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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尚七     魔界女尊txt下载     魔界女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山洞

    澜渊拉着风芷凌的手,两人在山洞口附近藏匿,观察吴必启的行踪。

    可是洞内的声音消失了,也未见人从洞口出来。

    澜渊意识到什么,说道:“我进去看看。”

    澜渊出来时,对风芷凌摇摇头:“山洞有其他秘密出口,他将人转移了。”

    “对不起大师兄,我刚才太不小心了。”风芷凌歉疚道。

    “傻凌儿,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放心,吴必启既然将姚必承转移,必定不放心,很快就会再去看他。”他想起离开夷山宫时,必山在吴必启房外行踪可疑的样子,便拉着风芷凌的手道,“我们先回夷山宫看看。”

    这边夷山宫中,正灯火通明,所有弟子行色匆匆,一派紧张忙乱。

    “大师兄,搜便了各处,还是没有找到师父和必山、必文两位师兄。”一位弟子说道。

    吴必启正站在夷山宫正殿的院子中央,眉头紧蹙。

    “师父今日闭关修炼时不小心真气走岔,嘱咐过我不要任何人打扰他,他要自行打坐休息。他断不可能自己离开夷山宫的。”吴必启对身边忧心忡忡的诸多夷山弟子说道。

    “近日魔界的人四处寻衅滋事,若是他们抓走了师父……”这时候,麻杆似的必罗瑟瑟地忧虑道。

    必合今日突然中了神乌鼎的毒,已经让夷山弟子们都惴惴不安,都在担心门派有人串通魔界的人,互相都小心翼翼,如今必山、必文以及伤重的师父突然同时失踪,难免让人遐想。

    他当即派人四处搜寻,又命几个法力较高的弟子去太乙山的路上寻找,嘱咐道:“若是看到必山必合带着师父,无论什么情况,先把他们带回来再说。师父的安危最重要。还有,小心必山必文,我担心他们被魔界的人控制了。”

    几个弟子应声,即刻御气走了。

    澜渊和风芷凌藏在侧殿屋檐一角,见此情此景,便思忖汤掌门是不是被已经吴必启所害,毕竟吴必启演戏的本事他们已然见识过。

    但更可能真的是必山、必文二人带走了汤掌门,

    这二人或因为什么事情,早已对他们的大师兄吴必启起疑。

    所以才有必山偷偷去看吴必启是否在房中的事。必山发现吴必启房中无人后,就与必文去找汤掌门,结果发现汤掌门昏迷,他们担心师父的安危,于是偷偷带走了汤掌门,准备去太乙山找贺澜渊给汤掌门疗伤。

    吴必启在山洞中收到惊扰,已经疑心地转移了姚必承,回来又见汤掌门和必山、必文同时失踪,恐怕会猜测这两人是否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所以他对大家说,必山、必文或许被魔界控制了,这样一来,去截留必山、必文的夷山弟子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会想尽办法把汤掌门带回来。

    若是必山、必文早已怀疑吴必启,他们定会与截留他们的人顽抗,那样误会只会更深。

    很快,众夷山弟子各自散去,夷山派全派警戒。

    澜渊用法力压低声音对风芷凌道:“凌儿,必山、必文可能会有危险,我先去找他们。吴必启定会立即去查看姚必承,你跟着他,若不方便动手,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之间吴必启果然起身飞出了夷山宫。

    “嗯。”风芷凌当即跟着吴必启的方向御气追了过去。

    吴必启把姚必承转移到了另一处山洞中,这个山洞更为隐秘,若不是有人引路,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此地。

    风芷凌跟在吴必启身后走了一段距离,见他打开一道石门穿过去,随后石门哐当一声紧闭,将她拦在了门外。

    她察觉到石门上有一道法术结印,若是贸然开石门,便会立即惊动吴必启。

    “若是大师兄在此,定能轻易打开结印。”风芷凌心想。

    她在石门外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渐远了,来回踱了几步,便大着胆子,尝试凝神运气,将法力从丹田调至右手,打在了石门的结印之上。

    过了一会儿,结印竟被她打开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不可思议,还没有适应过来自己已经是练过了封仙卷七部经书的人了,毕竟那段时间她过得浑浑噩噩,在连心咒的控制之下。

    “到底出什么事了………”铁链声响起,洞中响起了姚必承宛若风中残烛的声音。

    风芷凌在黑暗中听得真切,姚必承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担忧。

    “可怜的人,自己已经这样了,竟还惦记着门派中的事。”她心中叹道。

    她循着声音摸黑下了几层石砌的毫不规整的台阶,轻手轻脚地过了几个石洞,直到看到了暗黑的甬道中突然出现了一团暗黄的微光。

    只见吴必启四肢被铁链牢牢捆着,绑在一根石柱之上,肤色煞白,面颊凹陷,瘦骨嶙峋,像是长期被关押在狱、营养不良的犯人。

    可他是修道之人啊。

    他的仙身、法术,怎么样都能让他支撑几个月的囚禁……可现在,他看起来一点修为都没有,气息连个病弱将死的凡人都不如。

    吴必启对他做了什么?

    风芷凌的目光落在了扣在他脖子上的一个寸许宽的沉重铜项圈上。项圈与姚必承肌肤接触的地方,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血泡血茧子,项圈正前方镶着一个水滴状不规则切面的石头,此刻黯淡无光,只隐约能看出它暗红的底色。

    她本能地感觉到这暗红的石头有问题。

    像是一块灵石,但却充斥着邪祟的气息。

    吴必启这次没有多说话,只是在姚必承面前结了几个咒印,然后就见姚必承浑身僵硬地绷直了,全身无法控制地轻微抖动起来,仿佛身上什么东西正在被残忍地抽走。

    片额,那灵石竟然发出血色的红光,只见吴必启将那灵石上聚集的红光全部吸纳进自己的口鼻之中,张开双手贪婪地吞噬着。

    姚必承紧闭双唇、青筋暴起,大概是疼的难以承受,无助而痛苦的**着,嘴里竟渗出了血丝。

    风芷凌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正准备出手,吴必启突然停下来,极不满意地结束了这场近视“盛宴”,他怒道:“你,敢反抗?”

    于是几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姚必承脸上,抽的他目光呆滞,头沉沉地垂了下去。

    “你还有力气反抗,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吴必启又结起咒印,这一次,姚必承的脸上更加的痛苦,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风芷凌隔着十几丈远,竟都似听见了他体内某种东西飞速流失的声音。

    “住手!”她顶着元修的脸,飞身落在了吴必启身后,一个掌风把他打倒在地。

    她这一掌模仿了澜渊的动作,且只用了三成力道,毕竟她没有和吴必启交过手,不知道她修为几何,担心出手太重会显露出自己的魔界功法。

    吴必启满脸秘密被人发现的骇然,他连忙起身回头,看见是白天已经走了的元修,便毫不客气的拔剑刺了过去。

    风芷凌避开吴必启狠厉的一剑,知道自己那一掌没有重伤到他,又不敢用自己的随身武器,避了吴必启几招杀招之后,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吴必启当胸刺了过来,而她不避开,反而侧身向前,一把捏住了吴必启的手腕,趁势把吴必启的剑抢了过来。

    她还记得贺澜渊教给她的一套太乙门剑法“飞影剑法”,是不需要任何修为就可以连的一套外功剑法,当时她只不过是练来玩玩,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风芷凌用吴必启的剑逼的他连连后退。

    吴必启仓皇中用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阵,只见洞中的石块突然齐声响动,然后喀咯啦啦地在吴必启画的虚影之前碰撞聚集,很快便堆成了一个一人高的石人。

    “傀儡术?”风芷凌道。

    不等风芷凌吃惊完,吴必启已经迅速地又画了几个虚咒,接二连三的石人被造了出来,挡在了吴必启和风芷凌之间。

    这些石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石块组成的“石剑”,在吴必启的手势控制之下,一个个像风芷凌攻击了过去。

    风芷凌的飞影剑法只是普通的剑法,根本对付不了傀儡术这种法术,风芷凌对着逼近的石人砍了一阵,那些石人被砍散之后会立即复合,石块会重新聚拢他们都是不会死、不会疼、不会倒下的,大石块砍碎会变成小石块,小石块碎了会变成小石子,小石子碎了会变成更小的式子这样砍下去,砍到地老天荒恐怕也未必能把他们解决掉。

    而吴必启却趁机挪到了姚必承身边,打开了他身上的铁链,架着他就准备离开。

    此刻姚必承已然半昏迷状态,虽然看得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抵抗来,只能任由吴必启带走。

    风芷凌哪能让吴必启带着姚必承逃走,她暗暗将法力灌入剑法中,一剑劈开了挡在她面前的两个石人,挡在了吴必启面前。

    吴必启显然被风芷凌突然诡谲的剑法震惊了,他根本没有看清楚风芷凌是怎么破了他的傀儡术的,忙将剩下了几个石人召过来挡住她。

    “怎么会终于……我刚才明明,明明吸了他的力量……”吴必启心中惊道,“太乙门一个普通弟子,竟然这么轻易地破了我夷山的傀儡术,到底,是太乙门太过强大,还是我的修为依然不够……”

    这元修,甚至连仙盟大会的比武台都未曾上过……

    浑身无力的姚必承见到风芷凌的身手时,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神色。

    风芷凌三两下就把石人用剑砍得七零八落,又挡在了吴必启面前。

    吴必启此时已经明白,他根本就打不过眼前的这个人了。

    可是他依然不肯放弃挣扎,努力地结着咒印,再次聚拢了几个石人,甚至草木树叶缠绕而成的“树人”。

    当这些傀儡接二连三地被风芷凌削烂斩碎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已经退无可退,被逼到了石洞的璧上。突然,他脸上露出了狠意,一掌打向了姚必承的胸口。

    风芷凌一个飞剑过去,划过了他的手腕,姚必承从他手中跌落,风芷凌趁机迅速移到他身边,抢过了姚必承。

    那把剑带着血迹,力道未减,顺势插在了不远处的石头地面上。

    “你不是太乙弟子,你……是谁?”

第七十六章 揭开

    这一声说的极轻极低,但也难保对面丈许远的吴必启不会听见。

    风芷凌眼眸一闪,墙壁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了她身边的人身上,满身死气却有着未曾被压倒过的坚韧眼神,此时正疑惑地看着她。

    竟是他察觉出我的身份?

    风芷凌暗暗定神,不露声色地说道:“我是大师兄身边的小弟子元修,很少在仙盟大会上露面,姚师兄大概未曾见过我。”

    “可是你……”姚必承说了半句,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改了口,缓声道,“原来……是……元修师弟。”

    吴必启左手腕滴着血,也无暇顾及,他双手继续画着虚影咒印,石块没有动,枯枝树叶也没有动,却见那石壁上一盏盏烛火突然浇了油似的烧的旺起来,继而火光从烛台飞出,四方聚集,拼合成了一火形的巨人。

    吴必启看来是拼命了,他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显然耗费了很大的真气。

    火傀儡一步步逼近风芷凌,此刻就算剑在手,也派不上用场了,风芷凌往后退了几步,火傀儡却倏地分出了几个小火傀儡,将她团团围住,困在了中间。

    她足尖点地正要跃起,火傀儡们的形体却随着火光一闪猛然涨大,直到顶住了洞顶,令她无处可逃。

    她正思忖对策,火傀儡突然朝她喷出了巨大的火舌,带着乌黑的浓烟,扫向她的面颊。

    危急之中,她伸手结了一个真气闭环,把自己和姚必承圈在环内,将火舌阻挡在气环之外。

    火舌暂时烧不到他们,却将整个气环包裹住,远看就像是一个发着光的大火球。

    她感受到气环的温度越来越高,姚必承也被这温度折磨得越来越虚弱,她从火光中努力辩出周围的景象,伸手一勾,将那把剑从地上隔空拔出,剑身掉头刺向吴必启。

    吴必启艰难地继续画着咒印,召出一个石人挡在他面前,然而那把剑却破开了石人,刺向了他的右肩骨处,伴随着呃的一声,吴必启被那一剑的力道直撞向身后的石壁,剑刃竟刺穿了他的右肩骨,插入了石壁之中,直到他的皮肉之上仅留下了剑柄,不见半寸白刃。

    火光渐渐化成无数烛火大小的碎光,在石洞中下了一场颇为壮观的火雨。

    风芷凌撤掉气环,快速地走到吴必启面前,冷冷地伸手抓住那把剑柄。

    “你已经输了。”她说。

    她握着那把剑柄,对上吴必启那怨恨的表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只梅花鹿的两只眼珠子被飞箭洞穿,插在树干上的情景,结尾是凌霄对她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这画面为何出现,只这短暂的一个愣神,吴必启就在她面前一个挥手,一团黑烟扑在了她的面上。

    “小心!”姚必承这一声提醒依然太迟了。

    风芷凌想都不想就知道这是毒烟。她看着自己右手一直扶着的姚必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想是中毒昏迷过去了。

    她闻出了这是神乌鼎的毒。

    她迅速地下手,一掌打在吴必启侧颈上,这人的阴冷一笑还没有结束,便失去了知觉。

    空中散碎的烛火也都无声落地,留下一片黑暗。

    “果然是他给必合下的毒。”风芷凌心道。她当即给姚必承喂了一粒解药,发现这瓶解药已经只剩最后一粒了。

    风芷凌又突然想起,假四魔使爆炸之时,散发的毒不是神乌鼎的毒。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奇怪之处,可一时想不清楚。

    等了片刻,风芷凌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中毒症状,便拔出了那把剑,封住了吴必启的全身穴道,将昏迷的一对冤家一起带回了夷山宫。

    这次她没有再掩藏行踪,而是直接落在了夷山宫正殿的门口,将吴必启丢在了地上。

    “大师兄!……元修?”有一名弟子从大殿中走出,看到昏迷的吴必启,惊呼出声。

    风芷凌一手扶着昏迷的姚必承,一手扶着他的额,将他的头抬起。

    “……二、二师兄?”

    “二师兄!真的是二师兄,二师兄真的没有死!”

    有人惊呼。

    原来是紧跟着从大殿走出的必文和必山。

    这时必文反应过来,忙推着必山一起快步跑到风芷凌身边,接过了姚必承。

    澜渊也从明亮的大殿中走出,微笑着来到风芷凌身边,关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用极温柔的语气对她道:“元修师弟辛苦了。”

    “……”风芷凌有些心虚,总感觉澜渊看她的眼神会被人误会。

    其实身边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哪还顾得上看他们是不是语气亲昵。

    “进去拜见汤掌门吧。”澜渊又道。

    风芷凌知道,澜渊应该已经把他们见到的事情告诉汤掌门了。

    汤正溪果然此刻正有气无力地歪靠在大殿首座,紧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修仙之人何时得道,便会从此停留在那个年纪。汤掌门本来是看着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忧思伤病而显得苍老了不少。

    同样在大殿中的,还有汤掌门的几位师兄弟,本来各自分峰而居,如今都聚集在此,面色凝重。

    看到姚必承的那一刹那,汤掌门的眼睛泛着光,他颤巍巍起身,走到姚必承身边,眼眶都红了:“必承……”

    姚必承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师……师父……”扑通一声,姚必承跪在地上。

    这一夜注定无眠。

    本以为死去半年的姚必承突然活生生的出现,瘦脱了人形,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邪物。

    “吸灵石。”澜渊说道,“想必,这半年来吴师弟就是利用它,将姚师弟的修为尽数吸纳到自己身上,所以,才会突然法术精进。”

    吴必启此时已醒,被必山和必文压着跪在大殿中央。

    “我们早就觉得你有问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必山对吴必启大声吼道。

    “哈哈,哈哈……”吴必启竟大声冷笑起来,“我后悔……后悔……”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必文道。

    “我后悔没有尽早杀了他!”吴必启怒指着坐在一旁的姚必承,满眼血色,满心的不甘。

    “吴-必-启!”汤掌门气得浑身发抖,“为了掌门之位,你竟然干出残害同门、弑杀师尊的事来!你简直不配当我夷山弟子!不配为人!”

    “是啊,我不配……我不配当师父的大弟子,我不配当他的大师兄,我从来就不配……”吴必启冷笑起来,笑的让周边的人汗毛倒立,又好像完全同意汤掌门说的话,“我从来就不如他,没有他天资聪颖,没有他能讨师父欢心,没有他能替师父分忧解难,也没有他那么能在仙盟大会为门派争光添彩!无论……无论我再怎么勤奋、再怎么用功,无论我在怎么亲近师父、讨好师父,都是徒劳无用,我永远也比不上他,超不过他,甚至连任何一位师弟,都比我要强!”

    “你……你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还有脸说这种话!若是你哪怕有必承半分的善心,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为师就是瞎了眼,这半年才会如此这般信任于你!”汤掌门气极。

    “哪怕有必承半分的善心?呵……师父,我从前,从前没有善心吗?可是您是怎么评价我的?您说我这一辈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绝对比不上必承一根手指……我才是您亲手带大的啊!他,他不过是你半路捡来的野小子!为了让您高兴,我陪着十二分的小心照顾受伤的他,替他喂汤侍药,结果,您说什么?您说,为什么我跟了您这么年,竟不如跟您三个月的孩子!为什么有了他,您就那般冷落我、奚落我、嘲讽我!这么多年来,我付出的善心,难道还不够多吗?!”

    “我身为夷山派大弟子,你在众师弟面前、在所有仙门面前,给过我好脸色吗?你在仙盟大会上,哪怕又一次提起过我的名字吗?你多番暗示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传就传吧,可是,为什么要顺口羞辱我,说法力低微,根本不配当夷山大弟子?”吴必启越说越激动,他指着姚必承,指尖颤抖着,“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夺走了一切……我根本不会遭遇到师父如此冷待!”

    “大师兄……是嫉妒蒙蔽了你的双眼……你可知,我从未想过,要和你争……从来没有……”姚必承虚弱地说道,“我从未想过要……争掌门之位。”

    “是,你不争。”吴必启凄然地说道,“你知道,你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你,什么都不争。”

    “你说的通通都是歪理!难不成,不争,反而是错?像你这样,黑着一颗心,勾结魔界、毒害同门,做的全都是对的,是吗!”汤掌门已经失望透顶了。

    “哈哈哈哈……”吴必启狂狷大笑。

    “逆徒!”汤掌门一个掌风过去,把吴必启打到在地。他自己受着重伤,这一掌显是用尽了自己仅有的真气,竟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吐了一大口鲜血。

    “师父!”众人忙过去扶他,姚必承也欲起身,却摔在地上,坐在旁边的澜渊起身把他扶了起来。

    汤掌门的几位师兄弟都过去劝慰他,将他扶回了椅子上。

    “汤掌门,你本就重伤在身,切勿再动真气。”澜渊劝道。

    这时,吴必启看向了站在澜渊身后的风芷凌。

    他的眼神不怀好意,风芷凌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大殿中复归平静之时,吴必启开口了:

    “想不到,堂堂太乙贺掌门,竟然同一个魔界弟子厮混在一起!”

第七十七章 吸灵石

    “放肆!你还不知道悔改!”汤掌门被七手八脚地扶回了坐骑,中气已经弱了许多,“你、你赶快给必承把吸灵石解开,把他的法力还给他,别逼他人动手!”

    必山也见不得吴必启这副样子,怒道:“因为忌恨贺掌门揭开了你的真面目,你竟然胡乱攀诬于他!”

    风芷凌看不到澜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丝毫没有波动,好像完全没有把吴必启说的话放在心上。

    “吸灵石是魔界邪物,你是怎么得到的?”澜渊语气淡然地问道。

    吴必启此时正盯着风芷凌,他勾起嘴角,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没有回答。

    “他不是元修。”吴必启像是早知道什么真相一样,他对澜渊道,“贺掌门,我真佩服你的胆量……”

    “你给必合下神乌鼎的毒,只不过是想拖住我和元修,不让我们去看汤掌门吧?想必,连神乌鼎的解药你也是有的?”澜渊没有理会他,继续问道。

    “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了吗?”吴必启道。

    两人均是答非所问,各说各的。

    “看来你与魔界的接触,已经极深了。”澜渊道。

    “那又如何?贺掌门不也是如此吗?”吴必启嗤笑,更像是洞悉一切的嘲讽。

    澜渊眯起双眼,看了吴必启片刻,目光深邃如古井。

    但很快他收回目光,旁人都未曾发觉他这短暂的停留。

    大殿中右侧首位的一位汤掌门的师兄此刻忍无可忍地骂道:“逆徒!你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已经是天地不容。但你师父念在你们师徒多年,给你临死前痛改前非的机会,让你死得光明坦荡,你竟还不知珍惜吗!”

    “不如你们现在就杀了我?我没有心情陪你们痛改前非。”吴必启道。

    这时风芷凌开口问道:“汤掌门所中的毒,你是从何处得来?”

    她隐约觉得这个线索很重要。

    可她也猜得到,吴必启在这种情况下,大概什么都不会说了。

    因为不管说什么,他的结局都是死。

    除非……

    而且,刚才他和澜渊的对话,似乎说明他已经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却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他想用这个秘密赌澜渊救他?

    可澜渊又岂是会受人威胁的人?

    “吸灵石你解不解?”汤掌门逼问。

    沉默了片刻,吴必启语气终于松了下来:“好,我解。”

    风芷凌总觉得他这话不是真心,但她还是挥手,隔空解了他的全身穴道。

    这么多人在,澜渊也在,量他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吴必启身上一松,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姚必承,道:“我要让你也尝尝,我从前的滋味……”

    说着,表情一凝,双手同时紧握,手背的青筋兀地爆出,快速向上蔓延,整个人痛苦地紧绷起来,面部表情也随之扭曲狰狞。

    “他要自废修为!”姚必承惊呼。

    汤掌门和姚必承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澜渊眼疾手快,在他动作的那一刹那就弹出了手指,两股气分别弹在他左右手腕穴道,又隔空一掌,打在他胸口,将他定住。

    吴必启的企图被及时遏止了。

    众人都吁了一口气。

    “逆徒,逆徒!你……”汤正溪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澜渊转向汤正溪,道:“汤掌门,姚师弟现在体虚气弱,如果贸然用吸灵石将修为法力取回,恐怕会受不住。在下建议,且先将吴必启关押,待姚师弟修养好,再取回法力更为稳妥。”

    “……确实如此。”汤掌门镇定住自己的气息,缓缓道,“吸灵石不是什么善物,确实要更稳妥些处理。”

    风芷凌却暗自吃惊难道大师兄他,在保吴必启之命吗?

    “师父,我先替二师兄将吸灵石取下来。”必山自告奋勇地站起来道。

    “好……要小心些。”汤正溪道。

    必山郑重地点点头,抽出了腰间长剑,走到了姚必承身边。必文走过去扶住姚必承站了起来,支住他的身子,以免他左右晃动这一剑下去,要是有点偏差,便是要命的。

    “二师兄,你、你闭上眼睛,稳住。”必山道。

    姚必承点点头,有些忧虑,但还是闭上了双眼。

    必山深吸一口气,一剑斩了下去。

    “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过,铜圈仍然好好的,而必山的剑却豁了一个口子。

    姚必承的耳膜被震的一阵轰鸣,几欲晕厥过去。

    “这……”必山怔怔地看着自己豁口的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普通的铜圈,竟然如此坚硬,连自己的仙剑都无法砍开它。

    “此铜圈乃是极难得的寒铜辅以绝密的铸造手法打造而成,你以为是你这把寻常破剑可以轻易砍开的么?”吴必启全身只有嘴和眼睛能动,却也阻止不了他幸灾乐祸地嘲讽,“哪怕是师父手中的剑,也是砍不开的,哈哈。”

    汤正溪的师兄站起来拔剑道:“老夫倒不信了。”

    “宋师伯大可以再试试。只不过……姚必承他还能不能受得起这样的冲击呢?”吴必启说完又狂笑起来。

    “宋师伯,他所说不假。”澜渊道。

    “岂有此理,你到底都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歪门邪道!”宋师伯放下剑,澜渊都如此说,他不敢在轻易拿姚必承的命尝试,生生被吴必启无所顾忌的模样气得半死。

    “贺掌门……能否,用潜龙剑……”汤正溪犹豫着说道。

    “在下先试试看,”澜渊站了起来,对姚必承道,“姚师弟,失礼了。”

    澜渊起身,先是在铜圈上细细摸了摸。

    那个铜圈打造的极厚重,且是一个没有锁扣的死环,实在想象不出吴必启是怎么铸在姚必承脖子上的。

    澜渊拔出了腰间的逸尘剑。

    “这……”汤掌门见澜渊没有用潜龙剑,面露顾虑,但还是道,“那有劳贺掌门了。”

    澜渊手臂一动,拔剑挥剑瞬间完成,周围人都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听见铿锵声鸣,铜圈应声裂开成两个半圈,哐当跌落在地,发出了一连串撞击地面的声响。

    澜渊收剑回鞘,挥手将吸灵石所在的那半个铜圈拾起,交给了必山。

    必山转而拿过去交给了他师父。

    “不愧是贺掌门……”汤正溪由衷地赞许,却也有些难以察觉的失意。

    必山、必文也都上前,齐声拱手道:“多谢贺掌门。”

    “师父,大师兄定是将解药藏在房间某处,我这就带人去找解药替您解毒。”必文说道。

    “去吧。”汤正溪点头,又对左右的弟子道,“给我把这个逆徒带下去,关起来。”

    吴必启被两个弟子押出了大殿,临转身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澜渊和风芷凌。

    “贺掌门,此次多亏你及时出现,否则我夷山派就要毁在这个逆徒手里。”汤正溪揪着眉心看吴必启被带走,这才郑重地对澜渊拱手致谢。

    “汤掌门言重了。必山必文两位师弟已经有所察觉,我不过略施援手罢了。”澜渊客气地说道,“我本是因调查假四魔使杀人之事而来,没想到没有见到汤掌门,却先撞破了吴必启的阴谋。”

    “假四魔使?”汤正溪道,“贺掌门是说,宁县杀人的四魔使,是有人假冒的?”

    “不是有人假冒,”澜渊面容严肃,道,“是有人操控了四俱人皮偶。我这里还有这四俱人皮偶的残骸,不如,请汤掌门帮忙看看。”

    说毕,澜渊挥挥袖子,那四副残皮断骨就从乾坤袖中掉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殿中央。

    “凌儿,凌儿?”澜渊推开风芷凌的房门,轻声唤着她。

    “嗯?”风芷凌回过神来,看着迎面走来的澜渊。

    “刚才在厅中唤你,你没有应声,我便只好进屋了。”澜渊道。

    “我走神了,没有听到。”风芷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对不起,大师兄。”

    “我已经和汤掌门说好了,你随我一起去吧。”澜渊道。

    “好。”风芷凌往门外走去,路过澜渊身旁时,澜渊拉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大师兄?”

    “我要看你。”澜渊在风芷凌耳边低语,气息撩得她耳朵发痒。

    风芷凌有些羞赧,道:“我们现在不是去审问吴必启么?”

    “看一眼就行。”澜渊低声要求道。

    风芷凌无奈,便推开澜渊,解掉了换颜术。

    澜渊情绪有些难言的复杂,带着满眼的宠溺,低头慢慢将嘴唇贴了过去。

    风芷凌却把头一偏,躲避了这个亲吻。

    “不要躲我。”澜渊的语气听着像是命令,又像是乞求。

    从夷山宫大殿出来后,风芷凌一直心事重重。

    汤掌门念她在山洞中与吴必启打斗了一番,想是耗费了不少真气,便让她先回房歇息。

    澜渊则留下与汤正溪说了一会儿话。

    她回房间就开始思索整件事情,思索吴必启到底做过些什么、知道些什么。

    他手中神乌鼎的毒,肯定不是凌霄给他的,凌霄或许根本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

    她第一反应是韩深。这和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很一脉相承那就是为了挑起仙魔之间的矛盾。

    可是,为什么吴必启在大殿中没有揭穿她的身份?

    或许,他只是听到了山洞中姚必承怀疑的那一句,所以才胡乱揣测,并无实据?

    那一夜,司徒非曾说过,要让澜渊和她之间的事被仙门尽知……吴必启到底有没有收到司徒非的消息?

    如果吴必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不当场揭穿的原因,是想以此来威胁澜渊救他,那大师兄岂不是会为此做出违心的事……

    大师兄和我在一起,终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她心碎地想。

    想得失魂落魄之时,竟没有听见澜渊在门口低声唤她。

    澜渊又何尝猜不透她的那些心思。他担心她又要退缩,又要把他推开,就像此前那样,对他、对自己下狠手。

    “凌儿,看着我。”澜渊托着风芷凌的下巴,轻轻扭了过来。

    她想抗拒却抗拒不了一看到澜渊失意落魄的眼神,她立即缴械投降。

第七十八章 不安

    “你是不是担心吴必启知道你的身份了?”澜渊轻声问道。

    风芷凌点点头。

    “那又怎样?我本来就打算将我们的事情告知于众。”澜渊道,“他若非要说,就说吧,不过比我计划的早了一点,我早解释一回罢了。”

    “大师兄,如今许多事情纠缠在一起,真相不明,我不想节外生枝,非但对你不利,也……也会容易被背后的有心之人利用。”风芷凌说道。

    “我倒是担心背后之人不再出手。”澜渊拉着风芷凌的双手,道,“他出手更好,我们就能更快找到他。”

    “可是……可是那司徒非不知道……”风芷凌还是忧虑,“他若是将那晚的事添油加醋的说出去,那大师兄的声名……”

    “凌儿。”澜渊忽然神色郑重起来,抚着风芷凌的脸道,“你为何老是担心我的声名?要担心也是担心你自己,你一个妙龄女子,被我这样一个臭男人占了便宜……不是应该更委屈吗?”

    “那不一样,我……我是魔界妖女。何况大师兄也并没有……是我主动的。”风芷凌的声音都快低到尘土里了。

    “别再说自己是魔界妖女……”澜渊将她按在自己胸.口,抚摸着她乌墨色的长发,凄然地说道,“你是什么都不要紧,大师兄都爱你。大师兄只想……永远和你一起。”

    风芷凌总觉得澜渊的语气里有极深的悲伤,却抓不住悲伤的源头。

    她伸出双臂,抱住了她的大师兄。

    澜渊满足地笑了,他双手托着风芷凌的脸,直接吻了下去。

    风芷凌像一只被惊动了的小动物,嘴唇有些僵。

    澜渊舌.头探进她的唇间,尝试着勾了一圈,风芷凌半推半就的接纳了他,却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澜渊坏坏地笑道:“你说那晚是你主动的……怎么此刻却像个小呆子。莫不是因为……大师兄吻的不好吗?”

    “不是,我……”风芷凌窘迫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脸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处。

    澜渊受不了风芷凌这副可爱的模样,当即把她横抱起来,往床榻方向走去,他身后的房间门随之悄无声息的关上,整个房间都迅速笼罩起一层看不见的气罩澜渊将这个房间与外界完全隔离了。

    风芷凌被轻轻放在床榻上,灰色的薄纱帐随着一阵带起的风轻轻飘起,然后又静悄悄落下。

    风芷凌的眼神更加慌乱不安起来,全身都绷直了,不知道该起身还是该说点什么。

    澜渊却不等她做出选择,俯身吻住了她。

    “给我……好不好?”澜渊似是在低声求取。

    风芷凌粉.唇微闭,没有出声。

    “不说话,便是同意了。”澜渊在风芷凌耳边极轻地说着,微笑起来,连气息都满是**的味道。

    风芷凌还是没有出声。

    澜渊吻住她的耳垂,含在唇.舌之间挑弄一番,又沿着她的耳廓亲吻一圈,然后落在了她的侧颈,顺着她修长侧颈往下,澜渊轻轻撩开了她双层的衣襟,吻到了她清晰漂亮的锁骨上,落下一连串湿漉漉的痕迹。

    风芷凌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远到她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些画面。

    温泉池里,那湿润压抑和占有欲极强的吻。飓风谷中,那放荡肆意、目空一切的吻。

    是连心咒的副作用……为什么,为什么?

    我……竟还没有从连心咒的阴影里走出来吗?

    她浑身开始有些发冷,心底冒出了没来由的惧怕。

    风芷凌忽然察觉到身体传来异样的麻痒,来自于那柔软的敏感白嫩地带,她似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澜渊的手。

    “这是……”澜渊看到了心口的那块伤疤。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伸出手指小心地抚摸着,“对不起……凌儿,大师兄当时没能在你身边……让你独自受了这么大的苦。”

    澜渊的话将她纷扰的思绪打散收回。

    “这是我最心爱的人……我不能、不能对不起他。待我给了他……我便离开他,再也不会在他身边拖累他。”这么想着,风芷凌释然了,嘴角浅浅的扬起,主动伸手解开了腰间的七绝绫和细细的腰带,然后将澜渊揽在自己的胸.口,贴在自己的肌肤上。

    “大师兄,我……我愿意。”她轻声答道,也不知是回答哪个问题。

    澜渊闻言深深地吻住了她,风芷凌这回积极主动地回应着,探出了舌尖抵住了澜渊的唇.舌,生涩的探索着,澜渊含住了她的舌,用力地吸在自己口.腔里,好像生怕她溜走。怎么贪似不够,又转而咬住了风芷凌的下唇,似乎想用力咬下去,却终是没有舍得下口,只是轻轻用牙齿磨了磨。两人的气息短促而温热,舌.尖在彼此口中纠缠不休,津液轮回交换着,吻得难舍难分。

    澜渊双手把风芷凌的手掌按在头两侧,大半身不自觉压在风芷凌身上,她能感觉到某个硬物隔着柔软的衣物抵住了她。

    一吻结束时,澜渊却松开了双手,支起了身,替风芷凌合起衣襟,系好了腰带和七绝绫。

    “大师兄……你……”面对突如其来的终止,风芷凌不明所以。

    澜渊眼中氤氲的水汽未散,宠溺地笑道:“傻瓜,你紧张的手都冰了。”

    “我没事……我……”风芷凌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有些心慌,甚至心虚。

    “我爱你,凌儿。”澜渊将风芷凌扶起,搂住她道,“不管怎样,我都爱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忘记。好吗?”

    “对不起,大师兄……”风芷凌声音忽然有些呜咽,这一刻她突然不明白澜渊到底在想些什么,却极其害怕去探寻那个令她不安的缘由,“我会记得的,永远都会。”

    “大师兄,我也爱你,只爱你。”她在心里一字字地说道。

    吴必启被关押在地牢之中,他好似早知澜渊他们会来,阴恻恻地看着铁牢外并站的二人。

    他将目光落在“元修”身上:“败在魔界女尊手里,我是该心服口服。”

    他果然知道了。风芷凌眼波不惊,道:“你的口气,不像是心服口服,倒像是想再来一次。”

    “不敢。”吴必启道。

    “说吧,想怎么样?”澜渊问道。

    “毁了吸灵石,放了我。”吴必启道。

    “休想。”澜渊道。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一条贱命,怎么都是死,你们何必来见我?”吴必启道。

    “自然是有话问你。这一切,是谁指使你做的?”风芷凌开门见山地问。

    她所问包括假四魔使的事情。

    “没人指使。”吴必启一口否定。

    “你说实话,我或许可以考虑救你一命。”风芷凌道。

    吴必启顿了顿,道:“的确没人指使。只不过,有人暗中给我帮忙。”

    “是谁?”风芷凌问。

    “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的脸。”吴必启道。

    “你以为他是在帮你,或许,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澜渊语气冷冷地道。

    “他为何要利用我?我于他没有任何好处。”吴必启道。

    “假四魔使的事情,你又为何要帮他?”风芷凌问道。

    她又开始了她的“诈供”。

    “假四魔使?”吴必启疑惑道。

    “不要再装了。在宁县杀人的四魔使,不过只是四俱人皮偶。现在四俱人皮偶的正躺在夷山宫大殿中,连你师父都承认,那四俱人皮偶被用过高阶的傀儡术。若不是背后有你操控,还能有谁?”风芷凌半真半假地说道。汤正溪确实说过那是傀儡术,但是又说,那傀儡术似乎有些异样之处,他又说不清哪里异样,但肯定那不是他所教给弟子的傀儡术。

    “我……我一开始不知他学傀儡术用来做什么。”吴必启果然被套进去,“他答应给我一种慢性毒,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我教他傀儡术。”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控制的四魔使?”风芷凌问。

    “不是。我只负责教会他傀儡术,根本不知道他学这个要做什么。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四魔使是人皮偶所做……原来他想利用傀儡术去杀人。谁知道他为什么杀人?我跟他没有那么熟。”吴必启道。

    “神乌鼎的毒,是韩深给你的吧。”风芷凌问道。

    吴必启看了一眼风芷凌,有些惊讶,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是韩深?但瞬及回神道:“是。”

    韩深,吴必启是认识的。给他毒.药的人,他却说看不清真面目,说明,那人不是韩深。

    “韩深现在人在哪?”澜渊问道。

    “据说逃到北域,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吴必启道。

    风芷凌继续问道:“给你毒的人,是男是女?”

    “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他穿着大大的黑色斗篷,笼罩在一团黑雾里,声音时男时女,难辨雌雄。”吴必启道。

    “身法如何?”澜渊问道。

    “他可以隐藏身法,我看不出来。”吴必启道,“不过,他很聪明,学东西极快。”

    “有多快?”澜渊问道。

    “我将最高阶的傀儡术教给他,他只用了三天,就全部学会了。寻常弟子莫说三天,哪怕是三年,也未必能入得了高阶傀儡术的门。”吴必启回想起来,还是禁不住感叹。

    “真有如此聪明之人?”风芷凌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又想到自己,也是极短的时间就差不多学完了封仙卷全部经书,便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了。

    “你把你师父的解药放哪儿了?”澜渊问道。必文找遍了他的房间,也没有发现解药。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吴必启道,“你们答应我的呢。”

    澜渊看了风芷凌一眼,风芷凌朝他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替你师父求情,饶你不死。”澜渊道。

    吴必启知道贺澜渊此人,不会轻易承若,既承若必践行,他答道:“解药在第二个山洞之中。”

    第二个山洞只有风芷凌跟着他去过,姚必承当时是被弄昏迷后带过去的,那解药也只能她去取。

    临走之前,风芷凌垂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吴必启轻轻哼声,却没有嘲讽之意,只是寡淡地说道:“如今天下仙门,恐怕都知道,你与贺掌门两情相悦的事了。”

第七十九章 推断

    他用词很客气,没有像司徒非说的“山野苟合”。

    “……我当真佩服贺掌门,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与你同行。若不是你们非要搅我的事,我才懒得去管你们是怎么回事。”

    “早在你们来夷山派的一天,我就收到了司徒掌门的传信。上面说些什么,想必你们也能猜得出来。你们要庆幸,是我拿到了信,而不是我师父。”吴必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风芷凌早自做好了多般心里建设,此刻自然平静无波,她沉默地看着吴必启,等他继续说。

    “后来,我听见你叫贺掌门‘大师兄’,我记得澜台澜真他们,对贺掌门的称呼都是‘掌门师兄’,当时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并未多想。再后来,你解了必合的毒,我当时就很疑惑。”吴必启道,“不过,让我最终确定的,是山洞中,我二师弟的那句话。”

    “你听到了。”风芷凌道。

    “我二师弟虽然说的极轻,不过,我当时刚用过吸灵石,真气充盈,耳力极好。”吴必启道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我二师弟虽已失了法力,但他一向聪明,连他都怀疑你不是太乙弟子,那么,你定不是真的‘元修’。结合此前种种,我就认定,跟在澜渊身边的,定是他心爱的小师妹了。”

    关于是怎么抓住吴必启的过程,风芷凌在大殿中对汤掌门及众人大致讲过。其中细节,回房间后,澜渊又细细问了她,她便细细地说给了澜渊。

    “哦,你倒是很相信你的二师弟。”澜渊语气微扬,没有任何被人抓住把柄的不悦,只当是闲散地听着一个故事,还分出多余的兴致把讲故事人的心理揣摩了一番。

    吴必启脸上的冷笑收敛了些,语气中浸透着难掩的苦涩滋味:“他……很优秀。”

    地牢中长明灯忽明忽暗,阴风像片羽若有似无。

    风芷凌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幽暗铁牢中的那个人,此刻,那张逢人便客客气气、满面堆笑的面孔早已不在,只剩下跌落谷底的自弃和落魄,连最后的不甘都随着那句“他很优秀”而消失无踪了。

    “若不是非要与你师弟相争,你本可以恣意潇洒,慷慨一生,自有一番快活。”风芷凌忍不住说道。

    劝人这种事,她不擅长,也不喜欢,何况地牢之中,两相对立,何必多言。

    可她不屑于他的自我悲凉。

    “是啊,争什么呢?”吴必启喃喃自语,“争到最后,还是比不过啊。”

    “吴师弟,我答应救你一命,并非受你威胁。”澜渊淡淡地说道,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他拱手施礼,道,“告辞。”

    吴必启看着二人洒脱地转身离去,那两抹修长白色的身影在幽暗的地牢通道中显得异常的醒目而亮,似乎朦胧着一圈又一圈莹白耀目的光。

    “铜圈有两处焊接相连之处,肉眼很难看出,但若用手细细一摸,就能摸到有两处要比其他地方薄一些。”澜渊运气点亮幽暗山洞中石壁两侧的烛光,边走边解释道,“若不是精准无误地砍在那两处上,的确是很难将它砍开。”

    “满大殿那么多人,也只有大师兄才能看得出来,”风芷凌露出骄傲的笑。

    “傻凌儿。”澜渊用手揉了揉风芷凌的头,就像从前在太乙山那般。只不过今天的宠溺与从前的呵护,又是全然不同的味道了。

    风芷凌带着澜渊走到吴必启所说的解药藏匿之处,在一处石壁上,找到了一块可移动的石块,澜渊运气移出石块,露出里面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洞中摆着一个小瓷瓶,正是汤掌门的解药。

    “找到了。”澜渊将药瓶拿出,递给风芷凌。

    风芷凌将解药倒出几颗,是深褐色黄豆大的颗粒,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我闻不出来。或许蓝城奕可以。”风芷凌道。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空瓷瓶,放了三颗褐色的解药在里面,又盖好瓶盖,将原来那瓶还给了澜渊。

    澜渊接过解药放回袖中:“我们把解药送给汤掌门吧。”

    “既然假四魔使的事情,暂时跟夷山派没有关系,我想,我就不继续留在这里了。”风芷凌道。

    而且这两日每日澜渊都替她疗伤驱毒,她的毒性差不多全解了,身体的伤也复原了**分,她能感觉到魔丹在体内的经脉中自行游走运转,加快了她的复原速度。

    澜渊点点头:“确实无须多留了。封仙卷和神乌鼎被人偷走,我还是要尽快回太乙门一趟。待你我将解药交给汤掌门,与他当面告辞,我们再一起离开。”

    “也是,元修作为太乙弟子,还是应当懂礼数才对。”风芷凌笑笑,决定随澜渊一起回太乙宫面见汤掌门,向他正式辞行。

    “大师兄,你说,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在寒武洞中冒充你、在太乙后山假冒我的人?”风芷凌问道。“他既然能向吴必启学傀儡术,或许,也能向长雪门学易容术?”

    “若真如吴必启所说,那个铜圈是与他交易的神秘人帮他打造的,吸灵石也是神秘人给的,那么,这个神秘人,就更加不简单了。”澜渊道。

    风芷凌沉吟半晌,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推理道:“神秘人或许与长雪门的人,可能就是与那个总想着要杀我的司徒非有什么暗中交易……”

    “司徒非教神秘人易容术,神秘人就许诺给司徒非什么好处。可能就是告诉司徒非怎么找到戮魔刀……所以司徒非才会突然之间,得到了戮魔刀和戮魔刀诀,功力大涨!……可神秘人怎么会有戮魔刀的下落?若是他知道戮魔刀的下落,又为何不自己用?”

    风芷凌自问自答道:“也有可能,戮魔刀是司徒非自己找到的,神秘人只是告诉了司徒非如何用戮魔刀控制噬魂族?吴必启说,是韩深把神秘人介绍给他的,那么,很可能,韩深之所以知道如何用扼魂锏炼化噬魂族,也是神秘人告诉他的!”

    “如此说来,就是神秘人在操控这一切!”风芷凌顿悟。

    “他极为聪明,学东西极快,所以能在很短的时间学会各个门派的秘技,然后,又用各派的秘技到处作案,嫁祸于他人。他知道很多他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扼魂锏的下落,噬魂族的下落,甚至熟悉太乙山的地形,熟悉戮魔刀的特性,连吸灵石都能拿到,说明魔界的许多东西,他都是清楚的!他还擅长打造各种稀有兵器,包括假的扼魂锏、假的逸尘剑、假的四魔使的兵刃……”风芷凌一点一点分析着,试图从目前得到的有限的信息中推断出这个人的更多的蛛丝马迹。

    “如果神秘人真的这么厉害,恐怕三界之中,很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吧。”澜渊道,“而且,他要么必须活的够久,要么就是高人的传人。否则,仙门四仙器的许多秘密,连我也不知道,他又从何得知?要有过目不忘之本领,要有领悟力极高的天赋,更要懂兵器冶炼之术,还要熟知仙魔各派的机关地形、奇门淫技,这人必定得是千古难有的奇人才行。”

    “唔。大师兄的意思,这些事情不是同一人所为?”风芷凌也觉得,她推断出来的神秘人,万能的有些夸张了。

    澜渊道:“嗯,不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在太乙山想杀你的人、后来冒充你的人,和这一次假四魔使的背后指使者,未必是同一个人。这次假四魔使的事情,牵扯出几个疑点:其一,人皮偶到底是谁控制?其二,人皮偶爆炸时的毒,到底是谁提供的? 其三,操控人皮偶的傀儡术,到底是不是吴必启所传授出去的傀儡术?”

    “大师兄说的其三……如果不是吴必启所传授出去的,还会是谁?汤掌门受伤、姚必承被囚禁,夷山这两个修为最高的人都不具备条件,难道,是汤掌门的师兄师弟们?”风芷凌想不明白。

    “别忘了,汤掌门看到那四俱人皮偶时,说过,用在它们身上的傀儡术,不像是他所教的。”澜渊道。

    “可傀儡术不是夷山派的秘技吗?”风芷凌道。

    “是啊,这一点,大师兄暂时也想不明白。”澜渊道。

    “哦。”风芷凌神色淡了下来,“可若是不能确定第三点,那么,第一点也是难以确定。”

    澜渊转头看了看昏暗山洞中跃动的烛火,看了看吴必启捆绑姚必承的那根狰狞的石柱,心中思虑深重:“是啊,凌儿。这背后的一切,远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说完又怕她暂时得不出个结论会失望,便安慰她道:“好在我们至少知道了神秘人的存在,只要我们继续找线索,肯定会有所发现的。”

    澜渊守信地向汤掌门求情。

    “吴师弟只是一时被人蛊惑,良心终是未泯,也并未杀人,希望汤掌门网开一面,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汤正溪见他这个孽徒与澜渊师兄弟二人单独会面后,似乎性子回转了些,不再如此前那么极端,加上他也不再反抗将修为还给姚必承的事,汤掌门思量他也算没完全堕落,也便顺坡下驴,留了他一条性命。

    只不过此事令汤正溪心寒至极、颜面大失,想到自己教导多年的徒弟竟然做出这等祸事,他终是不能忍,三日后,吴必启把修为还给姚必承后,汤正溪便将吴必启的修为废尽,即日逐出夷山派,凡夷山弟子皆不可与他接触往来。

    “你既然觉得自己的修为不值一提,从此便将为师所授尽数归还,从此你我师徒关系断绝,我汤某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孽徒!”

    “师父……”吴必启跪在汤正溪膝前,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比不甘更多的,是不舍……

    可是三掌落下,仙丹被废,修为被散,真气抽离……浑身筋脉尽断般的剧痛,让他竟疼得落下了一滴眼泪。

    他看着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背影,从坚定挺拔变得虚浮不稳,带着极深的失望,离自己远去了。

第八十章 心计

    当然风芷凌和澜渊没等到亲眼见吴必启被逐。

    从洞中出来当日,两人便向汤掌门辞行。

    时近黄昏,夷山宫前发黄的梧桐树叶正随秋风卷落,远处黛山画景依旧,风芷凌叹口气收回双目,与澜渊踏下夷山宫门前的台阶,结束了这一夜连近一日的折腾忙碌。

    “糟了。”两人行至夷山结界外,风芷凌突然想起什么,瞪着深瞳大眼看着澜渊。

    “嗯?”澜渊跟着紧张起来。

    “锦扬中了毒的解药还没有拿到,怎么办?”风芷凌当晚说过,要锦扬回蓟城等她回去给他解毒的。

    “放心,毒性不会伤他的性命。我们这就尽快赶过去给他解毒。”澜渊见是此事,心放松下来,他本就打算转道去趟蓟城。

    “可是你要尽快赶回太乙山……”

    “不妨,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封仙卷和神乌鼎丢失,我总是心有不安,不如大师兄先回太乙山罢?我正打算去找蓝城奕看看那慢性毒的解药到底是出自何处,正好可以顺路去蓟城,待办完事,我再去找大师兄。”

    “原来凌儿又想把大师兄支走。”澜渊一语道破了她的小心思。

    “只不过暂时分开……上一回和你分开,我也没有骗你。”风芷凌有些委屈地说道,“何况我难道能逃得出大师兄的气息追踪术么?”

    澜渊没有解释气息追踪术不过只能维持三天,他罕见地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好。”

    天魔宫,敏安殿。

    房门紧闭,屋内光线昏黄,凌霄面对着凌珑的画像站着,眉峰紧蹙,一向凌厉森冷的眼神此刻却浸染着少有人见的哀伤,整个人似乎陷在了遥远而又沉痛的记忆里。

    门被推开,和画像上女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出现在房间里。

    “找遍了天魔宫,没有看到你。”她说,“原来你在这。”

    “羽儿?你回来了?”凌霄的眼神微闪,思绪顿然从悠远的回溯中收回,显是非常惊讶。

    “神乌鼎和封仙卷被人从太乙山偷走了,跟你有关系吗?”风芷凌没和他嘘寒问暖,径直问道。

    风芷凌与澜渊分开之后,先去蓟城替锦扬驱毒,然后顺路回了魔界,想问凌霄是否有两件圣器的线索。

    “两件圣器丢了?”凌霄很快回复自己平常的语调。多年的魔尊生涯,他已经习惯了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脸,将所有情绪都掩盖在那张凌厉的面皮之下。这世上唯二能给带他丰富情感的人,一个,已然故去,剩下的这一个,此刻却与他冷漠相对。

    他肃声道:“太乙山竟这么没用,两件圣器都看不住了吗?”

    风芷凌未知可否,她抬眼看了看画像,想起了最近了解到的一切,忍不住向前走近几步。

    如果十几年前的仙魔大战的是有人挑拨而起,那么,凌珑就是被人算计而死……她生前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她的恶名,是因为她的本性如此,抑或只是这场阴谋下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不是你,那会是谁?”风芷凌思索着问道。

    这话听在凌霄耳朵里,却成了冷言诘问。

    用连心咒控制风芷凌的那段时间,他虽然自己也是被族反噬控制,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荒谬过分的事。

    羽儿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再信任他,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恐怕再难弥合了。

    他嗓子里轻哼一声,道:“也是,除了我,还会有谁。”

    风芷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受噬魂族反噬,重伤未愈,应当潜心疗伤,待在这里发呆做什么?”

    “……我……”凌霄一时有些错愕。

    “……我来看看你娘。走吧。”凌霄说完,出了敏安殿,等风芷凌出来,把门轻手关好。

    “我只知道韩深一直觊觎两件圣器,此事或许和他有关。”凌霄的中气虚弱的明显,他边说边与风芷凌并走着穿过行廊,迈进一尘不染、草木精心生长的院子,往院门走去。

    “可他不是逃去了北域万蛊城吗?没有人发现他有回来的踪迹。舅舅”风芷凌习惯性都喊了一声。

    凌霄目光闪了闪,停下脚步应声道:“嗯?”

    风芷凌也停下脚步,说道:“我最近查到一些事情,可能……有人一直在想尽办法挑拨仙魔之间的矛盾。韩深或许是参与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

    她没再多说,这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算告诉凌霄,也改变不了他什么。

    “哦?仙魔之间的矛盾已存在数百年,还需要有人从中挑拨吗?”凌霄勾了勾嘴角,“你说的人是谁?”

    风芷凌摇摇头,道:“我还不知道。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盗取两件圣器的人,以及韩深,这些都是重要的线索。”

    “自然会的。”凌霄应道。说罢他顿了半刻,脸色柔和了下来,道,“羽儿,你……”

    “我先走了。”风芷凌没等他说完,扭头往院外走去。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第坤急促的声音:“尊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巫白门、长雪门、涂山派联手攻打虬龙教,苏门教主受了重伤,如今虬龙教圣殿就快守不住了!”

    “一定是司徒鼓动的长雪门和涂山派……他动作真快。”风芷凌眉头紧蹙,她当即回头对凌霄道,“你留在天魔宫疗伤,我去看看。”

    “如此大事,我岂能坐视不理?”凌霄顿时提高了嗓门,转而对第坤吩咐道,“第坤,让九教、星月教的人守在本教圣殿,这次攻打虬龙教的只有三个门派,要他们做好其他门派偷袭的准备。叫上火离泽芜,集合八百弟子,在天霄殿外等我。羽儿,你留在天魔宫,我把第坤、训风留给你。”

    第坤应声离开了。

    风芷凌心道:“司徒非对我恨之入骨,这次多半是针对我而来。我从太乙山逃走后,恰巧就出现了‘四魔使’杀人、两件圣器被盗的事,仙门中人多半会认为是我指使。司徒非竟然能打伤苏门教主,他极可能是用了戮魔刀,凌霄伤这么重,四魔使的伤也都未痊愈,以他们现在的情形,去了恐怕会吃亏。”

    她知道凌霄一向雷厉风行,旁人很难改变他的决定,可她不能眼看他去冒险。万一凌霄出什么事……毕竟他是她身边唯一一个清醒的亲人。

    她眼看着凌霄安排走第坤,才缓缓说道:“你知道噬魂族去哪里了吗?”

    “去哪儿了?”凌霄知道,是她想办法斩断的扼魂锏,于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我想,极可能在长雪门司徒非手里。”风芷凌看凌霄脸色不好,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凌霄便跟着她一起坐下。

    她把扼魂锏被砍断后、噬魂族如何从扼魂锏中逃逸、又是如何在长雪门附近的武陵山附近消失的情形,挑了重点,简单说给凌霄。

    至于她坠入迷阵、和澜渊之间发生的事,她只随口说了句‘大师兄与我同行’,扼魂锏是怎么断的,她也只随口带过。

    “既然扼魂锏能够炼化噬魂族,那么,仙门四件法器中的其他几件多半也能。扼魂锏已经断了,潜龙剑在我大师兄手中,他不可能这么做;镇元石尚在太乙山封印,剩下的一件,就是戮魔刀。”风芷凌冷静地说道,“或许,戮魔刀对噬魂族的控制力量比扼魂锏更强,所以,司徒非启用戮魔刀之后,便开始不着痕迹地控制了噬魂族,又以噬魂族为媒介,在你每次真元供养噬魂族之时,暗中扰乱了你的情志。”

    岂止是“扰乱”凌霄的喜怒忧思,都因为被噬魂族反噬而被放到数倍之大,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连元气都日益受损,长此以往,必将元气虚弱而殒命。

    “你供养噬魂族之时,是真元最弱之时,所以噬魂族的细微变化,你很难察觉出来。若不是……”

    “羽儿,”凌霄抓住了她一番话的重点,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风芷凌的手腕,脱口问道,“扼魂锏怎么断的?你被仙门带到太乙山之后,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上次你匆匆回来,我看你……受了伤,是他们干的吗?”

    这些话他早就想问,可是,风芷凌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风芷凌感觉到凌霄的手握的很紧。她不自然地挣脱凌霄的禁锢,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大师兄帮我……”

    最初得知凌霄竟对她用了连心咒时,她真的恨极了他。

    可后来得知,凌霄也是因为被噬魂族反噬控制才会做出那种事,她又无法再恨的起来。

    要恨,也应当恨司徒非、恨那个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何况,在留风坡上,为了说服仙门信任、钳制住凌霄,她当着仙魔众人的面,利用了凌霄对她的感情,误导他以为,自己因为凌霄把她当做凌珑的影子而吃醋。

    当时她以为,自己恐怕会永远被仙门囚禁,再也不会见到他。

    可被蓝城奕救出来之后,她才恍然想到,凌霄会不会以为她对他有别样的感情……

    必须让凌霄绝了这些荒谬的念头。

    “是我大师兄帮我,用潜龙剑砍断的扼魂锏。也是大师兄故意放水,让蓝城奕救走了我。在太乙山我不过是被他们关起来而已,什么事都没有,有我大师兄在,他不会让我有事的。这次也是大师兄陪我一起去调查了‘假四魔使’的事。”她冷声说道。

    自从发生了留风坡上的事,凌霄开始发现,羽儿的心思,远比他想的复杂她一心向着仙门,拼命阻挡他报仇,却又屡次想尽办法救他性命;她明明有能力可以从此离开魔界、与他断绝往来,却又总会主动回来帮他处理魔界的问题。

    他默默思考着她那几句话的真实度,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受伤?”

    “是……蓝城奕救我时,我不小心被人伤的。小伤而已,又有我大师兄悉心替我疗伤,早就好了。”

    听她句句话不离“大师兄”,凌霄心中升起莫名的火贺澜渊是什么东西?是他带人绑走了羽儿,却又在羽儿面前献殷勤,简直自相矛盾,虚伪至极!

    凌霄在石凳上正襟危坐,双手放在两条腿上,闻言手指忍不住抠住了衣裳,指甲陷入肉里。

    他压下心头的火,继续追问道:“是谁打伤了你?……是司徒非吗?”

    “不是……怎么?你想替我报仇吗?”风芷凌反问道,“不是他。别问了,我不想说。”

    再问,她的谎话就要编不下去了。

    凌霄黯然。

    “虬龙教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受了重伤,不要再去冒险。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司徒非了,我大师兄也会来帮我。”风芷凌只好又撒了一个慌,接着动情地说道,“除了我爹,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亲人……”凌霄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她在留风坡上她问我的话,果真都只是她的计谋。”

第八十一章 虬龙教

    凌霄面色沉郁:“你是想继续送自己去给他们囚禁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调查出背后操控一切的神秘人,暂时不会这么做的,放心。”风芷凌直言道,“我只不过去给他们讲道理,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

    “讲道理?”凌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跟仙门的人讲道理?你觉得他们会听?”

    “又不是第一回。”风芷凌表现得轻描淡写,成竹在胸。

    毕竟,留风坡上、太乙山仙盟大会上,她已经成功过两次。

    风芷凌谁也没有带,只身一人去了虬龙教圣殿。

    虬龙教位于魔界四域东南二百里之外的虬龙峰,风芷凌在被连心咒控制期间,同凌霄来过一次。

    虬龙峰怪石嶙峋,山谷众多,这里阳光不盛,植被寥寥,圣殿正是建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怪石山前,前后左右都有天然石峰屏障,形成合围之势,将圣殿与外界分隔开来。

    结界已经被破坏,风芷凌落在圣殿外围,四处不见一个虬龙教弟子,寂静异常。

    “必定有鬼。”风芷凌搜罗不到圣殿内部的任何异响,只得隐藏气息,往圣殿飞去。

    “他们多半是设了陷阱给我。我若不自投罗网,他们未必会那么痛快现身见我。”风芷凌如此想着,干脆御气飞过圣殿围墙,落在高大的圣殿主殿耀龙殿前,用手推开耀龙殿那二丈高的铜门。

    铜门极重,金属沉闷的轰隆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这门平时大多是不关的若是结界与石峰的两层屏障都被破,那么这铜门也就形同虚设。

    一股冷冷的阴风吹在风芷凌脸上,虽然圣殿一向如此阴冷,可平日里圣殿内外有众多魔戒弟子重重把守,怎么着都有些热乎气,不像今日这般寒意逼人。

    她往圣殿内侧走去,圣殿首座后面,出门可以通向一道回廊,回廊连着各个分殿,风芷凌打算过去查探一番。

    走了几步,风芷凌的发丝忽然飞起,一道凌厉的风从头顶刮来,风芷凌迅速地往身侧跃开,只见一个矩形的倒挂箭阵轰声砸了下来,箭阵上排列着又粗又密的金属箭头,撞击在了青石地砖上,飞溅出了许多细碎的火星。

    不及落地站稳,又一个矩形金属箭阵从天花顶落下,砸在风芷凌的落地之处。风芷凌只好再次避开,可是紧接着又是一个箭阵从天而降,砸向她的头顶,她踮起双脚尖迅速往身后移动,躲开了第三个箭阵,转身欲往圣殿外飞去,却见铜门突然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动,轰然关上了。

    “是真气封印……”铜门被人用真气封印,风芷凌被箭阵干扰,一时无暇去解。

    耀龙殿顿时成了密闭的暗宫,突然的黑暗让风芷凌的眼睛还未习惯,她仅凭着声音躲避,而这些矩阵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不管她如何躲避,它们都能准确无误地朝她落地的地方砸下。

    接二连三的箭阵落下,如此躲避几番后,风芷凌干脆纵身一跃,踩在了一个正要砸向她的箭阵厚铁板之上,双手结出一个咒印,口中念道:“御金术,破!”

    顿时,掉落在地的七八个矩形箭阵全都被她强大的真气御离地面,一根根金属箭全都抖动起来,迅速挣脱了剑阵的厚重铁板,如同战场上的箭雨,齐刷刷地刺向铜门铜门就这样被穿透了几百个箭孔,漏进了几百束细长的光。

    铜门真气封印已被风芷凌打破,她紧接着一个掌风过去,将铜门顷刻间震碎,殿内的箭阵还在往下砸,她身姿轻盈的左右避开,冲出了耀龙殿的大门。

    “这箭阵是虬龙教圣殿用来抵御外敌的术法阵,为什么苏门越没有用它们来对付仙门的人,反而被我体验了一把?”

    风芷凌暗自纳闷,方冲出大门,只见一团白雾迎面扑来,她避无可避,只好摒息穿过了白雾,落在院子中央,不等她站稳,一簇闪光的东西咻的一声飞向她的胸口,她腰间的七绝绫即刻飞出,三把菱形小刀精准地将飞来的暗器挡下,扑簌簌落地。

    风芷凌定睛一看,是五枚梅花钉。

    “慢着……”风芷凌正要开口,又一簇梅花钉立即向她袭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三把闪着寒光的仙剑。

    风芷凌不敢轻敌,抓住飘在半空的七绝绫,挥手在原地一个凌空旋转,七绝绫随着绕城一个环,将逼近的梅花钉扫落在地,三把剑的轨迹也被扫得一偏,分别从风芷凌颈边、肩侧和腰间擦过。

    她认出了其中一把剑,是司徒非的随身佩剑。这把剑格外凶狠,剑气里带着它不该有的魔气。

    三把剑刺了个空,随即调转头来紧追不舍,司徒非的配件与另一把青色的长剑的剑气尤其的凌厉,左右相逼,剑刃杀气十足,一簇簇梅花钉也像雨点般穿过剑光连连刺来,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风芷凌只得抽出了锁灵鞭,凝聚真元,振臂一扫、一荡,又一个连身跳跃飞起,将三把剑及二三十枚梅花钉全部震开几丈外,这时七绝绫“嗖”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飘身前去,将三把剑柄分别牢牢缠住,然后就像系绳似的一收,把三把剑叮叮当当收拢在一起。

    风芷凌稳住真气,控制住七绝绫,与三把剑的挣脱力量暗自对抗。

    “这是司徒非的剑,这是巫白门孟显之的剑,这把是……”她端详着不远处的三把剑,被那把普通的青色长剑吸引了目光,刚才那剑攻击她时用的全是杀招,而剑招手法,却令她觉得似曾相识。

    可是那明明是一把陌生的剑。

    也不全然陌生……那日在太乙山九天殿上受审时,她似乎见过这把剑,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佩剑了。

    难道除了长雪门、巫白门和涂山派,还有其他仙门今日也来了?

    “司徒非,你这么着急想取我性命,是因为我知道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趁着对峙的间歇,风芷凌忙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一出,立即在院子里回响,然后传向四面八方,余音不绝。

    这院子旷而不空,八个方位矗立着天然的、高矮不一的石山堆,围了两层十六个,似景观又似机关屏障,再远处是青石堆垒的高高围墙,除了石山堆上生长出的野草乱枝,没有多余的花草树木。

    虽然易于藏人,可堂堂仙门掌门自然不会做藏身于石峰这种小儿科的事。风芷凌心道:“是隐身术。”

    梅花钉停下了攻击,可是,依然无人出现。

    这可不像是仙门的作风。

    风芷凌冷笑一声,继续道:“司徒非,你用戮魔刀炼化了噬魂族,这行径与魔界之人何异?如今孟掌门和苏掌门被你蒙骗,可你也就只能骗得了一时。”

    “你的话有何凭证?”过了片刻,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风芷凌猜得出来,这声音来字孤傲绝尘的涂山掌门,苏沐尘。

    涂山一派,全是女子,不以剑术为长,擅梅花针与隐身术,其门下弟子多冷艳孤傲,芳容清妍,不喜多言语,却多次在仙盟大会的会武比试上取胜其他仙门。

    风芷凌与这位苏掌门不曾往来,但与她也并无深仇大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轻易被司徒非鼓动。

    但既然她肯开口询问,就有解释的机会。

    “证据就在眼前。”风芷凌往前一指,“他的随身佩剑,就是戮魔刀所化。苏掌门,你大可以用真气一试。”

    “妖女又要开始胡言诡辩,苏掌门,不要落入她的圈套。”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却不是司徒非的声音。

    “戮魔刀已经炼化了噬魂族,除了刀身的煞气,还有一股极强的魔气。只要你们随手一试,便能试出来。”风芷凌觉得体内真气似乎在慢慢减弱,她暗暗调息,平静地说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顷刻就能分辩,何须做无谓的争论。”

    话音一落,风芷凌看到前面一个浅紫色的光圈浮现,苏沐尘从光圈中走了出来,站定在风芷凌三丈之外。

    “好。”苏沐尘道。

    风芷凌闻言驱使七绝绫松开了司徒非的佩剑,带动另外两把剑的剑刃同时击在司徒非佩剑的剑刃上,司徒非的佩剑就被直直送到了苏沐尘面前,缓缓落下。

    “糟了。”风芷凌却心道不好。

    苏沐尘接过剑,清清冷冷地看了风芷凌一眼,旋即伸出右手用真气笼罩住剑身,探查其剑气。

    过了半晌,苏沐尘停手收回了真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拖延时间,为的是什么?”

第八十二章 程闻肃

    三剑相击的那一刻,风芷凌知道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为什么会这样?”风芷凌心里一沉,明明刚才攻击她的时候,是有噬魂族的魔气的,为什么三把仙剑相击时,她完全感觉不到魔气的存在了?

    风芷凌冷静下来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司徒非动了手脚,剑上的魔气,是故意附上去让她察觉的,那把剑就只是司徒非的随身佩剑而已……难怪司徒非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剑与仙门一同作战,一旦她提出验剑,反而是给了司徒非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让仙门的人更加不信任她说的话,以后若是再提及戮魔刀吸纳噬魂族的事情,恐怕更加没有人相信了。

    司徒非……何时变得如此诡诈?

    “我说的是事实。”风芷凌只好勉力解释道,“扼魂锏已经被我亲手弄断,噬魂族的封印解除后,我亲眼看着它们在长雪门附近消失的。”

    同时,她察觉自己的真气越来越弱,她的七绝绫就快要控制不住两把急欲挣脱的剑了。

    “不必再和她多说。”一个陌生的男子从另一个紫色的光圈凭空走出,“一个说谎成性的魔界女子,根本不值得信任。”

    司徒非与孟显之也都解了苏沐尘施的隐身术,凭空从紫色光圈中走了出来。苏沐尘一挥手,将剑送回了司徒非手中,风芷凌看到司徒非脸上快速扬过一个嘲讽的笑。

    不等风芷凌继续说话,那陌生的男子双手结印,真气一施,七绝绫捆住的那把青剑就挣脱了束缚,飞向了他手中,而另一把剑而随之挣脱,稳稳地回到了孟显之的手里。

    风芷凌被这两股强大的真气冲击,七绝绫脱了力,自己也随着往后震退了几步。

    “为什么我的真气在流失……”风芷凌收回七绝绫时,七绝绫开始绵软无力,此刻她明显感觉道体内的真气在往外四散,怎么凝神聚气都无法阻止真气溃散四流。

    “莫非是刚才的白烟有毒?”她心念之间,三把剑又攻将上来,她忙飞身避开,可是御气的距离竟然比料想的短了大半,而三把剑以及随后而来的梅花钉全都正面向她袭来,只见七绝绫反射般替她挡下了一簇梅花钉,却被那青剑用力向上挑开,从风芷凌手中脱开飞出,慌乱中,她拿出了锁灵鞭横扫阻挡,可是,司徒非与孟显之转瞬就出现在他面前,两把剑一前一后,深深插.进了她的胸腹。

    如果,她用锁灵鞭的那一招是直冲而不是横扫,她起码可以阻止一个人,一把剑。

    可是她没有。

    临危之时,她依然不想对仙门的人下手,哪怕下一刻自己就会送上性命。

    她本意就只是来解开误会,而不是来杀个你死我活。

    然而面前这几个人似乎不这么想。

    那把青剑挑开七绝绫之后,瞬间飞速刺向了风芷凌,又用力一掌,用了八分真气,将风芷凌震开几丈开外。

    “唔!”风芷凌凌空摔落在地,嗓子里传来一股血腥味,鲜血顺着她的口角溢出。锁灵鞭和七绝绫全都被真气震飞出去,在她落地之后,皆飞过去缠住了她。

    她正要撑地站起,青剑抵住了她的脖颈,她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在太乙门受审那日见过,是阊吴门的弟子,他当时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说,让她偿八百名太乙弟子的性命来着。

    原来也是一个心心念念为逝者报仇的人。作为阊吴门弟子,他能记着太乙门弟子之仇,风芷凌竟然升起些微欣慰赞许之心。

    “程闻肃师兄,”风芷凌已经无气力去替自己止血,被寒刃刺穿皮肉的疼痛她是那么的熟悉,好巧不巧,这一次,竟又是三剑。她凄惶一笑,道:“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我杀过的人,终有一日自会以命偿还。可是,这一次,四魔使杀人之事,是有人恶意冒充的,两件圣器也不是魔界所偷,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希望……你们能给我时间,找到真正的凶手。”

    程闻肃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我会信你吗?”

    “我大师兄……贺掌门他,亲眼……亲眼看到有人冒充四魔使杀人,我还有……其他证人,”风芷凌的真气不断溃散,她开始虚弱无力,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给过你时间。”程闻肃道,“可是,你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

    风芷凌顿觉茫然:他给过我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练羽凰,我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程闻肃流露出极度的厌弃,“留你在世上一日,就会多祸害这世间一日。你凭一己之力,已经把仙们搅的天翻地覆,最清雅正直之人,也都成了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你,与当年凌珑,真的毫无二致。”

    “程师兄……”风芷凌总觉得程闻肃说话的语气里,尽显出一个年长者对年幼者极深的失望与训过,好像来自于一个遥远的而又熟悉的声音。她思量着程闻肃口中“最清雅正直之人”说的到底是是谁,第一反应自然是大师兄,司徒非定将那晚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的昭告给了各大仙门,程闻肃也定然知道了,只不过……为什么说大师兄成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难道,程闻肃心里认定,是自己控制了大师兄?

    就像那晚在夷山派听到汤掌门和他大弟子吴必启说的那样,众人都认为,自己像凌珑一样善于以色.诱人,已然魅惑了作为仙盟首领的澜渊?故而程闻肃才会为仙门来铲除自己这个妖孽?

    这样一来,大师兄在仙门中人面前,岂不是会威信大失?而她再想让澜渊来解释四魔使的事情,众人岂不是更加会认为他是受她影响、替她说话吗?

    “你的话……说的太重,恕我承担不起。”风芷凌勉力喘息着说道,“我是有过,百死而不足惜。可是,若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我也有冤情无处诉。程师兄看来,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不过,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是来与你们动手的,为什么只身一人前来,而不带魔界一兵一卒呢?”

    “那是因为你自负一人就可以对付我们!”司徒非在一旁大声说道,眼里带着恨绝的戾气。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再听到看到。一切都结束了……”程闻肃突然目露凶光,青剑扬起准备向风芷凌脖颈处划去“受死吧!”

    风芷凌已经无力反抗,她心中绝望的一悸,闭上了双眼,等着青剑落下。却听得“叮”的一声,剑锋轨迹一偏,划在了她的左脸颊到脖子处,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快速渗出血迹。

    “我看她说的也有几分可信。”原来是苏沐尘,她飞出了梅花钉,将青剑打偏,把风芷凌从程闻肃的剑锋下救了下来,“杀了她一人,整个魔界还在。不如留着她,传消息给魔界的人,那凌霄对她颇有情谊,定会亲自过来救她,到时候再利用她将凌霄一起制服,永绝魔界后患。”

    “……”风芷凌初听苏沐尘的话还以为终于遇到了一个愿意相信她、给她机会的仙门中人,却没有想到苏沐尘竟然出了这样一个狠主意。风芷凌是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再有人因她而死,她忙哼了一声,说道,“凌霄定知道你们设了陷阱给他,绝不会轻易中计的……他可是一个为了报仇宁愿蛰伏藏拙十几年的人。”

    “我看可行,”孟显之没有理会风芷凌的话,冲几人点头道,“去年仙盟大会上,凌霄曾经为了救他这个外甥女甘愿替她挡剑,又在留风坡上当众对她表明心迹,虽然当时或许只是练羽凰的计策,但我看凌霄对这外甥女的情谊倒是真的。若是能借练羽凰把凌霄引来,将他抓住,那便更好了。”

    “妖女此刻不杀,多留一日,必会多一日麻烦!”司徒非极为不悦,他拔剑抵在了练羽凰胸.前,道,“你们也知道她这张嘴有多能骗人,这张脸有多么能引诱人心!贺澜渊已然同她沆瀣一气,若是贺澜渊赶来救她,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全都白费!”

    程闻肃挑了挑眼皮,伸出手指用真气弹开了司徒非的剑,冷声说道:“那便让贺澜渊过来救她。”

    “程闻肃,你、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司徒非一脸不解。

    “澜渊……”程闻肃轻声念道,“便再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司徒非问道。

    “把练羽凰在我们手里的消息传给太乙门。”程闻肃剜了风芷凌一眼,道,“如果贺澜渊能够亲手杀了这个背叛仙门的妖女,那么,就让他继续任仙盟盟主之位。否则……”

第八十三章 望云台

    “不要……”风芷凌闻言反射性摇头,可是,没有人理会她那微弱无力的反抗。

    司徒非略犹豫了片刻,忽然好想相通了什么,便顺势放下了剑,插回敲中:“哼,贺澜渊断然是不会下手的。到时候……”

    “他若仍然执迷不悟,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仙盟首领,”程闻肃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更没有资格,当太乙掌门。”

    司徒非从程闻肃的眼里看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那一刹那眼前的人似乎有点不像是一向温和好脾气的阊吴门弟子,倒像是跟他一样,早对妖女及贺澜渊埋下了极深的怨念似的。不管怎么样,这对他都是一件好事,多一个人怀着对付妖女与贺澜渊的心思,他就多一个能冲在他前面去顶雷的便宜盟友,更能助他早日达成自己的终极目的。

    “刚才白雾中的毒,只不过能暂时化掉她的元气,两个时辰之后她就会复原。”司徒非道,“不如趁机废了她的修为,免绝后患。”

    “司徒非,你竟然用下毒这种仙门之人不齿的手段……”风芷凌使出全身的力气,手掌撑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可是手脚无力,又受重伤,只是艰难地挪动了几寸的距离。她问道:“你们把虬龙教的弟子怎么样了?苏门越呢?你们已经杀了他?”

    “苏门越只不过受了重伤,和虬龙教弟子困在虬龙峰下的一个山谷里,还没有死。”苏沐尘冰冷地答道。

    “你还是留着精力操心你自己吧。”程闻肃面无表情地说着,便伸手双手凝气,风芷凌一看他的气势,便知道他真的要下手废了自己的全部修为,顿时心中一慌。

    谁料程闻肃的化丹掌打在她身上,却像是利剑刺进了虚空,毫无用处,这时程闻肃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她的内丹,果然不能轻易废除。”

    “我来试试。”司徒非上前一步说道,程闻肃只是鼻子轻哼了一声,替他让开一步,任凭他上前来试。

    很快,司徒非收回手,脸上露出了些微尴尬神色。

    “别忘了,她体内有魔丹护体,何况仙魔修为本就相斥,我们废除不了魔界弟子的修为的。”程闻肃道。

    那你还去试?司徒非腹诽道,可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得悻悻退后。

    程闻肃说的是常识,他那几掌只是为了试探风芷凌体内魔丹的力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可是司徒非却不知,偏要不自量力去试,自找脸丢。

    程闻肃说罢,迅速点了风芷凌身上几处大穴,封住了她的修为,又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根红光绳索,用手一指,便将风芷凌牢牢捆住。

    “去望云台。”程闻肃说道。

    这是风芷凌第二次被缚仙索捆绑,滋味却全然不同。

    那日在留风坡上,她是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为化解仙魔之战,是自愿的。这一次,她却心有满满的不甘、忧惧……

    “我不去望云台……”风芷凌被缚仙索牢牢地捆住,毫无反抗之力,双手只剩下手指能动,双腿却被程闻肃真气驱使,不受控制地站直,往苏沐尘身边跌过去。

    苏沐尘接过她,冲程闻肃点头会意,将她肩膀一扣,与另外三个男子一起御气,飞离了虬龙峰。

    司徒非早已召来弟子,把风芷凌被他们捉住的消息传给了魔界和太乙门。

    望云台位于太乙山以南、巫白门以北,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以西的巨大竖行山脉之间,建筑在两个并肩而立的双子似的高高山峰之顶。两座山峰只约莫有一丈之遥,中间的天堑却深达万丈,一眼望不到底。望云台就横跨在两座山峰的天堑之上,直冲云雾之间,从地面仿佛永远看不到双子峰顶端的情形。

    通向高高台顶的白玉云梯如同从虚空中凌空而起,与双子峰的各个角落相照应,八个方位的皆六层,宽而高,衬托的巨大的云台气势磅礴,**静穆。

    凡来登望云台顶之人,必须由八方云梯逐梯而上,以示尊敬肃穆之意。

    虽然从未来过这里,但风芷凌从小就知道,这是一个神圣又不容冒犯的地方,也是一个极致残酷的刑场。

    历任仙盟盟主,会在这里由众人的推举而诞生;而那些三界中大恶不赦之人,也会在这里被仙门抛弃惩罚,剥夺生命。

    “大师兄,你千万不要来……”风芷凌在心里不停的祈祷。她被丢在了望云台中央,被缚仙索和程闻肃的真气牢牢固定着,一动也动不了。

    放眼四周,云雾蒸腾,金乌西斜,层层云海之上,更有密密的乌墨色浓云,渐渐聚拢在更高空,将金色的阳光遮盖,望云台四周茂盛的红枫走马灯似的罩上了一层烟灰色,斑驳不定。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发生……风芷凌急切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相对而言,太乙山比魔界要离望云台近,如果没有意外,澜渊应该会先赶过来……可他们要的是澜渊亲手杀了自己……否则就要令他在仙门身败名裂。

    风芷凌深陷绝望之中,连身上的伤痛都无心顾及,她的嘴唇已经发白,脸色堪比望云台的白玉石砖。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熬了多久,却被一阵响雷吓得浑身一紧,勉强地半睁开眼,只见太阳被厚厚的积云完全遮盖,已近西沉,云层边缘射出金色的光,打在远处云层薄淡的山林之间。

    又是一连串能让她灵魂出窍的响雷,风芷凌抬头看了看头顶越来越浓重的乌云,喃喃道:“要下雨了……”

    再低头收回目光时,澜渊一身白衣出现在了望云台的东北端尽头,正盯着她身后的程闻肃、司徒非、孟显之、苏沐尘四人。秋风将他的头发衣带吹起,他腰间一把逸尘剑,手中还有握着一把潜龙剑。

    “大师兄……”风芷凌在心里默默地喊道。

    “你千万不要,不要为了我……做不值当的事……”她失血太多,没有及时止血,加上中了软骨化元的那种毒,且被暂时封住了修为,体内的真气根本无法自愈,此刻已经开始恍惚,连看人都出现了重影。

    “司徒非,你搞出好大的阵仗。”澜渊看到了心爱之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心揪的极疼,只想飞过去将她搂在怀中,替她快快疗伤,然而此刻他却不能轻举妄动司徒非和程闻肃的剑,正搭在风芷凌的左右脖颈上。他不在脸上显示出分毫情绪,一路上早做好了要与这几人纠缠应对的准备,沉声继续说道:“上次太乙门寒武洞中,易容成我刺杀我小师妹的,也是你吧?”

    “贺澜渊,我想杀她不假,可是我根本没有去过太乙门的寒武洞,此事你别想随意栽在我头上。”司徒非气冲冲的辩解,“你自己与这妖女私下苟合,故意将她从太乙门灵修台上放走,让她在凡间到处杀人练毒,好重振旗鼓回来对付仙门,贺澜渊,你早就成为了仙门的叛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程闻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开口道:“贺掌门,你可对得起太乙门枉死的八百弟子,对得起那么多年栽培恩养你的尊师?”

    “我自问言行无错,诚遵师父教诲,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澜渊身姿正直,面容坦荡,“程师兄,你莫要被司徒非欺骗。他一心想杀我小师妹,为他师父亥南水、以及大师兄二师兄报仇。可是害死他们的人,并不是我小师妹。多年前的恩怨,为什么一定要一个无辜之人承担?温掌门之死,是韩深设计了小师妹,她是不小心误杀的。贺山派被灭门期间,她被凌霄用咒术控制,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这次,所为‘四魔使’杀人也不过是假的人皮偶所冒充的,神乌鼎也不是魔界所偷,这两件事我正在追查凶手,已经有了些线索,很快就会有真相浮出水面。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要危害仙门的念想,反而在得知凌霄准备仙盟大会的消息之后,想尽办法逃出魔界为太乙门送消息。至于太乙山那些故去的弟子……她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突然体内的魔丹发作,完全是身不由己,而且……不是八百弟子,其中有约一半,是凌霄杀的,与她无关……那么多太乙弟子一日之间丧命,她自己也痛不欲生,如果她可以选择,她断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大师兄,你不能再替我说话了……”风芷凌使劲儿睁开双眼,看着远处迷蒙的白色人影,听着他真气传来的平稳笃定的声音,心里却越来越焦急。

    “好的很,澜渊。”程闻肃嘴上说着好,却不停地摇头,语气里满是失望,“为了她,你颠倒是非黑白,连最起码的正邪好坏都分不出来了吗?”

    司徒非嘴角不屑地扬起,发出一声嗤笑,对另外三人道:“你看,我说过,他早就被妖女所魅惑了。他跟妖女如今是‘同心同德’,用不多久,太乙门就要改姓魔了。”

    “你闭嘴!”程闻肃没提防冲司徒非大喝一声,吓的司徒非一战栗。他感到莫名其妙,动了动嘴唇,鼓着眼珠盯着程闻肃道:“程闻肃,你有病!凶我作甚!”

    程闻肃的突然怒气滚滚而来,似乎被司徒非的话给深深刺激了。可他一个阊吴门弟子,犯得着吗?

    司徒非懒得理他。

    “贺澜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程闻肃扭头对澜渊说道,“亲手杀了这个妖女,为太乙门报仇,为你师父报仇,为仙门结果了这个祸害。”

    “我要说不呢?”澜渊字字有如金石落地,沉稳有力。

    “那你,就辞去仙盟盟主之位,”程闻肃道,“太乙门掌门之位也一并交出,并且,把潜龙剑交出来,从此由新仙盟首领保管。”

    司徒非闻言,眉毛止不住地上扬。

第八十四章 选择

    “不可以……”风芷凌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声音轻的就像枯叶落在了水面上。

    可澜渊听的清楚。

    “求你了,大师兄,不要为了我……这么做……”

    程闻肃手中的剑气一闪,继续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不杀,我们便替你清理师门!”

    澜渊往望云台中央走去,声音在响彻整个望云台:“你敢!”

    程闻肃见他逼近,毫不犹豫地下手一剑刺穿了风芷凌的肩骨。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看!”

    “凌儿!”澜渊手中的潜龙剑举起,竟用手指拨开了潜龙剑柄,露出的寸刃顿时飞出刺目的银光。

    “贺澜渊,你竟想用潜龙剑对付仙门中人吗!”司徒非察觉到他手中的动作,大声喝道。

    此时几阵清风掠过,昆山门、宿山派、卢山派、夷山派、祁山派、眉山派各个掌门以及卜梦观观主竟都携了几名本派弟子,一齐从东西两面的云梯上走了上来,巫白门、长雪门、涂山派的弟子也都随着来了十几个。

    “哟。已经剑拔弩张了啊。”宿山派的庄纪酉率先开口道。当场仙士当中,他算是最年长的一位,却偏偏有一颗顽童之心。“司徒非,你用召仙令把我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逼澜渊亲手杀死这个小妖女吗?”

    这些人都是何等耳力,早就远远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声音。

    “闻肃,”阊吴门的掌门傅一舟一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闻肃瞥了一眼傅一舟,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擅作主张,与司徒掌门一同前来对付魔界妖女,望师父见谅。”

    傅一舟道:“闻肃,你怎么就是不听师父劝阻呢?贺掌门一向清雅端正,一心为仙门殚精竭虑,你怎能这般刁难与他?”

    “师父性情过于温和良善,一心想着给贺澜渊与这妖女机会,如此优柔寡断只会助长魔界气焰,将仙门的命运亲手葬送魔界人手里!”程闻肃道。

    “程师弟,你怎么跟师父说话的!”傅一舟旁边的一位面容白皙清秀的弟子叱道。

    程闻肃只是不理,他横眉望向贺澜渊,等他做决定。

    “原来还请了诸位掌门。也好。”澜渊收回了出鞘的潜龙剑,眼神里露出凌厉之色,仰头道:“程师兄,澜渊本无心忝居仙盟盟主之位,若是众位仙门皆认为我不堪胜任,我可以立即辞去。但太乙门内部事务,程师兄却也妄想插手,实在令人生疑,你是否别有居心。”

    程闻肃的青剑滴落鲜红的血,那血光刺痛了澜渊的眼睛。

    “你屡次包庇纵容练羽凰杀人作恶,如今,她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内心已经堕入魔道深渊。贺澜渊,你问我是否别有居心,我真想问问你,这两年来,你难道就没有一刻,觉得有愧于因她而死的那些故人吗?”程闻肃动容地说着,眼中竟有微光闪烁。

    澜渊心中一凛。

    “你的师弟们,澜音、澜昊、澜音、澜可、澜谨……澜其,你的师父,他们是怎么死的?你为他们的死,可曾做过什么吗?”程闻肃的声音有些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他似乎努力的控制着满腔的情绪,继续说道,“……还有温掌门,况掌门及贺山派全派弟子,还有那些死在魔界手中的数百平民百姓,你可知道,都是与她有关的吗!你因为她曾经在太乙门当过十几年弟子,就忘记了,她根本就是一个魔界的遗女,是练明煊与凌珑的女儿了吗!我念你是顾念十几年同门情谊,给你机会,让你在这望云台上、在众仙门人面前亲手杀死这个妖女,替死去的无辜之人报仇,为三界了结这一个祸害,而你,偏要继续维护她,因为她而与整个仙门作对,枉顾仙德大义,弃太乙门、整个仙门乃至三界的安危于不顾吗?!”

    那些跟在各家掌门后的弟子们,有不少人被程闻肃的话触动,纷纷用质疑责难的目光望向澜渊。

    “杀了她,你便依然是从前的贺澜渊。否则,立即交出潜龙剑和太乙掌门之位。”程闻肃道。

    “我太乙门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一个低沉严肃的男子声传来,原来是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四人从澜渊身后的白玉云梯走了上来,说话的正是四弟子澜真。

    他们走到澜渊身边,左右一字排开,澜台、澜秋站在澜渊左手边,澜真、澜久站在右手边。

    “你们怎么来了?”澜渊看了看左右,什么也没有说,但四人从他眼神里就看出了他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掌门师兄,原谅我们违抗命令而来,实在是担心你。看来这事真如你所说,很不简单。”澜台轻声道。

    “这是……程闻肃师兄吧?虽然风师……练羽凰她有罪行,但你如此逼迫着我们掌门师兄亲手杀她,也太过分了!”澜久说道,中气听上去有些不足。

    “我听说,澜久师弟好像几日前刚被扼魂锏刺伤。”程闻肃道,“刺伤你的人,就是练羽凰吧?”

    澜渊心道:澜久受伤之事,他特地隐了下来,让知情之人一个都不能说出去,程闻肃是从何得知的?

    澜台、澜真、澜久、澜秋,也自然都觉得奇怪。

    如果不是他们说出去的,那么,就只有一个还知道事实那就是,凶手本人。

    “这就怪了,”澜真道,“程师兄是怎么知道澜久师弟受伤的?此事除了我们几人,没有一人对外说过。我们一直就怀疑有人用易容术假扮风师妹刺伤了澜久,因为当时风师妹根本就不在现场。若不是程师兄有千里眼、卜测术,就是澜久受伤之时,程师兄也在太乙门后山,得以亲眼所见?”

    澜渊侧眼看了看澜真,他很少听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字。

    程闻肃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道:“……我自然有我知道的办法。”

    “哦?”澜久问道,“不知是什么办法呢?阊吴门如今,竟也如此手眼通天了么?连太乙山都安排了眼线不成?”

    傅一舟闻言,脸色有点难看。收到司徒非的那封信时,他就告诫弟子们,这其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不要轻易被煽动,要信任贺澜渊,可是没有想到程闻肃非但不听,还做出了这么过激的行为。

    “我阊吴门怎会做这种事?澜久千万不要多想。”傅一舟道,“我这徒弟平时不是这样的,闻肃,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偷走缚仙索?为什么言行如此唐突?有哪一点像我阊吴门弟子?为师平日教你的静心诀,你全然忘了?”

    “莲谷”傅一舟喊了一声身边的弟子,“把缚仙索赶快收了。”

    那叫莲谷的弟子双手相合,启动术印,缚仙索就缓缓从风芷凌身上松开,飞到了莲谷手里,莲谷手一挥,便把缚仙索收回了乾坤袖中。

    那厢风芷凌没有了缚仙索的束缚,身上的四处剑伤和浑身的血渍就更加清晰的显露出来。

    她依然动弹不得,如同被控制的人偶,只是微阖的眼睛里闪着戚切的光。

    天色越来越暗,稀稀拉拉的雷声一阵又一阵响起,终于落下了豆大的雨滴。

    一阵狂风卷至,乌墨色的行云中突然出现了五个暗色的人影,来势汹汹地降落在风芷凌的身边,一把剑和两柄金轮挑向了架在风芷凌脖子上的两把剑,一把伞面飞速旋转、边缘飞着利刃的铁伞飞向了司徒非,一把火红的长鞭攻向了孟显之,一扇铁骨长刃的扇子轻巧却凌厉地扫向了苏沐尘。

    司徒非、孟显之、苏沐尘三人都被突如而来的攻击逼开,只有程闻肃,哪怕是手腕被利剑划过,依然临危不乱,将风芷凌牢牢抓在了手中,左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右手持剑与凌空而来的剑与金轮对抗。

    “呃……”风芷凌感觉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掐断了。

    “凌霄!”程闻肃喊道,“你觉得我杀她需要时间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她!”

    围在四面的仙门弟子正想着要不要出手,凌霄却立即停了下来,落在了一丈开外,眼睛猛兽似的盯着程闻肃。

    “放了她!”凌霄道。

    程闻肃这才略松了手,只轻捏住了风芷凌的脖子。

    而风芷凌就像是一只落入用食者手中的拔毛小鸡,凌弱无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日生辰宴时,困在铁笼里、被迫围着铁炉绕圈子的一只鹅,很快就要被炙烤得外焦里熟,被人端向餍食者的餐桌。

    “咳咳……”风芷凌的脖子陡然一松,她大口的喘息着,止不住的咳嗽。

    “舅舅……”此刻她很想说,救我。可是,她不能。

    凌霄重伤未愈,风芷凌能看出来,刚才凌霄出招时,似乎比先前更虚弱了,而对外的那一招猛力,像是被施加了什么外力才使出来的,看起来厉害,实际坚持不了多久。

    “莫非又是吃了短期内增强功力的破元丹?”风芷凌心里猜到此处,顿时心凉了一大截破元丹是依靠透支元气支撑短暂的功力大增,而凌霄的内息却比此前更弱,很可能是他疗伤时受到干扰导致真气走岔,偏在这种时候,还服用破元丹……凌霄,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我不是让你在天魔宫疗伤……”风芷凌极轻地说道。

    此刻澜渊看着程闻肃那随时可以掌控风芷凌生死的手,手指紧攥。

    雨滴越来越密,落在了白玉石的望云台上,留下一块块墨色圆点斑迹,落在红色枫叶之上,打出稀稀拉拉的簌簌之声。

    这么仙门修士在此,大家大可以施法将乌云吹散,可是这种情形之下,没有人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没有人阻止程闻肃,因为,有人希望风芷凌活,有人希望风芷凌死。

    程闻肃与凌霄都是双眼通红,互相仇恨的望着对方。

    “终于到了这一日了。”程闻肃就好像画本看到最后一几页似的,有种让人看不懂的释然。

    凌霄收回追邪剑在手中,剑刃散发出淡淡的黑色雾气。他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闻肃冷哼一声:“凌霄,今日你既来了,就别想走。”

    “贺澜渊,”程闻肃目光转向澜渊,“你曾有几次机会可以杀了凌霄,为太乙弟子报仇,可是你没有。今日,既然你不肯杀这妖女,那么就当着中众仙门人的面,杀了凌霄罢!或许如此,我能考虑放这妖女一命。”

第八十五章 紧逼

    风芷凌闻言睁大双眼,对凌霄道:“你快走!”

    凌霄早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局,可依然不顾一切的前来。他站定在原地,垂下了追邪剑,目光落在风芷凌脸上,放弃似的说道:“如果我的命可以换羽儿一命,我答应你。”

    “你答应没有用,”程闻肃道,“我是在跟贺澜渊说话。”

    “你!”凌霄横眉怒目,似要随时动手,可是挨了半晌,依然没有动作。他测过脸去,看向贺澜渊,凶巴巴地催促道:“贺澜渊,你还在等什么!”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催促着决定别人的生死。

    “大师兄,求求你,别这么做……”风芷凌尽力大声的说道,声音里带着难抑的哭腔。

    澜渊静默许久,满眼不忍的对风芷凌说道:“对不起,凌儿……”

    澜渊手向前一掷,潜龙剑飞向了空中,自脱了玄铁铸成的剑鞘,凌空划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弧光,稳稳停在了凌霄面前。

    “不要,我求你!”风芷凌失控的喊了出来,“凌霄,你滚,快滚!……我不想看到你!你再不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潜龙剑刃在空中微微颤动。

    “羽儿,对不起。”凌霄说完,闭上了眼睛。

    风芷凌几欲发狂,不停的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密密的雨点不停的砸下,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打湿了。

    程闻肃见潜龙剑迟迟不动作,便一脚踢在了风芷凌膝窝上,风芷凌“扑通”一声,跪在了白玉石砖上,膝盖撞击在砖石的声音,清晰地落在贺澜渊的心上。

    “噗!”一声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风芷凌双目圆睁,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睛里的泪水如泉水般不停的涌出。

    她浑身僵硬,感觉天地之间都变成模糊一片,望云台消失了,红枫叶消失了,所有的人一个个消失了,只有那把潜龙剑深深地插在凌霄的胸口,澜渊在远处望着她,凌霄在近处看着她,而她自己却被绑了一万条缚仙索,囚禁在一个永远打不开的铁笼之中,眼看着凌霄身上的血液不停的往外流,混着无情的雨水,流向她的脚下,顷刻就要把她包围,淹没,让她无法呼吸。

    她紧闭双眼,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不要对不起,我、恨、你……”风芷凌痴痴道,“你以为你死了,他们会放过我吗?如果不是你半途杀过来,事情根本就不会这样……你是真的在乎我吗?为什么我说话你永远不听?为什么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总是把事情搞砸?凌霄,你死了,他们只会更快的杀了我,你高兴了?哈哈哈哈……也好,反正我也不想活,那就一起死啊。黄泉之下,我绝不会……再见你。”

    她说完,嘴角勾起绝望的笑,复又闭上了双眼,不再睁开。

    凌霄却好似被她的话震醒一般,他猛然睁眼,抬手抓住潜龙剑的银刃,用力往外一拔,然后把剑丢向了程闻肃的面门。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程闻肃连忙拎起风芷凌来挡潜龙剑。

    澜渊见状,忙手一挥收回了潜龙剑峰,刚才只差毫厘剑刃就要刺在风芷凌心口。

    几次对战下来,众人都发现程闻肃的身手了得,恐怕在场的人没有多少能是他的对手。

    程闻肃的耐心此刻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他毫无预兆地又从后背刺了风芷凌一剑,带血剑刃直接洞穿了她的腹部,她失力跪在地上,却依然闭着双眼,任由剑插在她身上,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已经痛疼到麻木。

    “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贺澜渊!”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袭击,没有碰到程闻肃,反而让他再次对风芷凌下手。

    程闻肃修为非比寻常,此刻又全身心警戒,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救下人来。

    凌霄满眼绝望,澜渊也被逼得满目通红。

    澜渊的手指紧攥,指关节已然攥的发白,嘴里却依然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程闻肃,我答应你!你不要再对她动手。”

    潜龙剑再次刺向凌霄时,他既不躲避,也不再闭上双眼,只是抬眼望着风芷凌,像在做最后无声的诀别。

    风芷凌依然阖着双眼,对这一切仿若不觉。

    剑刃刺破了凌霄的皮肤,一寸、又一寸,直冲跳动的心脏而去。

    风芷凌腹部流出的血迹,混在雨水里,将汉白玉砖石染成嫣红。

    两把利剑,两个濒死的人,终于让有的人沉沉地松了口气。

    恰此时,狂风骤起,暴雨疏卷,风芷凌突然睁开了双眼,大喊一声挣脱了程闻肃的青剑,快速地移步到凌霄面前,双手向前一推,打在了凌霄身上,潜龙剑顿时震脱开,凌霄顷刻被凌空打飞出望云台十来丈远,风芷凌看了一眼四魔使,嘶声喊道:“带他走!”

    四魔使反应不可谓不快,瞬间跃身过去接住了凌霄,闪电般撤离了望云台,消失在暗压压的双子峰上。

    风芷凌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跪倒在地。

    刚才她闭上眼之后一直在试图运转封闭的真气,临危的最后一刻,终于挣脱了束缚,运出强大的力量,然而只堪堪维持了那短短一瞬间。

    澜渊乘机飞出了逸尘剑,挡住了迈步向前的程闻肃,两人打作一团。

    “澜台!”澜渊喊了一声。

    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同时上前,带起了风芷凌,欲御气离开望云台。然而经过刚才的突变,已经有人全神戒备,司徒非第一个冲向前来,长雪门弟子自然也一拥而上,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风云大作,红枫叶乱舞,望云台几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仙门之间互动刀兵的场面。

    “贺澜渊!你是要把太乙门毁了!”程闻肃一边接招一边怒道,“你今天要为这个妖女杀人吗?!”

    澜渊只为了救风芷凌,逼退了程闻肃,他渐渐收了剑招,最终缓缓落在几位师弟身边,一手结出一个剑阵,挡住了司徒非一干人等的攻击,然后从澜真手里接过风芷凌,急切地替她止住了流血的伤口,运气替她疗伤。

    司徒非道:“众位掌门,贺澜渊竟为了这个妖女不惜与仙门动手!我都说过,我亲眼看见贺澜渊与这个妖女山野苟合,这次,你们总该信了吧!”

    台真久秋四人闻言,脸上并无过多表情,贺澜渊早就对他们提过在追踪噬魂族的路上、以及后来在夷山派发生的事情。

    “他又一次放走了凌霄,”司徒非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偏向魔界了!他为了妖女早已是非不分,今日能与我们为敌,改日若是妖女让他为了魔界杀光仙门,他说不定也会下手!你们就这样容忍贺澜渊助纣为虐下去吗?别忘了,潜龙剑可是在他手里,若是他真拿剑指在各位脸上,你们谁能是他的对手?”

    “我们掌门师兄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澜秋气得大声说道。

    “司徒掌门,我是倾慕于我的风师妹,此事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澜渊一边替风芷凌疗伤,一边运足了真气,清晰坦然地说道,“请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妖女的叫她。她在太乙门十几年,所有的太乙弟子都知道,她是一个单纯善良之人。回魔界不是她自己所愿,此前发生的种种,她都是被人陷害,才会在违心之下做了错误的事。倒是司徒掌门,扼魂锏断后,我与风师妹立即追踪从两把锏中逃脱的的噬魂族,可是追踪了一路,却发现噬魂族在长雪门附近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晚我们相遇时,你的剑恰却巧有噬魂族的煞气,不如你向在场的各位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

    “能炼化噬魂族的,只能是四件仙门圣器。长雪门善易容,也能将兵刃易形,难不成司徒掌门手中当时握着的剑是戮魔刀所化?”宿山派掌门庄纪酉惊道。他虽玩世不恭的模样,可知道的事情不少,亦是个聪明之人,总能抓住事情的关键要点。

    “贺掌门与练羽凰所言如出一辙。”苏沐尘清清冷冷地说道,仿若一个局外之人,说的却是局中之语,“可是我今日已亲自查验,司徒掌门的剑并没有你们所说的煞气。”

    “这把剑的确只是他的随身佩剑,可这不代表戮魔刀不在他手上。”澜渊道,“他今日他定料到我与风师妹会提及此事,又怎敢再带戮魔刀前来。”

    “是啊,司徒非又不傻,明知道我掌门师兄对他产生怀疑,怎么会故意把证据带来。而且他还故意放出云梦泽的两条巴蛇对付我们掌门师兄和风师妹,若不是我师兄将砍死了一条,将另一条驱赶回去,这蛇若是逃到民间,不知要害多少人!”澜久心直口快起来,依然按照习惯唤“风师妹”,连自己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而风芷凌却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竟似露出了欣慰的笑。

    “澜久,你不要胡诌,两条巴蛇是自己逃出来的,跟我毫无关系!”司徒非忙高声辩解道。

    “是吗?刚才说你拿戮魔刀炼化噬魂族的事,你不说话,说到巴蛇的事,你连忙解释不是你所为。这就是说,你承认戮魔刀确实在你手里,你的确用戮魔刀炼化了噬魂族,对吗?”澜真严词逼问道,眼神如刀射向司徒非。

    司徒非脸一会儿青一会紫,大骂道:“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戮魔刀噬魂族的事!”

    众仙门弟子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

    “戮魔刀?在司徒非手里?”

    “记得上一次仙盟大会上,贺掌门提过,为了防止再次遭遇昆山门镇元石被抢这种事,希望有戮魔刀下落的人,能将戮魔刀交出来,统一由太乙山代为保管,当时司徒掌门好像说从未见过戮魔刀啊,而且也极力反对此事。”

    “谁知道呢,或许当时司徒掌门就怀疑贺掌门有私心吧,所以才不愿承认戮魔刀在他手里。”

    “噬魂族竟然逃出来了!天下要大乱了吗?”

    ……

    “风师妹怎么样了?”众人喧哗议论之际,澜台在一旁轻声问澜渊。

    “伤的很重。”澜渊轻轻回答道,“内伤加外伤,还中了毒。要尽快……”

    “贺澜渊,”程闻肃的声音从一阵嘈杂纷纷中跳出,清晰可闻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司徒非有没有戮魔刀,有没有炼化噬魂族,都改变不了你为妖女所惑的事实。无论你怎么替她辩护,她都是杀人凶手,是凌霄的帮凶,仙门的宿敌。是刚才若不是你犹豫不决,凌霄就不会逃走。枉死英灵在上,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杀不杀这妖女?”

    “哈哈哈哈……”不等澜渊开口,一个癫狂的笑声从天外传来,这声音听着既熟悉又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幽寒的坟墓里跳出来的厉鬼,正准备吞噬活人的血肉。

    声音在望云台上忽近忽远、忽左忽右的飘荡,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十几个仙门高手突然倒地。

    一个裹着尸布一样颜色斗篷的人凭空出现在望云台上,宽大的兜帽和额前暗红的长发盖住了他的面容,却盖不住他周身散发的阴森寒气。

    他伸出一双皮肤皱裂、青筋爆出的双手将兜帽掀开,满头暗红的头发和一张熟悉却诡异的面庞展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是深吸一口气

    “韩深!”

第八十六章 寒尸蛊

    韩深,那个消失已久的巫白门二弟子,那个十几年前曾奉命在魔尊练明煊身边潜伏多年的人,那个曾在蓟城凌虐未龄女童的人,那个曾被仙盟下追仙令下令追捕的仙门败类

    虽然他的模样已然大改干皱的皮肤紧裹着颧骨,眼窝深陷,眼袋大而黑,皮肤苍白到发青的程度,整个面庞就像是沙漠中风化多年的干尸那么凌厉可怖可现场的人全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谁能料得到,他竟在短短的一瞬间,不知用什么手段就放倒了十几个仙门弟子,隐身移形的身法竟比涂山派的隐身术还要神鬼莫测。

    孟显之尤为惊讶,一时竟不敢相信,狠狠地眨了几次眼睛,才确认那确实是个真的人,而不是一躯身形佝偻的厉鬼。

    “二师弟!”孟显之喊了一声。

    孟显之曾奉师命去“捉拿孽徒”,可是次次都让他逃脱,后来听闻他逃去了北域,便没了他的任何消息。

    “救我……”有倒地的弟子痛苦的呼救。

    刚才那十几个倒地的仙门弟子当中,除了阊吴门、长雪门、巫白门以及围在阵中的太乙门无人中招,其他门派均有弟子攻击在地。

    身边的人俯首仔细一看,发现倒地之人竟开始四肢僵直跌青,如同冻僵的尸体,失了血色与生气,并且冒着阴寒的雾气。

    “怎么这么寒冷?”祁山派掌门陆缙山低头查看受伤弟子,手一碰那弟子僵硬铁青的手腕处,竟被那袭骨的寒意吓了一跳。

    “呵呵呵呵……”韩深阴恻恻地笑着,“你们不是用追仙令抓我吗?把我像条狗一样四处追赶,不给我一丝喘息之所,如今,我来好好的回报你们。呵呵呵哈哈。”

    那笑声并不尖锐,却极难听,像是在无情的撕裂着波涛汹涌中挣扎求生的巨形生灵,像是长而锋利的鬼爪划开了陈腐的棺木,令人极为不适。

    “莫非是……寒尸蛊!”庄纪酉仔细察看了一番本派受伤的弟子,又看了一眼韩深,顿时惊呼出声。

    宿山派一向善于丹药之术,虽然专攻男女同修方面,但对天底下各种稀奇罕见的丹药毒蛊也都会有所涉猎听闻。

    “中寒尸蛊的人,慢则几个时辰,快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全身逐渐冷冻僵化而死!”庄纪酉见识不可谓不广,历练不可谓不多,却是头一回被这种“寒尸蛊”惊到面如土色。

    “二师弟,你到底想干什么?快快把解药交出来!”孟显之喝斥道。虽然语气强硬,却能听出有一丝忌惮。

    “解药,嘿嘿嘿。”韩深那张脱形的脸抖动着,“跪下求我啊。”

    “寒尸蛊最可怕之处,在于它根本没有解药……”庄纪酉深深吸了一口气,跌青着脸色对众人说道。

    在场的人全都为之惊摄,这岂不是说,十几个中毒弟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庄掌门真是见多识广。”韩深不停地笑着,说着客气的话语,却让听的人没有一丝受尊重的意思,“看来你们不会跪下来求我了。”

    此时澜渊收了替风芷凌疗伤的真气,手腕轻轻一动,悬停在结阵半空的潜龙剑与逸尘剑突然一齐刺向了韩深。

    韩深并不躲避,依然好好地站在那里,就在剑快要双双刺向他时,却突然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团寒雾。

    “程师兄,恶敌在前,有事回头再论吧!”

    澜渊说罢撤了结阵,运真气向几个方位打了出去,位于相应方向的仙门弟子先是一惊,转而发觉澜渊的真气打的是他们身后,只见真气落下之处是有暗器掠过带起的风,他们瞬间明白,是韩深在试图偷袭他们,澜渊第一时间察觉出韩深隐身移形、投掷暗器的动静,替他们化解了危机。

    程闻肃竟也暂时不再紧盯着风芷凌与澜渊,而是全神防备着韩深。

    “诸位掌门、师兄弟,你们快离开此地!”澜渊对众人大声说道。

    “阿茵……”苏沐尘俯身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个四肢逐渐僵硬冻住的女弟子,清冷无波的眼睛里看不出更多的情绪,她松开抓住阿茵手腕的手,缓缓起身道,“贺掌门,我涂山派绝不会先离开。”

    说毕从袖中抽出一簇梅花钉,捏在了纤长白皙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昆山门也不会走!”葛崇声如洪钟,带着冲冠的怒气大声说道。

    “此人行迹莫测,你们留在这里反而是危险,还是先行离开吧!”澜渊劝道。

    又是一声闷哼,一个宿山派弟子倒地。

    “你们谁敢走,我就先让谁死,”韩深的声音起起伏伏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贺澜渊,你想救他们容易啊,把潜龙剑、镇元石和戮魔刀交出来,我就放过他们。不然,你就眼睁睁看他们一个个中我的寒尸蛊吧。嘿嘿嘿嘿嘿。”

    “嗖”的一声,两簇梅花钉飞出,循着韩深声音传来的方向打去,一簇打空,接下的一簇也打空了。

    澜渊了然、配合地在梅花钉的反方向打出了两股真气,与梅花钉形成了合围,苏沐尘紧接着飞出了第三簇梅花钉,金属的银白细光一闪而过,这一次五根梅花钉实实地扎进了什么东西之中。

    韩深显了形,他摆出一副受伤的痛苦表情,却见梅花钉从他的斗篷中簌簌抖落,原来他根本没有中招,而是用他那裹尸布一样的斗篷给挡住了。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是,韩深也掷出了一簇银针过来,飞向了苏沐尘身边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反应倒也灵敏,极快地避开了攻击。

    “他的手法,是梅花钉的手法!师姐,为什么韩深会梅花钉?”那女弟子惊问。

    风芷凌回想起什么,轻声道:“上一次在太乙山,他也是用了几根冰针假意攻击我,我才会上当失手杀了温掌门。”

    这声音虽小,仙门修士却都听的清楚,风芷凌本意也就是为了让他们听见。

    “不错。”韩深又隐去了行迹,在潜龙剑迅速刺向他之前。“温岐年那个老家伙,也太差劲了,那么轻易就被你杀死了。我以为最多让你打成个重伤而已呢。”

    “你当时骗我出手攻击你,又突然挡在温掌门面前,假装是替他挡我的锁灵鞭,温掌门还以为你是真真的孝徒,深受感动,当即就把你推开,迎上了我的锁灵鞭。”风芷凌继续说道,“至死,他都认为你是个为了救师父不惜性命的好徒弟。韩深,你良心竟能安吗?”

    “良心?笑话,这世上最没有良心的,就是他温岐年了!”韩深说道,“想当初,为了在仙门各派面前立巫白门的威风,他非让我假装被逐出师门,投靠魔界,潜伏在练明煊身边,替仙门监视练明煊的一举一动。仙魔大战成功之后,我以为他会对我这个功臣高看两眼,结果他竟开始刻意疏离我,嫌弃我,说我沾染了一身魔界的坏习气,让他失望透了。五年,我在魔界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心惊胆战地过了五年……就换来温岐年一句失望透了,你们说,他的良心又去哪儿了?”

    孟显之的脸已然惊变了色。

    他从未想到,他这个二师弟竟然会有这些心思,更未想到,真正害死师父的,竟然是他。

    “你们知道我那五年是怎么过的吗?你们有一个人能想象的出来吗?每天都担心练明煊会不会怀疑我,要提防身边所有的人,要掩藏自己所有的情绪,要装作痛恨仙门、崇拜魔界的样子来,要对练明煊,对凌珑、凌霄以及天魔宫的所有人、甚至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点头哈腰,活的连最卑贱的奴仆都不如。我永远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相信,每一天都像身在地狱,到后来,连和我暗自接触的师兄和师弟,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变了心。”

    “你们说,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韩深说着说着,竟似有些悲切。

    “你在魔界五年,偷神乌鼎的丹药,偷炼魔界功法,还利用神乌鼎给练明煊下毒,让他神志变得越来越癫狂,最后变得暴戾嗜杀”风芷凌粗喘着气,闷声说道,“我看你,心思之歹毒连魔界人都望尘不及。”

    “,练羽凰,你说的不对。神乌鼎的丹药我是偷了些,可多数是你老爹亲手给我的啊。还有,在魔界混,我哪里需要偷炼魔界功法,地魔宫,只要是魔界弟子就可以去闯,可惜我有仙身修为,过不了魔界第三宫,又不舍得丢下自己的全部修为,好在,练明煊也不逼我废除仙丹。”韩深刚才还是悲切的声音,这会声调又上扬了起来,全然没有刚才的失意。

    他继续说道:“在地狱中战战兢兢地求生五年,我能学会什么呢?当然是怎么在地狱中求生的本事了。说起来,练明煊的那么信任我,我害他家破人亡,真是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凌珑那个目中无人的女人死了,真是让我痛快。”

    风芷凌被澜真扶着,指尖忍不住发抖,手指用力地蜷了蜷。韩深将设计害死她的父母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无足轻重,她真恨自己不能立刻亲手杀了她。

    澜真看在眼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心情冷静来。然而他的眼睫飞快地闪了闪,仿佛是做错什么似的,又缓缓地松开了那包裹的手掌。

    “贺澜渊,你到底想好没有!我数三下,你再不交出那三件圣器的话……一!”韩深话音刚落,又一个仙门弟子倒地不起。

    “韩深,你不是说数三下吗?!”澜久怒道。

    “啊,那我再数一遍,……三!”韩深道。

    “慢!我给你!”澜渊说道。

    那边像是停了下来。

    “继续跟韩深说话。”澜渊用内息极轻地对身边的几个人说道。

    风芷凌领会了澜渊的用意,是要分散韩深的注意力。

    “潜龙剑我现在就给你,镇元石在太乙山,戮魔刀不在我这里,所以,我只能先给你潜龙剑。”澜渊说道。

    澜渊将潜龙剑缓缓送到了望云台中央。

    “韩深,你要三件圣器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当天下第一不成?”风芷凌问道,“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必活不了多久了,就算当上天下第一,也无福享受啊。你这么短的时间练成寒尸蛊,想必是在北域万蛊城受了不少折磨吧?难不成,又像是在魔界那样,像条狗一样侍奉万蛊城的城主,才得以活下命来?还是用了自己其他什么珍贵的东西与万蛊城城主交易,才换来这一条贱命呢?”

第八十七章 真凶

    台真久秋第一次听他们的风师妹用这种语气说话,顿时忍不住看了她几眼。

    刚才的暴雨已渐退,唯独漆黑的天空中仍然不见朗月星辰,只有厚重的乌云。

    望云台八面云梯,左右皆有高高的石柱,此时石柱上的火盆被各个仙士用真气点燃,黄色的火光映亮了每个人的面孔。

    庄纪酉、傅一舟、葛崇、苏沐尘、陆缙山、佟青雪、汤正溪等人都留在了望云台上,没有一人离开。

    司徒非眼珠子转了几圈,他才不想留在这里白白给韩深当靶子,可又担心此时若走,定被人笑话,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留下。

    “韩深,你那一头红发,是吃了自己用神乌鼎炼制的药,才会这样吧?”风芷凌说着,突然隐隐察觉皮肤传来异样的刺痒,先是手背手心,然后渐渐蔓延手臂,她忍不住去抓了一下,顿时在手腕处挠出了一片暗红的血迹。

    她起初没有在意,继续对韩深喋喋不休道:

    “你想效仿我爹,给自己练出世界上最厉害的魔丹,这样就能修为大增,扬眉吐气。可惜你太蠢了,你以为,神乌鼎是谁都能用得起的么?你费尽心思从凌霄那里借神乌鼎,结果练出来的丹药却把你变成了一个红毛妖怪。想当年你在蓟城,为了试毒,抓了郡守之子来试你手里的各种神乌鼎丹毒,害的他成了蓟城人人喊打的红毛妖怪,现在你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这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想,定是仙门追杀你追的太紧,你为了逃命,迫不得已才把没有把握的丹药吃下去的吧?”

    “我失手杀死温掌门那一日,你本想杀我,取走我体内的魔丹,对不对?”

    “臭丫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韩深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望云台中间取那把潜龙剑。

    风芷凌察觉到刚才的刺痒似乎蔓延至全身,她忍不住又在手臂上挠了几下,皮肤上立即起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暗红小点,顺着血脉流经之处,连成了一道道密网似的血红纹路。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敢再挠了,嘴里依然不停地说道:“被你这种奸诈之人坑过几次,自然要学聪明些。”

    “……上一次巫白门和贺山派发现的一百多俱死状残忍的尸体,都是你亲手杀的,你用那些人的心脏、血液、紫河车做药引,为的就是用神乌鼎练化阴易阳丹。可惜啊,你练出来的丹药,只不过是一个残次品罢了。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化阴易阳丹,是怎么练出来的?”

    风芷凌提到那些“尸体”时,故意都用的陈述句,若是韩深不反对,便等于默认。

    “你知道如何练化阴易阳丹?”韩深似乎停顿了一下,果然没有反对。

    这一问,就相当于默认了仙门此前发现的四十九俱幼童尸.体、四十九俱孕妇尸.体、四十九俱年轻男子极女子尸.体,是他所为!

    这一顿,澜渊一直蛰伏的逸尘剑突然无声地刺了过去,韩深“啊”了一声,被迫现了形,却立即伸手拔出了剑丢了出去,再次隐去了踪迹。

    在场的人今天真的是被一个又一个的真相给砸的懵了.

    程闻肃皱了皱眉头,眼神眯成了一道光,似乎在想什么;他师父傅一舟也惊的睁大了双眼,在程闻肃扭头看风芷凌时,悄悄地地看了他一眼。

    风芷凌想道:“韩深中了剑,必然会有血迹滴出,伤口也会有腥味,这下可再难逃出大师兄的手掌了。”

    可是风芷凌所想的事并没有发生,韩深的伤口竟然一滴血也未落下,也没有任何血腥味传出来。

    她不免纳闷。

    这时韩深的声音森森地传了出来,混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化阴易阳丹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臭丫头,你别再想故意用言语干扰我。”

    “哦,是吗?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偏要说,你要是不想听,就干脆捂住耳朵吧。”风芷凌道,“化阴易阳丹是……”

    “风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澜真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听着极轻却极紧张。

    风芷凌忙松开澜真的搀扶,垂下手用衣袖盖住布满血红纹路的手,快速地轻声道:“没事,一会儿再说。”

    澜渊听到了动静便看了过来。

    风芷凌正准备继续开口,澜渊已经两大步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腕,拂起她的袖口,露出了半条手臂。

    那暗红色的血脉密网纹路,已经到了骇人的程度。

    澜渊又忙撩开她另一只手,情况一样。

    “大师兄,对付韩深要紧……”风芷凌话没说完,澜渊将立刻召回逸尘剑挡下了攻向澜秋方向的某个隐形的暗器。

    “噗”的一声闷响,只见一团灰白色寒雾化在了空中,澜台忙带着澜秋从澜渊右侧移开。

    澜渊知道韩深随时都会投寒尸蛊的毒,此事片刻都不能分神。

    他只能暂且放下满心的担忧,当即运起依然悬停在望云台中央的潜龙剑,飞向了云梯旁的火盆中,剑刃挑起了一团火,“嗖声”穿梭在望云台之上,应当是在追逐韩深的身影。

    “刚才那一剑有用,韩深的气息已经乱了,”澜真对面色沉稳地对众人说道,“他炼的是极寒的功法,大家用火攻他,应该有用!”

    澜真向众人这么一提,就免去了澜渊分神。

    澜渊很是欣慰。

    他欣慰澜真虽然平时内敛话少,在这种场合之下却能沉稳自如地应对,对澜渊的用意也能快速地反应和领悟。

    众人闻言纷纷用剑取火,跟着潜龙剑的方向追踪围刺,韩深没有声音再传来,可是,众人却慢慢发现他似乎已经有些力有不逮,于是更加有了信心,在澜渊眼神与手指并用的指示下,慢慢地在望云台上形成了一个合围的态势。

    程闻肃略犹疑了一下,也加入了战斗。

    这时,一个来自虚空的声音突然在程闻肃耳边响起:“小心练羽凰,她和韩深根本就是一伙的,接下来她一定会有动作……”

    台真久秋四人全都去专心对付隐身的韩深,暂时松开了风芷凌。

    风芷凌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刺痒灼痛,几乎要耗尽剩余的力气。

    她大约记得蓝城奕曾经提过一种“腐血之毒”,中毒之后浑身的血液会慢慢地腐化,症状是皮肤表面会结出可怕的血网。

    她怀疑自己也中了这种“腐血之毒”……

    可是,她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这种毒。

    “唔呃!”风芷凌喉咙间突然涌出一股腥味,一时头昏目眩,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来,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风师妹?!”澜久的声音最大,接着是澜真、澜台、澜秋,纷纷看向风芷凌倒地的方向。

    澜渊的脸色倏地变了。

    程闻肃被这动静吸引,一看风芷凌吐出满口黑血倒地,像是中了毒。

    她白天中的毒,是司徒非所下,只是暂时封印元气的,程闻肃亲眼看着司徒非给长雪门的弟子试过,的确如此,那练羽凰为何会突然有吐血的症状?

    就在此时,刚才那个熟悉的、来自虚空的声音再次在程闻肃耳边响起:“韩深的出现就是练羽凰安排的,不然刚才韩深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承认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傻子才会这么做……除非他想早点死。韩深不过是练羽凰用来吸引众人目光的一颗棋子,是为了帮练羽凰脱身……你还不懂吗?你又被她骗啦。”

    这声音是那么的轻柔、亲切,如同一个飘在春风中的仙子,程闻肃感到极其的熟悉,他第一时间就能确信这声音毫无恶意。

    程闻肃也确切地知道,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他本来同在场所有人一样,被韩深和风芷凌的对话影响,开始怀疑自己此前的种种判断是否对风芷凌有些误解的地方。

    可是这个声音令他猛然惊醒。

    风芷凌吐了一口血,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些,只是浑身的血管从刺痒变成了抓心挠肺的刺痛,她擦去嘴角的血渍,故作轻松地支起身子站起来,对几位师兄灿然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终于吐出这口血了,刚才只不过是真气受阻,现在好啦……”

    其实并没有好……她能感觉道浑身的血液在被一滴滴的灼烧和针刺……这种感觉,和在太乙山灵修台上的火铜鼎上受刑都有堪一比了。

    程闻肃见到此情此景,确信练羽凰果然又是再耍花招。

    他两眼聚着愤怒的光,他将带火的青剑默默地撤回,调转剑锋,裹着凌厉杀气凌空刺向了风芷凌的咽喉。

    也是在这个时候,澜渊挥动着带火的潜龙剑终于刺在了实体上,韩深低呼一声,被迫现了形。

    然而澜渊余光瞥见了飞向风芷凌的青剑,本来他同时应对几个对手并没有什么难的,可那命悬一线的人是他最心爱之人,未免分了心,那潜龙剑下的韩深竟想趁机再次脱逃。

    澜渊忙镇定心神,一手用真气将风芷凌推开,让她避开了程闻肃的一剑,一手运气让潜龙剑将韩深死死钉住。

    风芷凌摇晃着站稳,澜台澜真等人走过去扶住了她。

    韩深一时动弹不得,跌落在地,躬身屈伏在地上。

    寒尸蛊再可怕,韩深的隐身移形之术再好,也改变不了韩深修为根基薄弱的事实。

    除非一直隐匿起来暗中下毒,永远不暴露自己,只要他人不出现,就很难伤得了他,也无人奈他何。

    可是一旦他的行迹暴露,比他修为高的人,还是能轻易将他制服。

    韩深从北域万蛊城回到中原之地,以为有了寒尸蛊和隐身移形之术,就可以横行无忌,叫人忌惮害怕。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将仙门魔界通通都拿捏在手里,从此扬眉吐气,做一回人人畏惧的人上之人。

    压抑太久,一旦得到震慑他人的本事,就自信过了头。

    程闻肃一剑刺空哪肯罢休,干脆明目张胆地跃身向前握住了青剑,脚底腾空飞身刺向风芷凌。

    他彻底明白了澜渊无论如何也不会亲手杀这个小妖女,便一心只想亲手结果了她。

    “叮当”一声,是澜真的佩剑与青剑相撞的声音。

    “澜真!你一向善恶分明,最识大体,如今也要被这小妖女迷惑,是非不分了吗?”程闻肃怒道,语气里尽是失望。

    澜真不急不躁,冷冷静静地说道:“程师兄,司徒掌门怨恨我们风师妹,想杀她报仇,我可以理解,因为练明煊曾经杀死了司徒掌门的师父和两位师兄。可风师妹与阊吴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练明煊和凌珑也不曾杀过阊吴门的人,您对风师妹为何有如此大的怨恨?您口口声声说替太乙弟子报仇,可我们太乙弟子自己都没有说话,您却比我们还要愤慨。要怎么处理风师妹的事情,您怎么着也得问问我们太乙弟子的意见吧?毕竟您是外人。”

    “若是说是为了整个仙盟来惩罚她,可今日这么多掌门都在这里,您都未曾询问过任何一位的意见,就自顾自的逼迫我们掌门师兄杀风师妹,现在又暗自偷袭。恕我直言,您的行为似乎有损阊吴门往日温容谦谨的风范,有损仙门弟子应有的德行。”

    澜渊作为仙盟之首,有些话不便随意直言。

    可澜真没有一门之长身份的桎梏,且他平时谨言慎行,在仙门之中也颇有几分声誉,由他来说这一番话,是再好不过的。

    此番话一出,既对司徒非冲天的怨愤意有所指,又对程闻肃所作所为之过分表示了不可容忍,更暗示程闻肃作为阊吴门弟子如此逾矩是否是阊吴门纵容所致。

    可程闻肃并没有理会他这一番道理,似乎要把自己强硬的态度一贯到底,仍一心要杀风芷凌,他道:“正是因为你们个个被练羽凰蒙骗,糊涂至斯,我才更要来好好管管!太乙门绝对不可断送在这妖女手中!”

    “为什么程闻肃句句不离太乙门……”风芷凌不解地想。

    “闻肃,不可如此!今日你为何如此顽执!”傅一舟道。

    程闻肃无视无闻,话音一落就运足了十分的真气,那把看似普通的青剑突然像是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在他掌中螺旋似的旋转起来,由慢至快,像飞个速转动的陀螺,最后快的只见一圈青色的剑影。

    程闻肃脚底踩着莲花步,掌中御着炫丽莫测的长剑,那身姿竟带出一股飘然若仙的气势来,与澜渊刚才御剑的招法竟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看似轻盈华丽剑招,却蕴藏着夺命的杀机,剑锋未至,直指的剑气已经令人不寒而栗。

    台真久秋四人均拦在了程闻肃面前,程闻肃大喊一声:“你们四个让开!澜台,连你也如此!澜久,澜秋,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刚才韩深明明已经承认了,许多事情根本是他做的,风师妹也是受害者,程师兄难道没有听见吗?!不明是非的人,难道不是程师兄你!”澜台说道。

    程闻肃剑影未停,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只好迎剑而上,纷纷祭出佩剑。

    “你们四个让开。”澜渊的逸尘剑应声飞出,与青剑打斗纠缠在一起,竟像是双生似的,招式是那么的相似“因为他根本不是程闻肃。”

    “没有想到师父的十位亲传弟子,还有一位尚在人世。只是你为何要隐瞒身份,不回太乙门?”

    “那日在寒武洞中刺杀风师妹的,是你吧?澜其。”

    【*作者注:男女幼童四十九俱尸体的首次出现,见44章。】

第八十八章 红枫

    此话一出,整个望云台都震惊了。

    “澜……澜其?”澜台瞪着眼,举着长剑的手不自觉地缓缓放了下去。

    澜真表情不多的脸色闪过一丝讶异,澜久和澜秋都低呼了一声“澜其师兄”,风芷凌此刻嗓子里正涌上一股腥味,却被这消息惊得给生生咽了下去。

    “寒武洞中刺杀我的人,是……澜其师兄?难怪……只有他是那么的熟悉大师兄的形态语气,那么熟悉太乙门寒武洞的机关,进出自如……所以,他是为了师父师兄师姐报仇,才……”风芷凌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恨他。

    今天,望云台上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能让人惊掉下巴。

    阊吴门傅一舟道:“澜其?息掌门十大亲传弟子中的老三?”

    祁山派陆缙山道:“他是澜其?莫非他也懂易容术?”

    宿山派庄纪酉道:“我的天。怎么现在每个门派的独门绝技竟变得如此普及大众了?在场的各位,你们谁可会我宿山派绝技的,不如也出来展示展示吧。”

    夷山派汤正溪道:“澜其不是早就在两年前就死了?难道,他是诈死,想要夺取太乙掌门之位?”旁边的二弟子姚必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长雪门司徒非先是惊的说不出话,缓了半刻才道:“哈哈,看来连太乙门自己人都看不下去贺澜渊的行径了!澜其曾经可是息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如今是来替息掌门清理师门的罢!”

    苏沐尘淡漠地看了一眼,别过脸去,又看了看倒地的女弟子阿茵,她僵化的面积已经扩散到脖颈处了,冻僵之处冒着丝丝寒气,旁边两个师姐守着她,想替她封住穴道减缓发作,却于事无补。

    昆山门葛崇道:“司徒非,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你一道召仙令把大家召集在此,害这么多弟子中了没有解药的寒尸蛊,你说,韩深是不是你放消息引过来的?”

    “屁话!韩深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韩深他会梅花钉,你要怀疑也当怀疑苏掌门!”司徒道。

    “司徒掌门,你说话小心些。”苏沐尘眼神如刀,刺向了司徒非。

    卜梦观主陈素机眼神空灵的望着澜渊和澜其二人,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她没有带弟子过来,只身一人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从头到尾都静默地像是不存在。

    澜其低低地笑了一声,对澜渊道:“你还不傻。”

    澜渊道:“三师弟,你没有死,你不知道大师兄多开心。可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澜其道:“我不是你的三师弟!澜渊,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现在还要坚持维护她吗?”

    澜渊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太乙门说好不好?”

    澜其道:“别逃避,回答我!”

    澜渊垂目,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皮,无奈地劝道:“风师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别废话了,看剑!”

    “三师弟!”澜渊被迫用逸尘剑的剑柄抵挡澜其的剑招,因为不忍下重手,因此被逼得连连后退。

    澜其见澜渊没有全力应对,便要转移剑锋刺向风芷凌。

    “你们四个,带着风师妹走开!”澜渊道。

    几人应声,澜台过去扶着风芷凌带着她往望云台旁侧的云梯走去。

    澜其看着几人要离去的背影,飞出了自己的青剑夺命似的刺向澜渊,而自己抽身一跃,右手掌心聚集了一道凌厉的真气,就要往风芷凌的后心打过去。

    风芷凌闻风警觉地回头,她见澜其的掌风闪电似的逼近,澜台、澜真、澜久、澜秋也都紧跟着回头,快速迈步挡在她身后,此时的风芷凌却突然用余光瞥见了更可怕的一幕韩深突然抬起了头,阴鬼地咧起了嘴角,双手掷出了六颗珍珠大小的透明色的弹丸,向他们几个人打来!

    那弹丸是冰的颜色,风芷凌虽看不清楚弹丸的实体,但是通过对弹丸划破空气带动的风流,她能准确判断出弹丸的大小、位置和速度,那弹丸快如魅影,眨眼就要分别打向她和澜台、澜真、澜久、澜秋以及攻向她的澜其!

    澜其正一门心思取风芷凌的命,澜台、澜真、澜久、澜秋正在迎战澜其,澜渊正几招挑开了澜其的青剑,当他们他们看到韩深的动作时,已然来不及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风芷凌飞快解了腰间的七绝绫,转身挥了出去,七绝绫挡在了澜台、澜真、澜久、澜秋以及一丈外的澜其身侧,将那魅影般的弹丸当空挡了下来!

    然而,七绝绫的长度终究有限,堪堪只够挡住那五人的危险,风芷凌却暴露在外,待她回过神来侧身躲避弹丸之时,已然来不及,左肩处还是被弹丸打中了。

    “唔。”她轻轻哼了一声。

    那弹丸打中时是有点痛,不过很快便不痛了。她用手摸了摸,发现弹丸进入皮肉之后,竟消失了,如同水一样化在了血肉之中,只留下了一个滴血的窟窿。

    澜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御起逸尘剑狠狠地朝韩深胸.口刺了过去,又将本来就插在韩深身上的潜龙剑拔.出,再刺重重插.进去,插.得极深极重,仿佛要把他这个人切做两半才肯罢休。

    澜台、澜真、澜久、澜秋、澜其五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全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瞪向韩深,他那阴鬼的笑还挂在脸上没有消失;又马上回头看着风芷凌。

    风芷凌揉了揉左肩中弹丸之处,朝着远处的澜渊挤出一个笑,然后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澜台、澜真、澜久、澜秋疯似的冲过去扶她,没有让她砸在地上。

    澜久艰难地说道:“风师妹,你……为什么?”

    澜真迅速地封住风芷凌左肩附近的穴道。

    澜其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一心要杀的人,竟然救了他?

    他一心要杀的人,为了救她,竟牺牲了自己?

    不,不会。一定是她的阴谋!她和韩深是一伙的,韩深不可能杀她!

    刚才的弹丸,不是韩深打中那十几个仙门弟子的寒尸蛊,一定不是!

    澜渊已经来到风芷凌身边,右手环抱着她,左手轻轻抚过她中弹丸的血窟窿处,却迟迟不敢触碰那个伤口,他低声轻唤着:“凌儿……”

    “我没事,大师兄,”风芷凌咧嘴笑着,“一点都不痛。放心啊,我从小吃了无数种神乌鼎炼制的毒药,早就百毒不侵,没有什么毒可以伤得了我的……”

    “……澜久师兄,”她慢慢扭头看着澜久,“对不起……澜音师姐虽然不是我亲手害死的,但是……我知道你很喜欢她的对吧?她知道的,澜音师姐一直知道的呢……她其实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呢。”

    “……澜真师兄,你别总板着一副臭脸好不好?笑一笑嘛。尤其是当着白荷妹妹的面……她很喜欢和你一起玩呢。”

    白荷是卜梦观陈素机的小弟子,年岁与风芷凌差不多,生辰只晚了风芷凌三天,但是她总不愿意叫风芷凌师姐,而风芷凌却总喜欢叫她白荷妹妹,就因她自己是太乙山最小的,就特别高兴有一个师妹。

    “……澜台师兄,澜秋师兄……谢谢你们……又回到你们身边了,真好。”

    虽然澜真已经尝试封住风芷凌左肩附近的穴道,可是,她的左手臂,依然开始慢慢寒冷僵化了。

    澜渊尝试封住她左肩的全部经脉,然而片刻后,他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封穴毫无用处,她寒冷僵化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大……

    他绝望地将风芷凌紧紧搂在怀里,可是又忌惮地松了松手臂他害怕把风芷凌的手臂折断。

    “风师妹……!”澜真手一碰到她的手指,就触到寒冰似的收回了手,他眼眶竟似红了。

    风芷凌左手臂冒出了冷冷的寒气,然后是胸前、右手臂、腹部……她刚才冒出的那可怖的血色密网,适才已经蔓延到锁骨,此时没有再扩散,似乎都被这寒尸蛊给冻住了。

    风芷凌曾经在天隐阁随蓝城奕修习过外丹术,了解了世界上大部分的丹毒,便对毒.药什么的不再那么忌惮。后来又知道自己竟对神乌鼎的毒免疫,就更不把任何毒.药当回事了。

    她心想这天底下有什么毒能甚过神乌鼎练就的毒?又有什么丹毒是蓝城奕都未曾听过的?

    所以刚才身上出现血色密网时,她猜到可能是中毒了,但没有太放在心上,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寒尸蛊虽然可怕,或许,打在身上也不一定就会死?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她选择拿自己的性命冒了这个险。

    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哪怕是澜其那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三师兄啊。

    虽然三师兄对自己有误会,想取她性命……可其实,澜其也不全是冤枉了自己。

    她终究还是太天真。

    寒尸蛊乃是北域极寒之地万蛊城所诞之物,万蛊城之所以绝少有人敢踏足,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寒尸蛊的存在。

    中原之地与北域绝少往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寒尸蛊,更没有人知道寒尸蛊到底是由什么东西炼制而成,只知道,它根本不是普通的毒,而是一种比毒.药还可怕的蛊。

    “凌儿,凌儿……”澜渊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恐慌,他风芷凌轻轻放倒在地上,伸出双手掌心分别贴在她的手心手背,快而轻的揉搓着,希望这样可以给她带来一点点温度,抵消住哪怕一丝丝蚀骨的寒气。

    搓完右手,又搓左手;搓完手臂,又搓锁骨、腹部。

    澜渊双手不停的搓着,嘴里不断地喊着:“凌儿……”

    澜渊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

    那十几个仙门弟子,已经有七八个没了生息,他们的师兄弟也在悲切的呼唤与低泣。

    澜渊终于停了下来,他的眼眶红的有些可怕,似乎要滴出血来。

    乌云逐渐散去,微风乍起,红色的枫叶在空中飘舞,有两片落在了风芷凌的身上。

    “枫叶……好美。大师兄,你记得吗?在飞来瀑旁边,有成片的红枫树。你很喜欢在那里练剑,而我,就喜欢悄悄躲在枫树后偷看。”

    “可是看了那么多遍,大师兄的剑法,我从来就没有记住。”

    澜渊坐在地上,轻轻搂起风芷凌半身依偎在自己怀里,眼里泛着光,努力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你光顾着看大师兄了,对不对?”

    风芷凌的两条手臂已经全部变成青灰色,冒着极其阴冷的白色寒气,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双臂的知觉。

    慢慢地,从胸腹往下,都开始渐渐地失去知觉。

    “澜台师兄、澜真师兄、澜久师兄、澜秋师兄……澜其师兄。”风芷凌唤着这些从小宠过她、戏弄过她、陪过她、教导过她的这些最亲爱的师兄们,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她这两年来最耿耿于怀的话:“我是太乙门的罪人,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所有太乙门弟子……不过幸好,我很快就要去亲自向他们赔罪啦。我好想师父啊,好想澜音师姐、澜昊师兄、澜可师兄、澜谨师兄……希望他们可以、可以原谅我……”

    “风师妹!你不要死,澜久师兄还没有原谅你,你不可以死……”澜久早已泪流满面。

    “我想,看一眼红枫叶,好吗?”风芷凌微笑着说道。

    澜渊从她身上拾起一片枫叶,送到她的眼前。

    “看不清楚呢,再近点……”她用微弱的声音撒娇似的说道。

    澜渊将枫叶离她的眼睛更近了些,比巴掌还要大的树叶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睛在嫣红的枫叶之下轻轻地眨了眨,缓缓地闭上了。

第八十九章 不瞑目

    “师父,师叔特地传信给您,您真的不去望云台看看?”镜秋看着丹炉熊熊的火,又看着认真查看丹炉的蓝城奕,问道。

    “为什么要去?”蓝城奕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说道。

    “师父,您既然如此担心澜汐,就应该去看看,否则心神不宁的,也……”镜秋讷讷地说着。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担心澜汐了?”蓝城奕偏过头,不解地问道。

    “啊?这还用看吗师父?”这回换镜秋不解了。

    “师父,这个丹药您都练了三遍了。”站在药柜前配药的泊烟说道。

    柔夷坐在炼丹房的椅子上,一眼不离地看着蓝城奕,她示意泊烟镜秋闭嘴:“你们两个老在这里唠唠叨叨,自然让师父分心。快滚出去。”

    泊烟、镜秋自然是怕这个师姐的,两人立即出了炼丹房。

    蓝城奕随意地笑了笑,他盖上丹炉的盖子,看着冒着烟雾的三个小圆孔,突然想起了风芷凌不小心炸掉炼丹炉、把自己弄的一身乌黑的画面。

    他又无意识地笑了笑。

    那一日,他将风芷凌从灵修台的火铜鼎上救下来时,看见她受的那些苦,心竟似被人狠狠抽了几十鞭似的疼。

    她后来说什么来着?

    “您救过我,又是我长辈,我该对您敬重一些才是……”

    “我和我娘不一样。……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也请蓝仙师,不要再将我和她,混为一谈。”

    ……她,是风芷凌,不管怎么样,她有她的大师兄澜渊周全照顾。

    ……她是练羽凰,凌霄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外甥女被人伤害。

    她不是凌珑。

    蓝城奕摇了摇头,自己嗤笑了自己两声。

    望云台上,澜渊将手中的枫叶从风芷凌眼前挪开。

    澜其冲了过去,用手探了探风芷凌冒着森森寒气的四肢,难以置信地摇头。

    他准备用手去探风芷凌的气息,却被澜真一把抓住。

    “澜其师兄。”澜真的声音冷冷地,也像是被寒冰浸透,“你为什么非要杀死风师妹不可?到底是谁指使了你?”

    澜真说话时看了一眼傅一舟,傅一舟一脸茫然。

    澜其一愣。他缩回手,道:“她……联合凌霄,杀了太乙门几百弟子,又……”

    “谁给你说的,风师妹与凌霄联手了?”澜真逼问。

    澜其顿了顿,开始解释道:“三年前,她就和凌霄暗中联系上了。是她向凌霄透露了太乙门的情况,和凌霄里应外合,害了太乙门……”

    “你还记得,两年多前,她与我们几人一起下山调查噬魂族失踪的事情吧?她是故意被噬魂族附身的,就是为了让师父替她疗伤。她早就从凌霄口中知道了自己体内有魔丹,算准了师父定会被噬魂族和魔丹的双重反噬受重伤。这样一来,师父就会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兄,而她,早就知道大师兄对她的情谊,大师兄为了她,自然会替她压制体内的魔丹。”

    “大师兄护她心切,请求卜梦观主一起替风师……替她压制魔丹,陈观主经不住大师兄苦苦相求,便答应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大师兄和陈观主都受了重伤,凌霄趁机攻入太乙山,她又恰好在那天‘魔丹失控’,杀死了太乙山的所有人。”

    澜真看着澜其,发现他不像是说假话,也就是说,澜其是真的认为,风芷凌与凌霄里应外合,试图灭太乙门。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澜真问道。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澜其道。

    “如果风师妹真的想杀太乙门的人,她为什么要连在场的魔界弟子全都杀死?”澜真问道。

    “对于她与凌霄而言,替魔界报仇,牺牲几百个魔界弟子算什么?那你告诉我,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何在场的凌霄和那个地魔使却好好地活着?”澜其道。

    “澜其师兄,”澜真道,“那为什么掌门师兄也好好的活着?为什么风师妹不顾性命取出自己的魔丹救了掌门师兄?若不是蓝城奕突然赶到,风师妹早就死了。难不成你认为,蓝城奕也是她的同伙吗?你应该知道在昆山,凌霄差点灭了昆山门、杀了蓝城奕的事吧?”

    澜其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她只是太善良了。”澜真道,“所以,她才会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身边的人受一点点伤害。她认为自己害死了那么多师兄,这两年来一定没有一日心安,每日都被良心折磨。对于她而言,凌霄救过她,是她的亲人,所以她才不得已去维护他,可她从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凌霄要攻打仙盟大会,拼命逃出来报信给我们;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所以甘愿被绑在火铜鼎上受刑。她在寒武洞中以为被掌门师兄刺了三剑,却未曾怨恨,她为了化解仙魔之间的恩怨,不再连累他人,宁愿自己承担下所有的罪名,成为众矢之的。”

    “……澜其师兄,哪怕你想杀她,她都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不曾恨你。她依然可以为了救你,救我们,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像当年救掌门师兄一样。”

    “若是她真的要报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若是她真的要报仇,刚才她冲破真气封印救凌霄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杀你?”

    澜真的话字字句句烙在一旁澜台、澜久、澜秋心里。

    澜渊只是静静地将枫叶放在风芷凌胸口,专注地看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轻轻将她放平在地上,像是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她和韩深是一伙的……他们串通好的……”澜其拎起青剑,冲到韩深面前,剑尖指着他鼻梁,自我催眠似的厉声质问道:“韩深!你和风,你和那妖女早就串通好的对不对?她根本没有中寒尸蛊,对不对?”

    “哈。”韩深喉咙发出一声阴冷地嗤笑,“是啊。你说的对,我和练羽凰,就是一伙的!哈哈哈……”

    澜其闻言,眼里闪过庆幸地光,回头对澜真他们说道:“你看,澜真,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和妖女根本就是联起手来欺骗你们的!妖女根本没有……唔!”

    澜其说完,突然身子向后一躬,左手捂住了腹部。

    是寒尸蛊。

    韩深趁他失神之际,打了一颗透明的寒尸蛊在他腹部正中。

    “你……”澜其不可置信地回头,一剑划过了韩深的脖颈。

    韩深的脖子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却依然滴血未流,只不过这一回,他终于倒地,面上带着阴鬼的笑,睁着突兀的眼珠子凝望着乌墨色的夜空,再也不能动了。

    澜其离韩深太近,纵然澜渊、澜台、澜真等人想要救他,却是鞭长莫及。

    澜其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个太乙门曾经几乎与澜渊齐名的太乙弟子,终于在望云台上,再次靠近了死亡。

    “澜其师兄……”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几人均走了过去,半跪在澜其身边。

    澜渊也走到澜其身边,俯视着他。

    “大师兄……她真的、真的是凶手……要杀了她,为师父,为师兄弟们报仇……”

    “她不是为了救我,不是的……”他睁着双眼努力地摇头,仿佛只要他不相信,事实就会改变。

    临死之前,澜其依然选择,坚信自己的认定的真相。

    望云台上的众仙门都散去了,韩深的尸体也被人清理走。

    只留下太乙门的一行人。

    朱红的枫叶渐渐铺满了望云台。

    风停了,乌云散了,一弯细月从云中探出,银光洒在了躺在望云台上的两个人身体上。

    “将澜其带回太乙山,好生安葬。”澜渊用手阖上了澜其的双眼,对澜台四人说道。

    “掌门师兄,你……”澜台担忧地问道。

    他感觉澜渊似乎有一点怪,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陈观主曾经跟我说,我和风师妹此生,有情无缘,恐难善终。”澜渊跪在风芷凌旁边,不知道是对谁说道,“我以为,她大概会离开太乙山,在魔界度过一生,从此与我仙魔相隔,此生不复往来。”

    “……我宁愿是如此……”

    澜渊说完,闭上了双眼。

    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失去她了。

    原来是这种失去。

    望云台太高了,留下的几个人,都觉得寒意分外侵人。

    四个人站在澜渊后面,谁也没有走。

    此时若是有人说,可以用他们任何一个人命换回他们的风师妹一命,他们一定都会奋不顾身。

    “她还没有死,你们就都开始祭拜了吗?是不是太早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西北面的云梯上传来,一身墨绿色长衫的蓝城奕走上了望云台,远远地望着那几个绝望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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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女尊介绍:
十二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从得知身世的那一刻开始,她带着无形的枷锁,一步步挣扎反抗
最终,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推向深渊的边缘
往前一步,有人会为她落泪
往后回头,却有人会为她而死
三界之中,正道何处来寻?
向死而生的路上,
魔界女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界女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界女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