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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慢走     修妖狂途txt下载     修妖狂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国师驾到

    凌鹭这人虽冷冰冰,但是谁对他好他都知道,玉兰估计也知道这点,殷童便吃准她在乎凌鹭。

    果然,她柳眉一挑,有些犹豫,好半天才一脸不情愿,“哼,这次就饶了她,不过你就别想起来了,替着她的份儿继续给本郡主跪着!”

    看着小青被拖去饮水休息,殷童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跪着也是快乐的。

    火辣辣的烈日在殷童的脑袋上盘旋,她的汗也慢慢被逼了出来,但却一声不吭。

    殷童可不想小青再被拖回来陪自己了,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反正殷童的膝盖只觉得是又疼又酸,也不知道有没有淤青。

    终于,她听到后头太监一个个高亢的尖嗓子大喊:“皇上驾到!二皇子驾到!国师驾到!”

    起初听到是凌鹭来了,才知道原来他那么久不来救命,是跟着皇帝一起去办事了。

    看着玉兰眼底泛着期望的光芒,想着自己跪了那么久,等会还要被她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的,那自己也太亏了。

    于是趁着她匆忙下阶梯从自己身边略过时,殷童便装着晕过去,只是没把握力度,脑袋磕在地上,疼得殷童直咧嘴。

    她只听得二皇子驾到,却忘了去听后头那句国师驾到,以至于满心期待凌鹭来拉自己,自己就能顺便演一出苦肉计抢得主权。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殷童暗自偷笑,还以为会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结果一缕竹叶般的清香窜进她的鼻息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圈住,下一秒她便被打横抱起。

    殷童吓得连忙睁开眼,果然是顾君酌那张俊俏的脸!

    她呆愣楞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

    顾君酌一脸着急的样子,他薄唇轻启,一直唤着她的名字。

    殷童本能地用手一抹,发现居然是满手的血,这才知道刚刚磕在地上太用力,把头都划破了。

    她的余光能看见皇帝被玉兰缠着,凌鹭则一脸冰冷地在旁边听。

    顾君酌今日一席青衣,一头墨发被一根细绳束着,头上戴着一顶绣着竹叶的小帽,小帽两旁系着两根墨色的细绳。他腰间泛着白光的玉佩冰凉入骨,即使殷童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凉意。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君酌浓眉紧皱,“为师若不来,任由你闯祸,任由你被人欺负?!”

    说罢,他略微怒意地瞪着玉兰。

    而这次,皇帝出奇地没有偏袒玉兰郡主,他反倒呵斥着:“身为郡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快拜见国师!”

    玉兰愣了,殷童也愣了,玉兰大概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骂,殷童却疑惑,她那一身清闲,两袖清风,只是白启山一个隐居士人的师傅,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被苍幽国皇帝待为上宾的国师了?!

    直到进了宣室殿,她还是懵懵懂懂。

    虽然多次用眼神向顾君酌求答案,他却只是不断拍了拍殷童的手安慰着,更是让皇帝宣了御医给殷童包扎头上的伤口。

    玉兰本来该是兴师问罪的那一个,结果因为顾君酌这个国师的到来,全部都变了。

    此刻,她倒反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的泪痕实在我见犹怜。

    凌鹭坐在殷童和顾君酌的对面,他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殷童不想去猜,刚刚磕了头,等坐下去才开始觉得不舒服。

    顾君酌冷冷瞥了皇帝一眼,“陛下,我想,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这……”皇帝难得慌了,他擦了擦汗不知如何是好。

    殷童觉得有些神奇,想不到她的师傅这么厉害?她一直好奇师傅在白启山安顿之前到底是谁,又发生过经历过什么事,感情他的真实身份是苍幽国的国师?

    貌似这国师的身份还让皇帝忌惮三分呢!

    殷童有些自豪,毕竟是自己的师傅!

    难怪顾君酌几天都不来找她,是她低估他的本事了,人家正恢复身份光明正大地回来逮自己呢!

    可是,按理说顾君酌隐居多时忽然下山,这皇帝怎么一句叙旧客套话都没有?

    这让她又心生疑惑,可是眼下不容她多想,况且,她也不想知道。

    反正现在她不会被玉兰欺负就行了!

    殷童想的更多是如何跑路,下山容易回去难,顾君酌纵然是个国师,他要强行带自己回去,那也不行,大不了拼死抵抗!

    她脑瓜子滴溜溜转,殊不知其他人却是各怀心思。

    玉兰正想大喊冤枉,便被顾君酌冷喝:“这女子不知礼数,竟敢伤我徒儿,什么郡主,不当也罢!”

    一句话,就把玉兰打入地狱,殷童倒吸凉气,顾君酌果然最是护短,这便轻轻松松扭转了乾坤。

    “不,不要!”玉兰吓得脸色苍白,“皇上!玉兰知错了,但玉兰不是故意冲撞国师,是,是她!”

    玉兰怕是恨死了殷童,她修长的手指指向殷童,抖着嘴唇歇斯底里。

    “分明是她自己倒下去不小心伤了,不怪我!皇上,我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她却当着下人的面打我,您要为玉兰做主啊!”

    殷童只觉得好笑,欺软怕硬的女人,真是讨厌死了!

    她连忙捂着脑袋往顾君酌身上靠,“哎哟师傅,童儿刚刚跪的脚好酸,还有小青,她也被郡主打了,我一想起来头就好痛!”

    这惺惺作态的样子连她自己都受不了,顾君酌又怎会不知道,她似乎听到他的笑声,其他人却只看到他脸上的冷漠。

    “皇帝陛下,我初来乍到便得到这种待遇吗?只怕国宗门不会善罢甘休!”

    殷童不知道什么国宗门,但皇帝听到这句话却被吓得不轻,连忙骂着玉兰:“国师说得不错,玉兰,你身为郡主如此作为,真是令朕失望,还不快向国师的徒儿赔不是?!”

    玉兰委屈巴巴的,她一双美目瞪着殷童,泪水哗啦啦流跟不要钱似得。

    “对不起……”

    玉兰知道顾君酌是只怕连皇帝都要让的身份,所以也只好委曲求全,殷童以为会因此作罢,所以颇为头疼,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用更不好的方法对付自己。

第十八章:护短

    可殷童想多了,她的好好师傅可根本没打算放过玉兰!

    只见顾君酌扯了一个笑容,“算了吧,这道歉还是免了,这种女子留着也是祸害,何必呢?郡主可以再封,留着这人继续祸害苍幽国皇宫圣地,实在不妥,别带来煞气才好。”

    皇帝这下头都大了,他为玉兰求情,“这,国师啊,玉兰年纪小不懂事,再说了,她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的徒弟,不然只怕不会如此的。”

    玉兰一听到要辞了她的封号,吓得再不敢造次,她连忙在地上磕头,“玉兰不敢了,玉兰真的不敢了,求国师饶过玉兰吧。”

    见顾君酌不为所动,她又打算去求殷童,却被顾君酌挥挥袖子用一道白光击退。

    这一下子只怕要命,玉兰肌肤白皙,头三两下就磕得冒血,又被狠狠打了一下,嘴角也泛了红,倒地不起。

    顾君酌又补了一句,“方才害我徒儿磕破了头,一来二往的便也抵掉了。”他指的是玉兰脑袋此刻正冒着血这件事。

    玉兰顾不得疼痛,只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凌鹭身上,她慢慢爬过去,扯着凌鹭有气无力地说:“二皇子,殿下,求求你救救玉兰吧,玉兰,玉兰是你未来的妻子啊!”

    她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凌鹭刷的站起来,“父皇,怎么说玉兰也是儿臣的未婚妻,到底跟儿臣有牵扯。”

    殷童想不到凌鹭居然会为玉兰求情,难道他真的喜欢玉兰,平日里厌恶的样子都是装的?

    玉兰眼底也是泛起希望的光芒,但想不到凌鹭下一句却说:“要废了她的话,还是先把她与儿臣的婚约作废吧,儿臣不想与此等毒妇有瓜葛,她更不配成为父皇的儿媳。”

    殷童一听这话,差点没喷出来,心想:老天爷哟,凌鹭啊凌鹭,想不到你这狠劲更厉害!

    她憋着笑,倒是惹了旁边的顾君酌侧目眯眼,去看凌鹭的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玉兰脑中混乱,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苍幽国的皇帝看她这个样子,顿时也一脸烦躁,只得无可奈何地挥挥手。

    “传朕旨意,废去玉兰的郡主之位,贬为庶民,择日起搬离皇宫,另,废除其与二皇子婚约,另则良人!”

    很快,侍卫三两下把玉兰拖了下去。

    殷童其实有些同情她,但她没觉得哪里错了,是这个郡主成天无理取闹,心肠恶毒再先,若不是顾君酌及时赶到,死的一定会是自己,所以殷童才不会救她呢。

    毕竟她殷童自认不是大善之人。

    她被凌鹭的毒舌弄得偷笑好久,顾君酌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掐了她好几下才作罢。

    现在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顾君酌的徒弟,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把她当成一个奴婢来看待了。

    顾君酌不让她待在凌鹭身边,硬是让自己和他住在一起。

    一进门,顾君酌冷冷地看着她,“跪下!”

    想不到这次竟让她下跪,殷童浑身抖了抖,看他脸色十分不好,连忙跪了下来。

    “殷童,你可知为何让你如此?”

    她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烟,“师傅,若不是你一直不信任我,猜疑我,我又何苦这样?”

    为什么顾君酌只知道骂她呢?他就不能站在她的立场想一想吗?

    殷童一瞬间只觉得委屈,眼里直泛酸气。

    顾君酌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终是拉着她入怀。

    “童儿,为师到底要怎么做才行?你可知道,当日看你就那样义无反顾和凌鹭走了,为师有多难过,童儿,你这只坏狐狸,怎么忍心弃我而去?”

    一听这话,殷童抬眼就看到顾君酌眼眸里的悲伤,便再也忍不住泪水,揪着他胸前的衣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师傅,我好想你,童儿好想你!你不要讨厌我,我求你了师傅,求你了!”

    顾君酌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脑袋,像小时候一样,殷童这才发现,原来至始至终自己都舍不得他,下山后没有一刻不惦记着这个男人,他怎么骂也好,袒护别人也罢,就凭他当年把自己抱回来,这份恩情,便足以令她对他彻底沦陷。

    顾君酌,他可知晓她的心?

    殷童紧紧抱住他,嗅着他独有的清香。

    她承认她是只贪婪的坏狐狸,她就是贪恋这个男人的一切一切,因为他是她的师傅,她最爱的师傅,他只能属于她一个人的!

    顾君酌把殷童抱到床上,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童儿,师傅错了,当日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既然你还不想回去,那师傅便陪你再逛逛?”

    殷童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师傅,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师傅何时欺骗过你?”他眸中柔情似水,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人的身影,话语更是宠溺万分。

    殷童一听,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这是她与顾君酌冷战多日以来,她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

    她喜欢看着顾君酌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笑,好似他的眼里一直只有她一样。

    “对了师傅,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什么国师啊?”

    “要不是为了进来寻你,为师是断不会再牵扯红尘,本来隐居便打算一辈子了,不过既然已经破了原则,那便告诉你吧。”

    她才知道,顾君酌原来是国宗门的师尊,后来一切都安定后便选择了隐居,此番为了进宫寻她,才不得已又动用了国宗门的关系。

    殷童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觉得顾君酌好像不止厉害那么一点点,好奇心大起。

    “师傅,那国宗门很厉害吗?”

    顾君酌笑了笑,“为师也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厉害的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师傅果然要面子,就算不厉害,他身为国宗门师尊,只怕也是不好诋毁吧。

    既然他是自己的师傅,那自己岂不是国宗门师尊的大弟子?

    想到这里,殷童便得意起来。

    顾君酌来了,殷童自然不可能回去妖族那里寻自己的父母了,此事只得先耽搁下来。

    “师傅,不如带我回国宗门看看吧?”

第十九章:何为妖魔?

    她提出了这个要求,本以为顾君酌不同意,谁知他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为师正有此意,此次出来,相信国宗门的人已经得了消息,正好带你回去行了仪式,正式拜入国宗门下,这样你才能圆满地成为为师的徒弟。”

    于是,殷童与顾君酌没待多久,便告别苍幽国的皇帝和凌鹭,打算正式启程。

    临走前,凌鹭忽然拉住她。

    “殷童,你这一去,要多久?”

    她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看师傅怎么安排吧。”

    凌鹭不知道为什么,脸有些发红,“殷童,等你回来,便来寻我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殷童笑了笑,突然握住凌鹭的手。

    “殷童?”他愣了几分,耳根子更加烫了。

    “凌鹭,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高兴,我不会忘了你的!”

    殷童又转头去抱住小青,“小青,我也会想你的!”

    看着小青哭得跟个泪人似得,殷童还是狠心转身,跟上顾君酌的步伐,然而她未曾看到凌鹭眼中泛出的情意。

    顾君酌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凌鹭,直到殷童把他拽回来并催促他启程,他才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袖珍的剑,一旦用力向空中抛去,剑便伸缩着变得庞大起来。

    她与他一并跳到剑上,他指尖跳跃着白光,不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二人脚下的剑便开始抖动。

    不一会儿便把两人带到空中飞翔。

    殷童贼兮兮地趁机环住顾君酌的腰身,笑眯眯地说:“师傅,这是什么啊?”

    “此乃御剑之术,比乘风之术还要快些。”他若有所指地讽了她当日学乘风之术的坏心思。

    这话一听,殷童惊得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就是因为乘风之术能够日行千里,殷童才学了它,想不到这御剑之术竟还要厉害。

    这个顾君酌,到底还藏了多少好东西没教给她?!

    殷童只觉得可惜,当初若不是匆忙,应该一并学了才对,以后在大陆上闯荡,有了这些,双管齐下一定很厉害!

    谁知就是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却听顾君酌说道:“为师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教了你乘风之术,早知道你当初在白启山上动的是下山的歪心思,别说御剑之术了,乘风之术你怕是一辈子都无缘。”

    这冷漠的话吓得殷童收了心思,她怎么忘了,自己的心思容易被顾君酌察觉。

    不过要动用到御剑之术,这国宗门也太远了点吧……

    好在国宗门路途虽遥远,但御剑之术的速度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二人不过用了半日,便到了。

    一路上,殷童和顾君酌看遍了山河之景,黄昏将至,日落西山,她远远看到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之上,是一座巨大的山峰,种满了花草树木,苍绿一片,配上挥挥洒洒的点点日光,宛若锦绣画卷,云卷云舒,缠绕千里。

    殷童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画面,顿时惊叹出声。

    “师傅,你快看,好漂亮!”

    她忍不住扯着顾君酌腰间的衣料,见殷童如此,顾君酌笑道:“童儿喜欢这里吗?”

    “当然!”她毫不犹豫点点头,“这里这么美,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样,师傅也喜欢吧!”

    顾君酌慢慢握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童儿喜欢,师傅自然也喜欢。”

    殷童一听便乐坏了,眉眼带笑,脑袋依偎在他的背后,又忍不住悄悄看他的侧脸。

    顾君酌生的真是好看……

    殷童觉得他的后背宽厚又温暖,让人极富安全感。

    “师傅,童儿真希望这样一辈子。”

    耳边是轻风微微作响,眼下是锦绣山河,身边是她最喜欢的师傅……

    顾君酌估计是没听见,他反问道:“什么?”

    “没,没什么。师傅,国宗门快到了没啊,我好饿。”

    殷童悄悄转移话题,果然,顾君酌没听见她的话,他指了指她刚刚看到的那座山头,“童儿看,那里就是国宗门。”

    “太好了!”她嘴上雀跃着,眼底却有些泛酸。

    她是盼着顾君酌听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想与他一辈子,一山一水一世人的想法,却又希望,他永远不要知晓的好……

    很快,他们降落在山上,顾君酌收起剑,带她又走了一段路。

    “师傅,国宗门有什么人吗?”

    “有很多人啊,算起来,很多是你的师伯师叔,你等会可要知晓礼数,这里不比白启山,国宗门有国宗门的规矩,你若待在里面,不守规矩胡乱调皮,师傅也保不得你,明白吗?”

    看着顾君酌明明容貌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对她语重心长,殷童笑道:“师傅,你到底几岁啊?”

    顾君酌被她这么一问,脸上一阵尴尬。

    “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

    “因为师傅你总是说一些很深奥的话,我都听不懂。”

    他牵起她的手,眼眸深邃得好似星辰大海,“听不懂的话,日后为师多说几次,童儿如此聪慧慢慢就会知晓了。”

    “师傅你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话是如此,她却赶忙牵紧他的手。

    顾君酌的手掌很大,上头有几个薄薄的茧,磨得殷童手心痒痒的,但她却觉得很舒服。

    难得他主动牵她,她可不能错失良机。

    要去到国宗门,须得走过一段千层石阶梯,殷童问顾君酌为什么不直接抵达国宗门大门口,非要专门停下来,受累爬这阶梯。

    说这话时,她早已气喘吁吁,可奇怪的是,顾君酌却仍旧云淡风轻,他牵着她的手,却只有她手心里都是汗,惹得她都特别不知所措,深怕他嫌弃。

    可他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也未曾放开她的手。

    殷童很高兴,他与她牵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却从未放开过自己的手,后来她问他,为什么不放开?

    他告诉她,因为他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丢失她,就像当时凌鹭带她去苍幽国皇宫一样,让他心生绝望……

    当然,这是后话。

    顾君酌解答了她的疑惑,他说道,国宗门设了巨大的能量结界,笼罩整个山头,纵然他是国宗门的师尊,也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这是为了防止邪魔闯入。

第二十章:师叔

    殷童想了想,问他,“师傅,何为邪魔?”

    殷童永远忘不了顾君酌那一刻的神情,他眼神坚定看着前方,额前一缕碎发微微垂下,挡住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可他给的回答,却让殷童深切感受到,他对邪魔的认知是如此的固执且憎恨……

    “童儿,你要记住,永不能与邪魔为伍,不然你会被世人世道所唾弃所不容,这世界,将再无你容身之处,若是堕落,便一辈子只能苟活于无尽的黑暗中,痛不欲生,害人害己。”

    “童儿,邪魔便是失去了一切希望和快乐的活物,一切阴暗的缺陷都能使他们快乐,他们杀人饮血无恶不作,这就是妖族魔族与人类世代不容的原因。”

    殷童一听,浑身血液仿佛要凝固,她看到了顾君酌的憎恶,那是正义所不容邪恶的极大厌弃。

    可是,她殷童,就是妖族的后人啊,可她并不像师傅说的,杀人饮血无恶不作啊。

    殷童的手慢慢变冷,可自己却没有察觉,只是哆嗦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师傅,为什么妖族也算,不是只有魔族才……”

    “童儿,你不懂,妖就是妖,不过是勉强修炼成人,他们纵然拥有了人的皮囊,可关键时刻,却最容易失控,妖不是人,他们不会真的如人类一般思考,他们连爱与被爱都不懂,这不是邪魔是什么?总之,人类与妖魔永不相容,纵然结合,也是怪胎。”

    殷童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头缓缓低下,是因为怕顾君酌看到自己眼眶里的泪。

    原来在他眼里妖族如此不堪,那他若知道她喜欢他,不!他若知晓,她是九尾狐族的后代,那……

    殷童再不敢想下去。

    顾君酌见她停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童儿?”

    殷童努力逼回泪水,再仰头,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但没再牵顾君酌的手。

    “没什么师傅,我们走吧。”

    顾君酌见她忽然如此,也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好吧童儿,你若是太累了就和为师说。”

    “没有的事,师傅快走吧!”

    那一刻,是殷童心底绝望的开端,原以为他只对魔族有意见,没想到在他眼里妖族也是半斤八两,他的眼神,让她害怕,她恐惧有一天他会这样望着她,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殷童终是在那天决定,定要拼死瞒住自己的身份,绝不能让顾君酌有一天与自己反目成仇!

    殷童和顾君酌直到夜色的黑暗代替了日落西山的点点光辉,才到了国宗门。

    一道高高的白色围墙中间,是一个用玄铁铸成的大门,门上边有一块深蓝色的牌匾,国宗门三个挥挥洒洒的大字出现在她的眼里。

    殷童不禁感叹顾君酌的厉害,这地方光是看着都能让人起鸡皮疙瘩,他却是这里的师尊,她仍然觉得如梦如幻。

    顾君酌挥挥袖子,一道白光自他掌心冲出,直奔大门,一个虚幻的顾字印在大门上,接着便如云烟轻飘飘散去。神奇的是,那道大铁门却被这个顾字冲开,缓缓挪动,出现了一道口子。

    “恭迎师尊!恭迎师尊!”……

    殷童看到大铁门后面,居然站着数百人,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十分骇人,她的心头忍不住一颤!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一根雕刻精致的梨花木拐杖。他的眉毛长到遮住了双眼,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和神情,却莫名的让人有些害怕。

    殷童这才真正意识到顾君酌这个国宗门师尊的重要性!而她居然是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徒弟,想来都是不真实的。

    顾君酌双手背后,风轻云淡的样子让殷她忍不住又心生敬佩,这都能不慌不乱?!

    只见那个老者朝他们走过来,他的拐杖随着他的行动一下一下敲在地上,沉重而有力,仿佛敲打在殷童的心头。

    她下意识缩在顾君酌身后,只伸出个脑袋来看。

    顾君酌宽大的衣袖正好挡住了她,殷童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师尊此番竟肯回来,实在难得,老朽携众位弟子已在此恭候师尊多时了。”

    说罢,老者本就有些驼的背还朝顾君酌弯了弯。

    顾君酌伸手扶了扶他,只道了声免礼。

    一路上,他们被许多人簇拥着,殷她看到了国宗门的辉煌之处,宛若书上描绘的仙宫,鸟雀环绕,一片祥和,光是这伫立在半空中用来照明的灯火便数不胜数。

    不过一路下来她也算有了点见识,看到这些还不至于太不淡定。

    到了一座主宫殿,顾君酌牵着她走上台阶的红地毯,台阶尽头是个主位,旁边站着一个男子,他一身的湖蓝色,头发全部束了起来,用银白色的发簪和发带一起固定住,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见殷童随着顾君酌过来,那笑容愈发深。

    他走近几步,对顾君酌说:“师兄总算肯回来了,殊不知国宗门离了师兄着实难啊。”

    顾君酌被他的话惹得有了几分笑意,这还是殷童第一次看到顾君酌除她以外真正对其他人展露笑意。

    “我若留在这里,只怕才是误了你的才能,国宗门被你管得有模有样的,你却现在来跟我说难?几年不见你胡说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那男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是说不过师兄啊,诶,这就是师兄的徒弟吧?怎么还躲着,让我看看?”

    他转了视线到她这里来,殷童下一秒便被顾君酌牵着到了他跟前。

    “童儿,这是你师叔,也是你师妹悠思的父亲。”

    话音一落,那男子便对殷童笑嘻嘻道:“总看师兄在书信中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错的丫头。初次见面,我是公孙靖。”

    他的身份让殷童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才知道,那些年一直在山上与顾君酌书信来往,甚至把悠思硬塞给顾君酌的,就是眼前的公孙靖。想不到他面容如此年轻,却已是悠思的父亲了,关键是,自己与他女儿关系如此尴尬,他却对她毫无长辈的威严,这算冤家路窄吗?

第二十一章:国宗门

    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与顾君酌竟是同门师兄弟啊,但殷童还是恭恭敬敬喊了他一句师叔。

    他笑得愈发开了,衣袖一抖甩了个东西给她,“你是师兄的大弟子,也是悠思的师姐,既喊我一句师叔,若不给你份见面礼也说不过去,这玩意不算什么,童儿收起来玩吧。”

    那口气活像哄小孩,丝毫不当殷童是个十多岁的少女。

    被他忽然甩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手接过来定睛一看,却是个平平无奇的珠子,不过拇指大小。

    见殷童蹙眉,顾君酌摸了摸她的脑袋,“还不快谢过师叔?这可是上等的夜明珠,置身黑夜中亦如白昼。”

    若不是师傅说与她听,她可能就真把这宝贝当成破烂随手丢了!手掌中的夜明珠顿时如烙铁般炙热无比,烫得她连忙又鞠了一躬,认认真真朝公孙靖道了谢。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她在宫殿里被顾君酌逐个介绍了一遍给那些个弟子,大家终于知道他们的师尊顾君酌在外头十分草率地收了个开门大弟子,也就是她殷童。

    看底下好几个不服气的样子,可是碍于顾君酌在这里,还有公孙靖帮衬,他们也不敢发作,其他长老更是对顾君酌言听计从,认归宗门倒是十分顺利。

    至于他们对她如何不满,她可管不了,她只管跟着师傅在这里乖乖修炼才是正经事。

    结束后顾君酌带着殷她去了她的新住处,到了那里才发现,所有的布置跟当初在白启山居住的那座园子简直一模一样,惹得她都要怀疑顾君酌是不是瞒着自己把它移了过来。

    殷童瞪大双眼问他,“师傅,这是真的假的?这怎么……”

    顾君酌知晓她的疑惑,“为师怕童儿不习惯,不知童儿可否满意?”

    殷童忽觉鼻间一酸,看着四下无人,便忍不住环住他的腰身,脑袋在他胸前的衣料拱了拱,撒娇道:“师傅,还是你对我最好了,童儿哪还有什么不满意,只要师傅陪着童儿,这些表面的东西都不重要。”

    顾君酌见她这般,无奈地抱住她,将殷童彻底圈在他怀中。

    “童儿啊,这么大了还是动不动就撒娇,为师怕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吧……”

    殷童借机嗅着他独有的香气,竹子般的清香让她安逸,最后竟是伴着晚风在他怀中眯了眼眸。

    最后,是顾君酌把自己打横抱回了住处,他住的地方就挨在旁边,殷童知道,这是他的又一番心意。

    第二天,日上三竿,殷童迷迷糊糊醒来时才记起一件被她抛到脑后的事,那就是悠思的去向。顾君酌既已回了国宗门,就绝不可能把她留在那里,她是公孙靖的宝贝女儿,顾君酌自然早就把她安置妥当了,不过昨日竟未见她的身影,以她对自己的讨厌程度,应该是早早在她爹面前把自己告了状才对,更甚是在自己回来的路上搞破坏。

    可什么都没有,这才让人更加疑惑,看昨日公孙靖对自己态度良好,难道悠思并未回来?不,至少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顾君酌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殷童带着这个问题起床洗漱,顾君酌一大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殷童如何也寻不到他,正想找点吃的果腹,一个束着马尾的女孩推门而入,她手里端着早点,声音清脆如笛。

    “殷师姐起了?正好赶上师尊吩咐的吃食!”

    殷童上下打量这少女,只见她一张圆润的脸上,五官小巧,嘴唇红润,还生了颗精致的唇珠,垂垂欲滴十分好看,一双眼眸像昨日公孙靖赠她的夜明珠,此刻也是同样在试探自己。

    见这女子未有恶意,这早点更是顾君酌叫的,殷童便放心大胆地尝了起来。

    拿起一个烤馒头,殷童沾着一些甜甜的酱汁就着牛奶送入嘴中,心道:果然还是师傅最了解自己的口味,这道美味自己自打在白启山上便格外爱吃,前几日赌气在苍幽国一个人,都是将就着肚子。

    如今再次有了口福,殷童一兴奋便狼吞虎咽了四五个下肚,却仍是不知足,连个嗝儿都没打出来。

    就算是这样,那女子也还是微微震惊地对她说:“殷师姐可算是我看过最能吃的人了。”

    殷童抿了抿嘴,大概知道这国宗门上上下下的胃口了,估摸着和她那清心寡欲的师傅一样不食人间烟火,都是要奔着修仙去的。

    才想起来未曾问过这女子的身份,殷童连忙擦干净嘴巴,问道:“你是谁?”

    想来应该是师傅觉得不错的人吧,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过来伺候。

    只见她一边替我收拾碗筷,一边笑脸盈盈道:“师姐唤我红袖便是,我是门派里微不足道的女弟子,只因做事还算勤快被公孙师尊拨了来师尊这,今天早上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来伺候师姐的,以后这些事儿便交由我帮衬吧。”

    殷童才知道公孙靖和顾君酌都是这国宗门的师尊。

    红袖做事果然麻利,一点没有上等门派弟子的娇气,不一会儿便把她的桌子重新规整干净出去了。

    想起顾君酌一届师尊却为了自己去找公孙靖要了什么女弟子,殷童便觉心头一暖。

    心里愈发想找到他,才一晚上未见,自己便如此想念他了,果然是中了什么毒才对。

    一路走着,发现国宗门上上下下都是清一色的男弟子,像红袖那样的女子少之又少,突然贸贸然出来她这样一个野丫头,免不得他们一瞧见她便对她皱着眉头地瞧。

    被瞧的不舒服了,殷童便加快脚步,却被他们叫住,“殷师姐这是要去哪里?”

    她愣了愣,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后一个男弟子替之解了围,“师姐可是在找师尊?他此刻正在玄武殿呢。”

    话音刚落,忽见几个俏丽的女子跳了出来,恶狠狠盯着殷童道:“哼,若不是这半路来的野丫头害的,悠思师姐怎会被罚?!”

    这话让殷童脑袋一片空白,顿时找不着北,什么叫,悠思被她害?

    可能是碍于顾君酌昨日对她的重视,有些个男弟子立刻厉声吼了回去,“不得对殷师姐无礼!”

    殷童此刻却也顾不得他们的纷争,问了玄武殿的方向便急匆匆赶了过去,心中生了许多话:难怪一大早找不到顾君酌,难怪昨日未见悠思,原来却是这么个原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顾君酌他,不是疼极了悠思吗?

    她脑子里乱成浆糊,只得脚下加快步伐。

    国宗门大的要命,每座宫殿之间相隔的距离都得走上小半个时辰才到达,殷童只好稍稍使了个法术,才让自己不消片刻便出现在玄武殿大门处。

    **森然的气氛让人不由得心生退意,拿这鬼地方来罚人,心想:顾君酌果然厉害,光是心理压力就足以把人吓破胆了。

    殷童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敢走上前,玄武殿前是一道长长的台阶,上面好像附着仙术禁锢,让她不得不一步步踏完这阶梯。

    也是,都来这里了哪还会让人用什么法术。

    只是悠思在她不在的短短时日到底干什么了,竟让顾君酌舍得把他同门师弟的女儿拎来此地重罚。

    好不容易走完,殷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仿佛回到了前一天和顾君酌走完国宗门前那千层阶梯的时刻,早知道如此无论如何也要让红袖再给自己做点吃的才是,那点东西和她在白启山上比,真是不够塞牙缝,没办法,她这只狐狸可还在长身体呢!

    抹了把汗,正打算推开玄武殿的大门,守门的两名弟子便拦下了殷童的手。

    “殷师姐,师尊吩咐,任何人未得他命令,不得随意出入玄武殿。”

    殷童一听,勾了勾嘴角,想不到顾君酌在这里如此一板一眼,规矩这么多。

    “难道我是师傅的大弟子也不行?”

    “不行。”

    好吧,看着他们一脸严峻,以他们对顾君酌的忠诚,她知道光动嘴皮子是行不通了。

    “那好吧,既然师傅未吩咐,我便就此作罢。”佯装无奈,殷童转身之际却忽然伸手朝他们身上点了几下。

    他们在国宗门待得久了,哪能知晓这些把戏,还以为谁都和他们一样规规矩矩按常理行事。

    “师姐,你!”他们一瞬间便住了嘴,再说不了话了。

    殷童得意地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哈!师傅教的定身术还真是管用,对不住了,我可怜的师弟,师姐向你们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说完这个她自己都不敢打包票的承诺,殷童轻而易举推开他们,缓缓推开玄武殿沉重的大门。

    殷童走进玄武殿之中,发现四下空无一人,加上玄武殿阴森森的气氛让她周身的狐狸毛瞬间又抖了个激灵。可是外头候着的那两个弟子早已被自己定住,殷童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殷童的眼前忽然有了一丝光亮,她抿了抿唇,吞咽了唾沫,迈开腿小心翼翼朝着前方走去,没几步路的功夫,她的脑袋却结结实实撞上了一道石壁。

    疼得她龇牙咧嘴的,殷童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边伸手摸了摸那石壁,发现光的源头确实是从石壁后边透出来的。

第二十二章:玄武殿的秘密

    偌大的玄武殿都找不到顾君酌,殷童想,这后边一定就是顾君酌和悠思了,只是玄武殿这有那么多地方,却为何一定要躲到这小小的石壁后头?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殷童忽然记起方才那几个女弟子说的话。

    “若不是她,悠思师姐怎会被罚?!”

    想到这里,好奇心的驱使使得殷童顾不得自己脑袋上的疼痛,两手并用去摸索石壁附近,过没一会儿,果然被她摸到一块较周围略有凸起的石头。

    这果然是一道暗门!

    在白启山上,她没少闯顾君酌设下的各种密道密室,对当下这个情况自然是熟轻熟路。

    手掌附在那上方,轻轻按了下去,殷童以为一定会发出不少杂声,说不定还会惊扰这后边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这暗门只是随着她的启动缓缓升起,除了一些小石子小沙砾因摩擦而掉落下来之外,安静得要命,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衬得这四周更加阴森恐怖了。

    殷童踩实了前边的地板,确认没有其他什么机关陷阱,这才继续前进。

    “师兄,可否……”

    “不行。”

    耳边传入说话声,殷童双眸睁大,立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她的脑袋慢慢探了出来,却见四周烛火闪闪,前边的两道身影被四周的火光拉得极长,正是殷童找寻了一上午的顾君酌,还有悠思的父亲,她的师叔公孙靖!

    再定睛一看,殷童发现悠思居然被另外两个身材挺拔的男子架着跪在地上,漆黑的石板冰凉刺骨,悠思的腿肚子早受不住直打颤。

    公孙靖看爱女受这种苦,哪里忍得住,满脸都是焦急,平常温和的样子早就不见了。

    “师兄,悠思自打你下山便被遣送回来,刚到还没来得及和我说几句话,就被押着直达这玄武殿,都跪了好几天了,你也不许她吃饭喝水,就算她修为再高,也没办法这样熬着。师兄,我一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但是悠思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依靠,若她有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公孙靖说罢,两个膝盖直挺挺跪了下去,皮肉带骨磕在地上,发出的响声让殷童不禁闭上双眸,心道:这个师叔也太实诚了!一定疼死了!

    可顾君酌脸上全无动容,一张俊脸上此刻全是冷漠,在公孙靖说完这番求情的话时,更是阴沉了好几分,连带着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不少。殷童忍不住打个寒颤,只觉这样的师傅实在太让人害怕和陌生了。

    “师弟,你记挂你的女儿,可我也惦记我的徒弟,我若是真的不顾与你的情分,当日在白启山上她对童儿使的那些伎俩,我就该当面戳穿,哪还能再拖到我下山去找童儿再罚她?阿靖,你可知道,我发现童儿不见了有多着急多难过?我后悔得恨不得当场绑了你的女儿给童儿道歉,你知不知道!我把她带到玄武殿来,已是顾虑再三了,不然按照国宗门的规矩,当着众弟子的面,公事公办才对!”

    顾君酌字字句句皆让公孙靖再也抬不起身板,手指只是撑着地板发抖,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师兄,真的只能罚了吗……”

    殷童躲在后边早已全部都偷听到了,最震惊的是她,她怕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捂住嘴巴。

    原来,原来顾君酌根本没误会她!当日之所以那么做,是怕悠思有个三长两短,到头来惹公孙靖难受,而他,本来是打算待安顿好悠思再折返回来看自己的,可是,她都做什么了?!连听他一句解释都没有,便义无反顾地弃他而去了!

    想起方才他脸上皆是悔意和哀伤,殷童的泪止不住往外冒。

    殷童啊殷童,到头来,毫无信任的那个人,其实是你自己……

    悠思在听到顾君酌的一番话后,终于缓缓抬起头,她脸色黯淡,看上去虚弱至极,但那双水灵的眼睛未曾移开顾君酌的身影。

    她想开口说话,可惜好几日不吃不喝,嘴唇干裂,发出的声音较平日沙哑难听。

    殷童不知道顾君酌到底如何罚悠思,但想起白启山上她那嚣张的小姐模样,再对比现在狼狈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不好受的刑罚,更何况,罚她的人还是她惦记的顾君酌,可谓是身心双重打击。

    “师傅,咳咳,师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我也是你的徒弟啊!我比那殷童认识你还要早,为什么,到头来你却最疼她,而不是我?我悠思,也不是跟她争,只是想像从前一样,为什么师傅你就相信她呢?!你为了她,甚至甘愿下山,可我得到的不是你的安慰,却是你把我关在这里,连我父亲的乞求你都视而不见!!”

    悠思最后几乎是嘶吼,眼泪鼻涕流到一起,话中皆是对殷童的控诉和对顾君酌的幽怨,听得殷童也忍不住垂下眼眸。

    顾君酌却冷笑一声,道:“悠思,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悔改吗?童儿的为人我最清楚,当日也是看着你爹的份上才先顾着你,可却害得童儿弃我而去,差点出了事,若我再不罚你,以后变本加厉谁保你的师姐平安无恙,是你吗?”

    悠思一听他话里全是袒护之意,终于嗤笑出声,无力地垂下脑袋。

    “事到如今,全是师傅说得在理,悠思不敬师姐甘愿受罚,无怨无悔……”话虽至此,可殷童知道,悠思哪能甘愿,若真的任由顾君酌罚下去,那她们的梁子就真的结大了。

    而且托她的福,今日还能知晓顾君酌对自己并非毫无在意,他最袒护的还是她,这已经足够她乐呵好几天了!

    她这个闷葫芦师傅,若不是今日她擅闯于此,只怕与他的误会该是要更加深了。

    再看跪在地上的公孙靖,悠思犯的错,难受的只会是他这个为人父的,殷童自问没缺德到连累无辜,今日便暂且放过悠思!

    顾君酌挥了挥手,刚想说话,殷童打定主意走了出来。

    “师傅,且慢!”

    殷童缓缓走到他们身边,顾君酌转头见是她,挑了挑眉,脸上原先还是冷漠,马上便褪去,眉眼皆是惊愕。

    不只是他,公孙靖也抬头看她,嘴巴微微张着,但估计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悠思一听是殷童的声音,原先死气沉沉的,立马抬头死死盯着她,眼神折射出来的光像毒蛇的獠牙。

    “童儿,你为何?”顾君酌急忙挡到她面前,故作淡定的样子让殷童想笑。

    “师傅,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瞒着我这么多事?”

    “你,你都知道了?童儿,你听为师说……”顾君酌深怕殷童看到他方才凶狠的样子,额头竟渗出几分汗。

    殷童却握住他的手,手掌宽厚,上头附着一层薄薄的茧,磨得她手心里痒痒的,心里的感动还未消散。

    “师傅,若童儿还是你的徒弟,你就不该什么都不让我知道,还有师叔,也起来吧,多大的事,何必跪着?”殷童转头对公孙靖道,公孙靖一愣,他没想到殷童居然对他说这些话,又偏头去看顾君酌。

    只见顾君酌点了点头,公孙靖这才慢慢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但他跪了太久,刚站起来却差点腿软又跪了回去。

    索性殷童眼疾手快,急忙跨出一步扶住他。

    殷童挤眉弄眼道:“师叔,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站不稳呢?”这下反倒害公孙靖燥了个大红脸,在小辈面前这样狼狈,公孙靖一时间不知如何。

    顾君酌见殷童笑嘻嘻的样子,忽然觉得刺眼,干咳一声,顺势又拉她回来,让旁边的弟子扶住公孙靖。

    “童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玄武殿前的弟子怎么没拦着你?”他刚说完,顿了几下,好像想到什么,随即又叹了口气,“你该不会又用什么法子了吧。”

    殷童觉得顾君酌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于是只好一五一十把用定身术的事和盘托出,果然遭到顾君酌一个爆栗。

    虽然不疼,但殷童还是装模作样地哎哟着,余光瞥到悠思恶狠狠盯着她不放,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师傅,童儿说完就走,只求你,这次放过师妹。”

    话音刚落,悠思和公孙靖同时震惊地看着她。

    顾君酌只是蹙着眉,问:“为什么?为师记得,童儿在白启山上可流了不少眼泪,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擦她之前在山上被悠思推搡留下的疤痕。

    殷童见状,楞了一下,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差点冒了出来,一瞬间委屈又起来了,余下更多的是感动。

    原来他,都知道啊……

    吸了吸鼻子,再抬头又是之前灿烂的笑,“师傅,师妹的事,真的只是我与她之间的小打小闹,再说了,之前是我先不小心翻了师妹的东西,错不全在她,师傅,当日童儿任性下山,童儿知错了,师傅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这话说得真切,殷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君酌,无声的撒娇让顾君酌抿了抿唇,眸子顿时暗了几分。

第二十三章:墓园

    他眯了眯眼,“为师还不知道,童儿什么时候竟这么大方宽容了,还以为这么做,你会很高兴呢?”

    “师傅说得什么话?”殷童笑得愈发真诚,“我一向都宽宏大量的很,更何况悠思还是我的师妹,不是吗?师傅,公孙师叔还在这里,你罚悠思算几个意思?”

    公孙靖本来沉默着,见他那个万年冰山的师兄竟因为殷童而几度无奈,正沉浸在惊讶之中,忽然被殷童点名,楞的啊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对,又继续沉默下去了。

    他知道,现在能让他这个师兄息怒的,好像真的只有殷童了。

    顾君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摸了摸殷童的头,“算了,既然你求情,为师这次便放过你师妹吧,只是,面壁思过总是免不了的,就先这样吧。”

    说罢,他冷冷看了悠思一眼,随即又对殷童说:“童儿,玄武殿阴冷的很,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走吧。师弟,你带着悠思一起过来。”

    公孙靖点了点头,“多谢师兄今日绕过悠思,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跟殷师侄说点话。”

    顾君酌看了他一眼,忽然放开殷童,自己先行离去,算是默许了公孙靖的请求。

    殷童有些不懂公孙靖想干嘛,自己初来乍到,他还能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难道是警告自己少惹他女儿?

    悠思此刻早已晕了过去,公孙靖叹了口气,吩咐两个弟子扛着悠思,摸了摸她的脸,皆是疼惜爱抚之情。

    “悠思,我的女儿……”片刻后,才依依不舍让两个弟子带她下去休息,并嘱咐好吃好喝伺候着。

    公孙靖这才有空转过身直视殷童,他与殷童一起走出玄武殿,却不急着说什么,只是让殷童跟着他走。

    殷童跟在他身后,心中全是疑惑,却也不知道开口先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都沉默着。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一座园子,周围野草茵茵,树木灌丛更是数不胜数,简直是深山老林中的唯一僻静之所,就连来一个正规的弟子把守都没有,殷童终于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与公孙靖并肩走。

    “师叔,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啊?”殷童纳闷了,想不到堂堂国宗门还有如此荒凉之地?

    公孙靖笑了笑,眯着眼睛的样子和平日无两样,只是这笑意中似乎又带了点悲凉。

    “此地是国宗门的墓园,平日里甚少弟子知晓,再加上我和师兄极力瞒着,渐渐地,也就荒废下去了。不过我还是常常来这里打扫,可惜我也只能拔拔野草什么的,又不能喊人来帮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说话间,他携着殷童一起走进去。

    殷童却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了,按理说这公孙靖既然是国宗门的另一位师尊,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过施个小法术的事儿,怎么还要自己亲力亲为?

    最让她吃惊的是,他好端端带自己来国宗门的墓园干嘛?瞧这里瑟瑟冷风的,着实有几分森然……

    公孙靖好像是有目的而为之,他也不和殷童细说,两人走了一段,他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对她说:“我们到了。”

    殷童定睛一看,发现眼前多了一座墓碑,公孙靖甩了甩衣摆,席地而坐,殷童便也跟着他慢慢蹲到旁边,只见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字,那几个字被鲜红的颜料涂抹得均匀。

    亡妻阿琦之墓!

    殷童蹙眉,转头看向公孙靖,却见此时公孙靖再也掩饰不了他的情绪,眼中全是悲伤,似乎泛着泪花,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墓碑,细细摩擦着阿琦二字,他嘴角颤抖着,过了好久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阿琦,我又来看你了,对不起,我,我让你失望了。”

    殷童不忍心打断他,此刻再无疑虑,这个阿琦,想必就是他的妻子,悠思的母亲吧。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公孙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看他平时总笑眯眯的样子,也确实看不出来藏着这么大的伤心事。

    公孙靖哀伤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殷童还在旁边,于是用手胡乱抹去眼泪,笑道:“吓到你了吧?对不住了师侄,我一时无法自控,又在你面前出丑了。”

    殷童摇了摇头,道:“师叔,这时候,就别,就别强颜欢笑了吧,你带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公孙靖却又开始自说自话,“阿琦,你看,这是师兄新收的弟子,可还行?我看着倒是入眼,还有啊,咱们的女儿悠思,也被收去了,算起来,这两个孩子还是同门呢。”

    而后才对殷童说话,只是眼神至始至终都盯着那墓碑。

    “师侄有所不知,阿琦还在的时候,最见不得我愁眉不展的样子,所以每次我来,纵然千般哀痛,也绝不敢流下一滴眼泪,不然她知道,只会比我更难过。”

    殷童咬了咬唇,道:“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是啊,阿琦生前待人很好,说话也不肯重,即使在国宗门习武,也从未丢了那份温柔,只是她走后,我却没能教好我们唯一的女儿。”

    “你是说悠思?”殷童见墓碑周围长了些野草,手便不自觉伸出去拔干净。

    公孙靖见状,也跟着帮忙。

    “是,本来应该让那孩子跟你道歉的,毕竟做了错事,差点害得你和师兄生了间隙。但师侄千万不要太怪她,阿琦走的早,我一个大男人的,纵然尽心尽力,却还是出了纰漏,悠思今日如此,全怪我平日太过骄纵,总想着连带阿琦那份疼爱一起给她,这才酿成大错,你要怨要恨,就冲着我来吧。”

    不过片刻,公孙靖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殷童也不急着回答,只是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也不要去怪师兄偏心,阿琦走后,师兄一直心中有愧,对我也诸多照应,我当日一心为悠思着想,只想着她长大了要拜个好的师傅,这才硬把她塞给师兄,师兄对早已收了你当大弟子也绝口不提,我知道,都是为了我的感受为了阿琦,若当日我知晓师侄的存在,说什么也绝不会给师兄添堵的……”

    殷童听完,想起白启山上兰亭里,悠思私藏的顾君酌的画像,以及她对顾君酌的爱慕之心,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

    瞧眼前的公孙靖如此百般委屈,千般求全,却全都是为了悠思,她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对自己一直敬爱的师兄是那样的心思,只怕会更不好受吧。

    殷童想了想,还是决定吞下这件事,就算说,也轮不到她殷童来这里嚼舌根。

    她静了片刻,停下手里拔草的动作,抬起头苦笑道:“师叔太小瞧我了,师侄我就算不及师傅一半的悟性,却也到底是他教出来的弟子,此刻你都带我来这里了,我若再为那种小事与悠思计较,也十分说不过去了,方才我替她求情,不就已经很明显了吗?”

    公孙靖见状,连忙摆手,“师侄不要误会,我不是以此要挟你。”

    “我知道我知道,师叔才是不要多想。”殷童把视线转移至阿琦的墓碑上,“师叔若不介意,可否把过往的事,一一告诉师侄?”

    公孙靖一听,愣了愣,随即苦笑着,一边把自己左手的衣袖卷了上去,只见那白皙的皮肉之上,位于手腕的地方,却赫然布满了骇人的疤痕,让殷童瞧见了也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师侄可知,我虽贵为国宗门的师尊,但其实,却是有名无实?”

    殷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师叔,此话怎么说?”

    “其实我公孙靖,如今已是一介废人……”

    殷童一听,吓得险些坐到地上,公孙靖见她这般,笑了笑,“果然很可笑吧?身为师尊,狼狈如此。”

    殷童看了看他手腕上的伤,“师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这些伤痕有关?”

    公孙靖放下衣袖,片刻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此后的一个时辰里,从他的口中,殷童得知了当年的一场人魔大战……

    大陆上有妖族,人族以及魔族,人类与妖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妖族倒还安分守己,只是魔族以魔族首领为首早已对人族虎视眈眈,更妄想驱赶人类以此一统大陆。

    然而国宗门身为人族中的名门正派,又岂能坐视不管,眼看大陆被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魔头坐拥?于是矛盾越来越尖锐,战争一触即发,顾君酌背后的国宗门率领大陆上各大门派与魔族对抗。

    那时悠思刚出生没多久,公孙靖与发妻一同抵御外敌,结果被魔族首领设计陷害,把顾君酌调走去对付另一边的魔族,而公孙靖这边却遭遇魔族偷袭,魔族首领更是亲征,致使公孙靖最后被废修为,连爱妻也丧命而去……

    殷童仍久久无法平复心情,她呆坐着看着公孙靖,想说话,可是喉咙沙哑,却不知道说什么。

    公孙靖还沉浸在当年的回忆,自说自话着:“虽然最后魔族失败,暂且回了自己的地盘疗伤,可我们都知道,不过是做好准备随时卷土重来罢了,阿琦最后,还是救不回来……师兄为此一直自责,他总觉得当年要是他不走,阿琦和我都不会如此下场,所以才会对悠思百般纵容,更是在安定一切后义无反顾跑去隐居,他心里面一直觉得不配做国宗门的师尊。”

    他顿了顿,转头对殷童笑着,“可是当我看到师侄,我觉得,一切好像都还有转机。”

第二十四章:与师叔的对饮

    殷童指了指自己,“我?”

    公孙靖点点头,“师侄可能没看出来,可我了解师兄,他本来就生性冷淡,自从阿琦走后更是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可是这次他居然为了师侄又回来了,而且,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师兄,他对着你的时候,从未真的严厉过,他所有的笑,所有的怒,全部都对着你,就连悠思,他为了顾及你的感受也罚了。我想,或许师侄你就是那个可以解开师兄心结的人,就算不行,有你在他身边,他好像也无暇再去回忆那些伤心事了。”

    公孙靖忽然严肃地看着殷童,道:“殷童,你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今后如何,也不要弃师兄而去,好吗?师兄他,再也不能失去对他而言重要的人了。”

    殷童忽然记起方才在玄武殿,顾君酌对公孙靖吐露心声时,那无助恐惧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于是咬了咬唇,同样认真道:“师叔,我答应你,身为他的弟子,我殷童,绝不会离他而去!”

    公孙靖这才松了口气,“有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殷童顿了顿,还是问道:“师叔,当年的事情,妖族,是不是也参与了……”

    却见后者重重地点了点头,殷童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果然如此,难怪师傅对妖魔的仇恨都是一样的。

    殷童想起顾君酌谈论妖魔时的样子,便觉浑身冰冷,看来她身为妖族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瞒着顾君酌了!

    公孙靖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太害怕了,于是出言安慰道:“师侄莫怕,事情都过去了。不过当年的事,也并不是所有妖族都参加了,只有周边的一些宵小企图通过与魔族合作出人头地罢了。不过就算如此,师兄执念太深,还是对妖魔两族一起记了一笔。”

    本来前半部分的话让殷童还算心存希望,可是全部听完,殷童也算是彻底放弃了。

    公孙靖还让她去解开他的心结,呵,自己身为九尾狐族的后代,纵然自身无辜,但就凭这个身份,只怕自己就没什么资格待在他身边做什么了吧。

    殷童脑海中闪过顾君酌对她的好,最终沉重地闭上双眼。

    顾君酌……顾君酌……

    不!自己决不能露出马脚,她现在只有他了,自己决不能失去他,决不能!……

    眼见夜色降临,两人都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公孙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妻子的墓碑,良久,这才带着殷童一起离去。

    而此时,国宗门,甘泉殿中。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殿门一打开,却是几个女弟子的落荒而逃。

    房中,苏醒过后的悠思正披头散发站在床前,她那因刑罚而憔悴的身躯尚未恢复,但脸上的狠戾之色却并未消散。

    满地都是破碎的瓷片,悠思赶走完所有前来伺候的人,最后无力地滑落在地,她掩面哭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来,然而眼中折射出的光芒,却如沾了毒的匕首,让人不寒而栗。

    最终,她薄唇轻启,恶狠狠道:“殷!童!今日,我悠思因你至此,来日,我就要你十倍百倍奉还!咱们走着瞧吧,看谁笑到最后!”……

    自从悠思被顾君酌关起了禁闭后,居然破天荒变得老实安分了起来,除了那一次刚刚苏醒时大闹一通之外,其余时间居然真的认认真真待在自己的甘泉殿中,不哭不闹的,但就是不允许其他弟子前来看望,除了公孙靖关心自己的女儿常常去之外,还有几个平日里伺候她的女弟子,其余人统统都被阻隔在外。

    本来殷童还担心以她那个小女生的脾气,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把戏来暗地里给自己下绊子,现在看这样也正合了她的心意,自己反而乐得清闲,不用担心公孙靖难办之类的问题了。

    可是紧接着一个更让殷童担忧的问题就出现了。

    明明九尾狐族里的长老一早就断定了殷童是个没什么用的废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在白启山上化作人形后,她反而日渐褪去原先灰不溜秋的皮毛,本来是尾巴末端那一点点的位置,而后每过一段时间就往上移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在下山前她的整条尾巴差不多就演变成一条纯白色的尾巴了,以前粗糙的毛发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说,还比以前更加光滑白皙了!

    而后为了逃避顾君酌的追击,再加上跟着凌鹭去苍幽国混吃混喝了好几日,天天一副人样,哪有时间确认自己蜕变成什么样了?

    可是自从来到这国宗门,这里人杰地灵不说,光是绕着整个门派的云雾就足够殷童这只狐狸钻空修炼了。

    再加上之前山上顾君酌教给自己的法术,殷童在房里有时情不自禁就把自己的狐狸尾巴拿出来甩甩,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件事,当下悄悄变回真身定睛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却差点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吓得没影了。

    原来还只是整条尾巴,现在好了,四个爪子都开始变成深白色的皮毛,本来放在从前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殷童可是天天都想着打破那些长老的谣言,身为九尾狐族的后代,哪能整天顶着个灰不溜秋的样子?可是自从遇到顾君酌,殷童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顾君酌老早以为自己是兽族的,再加上当时毫无根基,确实是丑陋不堪,他便一直以为殷童是只普通的狐狸。

    可是现在这样让她如何解释?

    为了瞒住自己的身份,殷童除了日渐更加勤奋修炼以外,别说顾君酌了,连房门都很少出,深怕自己哪一天露出什么马脚,幸好顾君酌虽然觉得奇怪,可也说不上来什么,再加上最近好像又有什么大事要他这个国宗门师尊去处理,他也是天天忙碌得很,自然也顾不太上殷童。

    殷童基础更加扎实之外,修为日渐增长,为了找到解决的办法,她除了房里,就是天天往公孙靖那里跑。公孙靖毫无修为在国宗门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当年那场骇人听闻的战役几乎在大陆上是人尽皆知,所以他索性利用自身积累的经验在国宗门当个首席的先生,说白了就是纸上谈兵,光传授知识理论而已。

    殷童倒也乐的去听课,毕竟公孙靖除了不能打架不能实干以外,其他地方倒是精通知晓,教授的东西也确实有用,至少殷童偷偷去国宗门后山打野兔和去厨房偷酒吃的功夫确实比以往更加长进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国宗门的琳琅阁,其实就是个比白启山上的藏书房更加庞大的藏书房罢了,只是国宗门的弟子都好文人雅士的套路,偏偏要起个古色古香的名字彰显派头。

    于是就这样形成了殷童每天的三点一线,琳琅阁的藏书量别说,确实是比白启山上的多了太多,而且更加精细。

    殷童早被顾君酌教的识文断字不是难事,就天天泡在那里头,查阅古籍,可惜书上哪里有记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算有,以顾君酌那仇视妖魔的程度,光是涉及妖魔的书早就被丢出去了。殷童虽然没找到什么切实可靠的消息,倒是储存了不少知识量,也愈发活得有人味儿了,就这样,居然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一日,殷童又想去公孙靖那里听课,可惜他刚才悠思那里回来,一脸愁容实在无心开课,殷童几日下来和这位和善的师叔混得愈发熟络起来,见他止不住地唉声叹气,笑嘻嘻地像变戏法似得从怀中掏出一坛子酒。

    “师叔,何必这样呢?不如和师侄喝上几杯,有道是,借酒消愁嘛。”

    说着,一脸贼兮兮地赶紧给自己和公孙靖倒上两杯,伸手便推到他面前。

    公孙靖见这丫头丝毫不见外,佯怒道:“师兄近日忙才未管教你,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可即使如此,手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一会儿,酒坛子就见了底。

    殷童嗜酒的毛病由来已久,一坛子酒大部分都进了她的狐狸肚子,公孙靖好歹算个长辈,也只敢小酌。

    笑话,若连他都喝得醉醺醺的,以顾君酌宝贝他这个徒弟的程度,不把自己收拾了才怪!

    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居然真就来了个女弟子来敲公孙靖的房门,进来一见殷童微醺的模样,急的顿时找不着北,只管往她耳朵里吼。

    殷童极力睁开眼睛,可惜她这一沾酒虽不醉却犯困的毛病也不是盖的,好半天才眯起一条缝儿,待看清来人,笑道:“原来是红袖啊?怎么突然来了,莫非你也要听公孙师叔教课?”

    说完还不偏不倚打了个贼响亮的酒嗝儿,惹得红袖额上添了一层薄汗。

    “哎呀我的乖乖师姐,红袖求你了你快醒醒吧,这青天白日的你就成了这副模样,等会让我怎么和师尊交代啊?!”

    殷童见她脸蛋红彤彤的跟秋天刚熟透的苹果一样,手不自觉捏了一把,道:“傻红袖,还交代啥啊,公孙师叔这不是在这嘛。”

    公孙靖实在看不下去了,以后,就是打死也绝不和殷童这样胡闹了,现在搞成这样,想起某人冷若冰霜的眸子,他就也觉得头疼不已。

    他动了动嘴,说道:“师侄,你若再不起来,就不是向我这个公孙师叔交代,而是要对那顾师尊交代清楚了。”

    殷童还想耍赖,嘴巴念叨着顾师尊,顾师尊的。

第二十五章:再回苍幽

    忽然,她脑袋闪过一个激灵儿,顾师尊三个字就像结结实实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似得,吓得她慌忙坐直起来,脸上再看去哪还有方才半醉半梦的样子?

    此刻她也随着红袖渗出几分薄汗,心存希望往红袖脸上看去,却见后者重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她吓得慌忙拉着红袖跑了出去,也顾不得与公孙靖再说话,惹得公孙靖摇了摇头,暗骂她是个不稳重的毛皮丫头。

    殷童脚可不敢停下来,拽着红袖就往自己房中狂跑,红袖险些被她扯吐了。

    “红袖啊红袖,你可真是害苦我了!你早说是我师傅来了不就好了吗?!”

    红袖强忍难受,捂着嘴支支吾吾道:“殷师姐,我早跟你说清楚了,是你……是你耍赖皮不起来嘛……唔……还非让我跟公孙师尊交代……你不想想,若不是顾师尊来了,我哪敢来叨扰……叨扰你喝酒的兴致?”

    她一句话并作好几次才勉强说完。

    等殷童到了时,她便慌忙甩开手趴在一棵大树下呕吐了起来。

    殷童理了理衣裳上的灰,又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再加上方才一路狂跑过来早把脸上被酒带出来的红润散了去。

    她自认为天衣无缝便大大方方进房门去了。

    一进去,便瞅见她那好几日都不见踪影的师傅此刻正正襟危坐地看着她。

    殷童吞了吞口水,刚想谄媚到跟前,可是顾君酌是何许人也?

    她一碰酒,那味道就算洗刷得干干净净,到了他跟前,也是轻易逃不掉的证据。

    他一下子便扯住她近日愈发养肥的脸蛋,惹得殷童哇哇叫疼。

    其实顾君酌根本没用力,只是象征性揪着她脸上那二两肉。

    可是殷童要面子,纵然如此也还是装模作样。

    顾君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红润细腻的小脸正是自己几日不见,日思夜想的人,心里又喜又无奈。

    “童儿就是学不乖吗?这嗜酒的坏习惯为师竟是揪了几年也揪不掉?早知如此,当日白启山上,自打你偷喝竹园里那第一坛酒开始,为师就该重重罚你才对。”

    话虽如此,顾君酌哪里舍得真的罚她?

    殷童正是看准这一点,趁机挥掉他在她脸上作威作福的手,笑嘻嘻凑到他跟前:“哎呀,师傅哪里舍得呢?童儿再不敢了还不行吗,童儿给师傅认错,保证,好不好?好几天都不见我,师傅不想我吗?怎么一来就对我兴师问罪,怪让人伤心的。”

    顾君酌这辈子也就拿她没办法。

    一见她如此,顺势抱她在怀,道:“童儿可真是学坏了,也知道拿捏师傅的弱处了?”

    顾君酌脸皮薄,殷童知晓他这样,已经是在表达他对她的思念了。

    又瞅见他半个月不见,眼下多了一圈青色,心里头酸酸的疼得要命。

    于是用力去抱他,顺势窝在他怀里。

    本来变回狐狸模样更加方便的,可惜她如今真身的模样是万万不能叫他瞧见的。

    “师傅,你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也不来找童儿,没了你,我都不知道如何修炼了,退步了都不知道。”

    顾君酌稍稍推开她,往她头上弹了一下,笑道:“你以为不在你身旁,你就编胡话唬我吗?你以为你为何能天天往你公孙师叔那里撒野?还什么修为退步,你若真的退步,早罚你了。”

    殷童这才知道,感情那公孙靖还充当了监督作用,天天把自己的细节报告给顾君酌呢,怪不得顾君酌如此放心,一连数日不见人影!

    不行,这公孙靖太不厚道了,什么都和她这精明的师傅串通一气,自己都和他喝过酒的交情了,下次遇见他非说道说道不可!

    顾君酌养了这么个刁钻的徒弟,几年下来早就像殷童肚子里的蛔虫似得,马上又说:“你可别去为难你师叔,知道吗?是为师放心不下你,才吩咐他照料你的,瞧瞧,你的修为大有长进了,不愧是为师的徒弟。”

    虽然他不苟言笑,可话语间的得意还是有的。

    殷童扁了扁嘴,其实心里也高兴,自己总算没那么不堪。

    可是心里头也犯嘀咕,自己明明就不是废材一个,怎么非就是因此被遗弃了呢?难道狐族长老的判定是错误的不成?

    可能是作为人还算过得去,可作为狐族的后代反而不行吧。

    殷童虽然有疑问,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也打着哈哈,没细想就过去了。

    顾君酌正经道:“好了,别再胡闹了,为师此番来,也是为了交代你别的事,你最近收拾一下,过阵子就随为师出门一趟。”

    殷童愣了愣,随即便被顾君酌告知。

    原来大陆上每隔几年便会举办一个门派聚首大会。

    其实说白了就是几个门派聚在一起炫耀比拼一番,看看几年下来谁的门派更胜一筹,谁收的弟子更加厉害,或者是门派里哪几个高层的武功修为更加精进。

    本来这样无聊的活动,顾君酌是不屑去参加的。

    往年都由公孙靖代为前进,领着国宗门里一些精英弟子一同过去。

    只是今年不同以外,顾君酌本来都隐居于白启山了,忽然回到国宗门不说,还收了殷童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弟子,各大门派自然是翘首以盼,纷纷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眼睛长在国宗门里头,刨根问底一番。

    于是顾君酌也只能带着殷童认命前往了。

    之前半个月不见踪影就是为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

    光是选拔一同前往的精英弟子就已经够累的了。

    也就是殷童心大,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再加上顾君酌和公孙靖有意瞒着,这才什么风声都不知道。

    殷童其实也不大喜欢这些破事,但是顾君酌要去,她自然不能不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公孙靖和红袖,她便随着顾君酌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想不到正巧赶上悠思解除禁足的日子,悠思便也跟着一起。

    只是她不知怎么的,一路下来只是跟在顾君酌后头,不像殷童紧紧和顾君酌黏在一起,但那双眼睛里闪过的狠毒的光还是让殷童知道不能放松警惕。

    殷童便愈发跟紧在顾君酌身边。

    国宗门的人自然不会同寻常百姓一样赶路用马车或是其他普通的交通工具,若真如此,只怕猴年马月都无法赶到了。

    再加上选出来的都是精英弟子,都使用御剑之术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人人把身上的佩剑使唤于脚下,日行千里。

    殷童没有正式的佩剑,而且为了有借口像来国宗门时一样和顾君酌同乘一剑,殷童打死也不学御剑之术。

    于是果然得偿所愿,一脸笑意地揽住顾君酌的腰身一同赶路。

    可是此番的目的地,让殷童想不到的是,居然又回到了凌鹭的家乡,苍幽国……

    御剑之术的威力自然不可小觑,国宗门一干人等很快便到达此次大会的目的地。

    殷童一见这熟悉的地方,只觉得又惊又喜。

    “师傅,怎么居然又回到苍幽国了?!”一想起与凌鹭和小青快一个月没见,殷童不免思念起来,之前才约定再见,想不到这么快。

    顾君酌却突然冷哼一声,没有像来时路上那样解答殷童的疑问,殷童虽觉得有哪里奇怪,不过又具体说不上来,再加上自空中往下望,一览无余苍幽国的美丽景色,便也顾不得照顾自家师傅那莫名的小情绪了。

    苍幽国国都,一家驿站外。

    凌鹭盯着空中面无表情,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忽然,空中几道光芒映入眼帘,他微微睁大眼眸,才终于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光彩。

    “凌鹭,嘿!”见来人自半空中便喊着自己的姓名,凌鹭只觉得一个月以来的辛劳奔波都不算什么了,一颗心只管怦怦直跳,嘴边的笑意愈发浓。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殷童老远便瞧见凌鹭在驿站外等候,不免激动出声,却未察觉顾君酌握着自己的手愈发用力……

    一降落,殷童便自顾自跳下地来,直朝凌鹭奔去。

    “凌鹭,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凌鹭见一个月的时间,她似乎又长高了几分,脸也比走时养的更加红润白皙,不变的,是那双眼眸中动人的神采。

    纵然平日冷脸惯了,此刻见到心中日思夜想的人,一颗心还是为之跳动,他笑道:“快一个月了,还算快吗?之前便老跟你说有缘相见,此番却是又借着大会的名堂,看来我和你,可真是。”

    可惜话未说完,一道挺拔的身影穿插进两人的距离,硬生生拨开二人,凌鹭见到来者面容,笑容才刚展露便又收了回去,眼中尽是危险的光。

    “这还多亏了二皇子的操持啊,不然此番大会按往常规矩怎么着也不会落到这苍幽国的高鸢台操办,情非得已本尊才带着自家顽徒前来,人为的也可妄称什么缘分?二皇子怕是搞错了吧。”说罢,顾君酌冷笑几声。

    殷童这才明白师傅的小情绪为何而来,原来是看凌鹭不顺眼啊,可是为什么呢?

    凌鹭见自己拼命隐瞒的事情全被这个男人三言两语尽数戳穿,不免有些下不来台,他抿了抿唇说道:“若非当日顾国师急匆匆带这丫头离去,本皇子也用不着做些无谓的事。”

第二十六章:梦魇

    顾君酌一听凌鹭抬杠,整张脸早就阴沉沉的了,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

    “童儿,走,随为师进去休息。”

    说罢,自顾自拉着殷童走开,可当与凌鹭擦身而过时,却听他又小声耳语道:“此番既代表国宗门前来,也就不是什么国师了,还望二皇子随其他人一起称本尊一声顾师尊,还有,本尊的顽徒虽不济,也是本尊的大弟子,望二皇子自重,一口一个丫头的,就免了吧。”

    徒留凌鹭在风中独站,身边一同候着的侍卫上前道:“二皇子,接下来?”

    凌鹭咬了咬牙,眯着眼睛怒道:“怎么,你没长耳朵?没听这位顾师尊吩咐吗?还不快进去好生候着等吩咐!”

    见二皇子突然发火,那些侍卫马上吓得作飞鸟散,“是,是,属下谨遵二皇子之命!”

    凌鹭平息了自己不稳的气息,又在外头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才又走近驿站。

    驿站里,顾君酌带着殷童正上楼去,习惯性两人便要一同入房中。

    这时,一直沉默的悠思终于待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二人,说道:“师傅,那我呢?”

    顾君酌微微一愣,说道:“你的房间不是在旁边吗?”

    悠思闻言,咬唇道:“可是,可是殷师姐怎么就可以?”

    殷童知道自己此番不便说什么,便暗自躲到顾君酌身后去了。

    只听顾君酌顿了顿,说:“悠思,童儿自小与我待一起习惯了,在山上便是如此,到了这苍幽国童儿人生地不熟的,为师便做主让她与我一起了,你若有什么吩咐,便叫外头候着的人,再不然,为师在你旁边,也是一样的。”

    悠思见他这样说了,稍稍低头,道:“是,悠思谨遵师命。”

    顾君酌这才点点头,拉着殷童关上厚厚的房门。

    悠思的拳头在袖中暗自攥紧,心里的不甘越发深重。

    什么人生地不熟,分明就是师傅偏心她,她个野丫头,算什么东西!

    回想起在白启山上,师傅虽然抱着自己撇下殷童,可是她只是假昏,看得清清楚楚,那野丫头在后头哭得撕心裂肺,师傅的脸上全是心疼,哪有一点关心她的眉头?!

    后来一听那野丫头私自下山,师傅居然二话不说就下山寻她了,弃自己不顾不说,还对自己大发雷霆,连夜将自己送回国宗门处罚,任凭父亲如何求情都没用!

    这一切,都拜殷童所赐!

    真是不甘心啊,她悠思堂堂国宗门师尊的女儿,却落到这种狼狈的下场,还不知道有多少弟子在背后嘲笑她呢!

    哼,此番大会,就是她的机会,定要让殷童出尽洋相,吃不了兜着走!

    悠思气愤愤地回了驿馆安排的房间,房门用力一关发出一声巨响,惹得周围休息的弟子纷纷侧目相望。

    殷童一进房门,便释放天性,撒野似得一跃跃到床上,在上头打了好几个滚,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鼻音。

    顾君酌见这小狐狸这般放肆,却只觉得心中一动,好像被人牵起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坐下来,倒了杯水喝,一边说:“童儿可真是愈发放肆了。”

    殷童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转过身来一只手撑着闹到,半躺着盯着他的背影,道:“师傅,这床可软乎了,凌鹭给咱们的待遇真好,我看这房间布置的不错,该是这里的上等房吧。”

    听她提起凌鹭,话里尽是感激之情,顾君酌忽然觉得口中的茶水苦涩难耐,他眯了眯眼,道:“这里如此简陋,比不得国宗门的一分一毫,童儿今后离他远一些,免得跟某些人一样粗鄙不堪。”

    殷童见顾君酌还跟凌鹭过不去,便干脆跳下床,从背后抱住他道:“师傅,在下山时凌鹭帮过我不少,你又何必跟他置气呢,我真是不明白你啊。”

    顾君酌心中一沉,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只是见到凌鹭每次盯着自家徒弟的眼神,便让他说不上来的不舒服,简直,扎眼得很……

    “若不是你当日随他回皇宫,不听为师的话,为师怎会如此?难道在你心中,为师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吗?”

    殷童一愣,立刻转移战地,整个人挪到师傅怀中。

    “原来师傅是在气这个?当日是我缠着凌鹭,不怪他,师傅就别再惦记这事了吧。”

    顾君酌一听,冷冷道:“你还为他辩解?”

    “好好好。”殷童心想,你现在不就是小肚鸡肠吗?“童儿不说就是了,但求师傅消气,嘿嘿。”

    顾君酌这才消停会,见怀中一颗小脑袋蹭着他的衣服讨他欢心,心中一软,便不自觉去抱他坐在自己腿上。

    “童儿长得好快,这才多久的功夫,想起当日在白启山上捡到你,还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狐狸呢。”

    说罢,他自顾自低笑着,殷童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颚线,还有薄唇带起的弧度,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深陷的眼窝,剑眉下神采奕奕的眼眸……

    这些,都足以让人为之深陷,流连忘返……

    殷童情不自禁就想往上蹭,快接近那殷红的嘴唇时,却仿佛周身被针扎似得,吓得她马上逃离顾君酌的怀抱。

    顾君酌这边还奇怪,殷童却暗自拍了拍心口。

    还好还好,差一点就对师傅做出逾越之举了……

    该死的,自己接下来和师傅朝夕相处,又不是狐狸的真身,可决不能再这样了!

    “没事师傅,我,我就是有点累了,呵呵,我,我去床上躺一会。”

    顾君酌见她一惊一乍的,也不知所谓,见她快速钻进被子里,叹了口气,柔声道:“好吧,那等会天晚了为师再喊你起来用饭。”

    殷童哪里睡得着,可是她这头一沾枕头就犯困的毛病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纵然心乱如麻,很快她也还是合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昏睡过去。

    自从化作人形,她也会做梦了。

    在梦里,她还是那只小狐狸,天天黏在师傅的怀里,不知道有多幸福,师傅也陪着她,喜欢着她,他们就这样生活着,只有他们两个人……

    紧接着,画面一转,所有美好的场景忽然开始破碎,一道一道的裂缝相继冒出,殷童一下子化作人形,离开了顾君酌的怀抱,她吓得想要尖叫,想要逃离,却不知怎么的,嗓子像被锁住一样,如何都说不了话,浑身都无力,再抬头,却是顾君酌狰狞的嘴脸。

    他怒斥她:“殷童,本尊收你为徒,只是可怜你一只野狐狸,也算积德行善,想不到你居然心存歹念,对本尊抱有不该有的心态,简直罔顾伦常,背弃道义!你还隐瞒自身妖族身份,今日,本尊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

    殷童拼命挣扎,只想求他听自己解释,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陌生的顾君酌对自己挥来一道凛冽的白光……

    “不!!!”

    殷童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顾君酌正在一旁的藤椅上静坐阅书,被她这么一喊,也惊得险些把书松落。

    他侧目望去,只见殷童满头大汗,此刻目光呆滞,正不断喘气着。

    顾君酌立马放下手中书籍,移身到床前坐下,掏出帕子为她抹去汗水。

    “童儿可是做了噩梦?”

    殷童呆呆地望着他,见他眼中还是只有她一人,脸上担忧之色和熟悉的关切之语,让殷童联想刚才的梦境,便忍不住往他肩膀倒去。

    “童儿?”

    “师傅,就这样让我躺会吧,就这样就好,真的,就这样……”

    见她疲惫不堪,想来一定是个骇人的噩梦,顾君酌心疼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轻声哄着她。

    床边是窗户,殷童稍稍睁眼便见黄昏将至,她安定了心绪,说得话轻易传入顾君酌的耳中。

    “师傅,我饿了。”

    “是吗?确实,天色不早了,为师让下边的人送些吃食上来,正好压压你的梦魇。”

    所谓酒足饭饱思淫欲,心爱之人就在眼前,月色正好的,殷童吃饱后不免又起了歪心思,顿时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不争气。

    身为狐族,有时候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确实比常人要多得多。

    见殷童今日神神叨叨的,顾君酌笑着握住她的手,“本来就不是多聪慧,再敲敲傻了,为师便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童儿今日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没,没什么,师傅。”殷童的手被他握住,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似火烧,烧的她心肝脾肺痒痒……

    “师傅,那啥,我看今晚月色姣好,不如弹琴给我听吧?好久没领略琼音的美妙了。”

    殷童急匆匆扯开话题,暗自把手抽回。

    顾君酌听她突然要求,道:“在驿馆这边,怕惊扰其他休息的弟子,正好来时瞧见这驿馆附近有不错的林子,童儿若实在睡不着,不妨随为师走一趟?”

    殷童自然愿意,这种和师傅单独相处制造美好回忆的机会,简直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

第二十七章:按捺不住

    于是一男一女,携手一同飞身出去,在这浓郁夜色中悄无声息。

    两人很快落脚,殷童见四周静无人烟,除了偶尔飞禽的鸣叫声和扇动翅膀的噗嗤声,再无其他。

    顾君酌揽住她在怀,解开背在背上的琼音席地而坐。

    “上次在白启山上,为师教过你一首小曲,童儿可曾记得?”

    殷童的手随即附在琼音琴身上,道:“身为弟子,师傅所教所传之物,童儿不曾忘却。”

    说罢,自顾自弹奏起来,好像被检查功课的学生一般。

    琼音一如既往,琴身冰凉,传入掌心令人心旷神怡,弹奏出来的琴音,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清风月夜,一曲奏罢,殷童笑道:“师傅,可还行?”

    顾君酌捏住她的脸蛋,微微扯了扯,道:“以为你下山后会顷刻就遗忘,看来为师多心了。”

    话音刚落,一道男声不和谐地打扰二人的美好。

    “当日殷童与本皇子也曾在深夜以琴相识,今晚亦是如此,倒真让人想念。”

    殷童闻言一看,正是凌鹭。

    顾君酌见又是他,不知怎么的心里没由来一阵烦躁,暗道,怎么又是这个烦人的皇子?

    最让他在意的,是凌鹭的话,难道童儿也与这家伙如此亲密过?!

    二人站了起来,顾君酌收起琼音继续背在身后。

    凌鹭走近了些,见殷童几乎靠在顾君酌怀中,冷声道:“想不到顾师尊这般有闲情雅致,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此地弹琴?那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让殷童睡觉?”

    殷童抿了抿嘴道:“凌鹭,好巧啊。”

    顾君酌接过话道:“确实是巧,二皇子不也是不睡觉专程跑来吗,怎么,本尊倒不知道,原来二皇子还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呵,会弹琴有什么?本皇子还没有不济到需要偷听的地步。”

    顾君酌不想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他自顾自对殷童说:“走吧童儿,今日怕是被某些人打扰,再顾不得什么好心情了,为师乏了,我们回去。”

    “是,师傅。”殷童忽然觉得两个大男人的战役实在人的紧,恨不得赶快逃离。

    凌鹭一听,拦住顾君酌对他说:“本皇子有些话想对顾师尊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顾君酌盯着他片刻,而后冷哼一声,对殷童说:“童儿,你先行离去,为师稍后就来。”

    殷童此刻被这样打搅,也有些上下眼皮打架了,于是点了点头,飞身回去房中。

    此地只剩下两个互看不顺眼的男人。

    顾君酌看都不看他,道:“二皇子有话快说,本尊时间宝贵。”

    “好,那本皇子也不多说废话,待殷童日后自立门户,本皇子,要娶她为后!”

    此话一落,凌鹭直觉耳边微风作响,眼前直面一道白光袭来,惹得他不得不急忙退后。

    好不容易才稳定下盘,凌鹭喘了口气,怒目而视道:“顾君酌,你疯了?!”

    “本尊看你才是疯了,大半夜胡说八道。”

    顾君酌轻描淡写,好像刚才突然袭击凌鹭的不是他一般,只是他盯着凌鹭的眼神中横生冰冷,暗示着他的情绪波动。

    凌鹭咬牙,“本皇子是认真的,难道偌大苍幽国的后位,娶不得你的徒弟吗?”

    顾君酌冷笑一声,“别说区区一个苍幽国了,就是拿天下来换,也要过本尊这关,你居心不良,觊觎本尊的爱徒,光是这一点,你已经丧失了资格。”

    凌鹭站直身躯,道:“你终究只是她的师傅,你凭什么禁锢她的想法,若她愿意呢?”

    顾君酌心中闪过不安,一想到这个结果,他心中一股无名火徒然升起。

    “不,她不会愿意的。”

    “呵。”凌鹭紧紧盯着他,“顾君酌,妄你自称正道君子,却囚着自己徒弟不放,莫非,你自己才是心生龌龊?”

    “闭嘴!”顾君酌再也忍不住,对凌鹭大打出手,白光凛冽,道道凶猛朝凌鹭飞去。

    凌鹭只觉得压迫感自周身袭来,心中不自觉一阵惧意,但仍是硬着头皮。

    “若你不怕殷童问起,便只管打好了!”

    顾君酌一听,急忙收手,凌鹭微微嘴角上翘,看来他猜对了……

    可他没得意一会儿,胸口突然被一击打得半跪在地。

    他只觉得喉头腥甜,连忙捂住嘴巴。

    再看去,顾君酌已经飞身离去,空中只留下他的声音。

    “凌鹭,你最好给本尊安分守己,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本尊定要你生不如死!”

    凌鹭跪在地上,看着掌心中的鲜红,笑道:“呵,五十步笑百步的家伙,走着瞧吧,谁胜谁负可不一定。”

    他胸口作痛,忍不住轻哼出声,这时,一只信鸽自远处徐徐飞来,凌鹭见状,撑着站起来,伸出手臂让信鸽站稳脚跟,他顺势拆下绑在信鸽爪子上的消息。

    再次放飞信鸽,他才展开纸条细看。

    却见一张细长的纸条被卷开来,上头赫然写到:边关乱动,恐生变数。

    八个大字,让凌鹭生生咽下嘴里的鲜血,他胡乱一抹,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手中的纸条顷刻便化作了灰烬。

    心道:看来这次借着大会的名堂,有些豺狼虎豹要忍不住了啊!

    次日清晨,殷童睡醒后便迷迷糊糊要找顾君酌,却见顾君酌正站在窗前,嘴巴喃喃自语着。

    “什么慕容黎?”殷童从背后突然出声,让顾君酌吓了一跳。

    “原来是童儿啊,醒了?”顾君酌回过身去,见她大清早便如此顽皮,不禁伸出手去揉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殷童难得见顾君酌出神,只觉得稀奇,嘴里也跟着念叨。

    “师傅,你刚才说的什么呢?连我醒了都不知道。”

    顾君酌牵着她,给她倒水漱口,“没什么,为师随口一说罢了,驿馆的早饭准备得不错,为师方才已经用过了,你跟着为师下楼?还是为师叫他们送上来?”

    殷童没听顾君酌说话,此刻没了刚起床时的迷糊劲儿,便细细思索着方才顾君酌念叨的慕容黎三个字。

    好耳熟啊,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抖了起来,道:“师傅,你刚才说的慕容黎,是不是就是,当今魔族的首领,魔族王上慕容黎?!”

    自从公孙靖告知当年一战的情况,殷童待在国宗门琳琅阁时早已查阅了一番,得知魔族首领的姓名正是慕容黎!

    顾君酌惊讶着,见她克制不住地抖着全身,眼神有些无助,连忙去扶住她的肩膀。

    “童儿,别怕别怕,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师傅,你就说是与不是?”

    见她如此,顾君酌只能点头默认,殷童见状,道:“果然是他。”

    顾君酌疑惑道:“童儿还未曾回答我的话。”

    殷童自知瞒不住了,垂首回答:“师傅,公孙师叔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都知道了,也知道师傅心里的不好受。”

    顾君酌没有想到是这样,最终叹气道:“你公孙师叔,也真是,罢了罢了。”

    殷童见他一脸无奈,道:“师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慕容黎那个大魔头又要做什么?师傅你就告诉我吧,童儿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事,我想和你一起去面对!”

    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顾君酌盯着她,严肃道:“童儿,为师不用你和我一起面对什么,你只要不出什么事,对为师而言已是万幸。”

    而后他才说:“为师收到消息,魔族那边这几日几乎是动乱不安,周遭的人族几乎被祸害得不成样子,似乎是慕容黎想借此大会名义也来参上一脚,故而坐着准备,却苦了那些边远的人族,而慕容黎此次的目的,未知。”

    记忆的深处,男人嗜血残忍的样子仍是顾君酌久远的梦魇。

    他只觉得头疼了起来,忍不住手指去揉捏眉心。

    殷童担忧道:“师傅,你还好吗?”

    “童儿放心,为师无恙,此事为师自会处理妥当,你就别多想了,走,我们下楼去。”

    见顾君酌坚定的样子,怕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掺和,殷童只得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另一边,苍幽国皇宫中。

    苍幽国君此刻正气急败坏在宣室殿怒吼着底下的文武百官。

    “你们一个个的,吃着国家的粮食,拿的是国家的俸禄,就是这么办事的吗?!边关出了问题为何不及时上报!!”

    凌鹭候在旁边,见状,连忙出列下跪道:“启禀父皇,稍安勿躁,怪不得底下的人,实在是这次五弟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边关的事发生许久,他极力隐瞒,探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消息,便快马加鞭呈上来了。”

    帝皇之怒,顷刻间乌云密布,周围气压低沉沉的令人窒息。

    “那个逆子,到底想干什么?他这是要反了不成!”

    凌鹭继续道:“想是年前父皇有意收他兵权,五弟才急了,但不见得就是谋反,父皇莫要着急,冤枉了五弟。”

    “冤枉他什么?!边关私藏着不属于国家的几万私兵,还冤枉,难道等那逆子打过来不成?!”

    凌鹭回禀:“父皇,此番各大门派聚首高鸢台,若在这时候出了纰漏,只怕是个麻烦事,五弟得了您的传召,此刻也已经极力往回赶了,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五弟自己来解释,父皇到时候要发落也不迟。”

    “对,对,你说得对。”苍幽皇帝眉头紧锁,下了龙椅来回踱步,“这次国宗门也来了,国师更是率领精英亲自过来,决不能因为这个逆子惹了笑话,二皇子凌鹭听封!”

    凌鹭连忙弯腰俯首,“儿臣在!”

    “朕现在封你为御林军长,赐你调派国都乃至皇宫所有兵力的权利,待那逆子回来,立刻压住他来见朕!”

    “儿臣遵旨!”

    好不容易结束了早朝,凌鹭一想起方才刚受的封赏,不禁嘴角上扬。

第二十八章:高鸢台

    五皇子凌隐偏偏现在造反,简直愚蠢至极,明知整个皇室最看重此番大会全因顾君酌的到来,却偏生乱子,这下想不让父皇拿他都难啊。

    本来凌鹭从未萌生什么夺权争储之心,但自从遇见殷童,凌鹭才知道,自己若要保护她,便只能拿最好的来给她。

    当日眼看着她随顾君酌离去前往国宗门,自己却无能为力,全因自己只是一个无名无权的苍幽二皇子!

    这种事,凌鹭绝不让它再发生!

    加之昨夜他与顾君酌立下誓言,定要拿苍幽国的**之位换殷童常伴身侧,那这帝皇之位,自己更是势在必得!

    而兜兜转转,眼下最大的障碍,便是盘踞在边关,手握重兵的五皇子凌隐!

    此君野心勃勃,早与凌鹭势同水火,前些年去了边关还好一些,眼不见心不烦的,可是他手握重兵还屯养私兵,这就不得了了。

    此番探子回报,正好借着各大门派聚首的机会,一举铲除凌隐!

    既然他想让苍幽国掀起一番风波,那凌鹭不介意加点火候,让它更混乱些……

    凌鹭本想往驿馆的方向赶,他还未曾和殷童好好说上几句话呢,但想起眼下大事在即,再加上有顾君酌那厮一直形影不离守在殷童身边。

    凌鹭叹了口气,只好拐了个弯往丞相府去。

    苍幽国丞相府中,凌鹭堂而皇之踏进去。

    “怎么我来了也得不到你的欢迎?”

    丞相卫傅,也是新一届的状元郎,眼见凌鹭来了,道:“我这丞相府对你而言早已如无人之地,招呼不招呼都是一样的,走,去我书房谈。”

    两人来到书房,凌鹭说道:“丞相早朝装病的功夫倒是愈发长进了啊。”

    卫傅瞥了他一眼,给他倒茶,“知道二皇子是在皇上面前做戏,就为了多说几句五皇子的坏话,顺便自己得好处,这样的场合我去干什么?全让给你得了,再说了,我可不想承受陛下的怒火,说说看吧,今天得了什么恩赐?”

    凌鹭正好一路口渴了,顺势接过茶水便一饮而尽,才道:“不过区区一个御林军长,不值一提。”

    “哟,我倒不知道二皇子胃口还挺大,以前看你不争不抢的,如今反倒嫌弃起来了?兵权此刻在五皇子手里,你父皇等于是把剩下可以调动的兵马全交给你了,你还觉得不行?本来依我看,五皇子若真要谋反,兹事体大的,他怎么也得再猫几年,就算此番借此回来,也不过是给他父皇一个下马威,你倒好,这么给你父皇一禀报,他不造反也得造反了。”

    卫傅无奈地摇了摇头,戳穿了凌鹭的小算盘。

    凌鹭勾了勾嘴角,动人的容颜愈发有魅力,“反正早晚都是祸害,病根不除谁都无法安心,倒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凌隐喜欢造反,便造吧,反正如何折腾,也只是助我再登高位的绊脚石罢了。再说了,当日我遭遇刺杀,他若真的那么老实,怎会急着对我动手,我和他,不过是都在瞄准时机罢了。”

    凌鹭想起当日初识殷童的夜晚,那身手不济的刺客,便觉得可笑。

    卫傅接过他的话,道:“你就这么急匆匆给你父皇禀报,说白了就是告诉陛下你有眼线在五皇子身边,所谓伴君如伴虎,你不怕他怀疑你什么?”

    凌鹭笑道:“现在边关的事和各大门派的到来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他现在要重用我这个儿子,哪还有空来怀疑我,就算风波一过,他要折腾我,到时候除了凌隐,皇位于我不过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还惧怕什么?再说了,有丞相相助,我有何惧?”

    卫傅扶着额头,道:“是是是,二皇子说的是。”

    凌鹭忽想起一人,道:“对了,好久不见你妹妹了,怎么今日不见她人影?现在坊间传言可多了,说丞相的妹妹刁蛮无理来着。”

    卫傅一听这话,拳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咬牙切齿道:“别听坊间那些胡言乱语瞎造谣,我自己的妹妹我还不知道吗?顽劣确实有几分,但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见凌鹭一副,那人呢的疑惑模样,卫傅摇了摇头,无奈道:“她喜好武功,前些年还嚷嚷着要去边关当个什么小兵,我现在与你同一阵营,去了边关等同入五皇子的虎口,这些话我又不能说与她听,再说了,女孩子家家的打打杀杀,我最看不得了,我爹娘走的时候叮嘱我好好照顾她,我哪舍得她去?这不,我说了她几句她借机旧事重提,气呼呼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而后,又眯着眼瞧着凌鹭:“怎么,二皇子对我妹妹感兴趣?”

    凌鹭一听,微怒道:“胡说!”

    卫傅道:“喂,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国师的徒弟吧?”

    凌鹭垂首道:“那又如何,有何不妥吗?”

    卫傅坐下自顾自饮茶,“你先是逃婚,后又跟我说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我真是搞不懂你想干嘛了,唉,算了,二皇子的想法作为臣子的只能配合,谁叫我上了你这条贼船呢?”

    凌鹭笑道:“没办法,谁让我这条贼船偏偏没有回头路呢?”

    二人不免相视一笑。

    三日后,各大门派陆陆续续齐聚苍幽国,凌鹭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也就不得空跑来殷童跟前了,倒是正如顾君酌的意,只恨不得那厮离殷童越远越好。

    又是数日,殷童待在驿馆正觉得无聊透顶时,各大门派的比拼大会便于众人的言谈议论中浩浩荡荡在苍幽国高鸢台上展开了。

    翌日,正值秋季,即使大会选在正午举办,纵然连办数日,秋风飒爽,也不必担忧午时毒辣的日头。

    国宗门作为众门派之首,自然第一个出场,不过因着殷童前一晚硬缠着顾君酌弹琴听,今早自己倒是赖床不起,生生耽误了不少时辰,故而到了时候,始终不见国宗门的踪影。

    各大门派早就开始议论纷纷,即使是苍幽皇帝也不免有几分心急,朝凌鹭吩咐着去看看情况。

    当时殷童暂居凌鹭宫中时便时常赖床,常常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和着被子流哈喇子说梦话,搞得小青是彻底没了办法。

    所以凌鹭又怎会不知,以顾君酌宠爱殷童的样子,只怕早不了。

    于是禀明了皇帝,“父皇,国师处事向来稳重,此番定是自有主张,父皇稍安勿躁,再等等吧。”

    皇帝居于高位,见此,也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再等等,吩咐下去,给各大门派再伺候上瓜果茶水,莫要怠慢了!”

    然而皇帝尚且有凌鹭稳着,可是底下的各大门派哪里稳得下来。

    只听一道刺耳的女声讽刺道:“不愧是国宗门,好大的派头!这都到齐了,独独就他们没到,就算是国宗门,也得守着往日定好的规矩不是?好端端迟到算什么事!”

    原来是莲花派的座下大弟子,近日名声大躁的钟毓秀。

    “毓秀,不得无礼!怎可对国宗门妄自议论!”

    莲花派的掌门虽然出声呵斥,可是话虽如此,却也等于默认了钟毓秀的埋怨。

    确实,国宗门一向做事谨慎,怎么这次闹了笑话?

    其他门派便跟着议论纷纷起来。

    忽然,只听半空中自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缓缓而来。

    “国宗门顾君酌来迟了,望各位莫要见怪。”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充满了十足了力量,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凌鹭闻言眯了眯眼。

    所有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国宗门所有精英弟子皆身着蓝衣,御剑而来,好似天空中的一抹云彩,又似湖水荡漾人心,为首的顾君酌今日更是一身的湖蓝色,三千青丝尽数冠起,用一根银白簪子点缀,愈发衬得五官俊朗,十分惹眼。

    在场不少女子见状,皆芳心暗动。

    苍幽国皇帝喜得立刻下来迎接,道:“国师终于来了,可让朕好等啊!”

    顾君酌领着殷童降落在地,朝皇帝点了点头,道:“让陛下久等了。”

    “无妨无妨,国师定是有事才耽搁了,来了就好。”

    皇帝发话,算是委婉的说法,众门派自然不敢再多言。

    钟毓秀只听过国宗门顾君酌的大名,却并未亲眼得见,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只以为是空有虚名,又以为顾君酌不过是个年过花甲的糟老头子也说不定。

    如今得见尊容,却是个俊朗清冷的年轻男子,怎叫人不心动?更何况此人位居高位,连皇帝见了他都要敬上三分!

    当下顾不得什么,待顾君酌携众弟子走过来与掌门说话时,她便贸贸然上前,娇羞道:“毓秀见过顾师尊。”

    然而得到的不是顾君酌的温柔一笑,却是他旁边一个女子的鬼脸和不屑。

    钟毓秀愣了愣,忽然有些委屈,也有些疑惑,可殷童却是极不待见这个女子。

    别以为她没听见,方才就是这个人在等顾君酌的时候胡乱嚼舌根!虽然吧,她赖床是她不对,但是要说,也轮不到这个甲乙丙丁来开口!

    还有,别以为她看不出,这个女人眼中的爱心泡泡,哼!

    “童儿,不得无礼,过来见过莲花派掌门。”

    等顾君酌发话,殷童这才作罢,还有些困意的她,头上一根不服帖的呆毛在风中摇曳,她随意弯腰,散漫地道:“殷童见过掌门!”

    她这副模样,平添几分可爱,惹得凌鹭在高台上不免嗤笑,眼中的温柔愈发深。

第二十九章:窃喜

    可是其他人都是正道门派中出身,弯弯绕绕多得很,眼见顾君酌新收的弟子居然是这个模样,当下惊愕之余更多了对殷童的一层鄙夷。

    顾君酌竟会收这么个人作徒弟?真让人匪夷所思啊……

    悠思见状,更是在旁边冷哼一声。

    待入座,顾君酌暗自捏了殷童一把,小声道:“童儿下次再赖床,为师不介意让你整晚头悬梁入睡。”

    殷童一听,吓得顿时抖了个激灵,困意全无。

    妈呀,她这个师傅的言出必行她一点也不怀疑!当下吞了吞口水,“师傅,童儿绝不敢再有下次……”

    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却不能靠在师傅身上,只得两张椅子挨在一起坐。

    殷童见周遭一双双眼睛往顾君酌身上似豺狼虎豹般探寻,便觉一阵不爽,恨不得当场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真是有了个悠思又不够,现在又多了别的人,就拿方才那个莲花派的钟毓秀,着实碍眼!

    殷童抬头看了看身旁男子的容貌,不觉心中一阵泪流满面。

    该死的,长那么好看,只会招蜂引蝶……

    大会终于得以开始,国宗门既然是众门派之首,如何也要先表演一番。

    悠思见有了机会,想起自从出关后,顾君酌连正眼看她都没有,一门心思全顾着那个该死的殷童!现在,她就要让顾君酌好好看看,她悠思可不比殷童差多少!

    等顾君酌往队伍里望来时,她不假思索地站出来。

    “师傅,不如就让悠思先来为众门派助兴吧!”

    顾君酌终于往她脸上认真看了看,悠思顿时紧张得浑身僵硬。

    顾君酌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顺便让为师看看,你关禁闭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长进。”

    悠思一听,当下心中一喜,笑道:“是,悠思定不辱师命!”

    话音一落,便携着佩剑冲了出去,足尖轻轻一点,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宛若蜻蜓点水一般,款款落在高鸢台正中央。

    她自信地挺直身板,一双美眸往四周扫了一圈,声音不卑不亢道:“国宗门顾君酌顾师尊座下二弟子,悠思,在此献丑了!”

    说罢,她手持长剑,在高鸢台上翻了几个漂亮的跟头,紧接着开始舞起一套剑法来。

    此剑法名曰雪域飘香,不但招式精巧,而且全无虚招,招招威力足以取敌人性命,一看便是一套十分适合女子修炼的剑法。

    只见她挥舞泛着银白色光芒的长剑,所到之处皆挥起一阵冷风,恰巧有不少树叶飘落于周围,被她转过身来,不消片刻,所有枯枝落叶竟全部化为粉末,随风消散。

    殷童本以为悠思心思沉重,只会些花拳绣腿,没想到她却是有一套真功夫在的,当下也不免有几分惊讶和佩服,毕竟这一套雪域飘香下来确实足以让人眼花缭乱了。

    等悠思表演完,众人为她响起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令她虽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但眼神却神采奕奕,她本就生的秀丽,一双美目此刻全往顾君酌身上看,期待着他能高看她几分,哪怕多了一些不同的情绪,都足以令她开心好久了。

    “不愧是国宗门的人,果然不一般,这开场的表演就让人赞不绝口。”

    “是啊是啊,早听闻顾师尊收了两个徒弟,这二徒弟实在不错啊。”

    “我记得她还是公孙师尊的女儿,虽然此番公孙靖未能前来,却倒也给她父亲长脸了!”

    ……

    众人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是对悠思的称赞,其中不乏对顾君酌和公孙靖,以及整个国宗门的阿谀奉承。

    听得悠思得意地挑了挑眉头,笑脸盈盈往顾君酌走去。

    “师傅!”

    “下盘不稳,招式只讲精巧好看,全是小心思,沉不住气,若真的与人对打,你不消片刻,便会落败,碰上真正的高手,你那些一套套的花拳绣腿全是白费功夫,这雪域飘香,回去还是多多请教你爹,今日还算过得去,切莫沾沾自喜过了头。”

    顾君酌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地指出她方才舞的雪域飘香的不妥之处,还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全然不顾及她是他师弟的女儿,亦是他的徒弟。

    悠思脸色惨白,死死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一开口,声音婉转如黄鹂,清脆动听,却多了三分委屈,试问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还是自己的徒弟,又哪个男人承受得住?若换作一般人,早就将其搂在怀中,柔声安慰了。

    可惜,顾君酌如冰下三尺,一个眼神警告着悠思不要丢人现眼,便再不肯看她。

    气得悠思只是朝他弯腰,便快速回归队伍。

    众人见状,皆面面相觑,小心看着顾君酌的脸色。

    心道:看来传言有误啊,这顾君酌,好像并不待见自己的徒弟啊?

    皇帝本想称赞悠思一番,好借机拍拍顾君酌的马屁,却见他毫不留情面地冷言相对悠思,当下也收住了嘴巴,只让大会继续。

    接下来,各大门派皆舞刀弄剑,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本着为门派争光的心思,全部拼尽全力在高鸢台上比试表演。

    殷童看得困意连连,不时借着顾君酌挡着悄悄打着哈欠。

    心道:不就是一场攀比大会吗,何必大张旗鼓打得火花四射?早知如此,当初顾君酌拖着自己来,自己应该死也不来,在国宗门陪着公孙靖喝酒聊天才对……

    大会持续了三个时辰,眼见夜色将至,苍幽皇帝连忙派人布置美食,顺势将招待众人的晚宴一同在高鸢台上举办。

    美酒佳肴在前,众人也确实疲倦不堪了,于是在大家的其乐融融下歌舞升平,娇美舞姬的身姿让在场的人不免放松了下来。

    殷童自然乐得很,看了几个时辰的表演,那些一板一眼的门派弟子真是让人脑袋发胀,正好尝尝苍幽国的吃食,消消疲倦。

    她手正伸出去拿酒壶,就听耳边一声虚咳,殷童顿时绷紧身躯,缓缓朝旁边看去。

    果然,只见顾君酌斜眼盯着她,她的手离纯银的酒壶只有一指的间隙,却只得硬生生停在半空,好不尴尬。

    “师傅,我,我就喝一点?”殷童勉强咧出一个笑容求情。

    “不行。”可惜顾君酌早知道她的花花肠子,在她喝酒这件事情上全然不坐一点让步,“童儿,为师当日多次与你约法三章,你也再三向我保证滴酒不沾,这些日子你在国宗门偷着酒与你公孙师叔一起胡闹,为师也权当没看见,可是今日众目睽睽,各大门派都还看着,你若醉了,如何是好?”

    说是这么一副官腔说法,可是顾君酌内心里却是担心这丫头再次喝醉伤了身子,修炼者最忌讳心神不定,其他门派如何他管不住,但他的童儿,他就得好好看着,今日在他眼皮底下她若还是不知收敛,那往日他若不在她身旁,她又当如何是好?!

    殷童立马蔫儿了下来,整个人闷闷不乐收回手,气呼呼坐在一旁啃着瓜果,正值秋季,丰收的季节,那些水果香甜得殷童心都化了一半,可惜美酒在眼前,却只能看着,不能品尝,再好吃的甜食水果,又有什么用?

    顾君酌见她如此,终是叹了口气,自己递给她一杯酒,殷童见眼前出现一个酒杯,愣了愣,望过去,却是自家的师傅别过脸去,一脸僵硬,耳尖似乎有些发红。

    “师傅,这?”

    “今日,就这么一杯,为师已为你化去酒力,你只管放心饮用。”

    殷童一听,顿觉喜出望外,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顾君酌,盯得顾君酌愈发不自在,说道:“童儿不喝,为师正好省了心。”

    “不不不,喝,我当然要喝!”说罢,她连忙接过那一小杯酒水,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的眼眸,眼里头皆映着点点星光,殷童知道自己的喜色此刻怕是如何也藏不住了。

    美酒入肚,淡淡清香滑腻如丝绸,从喉头一路向下,顿觉心旷神怡,殷童忍不住砸吧砸吧嘴。

    苍幽国的酒,不错!

    最关键的是,这是顾君酌的一番心意,纵然是毒药,今日她殷童也高兴,定然饮鸩止渴,心甘情愿!

    因为如此,只觉得这杯酒,比往日的都要格外香,一杯,也够过瘾了。

    殷童喝完,笑眯眯凑到顾君酌身边,见四下大家都忙着欣赏歌舞,无瑕顾及他们,便愈发得寸进尺,一副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模样,往顾君酌靠去。

    她喝了酒,心生欢喜,狐狸天生的轻挑便不自觉露了出来。

    “多谢师傅了!”殷童眨巴眨巴眼,难得看到顾君酌不淡定的样子,只觉得好玩。

    殷童只感觉到顾君酌浑身僵硬,一时玩心大起,却看不到他耳朵全然泛着粉嫩的红色。

    顾君酌余光瞥到她,只见她细眉轻挑,杏眼如皎洁的夜明珠,眼中只倒映着他的身影,红唇更似刚摘的樱桃,娇艳欲滴,再加上喝了酒的缘故,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粉色。

    他常日守在她身旁,曾几何时,她竟也步入女子的青春模样,出落得这般精致了?

    顾君酌只觉得心绪不稳,浑身燥热得很,他这是怎么了……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该死的!

    他慌忙推开她,自己也喝了杯酒,道:“童儿不许胡闹!”

    殷童这才作罢,笑眯眯地老实坐回自己的位置,心中只觉得如抹了蜜一般甜。

    今日意外收获,做什么也值了!

第三十章:下药

    顾君酌想,若她那狐狸尾巴能露出来,只怕现在该是得意到要上天了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他,心中又恼又无奈。

    看来回去后,他要更加严厉地管教这个顽劣的小丫头了!

    二人的互动全然被另外两个人尽收眼中,凌鹭气急了顾君酌和殷童这般亲密,可他走不开,必须守在皇帝身边,只得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不断下肚。

    而悠思,心中却许多不痛快,若眼神能杀人,此刻殷童只怕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她正发愁如何才能舒缓心中郁结时,苍幽国皇帝便如及时雨般开口了。

    “朕看气氛如此好,早些时候总是舞刀弄剑的,不如来搬弄搬弄墨水,往年大会上不乏人才吟诗作对,总是能作出好的作品流传民间,今年办在这高鸢台,自然也不能少,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皇帝金口玉言的,像是询问,却也得着几分命令的语气,毕竟是在苍幽国的地界上,又是可以出风头的好事,自然无人反对,反倒是赞同之言此起彼伏。

    莲花派的钟毓秀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很久了,她虽贵为门派的高等弟子,但是她是仗着家里颇有几分势力,硬生生被送上高位的,自身并无过多天赋。

    方才各大门派一直舞刀弄剑,进行武艺比拼,她完全没有展示自己的机会,早前在门派里她学艺不精,便只得阅览群书,妄想在别的地方补上武艺不精的缺陷。

    再加上……

    钟毓秀一双眼睛忍不住便往对面安坐的顾君酌身上乱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钟毓秀当下便自告奋勇上前展示。

    皇帝当下自然开心,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出来当个表率,其他人才会跃跃欲试,不然热闹不起来,反倒驳了他的脸面。

    “启禀皇上,小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但勤奋有加,练得一手不错的字,今日高鸢台大喜,众门派得以聚首相贺,不如由小女写字一副,赠与在座的人和皇上,博个彩头如何?”

    莲花派的掌门虽有些气恼这钟毓秀擅自做主出去秀技,但是毕竟是光彩莲花派的事情,所有人都看着,也只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若能得了喝彩,自然相安无事,若出了丑,害得门派颜面扫地,看回去不罚了这钟毓秀!

    思量一番,莲花派掌门站起来连忙说:“是啊皇上,毓秀的字在门派里是公认的,写得确实不错,不如让她写点东西贺一贺,就当是给诸位助兴了。”

    堂堂莲花派,推出来的弟子却只能写几个字,在这习武衰文的大陆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下便有人低声嗤笑起来,暗骂这钟毓秀愚蠢至极。

    但是既然有人喜欢当跳梁小丑,自然是乐得一见。

    可怜莲花派的掌门,功力高深怎么可能听不见其他人的鄙夷之意,早就气得脸色发白,却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心中只希望钟毓秀好好发挥,等回去了再收拾也不迟!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恰到好处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起哄,也吸引了殷童和顾君酌的视线。

    “早听闻国宗门的顾师尊收了个不错的弟子,方才二徒弟都出来表演了,怎么却迟迟不见大弟子出来,莫非还只是个不成器的,只会一贯躲在顾师尊背后寻求庇护?原来,这国宗门师尊的弟子这么好当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攀得上来。”

    这一番话,夹针带刺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出**味,顾君酌更是盯着说这话的人不适宜地蹙了眉。

    殷童本来好好的兴致,全被败光了,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她望过去,却见说这话的人是个面相普通的男子,五官分开来看还算过得去,只是拼凑到一起却着实一般,丢在人堆里便找不到的类型,可此刻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殷童,让殷童这狐狸天性觉察出一副危险的气息,顿时全身都警惕起来。

    这男人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裳,胸口绣着几朵雏菊,乃是青城派的象征。

    往年都没有他的事,不过一个新崛起的小门派,男子正是门派的掌门,大会至今都沉默寡言,不知现在犯了哪个筋不对,居然出言挑衅,还直愣愣朝着顾君酌而去。

    殷童当下心中一阵无名火,可这男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让殷童想起了暗处狡猾的狼,而她这只狐狸现在好像踩入了这只狼布置的陷阱一般,让人浑身竖起汗毛。

    顾君酌暗自拍了拍她,道:“阁下之意如何?”

    青城派掌门道:“这还不简单,不如让你座下那位迟迟不肯出手的弟子露一手?”

    顾君酌挑眉,眼眸里闪着冷漠的光芒,死死盯着那男人,只觉得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却又说不上来是谁,记忆中,貌似没有这号人物存在,再加上这男人,容貌普通,看久了却如何也记不住,实在古怪,刚想找个借口回绝。

    不料殷童抢先一步,道:“好啊,既如此,那便随了阁下的意愿。”

    顾君酌愣了愣,拽了拽,小声道:“童儿别闹,你一贯不擅这些,怎能冒然答应?!”

    殷童却看着他说:“纵然我再不济,也不能软弱下去,众目睽睽之下,难道叫我不顾师傅的颜面,国宗门的尊严吗?不过写一副字,师傅若真心疼我,就不能拦着我!”

    说罢,她像往常一般,回了顾君酌一个鬼脸,便站立起来。

    钟毓秀本来一枝独秀正可以大出风头,却偏偏多了个殷童来搅和,当下心生不爽,狠狠瞪了殷童一眼,同时认出,这个殷童正是方才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女子,心中更是生了一股战意。

    她朝皇帝弯腰,道:“既然是顾师尊的大弟子,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个人多份彩头,也好。”

    凌鹭见殷童被这不知名的青城派掌门提了出来,早就担忧得要命,他可不记得,殷童何时会拿笔写字了!该死的,这不是铁了心要人出丑吗?!

    凌鹭正愁得不知所谓时,苍幽国皇帝在一旁冷声提醒他:“人家是国师的徒弟,要操心,也轮不到你操心!”

    别以为他老糊涂就忘了,是这女子害得他这个皇帝昔日颜面全无,更是不得已贬了玉兰郡主,若她不是国师的徒弟,她的性命,早就埋葬在苍幽国的深宫之处了!

    那男子躲在角落,见状,嘴边的笑意愈发深重,这出好戏,算是为这无聊的大会添把火吧。

    顾君酌担忧地看着殷童,偏偏悠思心中委屈甚多,逮住机会不怕死地开口道:“是啊,师姐什么都厉害,写几个字罢了,这没什么吧?”

    顿时得了顾君酌一记眼刀,吓得她堪堪收住了嘴。

    悠思被顾君酌一瞪,便将怨气转接给殷童,她忽然心生一计,拿起一杯酒朝殷童走去。

    “师姐等等。”悠思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师姐既然是代表国宗门上下的脸面,定然心生紧张,一杯薄酒,我这个做师妹的一点心意,望师姐为师傅争口气。”

    殷童死死盯着悠思,见她笑得真诚,说得话也没错,又见四周无数眼睛盯着她们。

    算了,众目睽睽之下,谅她也不敢扯什么把戏,如果让旁人瞧出她们同门情谊并非外界传闻的那般深厚,反倒又给顾君酌添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多谢了。”

    待走上高鸢台,底下的人准备笔墨纸砚给她和钟毓秀,殷童都未觉得有何异常,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悠思这次也许是真心的……

    悠思走回座位时,心中克制不住的暗喜。

    殷童这蠢货,等会有她好受的!

    事关重大,不消片刻,所有的东西便准备妥当了。

    钟毓秀对殷童抬了抬手,道:“请?”

    殷童笑着看了看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待拿起放在砚台上的毛笔,她看了看笔尖沾着的浓墨,又看了看眼前铺张得平坦的宣纸,心脏狂跳不止。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她居然真的头脑一热答应了这什么该死的比拼?!妈呀妈呀,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想她殷童毫无墨水的事实今日就要公之于众了,还得拖上国宗门上下的脸面,和她那亲亲师傅的威信……

    她背后的汗开始渗出,拿着毛笔的手顿在半空许久,却始终下不去笔,脑袋一片空白,却还得憋着一张脸,以防他人看穿,简直辛苦得要命。

    在外人看来,她这样却被刻意曲解为一丝不苟,殷童耳朵尖,只听周围不知哪个该死的好死不死冒出一句:“我看顾师尊这个弟子迟迟未出手,一定是在酝酿什么佳句,太不简单了,想必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啊!”

    殷童当下想骂娘,深藏不露你妹啊!她这是想藏没处藏,想露没得露好不好?!个傻缺!

    顾君酌在一旁忍不住扶额。

    他的徒弟,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她长这么大,会认字倒是不假,但她要是能拿起笔来,估计得是天雷批一次,难得的破天荒。

    殷童绞尽脑汁,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就写那几个字吧。

    正当她好不容易准备下笔,怀揣着四周所有人的期望和屏住呼吸,她却觉得体内忽升起一股无名火,浑身顿觉瘫软无力。

    不好,那杯酒!

第三十一章:化险为夷

    她转过头去死死瞪着悠思。

    悠思勾唇一笑,看来药效发作咯……

    殷童暗骂自己大意,明明吃过一次苦头,居然还是轻信小人,果然诚不欺我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怎么能改得了吃屎呢?

    这次只能算吃了个哑巴亏,现在得了什么苦果,她也只能认栽了,等会下台,她必然让悠思吃不了兜着走!

    殷童心道:亲亲师傅……看来这次,是非丢你的脸不可了……

    “童儿,你怎么了?”

    正绝望时,殷童耳边忽然听到顾君酌的声音,她下意识看向他,却见他根本稳如泰山,嘴巴动都没动,可她怎么听到他在跟她说话?

    完了完了,悠思对自己下的什么药,这么厉害,居然都出现幻听了!

    “童儿,为师现在只让你一个人听到,看你不太对劲,到底怎么了?如果实在写不出什么,就先下来吧,你脸色不太好看,还是身体要紧。”

    原来如此,顾君酌估计又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了吧,难怪周围的人毫无反应,原来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他说话。

    “师傅,不是的,要写点贺词,我还是可以的,只是方才悠思给我的那杯酒不太对,我现在浑身无力。”

    顾君酌一听,眯着眼睛看向一旁正在看好戏的悠思,悠思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转过头一看,顾君酌却没再看她。

    悠思抿了抿唇,应该是自己多想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他怎么能知道自己做的事?

    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地继续观赏她那好师姐的好戏了。

    “该死的,为师刚才居然没拦着她,又让你着了她的道。”

    殷童深吸一口气,企图平息自己不稳的气息,她死死撑着桌子,这才得以不让自己露出马脚,只是时间久了,她迟迟不动笔,也难免惹非议。

    “师傅,现在不能管悠思的事了。”

    “是,当务之急,为师先帮你散去药性,童儿莫慌,你只管配合我就好。”

    另一边,钟毓秀已把写完的贺词递交上去,苍幽皇帝接过太监手里的宣纸,拿起来细细观赏。

    字体苍劲有力,一撇一捺都勾勒得极好,惹得皇帝止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好一个福佑苍幽,吉赐高鸢!”

    皇帝高兴得很,一个劲地赞不绝口:“莲花派果然名不虚传,教出来的徒弟堪称楷模,来啊,传朕旨意,将这副字给朕裱起来,挂于宣室殿中。”

    太监们得了命令,连声答应,小心翼翼呈了钟毓秀的字送了下去。

    钟毓秀得意洋洋,只觉得扬眉吐气,先前所受的委屈全部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莲花派掌门脸上有光,领了钟毓秀附和皇帝的称赞,便在一旁等候。

    皇帝顿了顿,道:“对了,国师的徒弟还没好吗?”

    此刻殷童在顾君酌的暗中相助下,早已恢复过来,她吐了一口浊气,抬头对皇帝道:“陛下,方才小女只是在思量该写什么贺词,一时入神耽误了些时间罢了。”

    苍幽皇帝对殷童没什么好印象,无奈看在顾君酌的面子上,只好强压住心中的不耐烦,道:“那你快快写来,只等你一人了。”

    “是,请陛下和诸位稍等片刻。”

    殷童眼下当务之急,肚子里没什么文墨,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之前在琳琅阁古籍匆忙瞥到的一句诗,虽然她字写得不好,可是只要她吹得足够天花乱坠,也算过关吧。

    她从未拿过毛笔,力道不知如何拿捏,只好暗中施展一些旁门左道,才勉强写得看得过去,不过她知道,若跟钟毓秀相提并论,应该是不太行……

    没办法,勤能补拙,大不了回了国宗门,她再补补这方面的缺漏。

    “陛下,小女完成了。”

    “哦?去,呈上来。”苍幽皇帝早就迫不及待了,不等太监完全走到他身旁,他已经下来走了几步阶梯,直接抢了过去看。

    国师顾君酌的徒弟嘛,真让人期待啊。

    可当他定睛一看,却不免抿了抿嘴,顿觉口干舌燥,脑中眩晕。

    这这这,这上面的墨迹,简直堪比鬼画符,写得什么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皇帝干笑一声,看着殷童道:“不知国师的徒弟写得是?”

    殷童了,她已经努力控制她的狐狸爪子了,可是,还是让那皇帝尴尬,她干咳一声道:“陛下,小女写得是一句诗,‘报答春光知有处,应须美酒送生涯’。”

    莲花派掌门一听,嗤笑一声道:“今日比拼写得是贺词,没头没脑的,殷小辈怕是有些题不对意了吧?”

    皇帝也觉得有些牵强,诗倒是好诗,但确实如莲花派掌门所言,而且这字也有点……

    殷童顿时开启了胡说八道的功能:“陛下有所不知,今日各大门派齐聚高鸢台,若写一些平常人也写得的贺词,未免有些俗了,小女之所以写下这句诗,是寓意此情此景如那春色盛意,诗中是美酒送年华,但在小女看来,如今的苍幽国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在各大门派的齐心呵护下,世道太平,国泰安康,惟愿时光暂歇,琼浆千金不换这开明盛世,更是预祝苍幽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殷童自己也要称赞自己的胡编乱造了,这马屁拍得合情合理,谁说一个不字,就是推翻了她刚才的言论,大不敬的黑锅看谁背得起!

    她那一句俗气贺词,结结实实打了钟毓秀一个耳光,躁了一个大红脸。

    在场所有人如殷童所料确实不敢说什么了,毕竟她的说辞天衣无缝,马屁实打实的响亮。

    钟毓秀气不过,急匆匆跳了出来,“你胡说八道!你的墨迹写得乱七八糟,不过一张嘴巧舌如簧,算什么真本事?”

    皇帝确实受用殷童的称赞,可是钟毓秀的话也提醒他不得不再去看殷童的墨迹,确实不太入眼。

    殷童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看得出皇帝为难,笑道:“陛下,小女写的是狂草,仿的是前人的字迹,拙劣伎俩只为博诸位一乐,确实不如钟前辈一板一眼,认真对待了。”

    她尤其把认真二字咬得重,暗讽钟毓秀过于较真,失了大家风范。

    气得钟毓秀还想说什么,却被莲花派掌门拉了一把,退了下去,小声道:“还不住口?!难道还嫌不够丢脸吗?”

    皇帝见殷童不卑不亢,笑容得体,一双眼睛神似顾君酌平常看人的样子,颇有几分狡诈,当下失笑,无奈道:“不愧是国师的徒弟,能说会道,果然了得,来啊,也把这副大名鼎鼎的狂草,一同挂在宣室殿吧。”

    殷童知道,自己算是躲过一劫了,弯腰行礼:“多谢陛下美意。”

    说罢,便退下高鸢台,走到顾君酌身边小声道:“师傅,我略有些头晕,先去外头吹吹风。”

    顾君酌知晓她方才是侥幸过关,关切道:“可要紧?”

    “不胜酒力,我稍后便来。”

    顾君酌看着她道:“好吧,快去快回,莫让为师挂心。”

    殷童点点头,悄悄溜了出去,这边苍幽皇帝挥了挥手,“小小插曲,诸位继续!”

    好不容易远离了喧嚣的场面,殷童长吁一口浊气,伸了个懒腰,直叫全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来,这才慢悠悠往皇宫深处走去。

    苍幽国的皇宫先前已经来过一遍,想要去哪里自然是熟轻熟路。

    走没多远,她便被后面一只手抓住肩膀,立刻下意识扭住,转身正想狠狠打出一击时,却见身后之人是凌鹭!

    她立刻放开凌鹭的手,惊愕到:“你走路不出声,装什么鬼祟?我差点就要把你的手扭伤了。”

    凌鹭终于有机会同她单独相处,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情绪,实在痛苦。

    “要不是你师傅终日不让我与你说话,方才又见你独自一人出来走动,我才出来看看。”

    凌鹭一贯冷漠的脸色此刻多了几分担忧,殷童一听,忍不住大笑:“我初识你时,你还对我百般嫌弃,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活像我的亲大哥,实在叫我感叹人生百态,世事无常啊,不过你在这里,倒正好了却我的一些事。”

    “想不到我一来就撞上你的坏心眼,说吧,又有什么要叫我高抬贵手相助与你的?”

    殷童不对凌鹭多作隐瞒,将悠思方才对她的陷害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听得凌鹭将拳头捏得作响。

    显而易见,若不是顾君酌看出端倪,助她化险为夷,殷童只怕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地与自己独处。想到这一点,凌鹭恨不得将悠思活剐了。

    殷童见他冷着一张脸,摆摆手说:“你无需替我憋着郁结,我向来吃不得亏,上次她摆了我一道,我正好新账旧账一同了结,本来我想去找小青的,不过小青到底只是个宫女,到时候出了什么过错,因我受罚那就不好了,正好,再没人比你这个二皇子还要合适的人选了,她既然敢对我下**,那我便回她一份更大的厚礼。”

    她的狐狸尾巴一旦翘起,非要整治敌人一番才肯罢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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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妖狂途介绍:
上古九尾狐族的最后一位公主好不容易降世,却是前所未有的废材体质,弱不禁风外加长相丑陋,为了保全狐族维系已久的颜面,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殷童惨遭父母无情遗弃。而后遇上隐士高人顾君酌,拜师茶外加一声甜糯糯的师傅,殷童从此有了横着走的资本。
直到某一天,殷童发现眼前的师傅变得越来越顺眼时,才后知后觉大事不妙……
修妖狂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妖狂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妖狂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