若绽放的花朵,美得令人心悸。
百里宸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唇瓣却润泽得似要泣血似的。
卫冉疯了,他在隔壁胡乱地撞击着牢房,嘴里喊着:“哈哈哈,不可能!”
“快死吧!死吧!”
“不会有人攻陷宛城的,你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攻陷宛城了!”
“哈哈哈,全死在那里吧!”
百里宸冷沉着一张脸,唇角悄无声息地勾起,想不到啊,竟是个疯子!呵呵,还差一点呢。
狱卒听到这边的胡乱,连忙赶来,嘴里骂叨着:“干什么?想死吗?再吵吵,老子灭了你!”
百里宸低垂的脸不由得轻笑,呵呵,骂的是她?
那些狱卒听到了百里宸的笑声,心下更怒了,不过是个囚犯,也敢对我们哥俩不敬!
在牢狱里待久了的狱卒瞬间心里的恶劣被勾了出来。
“这臭娘们竟敢笑,走,让咱们哥俩弄死她!”
一个看起来稍微胆小的狱卒犹豫的说:“不好吧!关在这里,肯定不简单,我们那样子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啊?”
最为粗壮的狱卒一把推搡,就将那胆小的狱卒推倒在地,“呸”了口,“哼,要是不简单,还会被关在这,你不敢,就一边呆去!”
他一双贪婪淫秽的眼朝百里宸看去,“看那娇弱的身子,啧啧,让老子先来!”
其他的狱卒也是一脸淫秽地看着静静站在那的百里宸,嘴里淫秽下流的言语不断的传来。
百里宸缓缓抬首,却是朝隔壁的卫冉看去,卫冉还是像疯了似的,自残般撞着墙壁,撕破喉咙的叫喊着。
而那些狱卒却看着百里宸的脸呆了呆。随即,他们的目光更为淫秽了,“呵呵,瞧那模样,待会不知有多浪呢!”
百里宸一副清尘不可侵的模样,令那些狱卒心里的恶劣更深了。
他们在这牢里,仿若见不得光的老鼠,凭什么一个被关牢里的娘们,露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倘若百里宸知道他们的心思,一定会念叨句:“万恶的阶级啊!”
惜百里宸这个时候没有这个心思,她在想着该如何让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那几个小罗罗。她那双栗色的眸子已不复以往的温和亲切,旋动着盈盈笑意,而是仿若无尽的深渊。
那冷清的眸子似在看着那些狱卒,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好吧,那些狱卒,她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第二十九章 出狱
百里宸的眸光一寸一寸的,仿佛深入到那些狱卒内心最深处的罪恶,令那些狱卒不由得身子一颤。
那个粗壮的狱卒甩了甩身子,似把浑身的不适全甩走了,恶狠狠的说:“看什么看!老子这就上了你!”
其他的狱卒也开始起哄了起来,污言秽语不断。
百里宸果真很快收回的目光,只是朝那个先前被推倒在地胆小的狱卒看去,他缩在角落里,身子轻轻地颤动着,时不时朝百里宸露出怜悯的眼光。惹得百里宸心里失笑。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充满汗臭的身影不断靠近,令百里宸不由得微微蹙眉。
人影似要朝百里宸扑去,“老子让你爽爽!”
其他狱卒的淫笑声响起。
但下一秒,淫笑声截然而止。
砰,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牢门撞去。
“啊,痛死老子了!老子的肚子啊!”
百里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个狱卒像被巨大的力量弹开似的撞在了牢门上。
狱卒们被这一手弄得心里一颤,腿都微微发抖,连忙扶起他们的老大。
粗壮的狱卒站起来一把把身旁的狱卒挣开,“老子要弄死你!”说罢,一个劲地朝百里宸撞去。
滚烫的血液奔涌而出,像一朵正在盛开的巨大的血花。
三支箭并列地插在狱卒的后心处。粗壮的身躯猛然倒下。
百里宸微微避开,身上竟一滴血都未沾上,她缓缓抬首,一道身影出现在甬道里。
那是,商始!
百里宸对着那个身影,展颜一笑:“商君,尚好?”
商始阔步走至百里宸身前,看也未看旁边浑身发抖的狱卒,“尚好,只是女郎却好似不太好。”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商始仿若未听到,沉声吩咐道:“全部处理掉!”
那些狱卒一慌,连忙又向百里宸磕头,“女郎,女郎,饶了小的吧!”
百里宸玉指一指,指向那个胆小的狱卒,笑着对商始说:“把那个留下吧!”
商始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那些士兵将那些狱卒全部拖走,那个幸运的胆小狱卒瞪圆了眸子,不可思议的朝百里宸看去。
百里宸并无看他,温润亲和的问道:“商君,宛城一役,可是胜了?”
商始点了点头,“嗯。”
商始一身戎装,明显是刚刚回来的。百里宸想起今早看见的公子苏恒,似乎他并未身着戎装。
商始沉声道:“女郎,主公要见你!”
百里宸唇角勾起,嗯,商始这个呆楞子好像又机灵点了,不问她为什么进牢房里蹲着了,害得她想套套话都没什么机会了。
“商君,公子好似并未按宸的计划进行,你可知为何?”
商始缄言。
暗处,百里宸又是一笑,仿若春风过度。
浓重的血腥味,百里宸不喜,脸上却还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身前的商始早已跪下,“主公,始不辱使命!”
百里宸眸子微微眯起。
一道慵懒而魅惑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一双往上轻挑的桃花眼看向百里宸,带笑出声:“百里宸,你在这里待得可好?”
“公子自个试试不就知了吗?”
“哦,那肯定不好了!”
百里宸栗色眸子看向一身玄衣的公子苏恒,神情亲和。心里却有些不愿听到公子苏恒的下一句话。
果真,公子苏恒缓缓开口:“听你那怨声,肯定过得很凄惨呢!”
百里宸不喜,这浓郁的血腥味总令她想起一些事,偏生又是她最不愿想起的事,但她这个人,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表里不一吧。
但公子苏恒所说的“怨声”,百里宸凌眉微蹙。
她将挡住了些许视线的发丝往后挽去,睫毛微微颤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公子苏恒,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公子何以见得?”
百里宸的声音不似女子那般软糯,或许黄莺般轻灵动人,却仿若清泉流淌在石上,清脆而令人神识一清。
公子苏恒微微挑眉,却不再言,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往下瞥去。
百里宸的视线也随着公子苏恒的视线而动,就这样看着,脸上依旧挂着一抹笑。
而下分明是几具尸体,不,不可以称之为尸体,因为人还活着,但是手腕处却割下了一道大大的开口,血液涓涓流出,这也是为何这里的血腥味如此浓重的原因。
这几人是那几个狱卒!
“他们很快就死了!”
百里宸将眸光收回,看向一旁的公子苏恒,似叹了口气,公子苏恒的手段很狠,他硬生生的让人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的流逝,一点点地激起人心中的恐惧感,到了最后,或许还未死,就已疯了。
“公子,我们出去吧!”
说罢,百里宸走过去一把拉住公子苏恒,拉着公子苏恒往外走。
这男人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却不想如此的重。百里宸使尽了全力,才勉勉将人拉起,可才未拉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商始挡在身前,眸光冷凝,“女郎!”
百里宸微叹,战争果真厉害,早先还是个学士模样,如今真的是个将领了。
一道魅惑的声音传来:“下去!”
商始颇为惊讶的看这公子苏恒。
百里宸却不曾理会,直径朝外面走去。即便拉着公子苏恒,浑身又狼狈不堪,可百里宸行走间依旧带有几分清尘。
公子苏恒侧眸看去,看见百里宸苍白的侧脸,殷红的唇瓣微微抿起,栗色发丝顺服地贴在脑后。再往下一移,一只白净的手紧紧的牵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微微发凉,而自己的手却有几分暖意,如此一配合,竟觉得十分舒服。
公子苏恒轻轻捏了捏百里宸的手,嗯,和先前一样,软软的。
“为何要出来?”
百里宸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公子苏恒,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得公子苏恒心下微动。
“那里血腥味太重,公子不适合呆在那里!”
公子苏恒失笑,唇角勾起,“本公很喜欢血的味道。”
笑意更深,“你的血或许更为好闻,那么干净纯粹。”
百里宸抬眸,静静的看着公子苏恒的桃花眼,很漂亮的一双眸子,她也很喜欢。
她浅浅一笑,“不,公子不喜欢,宸亦不喜欢,公子同宸一样。”
公子苏恒温软的睫毛轻轻伏下,“子非鱼,焉知鱼非乐?”
百里宸不言,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公子胜了,是否?”
“嗯。”
“宸忽有些好奇,公子可否告知宸怎样胜的?”她当然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害了她的计划,不过没关系,最后还是回到了轨迹上。
思此,百里宸展颜一笑。
第三十章 十指相扣
公子苏恒反手牵着百里宸,拉着百里宸继续往外走,“你找商始问去。”
百里宸看了看自己与男子十指交叉的双手,心下竟无什么感觉,只是任凭男子拉着自己往前慢慢地走。然而公子苏恒的一句话却令百里宸想甩手走人。
公子苏恒忽然停下来,回首对百里宸说:“本公给你找了位老师。”说罢,朝百里宸恶劣的笑了笑,回首继续拉着微微发愣的百里宸走人。
老师?
她不需要什么老师!
公子苏恒想干嘛,限制她的自由吗?不,依公子苏恒的性子,要真的想限制她的自由,只要下道命令即可,不会弄得怎么麻烦。
百里宸笑了笑,“公子,宸不需要老师。”
公子苏恒眯了眯桃花眼,“百里宸你的确足够聪慧,但是你要想当个好的谋士,可不是有满腹经才就行的。”
百里宸听到“谋士”二字,心底下瞬间答应了,不过,百里宸笑了笑,“怎样才算一个好的谋士呢?只要宸对公子忠心耿耿,能助公子完成霸业不就行了吗?”
“呵呵,不行哦!”公子苏恒桃花眼里闪动着诡异的光辉,“本公让人送你去宛城!”
百里宸停了下来,“宛城?”
“嗯,既然宛城已经沦陷了,那就是本公的地方了。吾等也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
百里宸看向男子精致的侧颜,忽然想起卫冉,眸子轻眯,便也不想再讨论此事,问了句:“公子适才说,为宸找了位老师,敢问何人?”
“公孙雪篁。”
他?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是极为瞧不起女子的吗?既是书院院长,又怎会有这个心思来教她呢?百里宸眸子微微眯起。
百里宸忽然又话题一转,“公子,敢问那个婢女如今怎样?”
“你无法替她赎罪,她的罪行只有她自己担下了。”
“她犯了何罪?”
“私自放走犯人。”
犯人吗?百里宸温和一笑。
“公子可有证据?”
“本公审犯人需要证据吗?”公子苏恒转身看着百里宸,脸色颇有阴沉。
嗯,是不需要,不过是条人命,死了就死了呗。百里宸想到这点,不知是暗叹自己做的周全,还是为那个很有可能因她而死的婢女,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
于是乎,百里宸再次开口了:“倘若她是冤枉的呢?哪,真正的罪人却好好地活在公子手下。”
公子苏恒笑了,“你怎知她不是罪人?莫非你知道真正的罪人?”
公子你真相了!
“她不是!”百里宸清澈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公子苏恒。
公子苏恒心下微动,喃喃出声:“若你有法子证明,本公便放了她!”
“谢公子!”
公子苏恒却看也未看百里宸,转身离去。留下百里宸一人在那里想着,他又怎么了?
不过,很快就来了个小厮,恭恭敬敬地问百里宸要去哪?
百里宸笑了笑,唇角温和的勾起。
“去商君的院子里。”
小厮不言,只是在前小心地带路。
走至一半,百里宸又忽想起了极为重要之事,停下来,仿若春风般笑了笑,“不了,如今这般模样,还是先回去罢了。劳烦你走一趟,说宸戌时有事拜访。”
话落,亦转身离去。
百里宸独自走在小道上,宽大的袖子轻轻垂在身旁,眸子微微低垂,温软的睫毛伏下,整个人显得温润而已。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异绪。
就似一切一切都过于顺利了,顺利到了一种令人无措的份上了。
然,百里宸这种人自然不会感到不措,只是她发现这个世界与她以往的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是鲜活的,而她是冷然的,这就好比将她独自罩于另一个世界,这使她不受伤害,却使她与世隔绝,这对她是不利的,被排挤的她,是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得到自己想要的。
忽然,百里宸抬首望天,喃喃道:“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雪?想来会吧。下雪想来也是极美的。”她轻轻勾起唇角,看似颇为愉悦。
碧沁轩。
“砰”
百里宸轻轻扶额,凝凝神,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一旁低垂着头,畏缩着身子的女子。
第几次了?
百里宸起身,女子往后退,百里宸往前走一步,女子又退一步。
就这样,反反复复,待女子已退到墙角处,百里宸才稳稳站住身子,并未向前移动半步,而是娴雅地弯下腰,伸手将盒子拾起。
看着那娇小惹人怜的身影,百里宸终是开口了:“下去吧!”
女子“砰”的一声跪了下来,一个一个的磕着头,那撞出的响声听得人心惊。
“女郎,大人吩咐奴来伺候您!女郎不要赶奴走!”
这女子大约是公子苏恒想着她无人伺候,特意吩咐人从外面抓进来的吧。不过这份胆小无能,她着实不喜,果真和出身皇室的醒儿比不了。
百里宸自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她温声温气,冷冷的开口:“下去!”
女子一颤,连滚带爬的出了碧沁轩。
至于她出了碧沁轩会怎样,百里宸又不是圣母,自不会理会。
现在离戌时还远,百里宸却轻轻挽起发,取了个灯,缓步出了碧沁轩。
门口却有个人影,百里宸瞥了眼,便抬脚走了出去,人影紧紧跟在后面,
昏黄的灯,暖暖的光线照在百里宸脸上,唇角微勾,所谓的温柔似水吧。
曲曲折折的长廊,百里宸走得十分顺畅,却不是朝商始的院子走去。
雅致的院子里透出光亮,零零散散的灯笼在晚风中微微摇曳。
百里宸将手曲起,借着骨骼轻轻地敲在门上。
笃笃笃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清脆。
半响里边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
“何人?”
公孙雪篁!
百里宸浅浅一笑,“百里宸!”
一片寂静。
沉默了一会,晚风徐徐的吹着,终于公孙雪篁的声音再次传来:
“进来。”
“吱呀”
门被缓缓地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贵高华,墨瞳冷然的男子端庄地坐着。
百里宸轻笑,“公孙先生,打扰了!”
“身为女流之辈,竟独自一人于夜进男子之室。”后面那句“不知廉耻”未说出来。
百里宸却不以为然,她想做谋士这一说法本身就已不知廉耻了好不好!只是觉得公孙雪篁有些奇怪,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百里宸微微福身,“宸先于此拜过先生。既已打搅了,宸自行退下。”
言罢,公孙雪篁并无任何回应。百里宸亦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