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歌者文明
歌者并没有名字，他其实是一名清洁工，只因在工作时喜欢哼唱歌谣，所以被称为歌者。
他乘坐着一艘飞船，被称作种子，离开母世界来到低熵世界中执行清理工作。
这项工作也很简单，翻阅坐标数据，判断哪些坐标是有诚意的，对有诚意的坐标进行清理。
藏好自己，做好清理，就是在这片宇宙的生存法则。
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就像看到地上有一个点燃的烟头把它踩灭，或是捡起一张废纸扔进垃圾桶，就是仅此而已的事情。
种子仓库里有大量的光粒，至今为止毁灭过多少星系，歌者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反正种子上的主核都有记录。
如今这件事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因为歌者文明的母世界与边缘世界的战争开始了，更多的精力要被投入到这场战争中，歌者的工作逐渐变得无人问津。
不过这并无所谓，歌者文明并不是唯一一个会清理低熵世界的文明，在亿万个低熵世界中有亿万万个清洁工，你不做永远会有别人来做。
再说清理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宇宙中到处都有潜在的力量，只需诱发它们就行了。
例如一个光粒就能引爆一颗恒星，几乎不耗费什么资源。
如果歌者有耐心等待，有诚意的坐标最后都会被其他未知的文明清理。
但这样对母世界和种子都不利，毕竟他收到了坐标，这就与那个世界建立了某种联系。
如果认为这种联系是单向的那就太幼稚了，要记住伟大的探知可逆定律：
如果你能看到一个低熵世界，那个低熵世界迟早也能看到你，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什么事情都等别人做是很危险的。
歌者看到一个有诚意的坐标，就在种子航线附近。
这是一个用引力波广播的坐标，奇怪的是，它标记的居然是广播者本身的位置。
这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就像在宇宙的黑暗森林中生了一堆火，并在旁边高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不过就算是自杀，歌者也要成全这个幼稚的低熵文明，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什么事情都等别人做是很危险的。
歌者从种子仓库取出一个光粒，然后把目光投向坐标所指的星星，主核指引着歌者的视线，像在星空中挥动一支长矛。
他用力场触角握住光粒，准备弹出，但当他看到那个位置时，力场触角放松了。
这个星系中并没有行星，只有三颗运动规律混乱的恒星，形成一个地狱般的世界，完全不适合低熵文明生存。
奇怪，是被清理过了吗？
虽然摧毁掉行星也是清理，但这样反而更加费劲。
恒星是一个极其精细和敏感的能量平衡系统，如果计算得当，一个微小的扰动就能在恒星表面和相当深度产生连锁反应。
这种连锁反应扩散开来，使其局部平衡被打破，就能进而产生更大规模的爆炸，足以摧毁掉整个星系。
所以一般光粒打击的目标都是恒星，直接攻击行星反而效果不佳。
摧毁行星需要更大的光粒，对资源完全是一种浪费。
清洁工往往不允许这样浪费资源，没有必要刻意去针对某个行星。
歌者仔细观察了一下，试图找到被摧毁行星的残骸，无论是怎么样的攻击，多少也会留下残骸，哪怕只是一团稀薄的星尘。
然而并没有，这个星系中完全没有被摧毁行星的痕迹，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这就奇怪了，文明不可能直接诞生于恒星上，怎么这个坐标就指向一个没有行星的星系呢？
难道是自己估计错误，这是一个没有诚意的坐标？
但是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世界附近的那一片曲率驱动轨迹。
如果单独看这片曲率驱动轨迹，确实难以判断其来源，但与被广播的坐标联系起来，一眼就看出它是属于那个世界的。
曲率驱动轨迹表面这是一个危险的低熵文明，所以歌者才会第一时间认为这是有诚意的坐标。
歌者不得不怀疑是这个文明把自己的行星给隐藏了起来，某些文明确实拥有这样的技术，远远地看一眼是无法观察到的。
歌者启动了大眼睛的进程，他很少这么做，这是越权行为。
“你干什么？大眼睛现在很忙。”母世界的长老说道。
“有一个低熵文明，我想靠近些看看。”歌者回答道。
“你的工作，远远地看一眼就足够了。”
“只是为了确认清理的目标。”
“大眼睛有更重要的目标要观测，没时间满足你的要求，做你的事去吧。”
歌者没再继续请求，清理员是种子中地位最低的岗位，总是被轻视，认为这是容易做的琐碎工作。
那么就只能直接清理了，不能放任这样危险的低熵文明不管。
歌者再次从种子仓库中取出那个光粒，准备弹向星系中三颗恒星的其中之一。
他突然又想到，既然这个文明已经聪明到学会隐藏自己，那么是否也预料到会遭到光粒打击。
假如这样用光粒可能清理不干净，甚至白费力气，这要用二向箔才行。可是歌者没有从仓库里取二向箔的权限，需要向长老申请。
“我需要一块二向箔，用来清理。”歌者对长老说道。
“给。”长老随手给了歌者一块。
二向箔马上被传输过来，悬浮在歌者面前，是封装状态，表面晶莹剔透。
但歌者有些不安，“你这次怎么这样爽快就给我了？”
“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可这东西如果用得太多了，总是······”
“宇宙中到处都在用。”
“是，到处都在用，可我们以前还是多少有些节制的，现在······”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长老在歌者的思想体中翻找起来，让歌者感到一阵战栗。
这倒也不是什么罪过，都是母世界中公开的秘密。
关于母世界与边缘世界的战争，以前不断有战报传来，后来就没有了，说明战事不顺利，甚至陷入危机。
但母世界与边缘世界不可能共存，必须消灭边缘世界，否则自己将被毁灭。
如果战争无法取得胜利，就只能·····
“是不是母世界已经准备二向化了？”歌者终于开口问道。
长老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歌者感到莫大的悲哀，如果母世界彻底二向化，那么他就真的成为漂泊在外的种子，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回归母世界。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想法从思想体中删除了，那不是他该想的，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歌者又再次轻轻哼起歌谣，用力场触角拿起二向箔，漫不经心地把它掷向三体星系。
第六百九十一章 二向箔
流浪地球的预警系统发现了一个不明飞行物，以接近光速的速度从奥尔特星云外侧掠过。
这个物体的体积巨大，光速飞行时与空间稀薄的原子和尘埃碰撞激发的辐射十分强烈。
预警系统还观测到，这个物体在飞行中曾进行过一次小角度转向，避开前方的一小片星际尘埃，然后再次转向回到原航线。
从这种表现来看，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艘智慧生物的飞船。
得知消息后，乔律马上赶到了地球驾驶室，其他联合政府理事代表，以及相关的科研人员都迅速就位。
谁也没有想到，黑暗森林打击居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情况怎么样了？”乔律问道。
“观测到的飞船已经远去，不过它向三体星系发射了某种物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光粒，因为丝毫没有产生光粒的碰撞辐射，在所有电磁波段完全不可见，预警系统是通过引力波发现它的。”地球驾驶室里的李一一回答道。
丁仪接着补充道：“这个物体不间断地发射出微弱的引力波，这种引力波频率和强度都恒定不变，没有搭载任何信息，可能是发射体固有的某种物理性质所致。预警系统在最初探测到这种引力波并定位其发射源时，以为是外星飞船发出的，但很快探测到引力波的发射源与飞船分离，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向三体星系。”
这一切让乔律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理论上说，三体星系应该遭受到的是光粒打击，就和曾经的187J3X1恒星一样。
然而如今怎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到底是什么诱发了另一种黑暗森林打击？
为了近距离观察黑暗森林打击，流浪地球在三体星系留下了不少无人探测器，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智子。
没错，自从吸纳了整个三体文明之后，智子工程就成为了流浪地球科技项目的一部分。
在智子工程的巨型粒子加速器里面，就有三体文明倾尽所有建造的两个智子，理所当然地被流浪地球给接管了。
一个以上的智子，能够通过某些量子效应，构成一个感知宏观世界的系统。假设一个原子核内部有两个质子，它们相互之间会遵循一定的运动规则。
比如自旋，可能两个质子的自旋方向必须是相反的。
当这两个质子被从原子核中拆开，不管它们相互之间分离到多大距离，这个规则依然有效。
改变其中一个质子的自旋方向，另一个的自旋方向也必然立刻做出相应的改变。
当这两个质子都被建造成智子的话，它们之间就会以这种效应为基础，构成一个相互感应的整体。
这个阵列的尺度可以达到任意大小，可以接收所有频段的电磁波，也就可以实现即时通讯。
一号智子留在三体星系，负责观察终将到来的黑暗森林打击，二号智子在流浪地球上，与一号智子形成量子感应阵列。
其他无人探测器也是通过把数据发送给一号智子，然后通过智子的量子感应阵列传递信息，以此来实现两个星系间的即时通讯与实时观察。
如今流浪地球收到的，就全部是一号智子发送回来的信息，通过多个无人探测器，维持对整个三体星系的监视。
其中一个无人探测器很快就锁定了进入三体星系的不明物体，它的速度由原来的接近光速急剧降低到光速的千分之一，明显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无人探测器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发回的高清全息图像，让流浪地球上的人得以看清外星飞船发射的东西——
一张小纸片。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严阵以待，还以为这是一张外星文明的传单，跨越了数光年的距离来到此处。
由于包括可见光在内的任何电磁波都能穿透纸片，这张小纸片实际是透明的。
在近距离拍摄的图像上，能够透过它看到背后的星星。
但由于它自身发出的白光的干扰，太空背景又很暗，因此，从远处看呈现不透明的白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法国代表贝文感到迷惑了，这玩意根本不像是武器，在外观上，它是那么纤细无害，像夜空中飘着的一根白羽毛。
“不管它是什么，都不要放松警惕。”罗峰警告道。
至今为止，流浪地球已经经历过无数诡异的事情，其中深刻地了解到一件事，越是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就代表越是危险。
无人探测器伸出机械臂试图抓取这张小纸片，但当机械臂去接触纸片时，臂杆从纸片中穿过，两者都完好无损。
机械臂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纸片的位置也没有丝毫移动，仿佛触碰到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幻影，与现实世界中的任何物体都不发生作用。
在太空中，纸片发出的引力波强度继续减弱，它本身也渐渐暗下来。
丁仪根据探测器显示的数据判断道：“看上去它的外层包裹着一层封装力场，并且这个力场正在不断蒸发。”
“如果这层封装力场完全蒸发，将会发生什么？”罗峰问道。
“我们就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丁仪兴奋地回答道。
地球驾驶室内，乔律始终一言不发，他已经知道这张小纸片的真面目，正是降维打击的武器——二向箔！
三体星系本不该遭到降维打击，也没有这么做的价值，但不知为何，这一切就是发生了。
二向箔的出现已经宣告了三体星系的命运，流浪地球能做的就是仔细观察，希望能够从中发现抵御降维打击的线索。
外层的封装力场花费了几个小时方才完全蒸发，在此期间，地球驾驶室内没有一个人离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这一刻，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终于，如同包裹着毒药的糖衣完全蒸发，真正的毁灭才开始降临。
二向箔露出了它真实的姿态，然而它其实什么都不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它只是一片空间，与周围什么都没有的宇宙空间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是：它是二维的，它不是一块，而是一片，没有厚度的一片。
周围的空间开始流动，三体星系的二维化开始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降维打击
如同被吸入一个扁平的深渊，二向箔周围的空间开始向其流动，这是三维世界向二维的跌落，从立体的空间变成一张厚度为零的图案。
近距离观察的无人探测器传来的画面，只有一道发光的缝隙，如同老式电视关机时，那一刹那的白光，所有的一切都被收缩进里面，然后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画面出故障了？”
地球驾驶室里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一幕的实质，还以为是无人探测器发生故障了。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无人探测器仍然在正常拍摄着画面，只是画面中就只存在一条细线，除了这条线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切换其他镜头。”
流浪地球留下的无人探测器远远不止一个，地球驾驶室马上就切换到另一个无人探测器拍摄的画面，这个探测器才刚刚来到二向箔附近。
从这个画面中，众人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只见一号无人探测器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绚丽的图案。
探测器被完全摊在平面上，显现出复杂的内部结构，就像高级工程师所画出的复杂电路图，无数个电子元件被交织的电路连接在一起，所有的立体结构都化为点和线出现在图案上！
它已经被二维化了，之所以传输回来的画面只有一条线，因为这就是二维世界中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这个二维化的平面还在不断地扩大，所有接触到这个二维平面的东西，就像是放在滚烫的玻璃上的一块冰激凌，底部熔成一摊，向各个方向扩散。
当最终完全熔化的时候，就会成为这个二维平面的一部分，成为一个没有厚度，没有体积只有面积的图案。
无人探测器拍到这个二维平面正在快速地往这边逼近过来，直至把二号探测器也给吞没进去。
其他镜头更加精确地拍摄到它从三维世界向二维跌落的瞬间，就像是被流沙所吞噬了一样，裹挟着大片的空间被平面给吸入进去，然后被摊平在这上面，从原本三维的立体结构变成一张极为复杂的二维图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罗峰倒吸一口凉气道。
不仅仅是他，这种现象也超乎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理解。
这是宇宙维度的跌落，整个空间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二向箔就如同一个无形的滚轮，在肆意地碾平着整个三体星系！
流浪地球赶紧操控其他无人探测器远离这片二维空间，然而此时空间就如同瀑布般在向二维跌落。
这种跌落的逃逸速度是光速，任何不足以抵消空间流动的加速，都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很快这些无人探测器就被一个接一个地吞没进二维平面当中，所有的显示画面都变成了一条直线，只有能以接近光速运动的智子，可以稍微支撑长一点时间。
紧接着，三体星系中的一颗恒星，也接触到了这个二维化的平面，开始了整个星球跌落的进程。
这颗三体星系的恒星，就如同落日时的太阳缓缓地沉入海面一样，逐渐消失在这个二维平面上。
然而落日毕竟只是一种视觉现象，太阳并没有真的沉入海面，只会出现在海平面的另一端升起。
但这颗恒星遭到的是降维打击，这并不是什么视觉现象，是真的被二维平面给吞噬了进去！
整颗恒星的二维化显得比较漫长，在血色的火海中央，恒星缓缓地沉入画中，是那里形成一片壮丽的血红。
沉没的时间长达一个小时，恒星方才完全陷落。
在彻底跌入二维平面后，，它被拍扁成了一个发光的椭圆形，其结构像极了眼睛，上面的耀斑就如同漆黑的眼球。
这只眼睛在渐渐扩大，但它的厚度却始终为零。
二维化后的恒星应该是圆形的，只是从无人探测器的画面中，视线与二维空间平面有一个角度，于是它们在视野中变成了椭圆形。
此时它就变成了二维平面上的一只巨眼，惊悚地盯着所有看到这个画面的人，仿佛在诉说着降维打击的恐怖，就连庞大的恒星都无法逃脱二维化的命运。
随着这个恒星的沦陷，三体星系的三分之一已经被吞噬进这个二维平面当中，斑斓的色彩和复杂的结构闪电般地向各个方向奔流飞散，如同泼洒开来的颜料迅速扩散。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这种降维打击，二维平面疯狂地闪耀着，不可阻挡地扩大上升。
画面上显示了二维化后的三体星系的全景，难以估计它的面积，但肯定十分广阔。在这张超级图纸上反映了星系中的所有细节，其精确度是原子级别的，原三维世界中的每一个原子，都以铁的规则投射到二维空间平面上相应的位置。
在这里，复杂代替了宏伟，绘制这张图纸的一个基本原则是没有重叠，没有任何被遮挡的部分，所有细节都在平面上排列出来，显露无遗。
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一动不动，这是一个凝固的世界，一张了无生机的画。
看到这个画面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真实，甚至感觉这些图像是智子随意合成出来哄骗他们的。
但是乔律明白这就是三体星系中真实发生的一切，这就是降维打击！
三体星系将无可避免地被完全二维化，整个星系变成一幅名为星空的巨画。
然而更可怕是，三维世界向二维的跌落永远不会停止，就如同水会从高处流向低处一样，从高维不断地跌入低维。
直至整个宇宙都从三维将为二维，降维打击才会真正结束。
这一跌落的逃逸速度为光速，也就意味着二向箔产生的二维跌落，也会从三体星系向周围不断延伸，总有一天会到达太阳系，并且是可以通过计算得到的。
距离三体星系仅4.2光年的太阳系，在四年后必然会遭遇到与三体文明同样的命运！
歌者文明的一块二向箔，将会同时摧毁三体星系与太阳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流浪地球的抉择
三体星系的二维化逐渐进入尾声，第二和第三颗恒星也都相继沉入二维平面当中。
至此，整个三体星系都变为一幅厚度为零的巨画，成为一个永远定格的画面。
二维的恒星逐渐暗下去。核心区的光度在急剧降低，很快暗到可以看出其中更多的环层结构。
辐射区也在变暗，沸腾平息下来，变成黏滞的蠕动。对流区的对流环都在变形崩溃，很快就完全消失。
恒星外围那一圈金色的气体舞者则像枯萎的叶子般黯淡下来，失去了活力。
这时可以看出，在二维世界至少万有引力还存在，那些在太空中飞扬的日饵失去了辐射的支撑，被恒星的引力慢慢地拉回去，
三维世界的一切跌入二维后都将死去，没有什么能够活在厚度为零的画中。
也许二维宇宙有自己的恒星、行星和生命，但肯定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机制所构造和运行的。
地球驾驶室的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这是人类第一次见识到宇宙中超级文明的手段，已经不是在一个共同的认知范围内的东西。
摧毁一个星系，也许流浪地球也能做得到，地球大炮直接对准恒星发射，也能起到类似于光粒的效果。
但是把整个星系的维度降低成二维，这就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如果说光粒打击还在理解范围内，降维打击就让人类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是对宇宙未知的恐惧。
现在人类已经不需要担心太阳系会遭到黑暗森林打击，因为比起那种事情，宇宙不断地向二维的跌落更加迫在眉睫。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四年后太阳系也会跟着三体星系一起跌入二维，根本不需要再来一次黑暗森林打击。
“这里真的一个该死的鬼地方！”美国代表德里克骂道：
“我们不能再留在这个位面了，马上准备逃离吧！就算不能穿越到下一个位面，至少要离开太阳系！”
确实，流浪地球还有机会逃离，智子工程已经顺利到手，可以研究如何穿越到下一位面，彻底远离这片危险的是非之地。
罗峰却质问道：“那么留在这里的人类文明和三体文明呢？就这样抛弃他们吗？”
“我们要的本来就是三体文明的技术，现在所有技术都已经到手，三体人的死活就与我们无关了吧。”美国代表德里克毫不掩饰地说道。
“至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说起来或许有点冷酷无情，但从理性的角落来看，并非是毫无道理。
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已经完全来不及逃离，短短四年时间就连一万座地下城都无法完成，更不要说效仿流浪地球建造行星发动机逃离太阳系了。
更不要说，宇宙向二维跌落的逃逸速度是光速，就算是能够逃离太阳系，如果没有办法一直保持光速，也迟早会被降维打击追上，成为二维平面的一部分。
如果说有什么办法的话，那就是把整个人类文明和三体文明都迁移到流浪地球上。然后在穿越到下一个位面之后，再想办法把他们安置到其他位面的各个地方。
三体文明倒是很好处理，脱水休眠的三体人就只是一具干瘪的皮囊，占用空间和一件衣服差不多，全部塞进一座地下城里都没有问题。
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有数十亿人，人口比流浪地球原有的三十几亿人还要多出一倍有余。
如此庞大的人口肯定无法全部进入地下城，否则当初流浪地球也不用抽签了。
但又不能把他们留在地面上，流浪地球在穿越过程中，所有人都是要进入地下城避难的。
因为无论是持续加速到突破光速，还是为期一个月的超空间航行，地下城都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若是把几十亿人留在地面上强行穿越，后果不堪设想。免不了发生诸多变故，恐怕还会威胁到流浪地球自身的安危。
“放弃他们吧，已经没有我们能做的了。”德里克果断地说道。
英国代表乔治附和道：“我们可以提供超光速飞船技术，帮助他们进行星际逃亡，也许能让一部分人活下来。”
“一部分？可以说具体一点吗？”俄罗斯代表瓦西里问道。
“四年时间，理想情况看，可能有万分之一吧，更多的家庭得做好失去所爱之人的准备。”乔治回答道。
瓦西里冷笑道：“我告诉你，没有这样的理想情况！流浪地球计划之所以倾全人类之力实施，是因为可以让大部分人活下来，至少可以保证每一个家庭都有人能获得生存的权利。现在生存的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你要怎么说服剩下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为这一个人的逃亡倾尽全力？”
乔治反驳道：“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也都是值得的！”
现场仿佛回到了流浪地球计划启动之初，关于飞船派与地球派的争论，只是这一次决定的是另一个人类文明的命运，并且时间远没有当初那么充裕。
“够了！”
罗峰打断了这场争论，并强调道：“我们讨论的是几十亿人的性命，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假如不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存活下来，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流浪地球计划？现在又要轻言放弃，判几十亿人死刑？”
美国代表德里克却只是摊开手说道：“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有时候是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其他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乔律却还在紧紧地盯着地球驾驶室的屏幕，上面所有无人探测器的画面都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同的是，有的直线是完整的，有的却是断断续续，出现一个缺口，或者两个缺口，没有办法说清规律。
乔律对负责操控的李一一问道：“这些无人探测器还在运行吗？”
“怎么可能，已经完全动不了，按什么都没有反应。”
李一一在操作平台上按了一通，果然拍摄的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那么传回来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某种信号故障吧。”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低维生命
此时智子还维持着接近光速的速度，在逃离着不断跌入二维的宇宙空间。
流浪地球部署在三体星系的暗物质虫洞早已提前关闭，毕竟不能冒险让对方借此追踪到太阳系。
虽然从结果上看，就算并不知晓太阳系的位置，降维打击也还是同样会波及到这里，但当时还是要保险起见，避免这条宇宙的高速通路被敌人利用。
所以智子也只能保持这样介于逃逸临界的速度，不断地试图远离这个扩散的二维平面。
不过因为始终无法真正达到逃逸速度，智子也只能保持在三维宇宙向二维跌落的边缘，就如同在跑步机上一样，移动的距离总是会被空间的流动所抵消。
这样的结果就是，迟早智子也会被拖入其中，接近光速仅仅是让它能够支撑得更久一点。
此时乔律当机立断，对智子下令道：“停止移动，进行二维展开！”
“智子一号明白。”
智子瞬间展开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这是一个没有厚度的真正意义上的几何平面，上面有三体文明蚀刻的大量微观集成电路，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当二维展开完成的时候，智子所在的这片空间也向二维跌落，同样成为了一幅厚度为零的巨画，就和二维化的三体星系一样。
在智子完全跌入二维后，乔律进一步问道：
“智子一号，还能收到信号吗？听到请回答！”
此时其他常任理事代表也都暂时抛开争执，把全部注意力放回到这边。
智子有可能会是破解降维打击的关键，毕竟如果能够进入二维化的宇宙生存，那就有可能获得有关敌人的信息。
“收到，智子一号等待指令。”
在场所有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果然能够进行二维展开的智子，并不惧怕降维打击，甚至它本身就是在质子的二维展开中诞生的。
同时这印证了乔律的一个猜测，究竟怎么样才能在二维化后的宇宙生还下来。
“智子，你能够在二维化后的宇宙移动吗？”
“可以，但是以每秒0.4厘米的速度移动，遇到阻碍还需要绕路，没有办法自由移动。”
“为什么会这么慢？”
“在二维平面中，我只能移动自己的蚀刻电路，使其往某一个方向延伸。”
乔律与智子的对话可谓是真正的不在一个维度上，听得其他人是云里雾里。
但对于维度有一定认识的物理学家，如丁仪和李一一等，都已经意识到了重点。
乔律在验证的，是二维生物的本质，也就是如何进入二维化后的宇宙生存。
现在智子已经完全揭露了这一点，也让乔律开始隐约察觉到神秘的歌者文明的真面目。
“电路，或者说数据体！这就是歌者文明的真面目，他们把自己改造成了数据体，以适应降维打击后的二维宇宙！”
没错，如今的智子本质上就是二维展开后的大规模蚀刻电路，或者说人工智能生命体。
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在二维化后的宇宙，保持思考与交流的能力，甚至可以通过让蚀刻电路延伸的方式来进行移动，完全可以说是活在二维中的生物。
这也就揭露了一点，大规模电路形成数据体，实质就是二维生物，智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乔律再次望向地球驾驶室中无人探测器传来的画面，这些只剩一根线的画面，如今都有了新的意义。
“它们不是故障了，只是被降维了！无人探测器还在运行着，在二维空间中，世间万物看上去只是几根长短不一的线段！”
乔律跳脱的思维已经让其他人都有点跟不上了，毕竟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歌者文明，更不知道另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一切。
“乔律，可以说明白一点吗？”罗峰忍不住开口问道。
乔律点点头说道：“嗯，先从发动黑暗森林打击这个文明说起吧，暂且称之为歌者文明，你就当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命名。”
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例如水滴就是人类给予的名称，根本不是三体文明的正式命名，但如今所有人都称之为水滴了。
乔律继续说道：“那么这个歌者文明，为什么敢肆意发动降维打击。现在我们也发现了，宇宙空间向二维的跌落并不会随三体星系的毁灭而停止，而是如同真空衰变一样不断蔓延，可以认为永远不会停止，那为什么不怕会波及到自身？”
“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丁仪补充道，“高纬度向低维度的跌落是有势能的，一旦开始跌落就不会停止，这也是我们所担心的。”
“那是因为他们有防御降维打击的手段？”法国代表贝文问道。
“错了，其实很简单：攻击者首先改造自己，把自己改造成低维生命，比如由四维生命改造成三维生命，当然也可以由三维改造成二维，当整个文明进入低维后，就向敌人发起降维打击，肆无忌惮，在超大规模上疯狂攻击，不需要任何顾忌！”
这么做要比防御降维打击要来得更加轻松，因为正如丁仪所说，高纬度向低维度的跌落是有势能的。
如果要一直阻止跌落，就只能不断地消耗能源，终有一天会四面楚歌，被二维平面包围并蚕食殆尽。
但是先把自己改造为低维生命，就可以不再有丝毫的顾虑，把所有来不及改造的文明给消灭，甚至把整个宇宙都变为二维！
“所以我们面对的，其实是一个二维宇宙的文明？”罗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一点有可能会彻底扭转局势。
乔律回答道：“没错，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有一个误区，那就是高等文明一定在维度上也凌驾于我们之上，确实他们曾经的维度要在我们之上。但是降维打击揭露了一种手段，那就是率先进入低维宇宙，然后再把敌人也拖入低维空间，从而直接消灭或是通过先发优势战胜对手！”
这就是降维打击的真相，歌者文明的真面目。
一个率先把自己改造为数据体的文明，在试图把整个宇宙都拖入二维之中！
第六百九十五章 追逐行动
“你的意思是，我们人类也可以通过改造成数据体来躲避降维打击吗？”美国代表德里克马上问道。
如果只凭人类的技术，确实还不太好说。但如今有了三体文明的技术支持，智子的大规模蚀刻电路是已经证明了可以承受降维打击。
这么一来，只需要建造与智子类似的大规模蚀刻电路，然后把人类改造成依附于这些电路的数据体，就能够在全宇宙的降维打击中幸存下来。
这是得到验证的事实，智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英国代表乔治马上开始盘算：“这样的话，确实能比星际逃亡让更多的人幸存下来，并且再也不用逃避降维打击。”
“问题就是，经过这样改造后的人类，还能算是人类吗？”
俄罗斯代表瓦西里给众人泼了一头冷水，让人类完全舍弃肉身，进入电路成为数据体，无论如何都是极为挑战伦理道德的事。
“我想这个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吧。”法国代表贝文插话道。
说到底，他们讨论的并不是流浪地球的命运，而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
如果为了生存必须要这么做，恐怕也是不得不为之。
还没等他们进一步讨论下去，乔律就打断道：
“等等，我想的并不是这样。”
“既然知晓了敌人的真面目，就有办法击败他，你想这么说，对吧？”罗峰心照不宣地替乔律补充发言道。
“没错。”
这就是探知可逆定律：既然你能够探知我的存在，我当然也有可能找到你，从技术发展角度看，只是个时间问题。
甚至有可能只是灵光一闪，形势就会截然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高级文明要如此忌惮那些看上去比他们弱小得多的低级文明，文明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优势，一旦暴露了什么关键信息，局面有可能被瞬间扭转过来。
歌者文明恐怕不会想到，一块二向箔就已经暴露了他们文明的真面目，让人类文明意识到他们的战略意图。
那么就与三体文明一样，从这一刻起他们就被拉下了神坛，从不可战胜的超级文明，成为有可能针对的数据体文明。
如果神迹能够被解释证明，那也不配被称之为神迹了。
“你的意思是挑战这个能够使用降维打击的歌者文明？”法国代表贝文惊恐地问道，“这会不会太无谋了？”
乔律坚定地回答道：“无谋与否取决于我们掌握的信息，李一一，还能追踪到那艘发动降维打击的外星飞船吗？”
流浪地球也掌握了超光速技术，因此追踪一艘光速飞船是能够办得到的。
如此重要的目标，地球驾驶室当然不会放任不管，李一一马上就调出了歌者文明飞船的位置，距离太阳系仅有两光年。
“你该不会是想······”
“想办法拦截这艘飞船，我们才有可能印证这一切。”乔律说道。
这种想法可谓是相当离谱，要知道当人类意识到这艘飞船是来进行黑暗森林打击时，都是息声屏气地注视着外星来客的动向，像一群躲在水底瑟瑟发抖的鱼，听着水面的捕捞船驶过。
现在乔律居然提议要追上去，真是分不清谁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不过在宇宙这片黑暗森林当中，每个文明都是持枪的猎人，有时确实分不清谁才是被猎杀的一方，攻守逆转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要想清楚，如果被对方意识到，有可能会让对太阳系的黑暗森林打击提前到来，这样就得不偿失了。”美国代表德里克警告道。
“但是如此放任下去，四年之后降维打击一样会到来，假如我们不珍惜这次机会，人类永远是暴露在灯光下的目标，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乔律反驳道。
这可能是人类唯一对歌者文明反客为主的机会，如果放走了这艘歌者文明的飞船，一切线索就将在这里断绝，之前的推理都毫无用处。
英国代表乔治也反对道：“就算我们战胜了歌者文明，那又能怎么样呢？你刚才也说了，宇宙空间向二维的跌落永远不会停止，我们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切。”
乔律反问道：“无法阻止不代表无法延缓，歌者文明如果要把自身也降为二维，他们真的不需要控制降维的进度吗？对自己使用的降维打击，与对敌人使用降维打击没有任何区别？”
从理性的角度看，这个区别可能就类似于核弹与核电站，虽然本质上都是核反应，但造成结果却完全不同。
“假如歌者文明确实是数据体，那么他们其实和三体文明一样，思维都是可以读取的。只要我们能想办法抓住他们，歌者文明的技术一样可以为我们所获得！”
在与三体文明的较量中，流浪地球就已经尝到了足够的甜头，三体文明的技术可以让流浪地球的科技水平瞬间提升一个档次，歌者文明的技术就更加难以想象了。
“最重要的，如果我们能把降维打击的时间尽可能地延长成十几年，就有可能在这个世界实现流浪地球计划，带领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逃离太阳系，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虽然最初的流浪地球计划花费了几十年，但随着流浪地球技术的提升，即便不足以压缩到短短四年内，有个十几年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与此同时，由于三体星系遭到降维打击，宇宙中的其他文明应该也能观测到太阳系即将跌入二维，也就不值得再去清理。
尽管什么事情都等别人做是危险的，但进行清理也得承受一定的风险，这个宇宙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否则也不会成为一片残酷的黑暗森林。
乔律的坚持让许多人陷入犹豫，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归根到底，乔律并不是在拿流浪地球在赌，而是旨在挽救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
流浪地球至少还有穿越这一条后路，这个世界的几十亿人有多少能够生存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穿越的真相
流浪地球舰队马上着手准备出发拦截歌者文明的飞船，只有这样才能证实一切的猜测，以及了解如何去应对降维打击。
这当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对于歌者文明，即便是乔律也都知之甚少，关于它们的绝大多数资料都是模糊和未知的。
在这种情况下去拦截歌者文明的飞船，可能就跟当初联合舰队去拦截水滴的危险程度差不多，无法想象对方有怎么样的手段，会遭到怎么样的攻击。
此时就只能以最谨慎的方式去应对，尽可能地去进行试探，想办法弄清对方的底牌，然后再放手一搏。
第一批出发的舰队只有北冥号、逐风号、白鹰号和远征号四艘战舰，主要就是承担试探的作战任务，后续部队需要远远地跟着，确认对方的底细后，方才全力出击。
为了尽快追上对方，当然还需要用到暗物质虫洞，虽然依靠空间折叠的速度要比单纯的曲率驱动要快得多，但跨越两光年的距离怎么样也还是需要一个月进行虫洞搭建。
在此期间，太阳系的人类文明也得知了三体星系毁灭的消息，并且还是以降维打击的方式，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又一次世界观刷新。
只不过预想中的世界性大恐慌并没有出现，面对四光年外远方世界的毁灭，人类社会只是奇怪地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在茫然中等待，尽管谁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的人开始仰望夜空中那颗苍蓝的明星，自从成功战胜了三体文明之后，人们在潜意识中形成一种坚定的信念：不管情况糟到何等地步，只要所有人齐心协力，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哪怕是面对宛如黑暗森林般残酷的宇宙，他们也相信流浪地球不会抛弃每一个人。
总会有人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然后再一次倾全人类之力去完成它，就像当初乔律提出的面壁计划一样。
只是这一次还没有人能够提出这么一个靠谱的计划，面对前所未有的降维打击，人类文明就跟冷兵器时代的原始人遇上枪械大炮一样，简直就像是遇到了妖术魔法，根本无法理解是什么原理。
如果不是从三体文明手中得到了智子工程的相关技术，至少明白了所谓的二维展开是怎么回事，流浪地球的科学家也会一样懵逼，认为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即便如此，人类对于降维打击还是知之甚少，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限膨胀的黑洞，迟早要把太阳系也给吞噬进去。
虽然乔律执意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但为了以防万一，流浪地球还是同时进行着穿越到下一个位面的准备。
假如一切努力都宣告失败，可能到最后联合政府还是要带着流浪地球跑路。
正如流浪地球计划背后还有一个火种计划一样，后备方案是无论何时都要有的。
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的命运，就取决于能否从歌者文明的飞船那里取得关键信息。
一个新的暗物质虫洞在太阳系逐渐成型，这个虫洞即是用于流浪地球舰队出发拦截歌者文明的飞船，同时也是流浪地球的后路。
如果最终确定歌者文明是现在的人类无法战胜的对手，那么这个暗物质虫洞通往的终点马上就会准备为一个未知的新位面，让流浪地球得以逃离三体世界。
在冥王星附近的舰队上，乔律望着重新构建起来的暗物质虫洞，对身旁的丁仪问道：
“改变虫洞的目的地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居然还能穿越到下一位面。”
丁仪笑着回答道：“当然没有那么容易，都是多亏了三体文明进行的实验，我们才有办法定位到新的位面。”
“你说的是智子工程？”
“嗯，不过给我们启发的并不是质子的二维展开，而是之前几次失败的实验。”
“怎么说？”
“三体文明在成功把质子展开成二维之前，其实还进行过两次失败的实验，第一次把质子缩减成了一维，结果让三体世界下了一天的一维丝暴雨。第二次就是最重要的实验成果，他们把质子展开成了三维，结果出现了一个微观宇宙，甚至还存在智慧生命。”
这些在三体原著中都有描述，因此乔律也知道这些事。
不过他倒是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质子本来不就是三维的吗？怎么还能展开成三维？”
丁仪会心一笑，仿佛早有预料地回答道：
“当然这里指的不是把质子变成三维，而是把质子原本属于更高维度的部分展开成三维，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当视角达到九维后，一个基本粒子内部结构的数量和复杂程度，己经相当于整个宇宙，他们就是把这一部分展开成三维，因此才发现了这个微观宇宙。”
说实话，到这里乔律还是似懂非懂，只能先追问道：“然后呢？”
“这个微观宇宙的文明利用一面反射镜对三体文明发起了攻击，差点毁掉了三体文明的首都。”
“一个质子里面的文明居然有这种能耐？”
丁仪若有所指地说道：“是啊，谁说一个微观宇宙里面的文明就不能比我们还强大呢？因为在质子里面发现了微观宇宙，就自以为存在于宏观宇宙，甚至是基本宇宙中，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傲慢了呢？”
“你的意思是······”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宏观宇宙或者基本宇宙，每一个宇宙相对于其他宇宙都是微观宇宙，之所以我们会觉得宏观，是因为我们是生活在这个宇宙中的生命，正如二维生命在二维空间中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样。”
在丁仪的提点下，乔律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但还是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结构。
“如果你还是不懂的话，可以仔细想想流浪地球每一次穿越的关键是什么，或许就能猜到一点。”
“超光速？能量源？还是······”
“是量子化！”
丁仪直接公布了答案，并进一步解释道：“量子化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所以我们才能从一个微观宇宙穿越到另一个微观宇宙，并且从视角上看都是处于宏观世界之中，这就是流浪地球穿越的实质。”
诚然，流浪地球量子化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本原因，之后从超光速到星际之门，再到暗物质虫洞，无一例外都是引发了这种量子化现象，从而实现流浪地球的整个穿越。
“按你这么说，我们做的岂不是······”
“没错，就像歌者文明把自身改造成二维生命以适应二维宇宙一样，我们在不经意间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把自身从一个微观宇宙中的生命，改造成另一个微观宇宙的生命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歌者文明的实力
乔律确实很少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实在是难以想象。
流浪地球不是从一个宏观宇宙穿越到另一个宏观宇宙，而是通过不断地改造自身，从一个微观宇宙穿遇到另一个微观宇宙？
因为这种事就算知道了，貌似也没有多大意义。
正如当初牛顿想出万有引力定律，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时一样，普通人就算领会了这些知识，也不知道能够拿来干什么，因为与当时的生活离得实在是太过遥远。
不过也与当初不同的是，流浪地球正处于技术爆炸期间，如果说其他宇宙文明经历的是技术爆炸，流浪地球甚至可以称之为技术大爆炸。
由于频繁地接触不同位面，与多个文明进行技术交流，流浪地球的科技发展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这次获得三体文明的技术，就又是实现了一次科技上的飞跃。
所以现在看来可能还不知道有何用处，但或许只是短暂的几个月，就能明白这一切的意义。
丁仪继续说道：“目前最困扰我的是，这一切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流浪地球的量子化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次意外，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让我们踏上这趟旅途？”
乔律顿时心里一惊，因为这涉及到他最大的秘密，那个神秘莫测的领航员系统，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系统的原因。
但是这个系统到底来自何方，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这一点就连乔律也在寻找着答案。
尤其是在进入三体位面后，系统基本上就沉寂了下来，除了指示智子工程是流浪地球穿越的关键以外，就没有再给出过什么提示，甚至连文明点结算都没有了。
当然，流浪地球还是成功获得了三体文明的所有技术，所以乔律也不需要再用文明点来做什么。
也许它就是一个新手教程，当流浪地球的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系统的帮助，直接可以研发出相应的技术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的世界是不是要流浪地球自己去探索了呢？
自己这个领航员的使命，是否也有一个终点？
正当乔律这么想的时候，丁仪突然开口打算了他的思绪：
“不管怎么样，我们以后一定会知道的。就算我们无法看到，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会知道。对于一个长久的文明来说，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是啊，总有一天会明白了。”乔律点头附和道。
但或许他就是害怕这一天来临，真相不一定那么美好，就如同宇宙这片残酷的黑暗森林，知道的越多就越是绝望。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是杞人忧天，乔律首先要解决歌者文明这个近在眼前的问题。
一个月后，暗物质虫洞构建完成，流浪地球舰队也整装待发，最先出发的四艘战舰已经停靠在虫洞附近，随时可以出击拦截歌者文明的飞船。
乔律当然也要随流浪地球舰队出发，他要亲眼看看歌者文明是否如他所想的那样，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就会这个世界的几十亿人。
北冥号、逐风号、白鹰号和远征号依次进入虫洞，驶过汹涌翻腾的暗物质海洋，来到太阳系两光年外的地方，抢先一步来到歌者文明飞船的前面。
不过这支舰队没有直接冲向歌者文明的飞船，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试探，贸然靠近只会重蹈联合舰队的覆辙，在面对未知的外星文明时，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首先北冥号就发射了三个水滴，这一次它就真的是作为探测器使用了。
乔律的共生体装甲都可以运用三体文明的技术改造成水滴装甲，制造新的水滴对于流浪地球来说，当然也不是难事了。
水滴的防御力与机动性正好可以试探出歌者文明的实力，发起第一轮攻击可谓是再适合不过。
最理想的情况是，仅凭水滴就能拦截歌者文明的飞船，但面对一个掌握降维打击技术的超级文明，实在是不能抱有这种天真的幻想。
只要能够试探出歌者文明的攻击和防御手段，它们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三个水滴如同流星般划破黑暗的太空，径直飞向看似毫无防备的歌者文明飞船。
此时歌者也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种子上的主核轻易地在浩瀚的太空中识别出水滴，并根据资料判断出这是遭受降维打击的三体星系中，三体文明的科技造物。
“那些低熵体居然追上来了吗？”
歌者几乎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被清理的文明总有少数残留逃到外太空中，这是正常现象，歌者也不会去理会它们。
反正一个失去家园的文明要在这片浩瀚且残酷的宇宙中生存下来，就跟想要乘坐一个木桶漂洋过海，大概率会死在半路上，鲜有希望能够重建文明。
但在见识过降维打击后，居然还义无反顾地追上来，这就让歌者难以理解了。
低熵体的本能就是生存与延续，如此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的行为是违反正常规律的，对于所有低熵体，恐惧都是生存的保证。
虽然如此，歌者却并不感到恐惧，在人类眼中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水滴，在他看来只是极为寻常普通的东西。
歌者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清洁工，但正如最贫困的人类都不会惧怕一只蚂蚁一样，低熵体的反抗对他来说还是不值一提的。
他启动了种子的防御系统，然后就回去继续吟唱歌谣。
片刻之后，在歌者的飞船周围就出现了几个低光速黑洞，迅速地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片黑域，把水滴给笼罩了进去。
在这片低光速区域，水滴的速度骤然减慢，并且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
水滴的机动性与防御力都变得毫无意义，一且陷入进去就永远出不来，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歌者文明的飞船却利用更大的曲率驱动从黑域中穿过，引擎拖出一条宛如死线般的轨迹，把水滴远远地甩在身后。
人类文明费尽心思才能对付的水滴，就被歌者文明如此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也像是在向乔律他们宣告，双方的实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第六百九十八章 流浪地球的优势
水滴的生效基本都在预料之中，如果歌者文明可以如此被轻易地解决掉，也就轮不到他们发起降维打击了。
对于歌者来说，这还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母世界与边缘世界的交界，大量的低光速黑洞融为一体，连绵数千万光年，形成一道星际长城，才为他们的文明争取到二维化的时间。
种子上的低光速防御系统，只不过是这种技术的简易版本，好比战斗机引擎与行星发动机的差距，也足以应对水滴的进攻。
歌者依旧漫不经心地哼唱着歌谣，仿佛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蚊子一样。
流浪地球舰队明确观察到水滴的遭遇，也算是理解了歌者文明的技术与三体文明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哪怕就只是一艘飞船，对低级文明来说，也是具有毁灭性力量的！
还好没有莽撞地直接冲上去，否则有多少战舰都只是白白送死。
当然现在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见识到歌者文明的强大实力后，流浪地球舰队的信心已经无可避免地动摇了。
试图拦截这种高等文明的飞船，对于人类来说，真是可以做得到的吗？
乔律是少数并不感到意外的人，如果没有这点能耐，歌者文明也没有资格在这片黑暗森林里四处清理。
只是没有想到它会以低光速黑洞作为防御手段，如果没有办法突破这片低光速区域，任何攻击都无法触及到歌者文明的飞船。
文明到达了这种层次，就只有宇宙规律才是最强大的武器，其他东西实在是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
空间维度与降低光速正是最常用的手段，降维打击用来攻击，降低光速进行防御，共同构成了歌者文明飞船的战斗系统，足以轻易消灭任何一个低级文明。
流浪地球舰队面对的正是这么一个宛若神明的敌人，没办法以常规战斗思路去对抗。
不过万幸的是，这一切都还能够理解，无论是降维打击还是降低光速的技术，流浪地球都已经掌握到了一些，只是还没有达到歌者文明这种水平。
只要不是完全无法理解，那就还有破解的希望。
低光速黑洞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至少歌者文明的飞船自身就从中穿过，只有水滴被困在里面。
所以关键就在于，歌者文明飞船到底是如何在利用低光速黑洞包裹自身的同时，保证自身不会陷入里面的。
幸运的是，它留下了明显的线索，一道巨大的黑线，即使在漆黑的太空背景上，更深的黑线也都显得清晰可见。
中央科学院第一时间进行了分析，并由张斌把结论告诉乔律。
“那是曲率驱动的航迹，并且是超大功率的驱动，航迹内的光速接近于零，几乎就是神迹了。”
“几乎是什么意思？”
张斌回答道：“如果真的把光速降低到零，那么就是死线，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绝对的死，百分之百的死。在那里面，每个基本粒子，每个夸克，都死了，没有丝毫振动。即使死线的内部没有引力源，它也是一个黑洞，零引力的黑洞，任何东西进去后都不可能出来。”
这种概率就如同绝对零度一样，只有在分子和原子振动完全消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达到。
零光速还要比这可怕得多，因为它代表不仅仅是分子振动，就连光都被凝固静止了。
“只要光速降低到每秒十几千米，就足以形成低光速黑洞，或者说黑域。但黑域还是可以被更大功率的曲率驱动突破，死线就是最大功率的曲率驱动产生的。歌者文明的飞船介于两者之间，所以能够穿过低光速黑洞。”
谜题一下子就解开了，或者说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黑域只是三体文明的曲率驱动能够达到的极限，但对于宇宙中更高级的文明来说，死线才是曲率驱动的极限。
歌者文明虽然没有达到这种极限，但也足以无视黑域随意穿行。
乔律问道：“这样的话，我们也有办法突破他们的低光速防御，直接对飞船进行打击吗？”
“说实话，十分困难。我们的曲率驱动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很难以相同的方式突破低光速黑洞。”
这也在预料之中，如果这种曲率驱动技术这么容易研发出来，黑域也不会是宇宙中低级文明的保命手段了。
“但是我们有另一种可能，暗物质虫洞产生的空间折叠，从理论上说可以跳过低光速区域，假如我们可以定位到歌者文明的飞船，也许能够突破这种防御。”
果然，还是需要用到这神奇的暗物质技术，在三体宇宙中，哪怕是到歌者文明这种级别，也依然在使用曲率驱动，怎么看都不比暗物质虫洞更加方便。
存在解决方法固然让乔律感到兴奋，但同时也让他感到疑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歌者文明没有想到呢？他们的文明科技水平如此之高，却没有产生相应的虫洞技术？”
张斌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准确地回答你，因为并没有什么科学方面的依据，但有一种猜测，我可以稍微说说。”
“首先我们要说的是，降维打击与降低光速的后果，宇宙中二维空间的比例渐渐增加，终将超过三维空间，总有一天，第三个宏观维度会完全消失，宇宙变成二维的。至于光速攻击和防御，会使低光速区不断增加，这些区域最后会在扩散中连为一体，它们中不同的慢光速会平衡为同一个值，这个值就是宇宙新的光速常量；那时，像我们这样处于婴儿时代的科学就会认为，每秒十几千米的真空光速是一个铁一般的宇宙常数，就像我们现在的每秒三十万千米一样。”
“当然，这只是举出两个例子，还有其他的宇宙规律被用做武器，但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都有哪些，很可能，所有的规律都能被武器化了，在宇宙的某一部分，被用做武器的规律甚至可能包括数学规律。”
“但这些都是我们对于未来的想象，那么这个宇宙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呢？比如说宇宙最初是几维的？真空光速本来又应该是多少？甚至当时的数学规律都被篡改了，如今文明还能想象出曾经的文明拥有怎么样的技术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数学规律是一切科学的基本，假如连这种东西都能够被改写，那么科技发展就只能走上歪路，并且一路回不了头了。
“你是意思是，歌者文明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乔律马上领会了张斌的意思，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种技术上的偏差。
张斌点点头说道：“嗯，歌者文明在我们看来，可能已经是宛若神明的高级文明，但还远远达不到宇宙最初文明的高度。它也是在宇宙被降到四维甚至三维的时候才诞生，然后一路发展至今。所以对歌者文明来说，一切宇宙规律都已经是被扰乱过，无论他们的科技怎么发展，思想都被文明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宇宙规律给死死地禁锢住了。”
“那么我们不是一样吗？”乔律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幸运的，在穿越过程中，我们接触到了不同位面的技术，掌握了不止一个位面的宇宙规律，从根本上就避免了这种思想禁锢。更何况，还有许多来自上古时期的造物，让我们得以一窥宇宙最初的真理。例如我们的暗物质技术就来自于无限宝石，它几乎存在于宇宙诞生之初，流传下来的就是其他文明都已经无法掌握的技术。”
穿越在不同的位面之间，一直都是流浪地球最大的优势，如今这个优势又被赋予了更深层的意义。
宇宙最初的真理，这种东西已经远远超乎了乔律的想象，却不知何时就已经被人类掌握在手中！
第六百九十九章 行动战略
虽然对于歌者文明技术的疑惑得到解决，但同时也让乔律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如果歌者文明都不是在宇宙田园时代诞生的文明，那么在那个时候诞生的文明又到哪里去了呢？”
张斌回答道：“大部分应该都毁灭了，毕竟应用到宇宙规律作为武器，那就与我们在地球上展开全面核战一样。无论在战前多少强大的文明，也必然沦落到狼狈不堪的下场。这也是战争的残酷，像歌者文明也不得不把自己降为二维才能生存下去。”
确实，那些拥有神一般技术力量的超级文明，一旦展开全面战争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如今的宇宙就是他们战争后留下的废墟，就连歌者文明也是在废墟中诞生的幼年文明，简直无法想象最初的宇宙战争是何等的残酷与惨烈。
“不过毕竟是如此强大的文明，应该还是有少数能够幸存下来，他们如今在做什么也是一个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黑暗森林理论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自从宇宙规律被扰乱的那一刻起，或者说整个宇宙的维度都下降了一级开始，后来才诞生的文明就永远不可能达到他们曾经的高度了。所以他们不需要去清理，也不用担心被后来居上。”
“如果说黑域是虫子的保命手段，黑暗森林在他们看来也是虫子之间的弱肉强食罢了，反正无法威胁到真正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神级文明。或许他们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又或者是在忙别的事情。”
比歌者文明还要更上一级的神级文明，乔律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了。
不过现在不是去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要先回到如何对付歌者文明的飞船上来。
如今就已经明确了，歌者文明飞船主要以降维打击为攻击手段，低光速黑洞为防御手段，可能还会使用光粒打击，但光粒打击主要是对付恒星的，应该不会直接用来攻击战舰。
收集到这些关键的信息，自然要比最初一无所知的时候要好很多，虽然不能肯定这就是全部底牌，但确实少有比利用宇宙规律还要强大的武器了。
流浪地球舰队马上召开了作战会议，对敌人的试探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正式的进攻！
乔律对各大舰长说道：“我想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对方会使用低光速黑洞来进行防御，这意味着我们绝大部分攻击手段都是没用的，目前确定的就只有暗物质虫洞能够突破这片低光速区域，所以我很有可能要打接舷战，甚至是跳帮战，才有可能俘获敌人的飞船。”
流浪地球的目标并不是摧毁掉这艘歌者文明飞船那么简单，所需要的是歌者文明的技术，所以俘虏这艘飞船的就显得尤为重要，要是让这艘飞船被破坏掉，其实也算是失败。
“问题是，如果我们想要让虫洞刚好开在歌者文明飞船附近，我们首先就要牵制住它，否则虫洞尚未成型就会被它逃走，我们就没有办法再追上去了。”
虫洞的开启当然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期间如果歌者文明飞船已经跑远了，那肯定是怎么也赶不上。
“你需要我们怎么做？”北冥号舰长郑世杰问道。
“我们需要从多个方向发起进攻，逼迫它躲进一片低光速区域里面，然后乖乖地待在里面，维持住这种局面一段时间。”
歌者文明的飞船虽然可以从低光速区域中穿过，但是肯定不会想要一直躲在里面。
低光速的影响是巨大的，由于光速的限制，一切电脑设备，无论是电子的还是量子的，运算速度都会下降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因为信号经过每一个元件的速度都变慢了，电脑自然也就几乎陷入瘫痪，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脱离低光速区。
所以可以预料到的是，歌者文明飞船会利用低光速黑洞把自己包裹起来，就像一个充气气球一样，只有外层是低光速区，里面还是保留着正常的光速。
这就需要一个利用让它好好待在里面，不要马上从这个气球里面冲出来，这就是流浪地球舰队的任务。
“要持续地发动攻击吗？”
逐风号舰长西住真一马上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手段，只有不断地包围歌者文明飞船并发动攻击，才能可能让它一直躲在里面。
“是的，我们要猛烈地进攻，哪怕明知无法突破低光速黑洞，也要把它暂时困在里面。”
“可是敌人的反击呢？”探索号舰长托马斯·里德问道，“不能指望对方只会挨打啊。”
乔律点点头说道：“当然，基本上能预料到对方会使用光粒或者二向箔来进行还击，既然歌者文明的飞船有办法从低光速区域穿过，当然也能把这些东西从里面发射出来。牵制任务其实也是极其危险，必须要承受对方的火力。”
可以想到的是，对歌者文明飞船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躲在低光速黑洞后面，用各种手段把流浪地球舰队完全消灭之后，才从里面出来。
这基本上就是在拼速度，就看哪一方先支撑不住。
乔律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们三艘战舰在外围牵制，然后我会随远征号通过暗物质虫洞冲进里面，尽可能地夺取歌者文明的飞船。”
远征号就是为登陆战设计的，如今当然也能胜任夺船战的任务，剩下的三艘战舰就是负责牵制，尽可能地保证歌者文明飞船保持静止。
“这样岂不是更加危险？”郑世杰劝说道，“万一你们进去了，对方直接对你进行降维打击该怎么办？”
乔律回答道：“应该不会的，太近距离下降维打击会容易波及到自身，要是对方这么做也是在剥夺自己的藏身之处。当然，这些还都只是猜测，如果真的遇上了，就算我倒霉吧。为了数十亿人的生死存亡，必须要冒这个险！”
到这里能够预测到的就都已经预测了，接下来就看各方的随机应变，一切都只能进入实战才能知晓！
第七百章 真正的宇宙战争
歌者的飞船依旧遨游在太空之中，之前水滴的攻击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在他漫长的旅途中，这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作为一个清理者，歌者毁灭过多不胜数的文明，当然也曾遇到过反抗。
庞大到足以笼罩住整个星系，遮天蔽日的太空舰队，也被他一块二向箔拍扁在画中。
多如繁星的反物质弹，密密麻麻的激光弹幕，乃至毁天灭地的光粒打击，都未曾突破过低光速黑洞构成的防线。
从枪林弹雨中一路走来，这艘飞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甚至让他感到有些无聊，无论面对怎么样的反抗，都没多少乐趣可言。
这些尚未能够掌握宇宙规律武器的低级文明，再怎么样也无法对歌者构成威胁。他们使用的武器在歌者眼里，与石器时代的长矛棍棒没有多大区别，都是应该早就被淘汰的东西。
所有的坐标广播者都一样，自身没有清理的能力，所以才需要冒着自身也会暴露的风险，广播其他文明的坐标。
黑暗森林威胁对他们来说就是生存的全部，对于歌者文明来说却只是一件小事，假如宇宙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战场，在阵地间，狙击手们射杀对方不慎暴露的人，比如通信兵，或伙头军什么的，这就是黑暗森林威胁。
母世界与边缘世界之间横穿整个星系旋臂，延绵数千万光年的战线，那才是真正的宇宙战争。
当战争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双方数量巨大的舰队在缠斗中混为一体，形成了一个直径有太阳系大小的旋涡星云。
在战争的最后阶段，歌者文明毅然将剩余的所有战舰和巨量的非战斗飞船投入了这个高速自旋的星云，使得星云总质量急剧增加，引力大于了离心力，这个由星际战舰和飞船构成的星云居然在自身引力下坍缩，生成了一颗前所未有的庞大恒星。
由于这颗恒星中的重元素比例很高，在生成后立刻变成了一颗疯狂爆发的超新星，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宇宙深渊！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双方的技术都在斗争中不断提升，可惜还是母世界最终落于下风。
不得已才发明出降维打击技术，并利用低光速黑洞建成的星际长城拖延时间，然后一步步着手准备把自身二维化······
每当想到这些，歌者总会感到可惜，在这片宇宙中，你再弱也有比你弱的，你再强也有比你强的。
结果就是每个文明都不可避免地面临生存危机，谁也没有比谁好过多少。
至于那些最强的文明面对的是什么，不要去想，想也想不出什么来，甚至还会有危险，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正当歌者还在思考这一切的时候，种子的主核发来警报，又有大量的敌人来袭，覆盖了相当大一片区域，他已经被包围了。
种子主核上显示密密麻麻的红点，正是北冥号派出的TIE战斗机。虽然每一架的战斗力都很弱，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水滴，但在场面上可比之前的三个水滴壮观多了。
海量的TIE战斗机从四面八方向歌者文明飞船涌来，如同铺天盖地的飞蝗一般，同时发射激光炮和质子鱼雷，不留死角地发动攻击。
面对这等汹涌的攻势，歌者心里毫无波动，只觉得怎么今天蚊子这么多，来了一批又一批。
不过来多少都是毫无意义的，看着这些TIE战斗机连曲率引擎都没有，歌者就知道它们来自于一个落后的文明，根本就造成不了多大威胁。
种子的防御系统再次启动，低光速黑洞在飞船的周围形成，形成了一片低光速区域，宛如一个巨大的黑球把飞船给包裹起来。
一切进入其中的东西，无论是激光，质子鱼雷，还是TIE战斗机本身，都消失在了低光速黑洞之中，宛如石沉大海，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当这一切完成之后，歌者就知道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些落后的武器不管来多少都毫无意义，不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不过他也不会只是单方面挨打，周围并没有恒星，所以光粒没有多大用处，加上对方的数量太多，还是要用二向箔才行。
歌者马上向长老要了几块，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加上母世界已经准备二维化了，降维打击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反正整个宇宙最后都是要降到二维的。
一块二向箔依靠大功率曲率驱动穿过低光速黑洞，投入到TIE战斗机蜂群中央。
如同被吸入一个扁平的黑洞，大量的TIE战斗机瞬间跌落到二维平面中，就如同被拍扁的蚊子一样，烙印在这幅宇宙的巨画之中。
TIE战斗机没有达到光速的能力，作为一种廉价的舰载战斗机，也不需要进行长达数光年的航程，所以二向箔面前没有任何逃生能力，只能不断地被吸入其中，轻易地被碾成厚度为零的纸片。
即便如此，海量的TIE战斗机还是如同飞蛾扑火般向歌者文明飞船冲过来，无论是被卷入低光速黑洞，还是被二向箔压扁成纸片，都没有丝毫的停歇。
本来歌者认为一块二向箔就够消灭这些TIE战斗机，有一点漏网之鱼也无所谓，足以让他突围就可以了。
清理就是这样，不是一件精确的工作，不要求绝对准确，这也是这一岗位地位低的原因。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即便有大量的TIE战斗机消失在低光速黑洞或是二向箔之中，这些战斗机的数量似乎都还维持在一定程度，并坚持不懈地发动攻击。
歌者很想用大眼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在之前就已经被长老拒绝。他的工作远远地看一眼就足够了，大眼睛有更重要的目标要观测。
他只好用种子的主核分析这些TIE战斗机来源，虽然效率远没有直接观测那么高，但也很快就找到了。
北冥号隐藏在附近的一条星际尘埃带当中，利用这条尘埃带收集的矿物，发动起内部的装配工厂，不断地建造TIE战斗机投入前线。
一旁还有逐风号与探索号在保驾护航，以这种方式维持着对歌者文明飞船的包围。
既然已经发现问题的根源，歌者也就没有多作犹豫，拿起一块二向箔就向这支舰队发射过去。
第七百零一章 不择手段地前进！
“侦测到在途的降维打击！全舰紧急回避！”
在歌者的二向箔脱离低光速黑洞的瞬间，流浪地球舰队马上就作出了反应。在进入临战状态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做好了准备，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降维打击。
所有战舰都背对着歌者文明飞船，在看到二向箔的瞬间，全功率启动引擎回避。
北冥号、逐风号和探索号的引擎喷射出刺眼的火光，顿时照亮了整个星际尘埃带，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给点着了似的。
两艘驱逐舰在前面持续开火，在尘埃带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北冥号在加速逃离的过程中，还在不停地派出舰载机，以维持对歌者文明飞船的包围。
最终二向箔在其后方展开，形成一片不断扩张的二维平面，疯狂地吞噬着一切，把所有物体都吸入到厚度为零的巨画中。
流浪地球舰队是有能力达到光速逃逸的，问题是能否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加速，这一块二向箔来得是如此之快，并且明摆着就是冲着他们过来。
此时除了不断加速以外也别无选择，大片的空间正在往二向箔流动，宛如一片不断向低维跌落的流沙，一切都在不断地往里面陷落。
大片的星际尘埃带如同沙子一般陷落进去，化作了滚滚沙尘，汹涌地吞没着一切。
一切防御手段对这种降维打击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正所谓护甲都是纸，在二向箔面前可不是一个笑话。
流浪地球舰队唯一能做的就是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尽快达到逃逸速度，脱离二向箔的跌落区域。
北冥号把反物质引擎开到最大功率，喷射发动机持续地轰鸣着，吐出长达数十公里的尾焰。
但是舰体不可遏止地随着周围的星际尘埃带往二向箔移动，像放在一张被拉动的桌布上的盘子。
整个星际尘埃带都成为了一道死亡瀑布，一切都在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下坠，滚滚下落的尘埃带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解体一般！
在此危急关头，前面的逐风号突然减速，从原本的在前面开路变成了在北冥号后面。
“西住，你在干什么？”郑世杰赶紧呼叫逐风号问道。
三艘战舰都在拼了命地加速，速度稍微降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然而逐风号是主动减缓速度来到队尾的，作为一艘驱逐舰，它本来要比北冥号更容易加速到逃逸速度的。
“保护旗舰。”
从逐风号上只传来这么一句言简意赅的回复，然后就对北冥号猛烈地开火，把所有的弹药一口气倾泻向北冥号的舰尾。
北冥号的防御系统自动展开了能量护盾，以抵挡住逐风号突如其来的炮击。
这艘航天母舰拥有着强大的装甲和护盾，不是逐风号的火力可以轻易击穿的，不过还是会承受到巨大的冲击力。
郑世杰顿时反应过来逐风号的意图，这一击明显不是为了对北冥号造成破坏，相反是帮助他们脱离困境！
依靠逐风号在后面开火提供的冲击力，北冥号终于得以在星际尘埃带形成的流沙中向前推进一步，顺利完成了加速，一口气冲出二向箔的跌落区域。
但是逐风号就要承受开炮的反作用力，进一步减速坠入二维化的深渊。
原本它是可以像最前面的探索号一样自行脱困的，但为了保护更重要的旗舰，逐风号选择了让自己减速，哪怕背后就是二向箔。
逐风号加速滑向二维平面，滑向那厚度为零的深渊。
“谢谢各位的尽职尽责，我们虽在一起时间不长，但合作得很愉快。”
在这即将跌落二维的最后关头，舰长西住真一平静地对船员们说道。
“我们也一样，舰长。”忠实地执行了命令的船员们回应道。
下一秒，逐风号随着大片的尘埃带一切流入二向箔之中，整艘舰船仿佛是放在滚烫的玻璃上的一块冰激凌，底部熔成一摊，向各个方向扩散。
那块玻璃是看不到的，只有战舰熔化后摊开的部分才能显示出那个无形平面的存在。熔化物在平面上成极薄的一层，发出妖艳的彩光，像撒在平面上的焰火。
在二维化的逐风号上，可以看到二维展开后的三维构造，可以分辨出座舱和反物质发动机等部分，还有座舱中那个卷曲的人体。
在另一个二维化的人体上，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骨骼和脉络，也可以认出身体的各个部位。
在二维化的过程中，三维物体上的每个点都按照精确的几何规则投射到二维平面上。
以至于这个二维体成为原三维太空艇和三维人体的两张最完整最精确的图纸，其所有的内部结构都在平面上排列出来，没有任何隐藏。
但其映射规程与工程制图完全不同，从视觉上很难凭想象复制原来的三维形状。
与工程图纸最大的不同是，二维展开是在各个尺度层面上进行的，曾经隐藏在三维构型中的所有结构和细节都在二维平面排列出来，于是也呈现了从高维空间看三维世界时的无限细节。
这很像几何学中的分形图案，把图中的任何部分放大，仍然具有同样的复杂度。
但分形图案只是一个理论概念，实际的图案受分辨率限制，放大到一定程度后就失去了分形性质。
而二维化后的三维物体的无限复杂度却是真实的，它的分辨率直达基本粒子尺度。
在逐风号传来最后的图像上，肉眼只能看到有限的尺度层次，但其复杂和精细已经令人目眩。这是宇宙中最复杂的图形，盯着看久了会让人发疯。
镜头继续向平面接近，坠向一个二维人体。那个保持着伫立姿态的人体很快充满了画面，紧接着闪现出复杂的血管经络和肌肉纤维。
也许只是幻觉，郑世杰似乎看到那二维化的血管中还有红色的二维血液在流动，但仅仅一瞬间，图像消失了。
“逐风号，失去信号······”
郑世杰以沉痛地语气宣告了这一事实，但战斗还没有结束，为了不让逝者白白牺牲，他们还要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转向，继续进攻!”
无数TIE战斗机再次从北冥号上出发，涌向歌者文明的飞船，使其无法马上突围，脱离低光速黑洞的保护。
另一边，一个新的暗物质虫洞逐渐形成，隐藏在战场另一角的远征号做好了准备，对歌者文明进行最后的接舷战。
乔律与远征号上的所有人都得知了逐风号的噩耗，但摆在他们面前还是唯有前进一途，去完成那未竟的事业。
“远征号，前进四！”
第七百零二章 夺船！
发现流浪地球的三艘战舰居然没有在降维打击下全军覆没，歌者就感到十分惊讶了。
剩下两艘战舰居然还敢回过头来继续发动攻击，让歌者感到更是惊讶，甚至可以说是大惑不解。
如果是不知道降维打击的可怕，那还能说是情有可原，但都被二向箔摧毁了一艘战舰，残存的两艘战舰居然还敢回来，这就不是可以拿无知来解释的了。
对于所有低熵体而言，恐惧是生存的保证。
这群低熵体却不知恐惧为何物？
大量的TIE战斗机如同浪潮般席卷而来，让歌者文明的飞船还不能马上突围。
只不过在低光速黑洞的防御下，也没有任何攻击可以威胁到他，这么做还是毫无意义的。
这让歌者感到更加困惑，明知是没有意义的行为，还如此前赴后继奋不顾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歌者是真想用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群低熵体是怎么回事，然而他的工作并不运行他这么做。
至今为止，他已经毁灭过无数个低熵文明，摧毁过数不清的星系，但都是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任何基于好奇的观测都是不允许的。
更何况在母世界与边缘世界战况愈演愈烈的如今，大眼睛有太多更重要的目标需要观测，可不会用来满足他这个清洁工的好奇心。
尽管对此感到十分遗憾，但歌者还是只能拿出剩下几块二向箔，依旧是只能远远地望着流浪地球舰队，准备一口气将其全部打入二维。
一块二向箔造成的跌落就已经近似于一个黑洞，往一个方向不断加速还有机会逃离。
一旦多个二向箔同时展开，造成的引力就会如同三体世界中的三颗恒星一样混乱不堪，无论往哪个方向逃跑都难以幸免。
流浪地球面对一块二向箔就已经如此狼狈，接下来的降维打击不可能再躲得掉了。
就在歌者挥动着力场触角，准备将剩余的二向箔全部向流浪地球舰队扔过去时，主核突然响起了另一种警报，那是近距离撞击警报，有什么东西要撞上来了！
这让歌者一时有点慌了手脚，明明自己已经处在低光速黑洞的包裹之中，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闯进来？
不知何时，从歌者文明飞船的附近，一片涌动的暗物质逐渐形成了一个漆黑的虫洞，越过了外层的低光速区域，让一艘流浪地球的战舰得以冲进来。
正是乔律所乘坐的远征号！
远征号在进入虫洞前就已经加速到一定程度，在过来之后依旧余势不减，径直向歌者文明的飞船撞过去。
这一疯狂的行为基本上没有给歌者反应时间，在撞击警报响起的那一刻，远征号就已经撞上来了！
正如现代的战舰基本都舍弃了近代战列舰的厚重装甲一样，主要依靠降低光速防御的歌者文明飞船，也没有在装甲与护盾上费多大功夫，毕竟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然而这一刻，面对着远征号的野蛮撞击，歌者文明对宇宙规律武器的依赖就成为了最大的死穴。
就像一只柔弱的麻雀也能撞毁飞机的发动机一样，集无数高科技于一身的大型飞机，有时也能被一只愤怒的小鸟给撞下来！
远征号的舰首如同一把尖刀似的，狠狠地嵌入歌者文明飞船的舰体，就连大半个舰桥都怼进了歌者文明飞船里面。
钢铁在这一瞬间扭曲变形，歌者文明飞船的整个舰体都被凿出一个大洞，让两舰紧紧地连在一起。
电线迸射出耀眼的火光，玻璃在顷刻间破裂粉碎，双方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无数物体都因惯性被甩飞开来，液体更是飞溅一地。
这次突如其来的撞击完全出乎歌者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办法想象这么一个弱小的低熵文明，居然有办法突破种子的低光速防御，甚至还是以撞击这种原始的手段攻上来。
不过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成功撞上歌者文明飞船之后，远征号上的登陆部队立即跳帮，从歌者文明飞船的破口处，登上这艘充满着神秘与未知的外星战舰。
正如乔律所想的一样，在这种零距离的情况下，歌者根本不敢使用降维打击，因为在对远征号进行降维的同时，自身也同样没有办法逃离。
虽然歌者文明的母世界已经准备二维化，但这艘被称为种子的飞船，还肩负着另一重使命，暂时不能跟着跌入二维。
这就让流浪地球的登陆部队随着远征号的撞击成功登上歌者文明飞船，从这里开始就不再是太空中的舰队作战，而是深入虎穴的夺船战了！
身披纳米动力撞击的士兵鱼贯而入，在这艘歌者文明飞船的走廊中穿梭，其中当然也包括带队的乔律，这一次他要直面这艘飞船的主人，从他手中得到关于降维打击的一切。
此时歌者也已经察觉到飞船上的不速之客，同时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不是摧毁自己的飞船，而是要占领这艘飞船本身！
这让歌者感到极度恐惧，光是低熵体进入这艘飞船，自己就已经是严重失职。
都说清洁工的本分是藏好自己，做好清理。如果只是被远远地看上一眼，这倒不算什么，他的工作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足够了。
但被对方冲到飞船上来，看到这艘飞船的内部，这样获得的信息就实在是太多了！
光是向坐标所指的文明看了一眼，这就与那个文明建立了某种联系。那么被登上飞船，甚至有可能造成直接交流，那就是彻底违反了黑暗森林法则。
要是长老知道这件事，非得把他生吞活剥不可！
歌者手忙脚乱地命令主核排除入侵者，他现在害怕不是对方能冲进来把他干掉，而是有任何人在登上飞船后还能有命离开，对他来说都是必死的结局。
他只是一个负责琐碎工作的清洁工，有风险的战斗并不是他该负责的，那是驻守在母世界与边缘世界的士兵应该做的事，可惜现在没有人有空来救援他。
时代的一粒灰，如今也终于落到了他的头上！
第七百零三章 深入虎穴
歌者文明飞船内部的整体风格让人感到相当的不舒服，到处都是看上去仿佛拥有着生命的机械装置，在乔律的眼前运行并蠕动着。
里面的每一根线路都像是蜿蜒的触手，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
在这些具有生命的机械装置中，有昆虫的某部分躯体，有人体的器官，还有一些无法想起却又历历在目的轮廓和形象。
仿佛死神在眼前一晃而过留下的印象，像是他斗篷襟角的残影，又像是他手中利刃的寒光。
在荒废的暮霭中弥漫着神秘的恐惧，锈迹斑斑的机械装置，因为具有了生命而轻微地蠕动着，排出令人胆寒的气体和黏液。
没有办法以简单的有机或者无机来判断这些机器，这是一种登峰造极的生化机械技术，因为过于简单粗暴地结合在一起，让人不由得产生恐惧。
就像是某一个人由于长期被困在机械电路中，最终与这台机器融为一体似的。
这里一切就让人想起了这种恐怖的故事，它反映出的是一种机械对生物的异化，最后将其囫囵吞下，才结合到一起。
走廊的墙壁上布满着一座座浮雕，都是一具具栩栩如生的人形，还能看见其扭曲的表情，仿佛是把整个人砌进墙里似的。
当然，从外表看这些雕像并不是人类，更像是某种外星人，但还是会让人感觉到深深的不适。
这是一种对生命的践踏，仿佛所有的有机体，都会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被吞噬掉一般。
正如三体文明对光滑的镜面充满执着一样，大概这就是歌者文明的主要风格，透着尸体的幽冥，如同墓穴般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有机机械构成了整艘飞船。
这就是无数低级文明眼中的死神，挥舞着二向箔与光粒的镰刀，肆意地在这片黑暗森林中收割着生命，会产生这种恐惧才是正常的。
但是此刻，乔律他们不能退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走到这一步，今天必须要一窥歌者的真面目！
流浪地球登陆部队的热切激光毫不留情地切开了这些恐怖的壁画，高射步枪喷射出的火舌，照亮了这片黑暗的区域。
这些东西也许能够吓住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却丝毫不能让训练有素的士兵退缩。
哪怕是面对真正的死神，他们也不会退后一步，何况只是一些恐怖的机械。
歌者文明的飞船启动了各种防御措施，从夹缝中突然射出的激光，黑暗中伸过来的机械触手，还有从墙壁中苏醒过来的生化机器人，都在阻挠着流浪地球登陆部队的步伐。
船舱内到处都在交火，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冒出敌人，这一次毕竟是深入虎穴，在敌人的主场作战，难免要遇到重重困难。
但是相比在舰队作战中遇到的降维打击，低光速防御等手段，歌者文明在面对夺船战时，表现出的科技含量已经降低了许多。
没办法，宇宙规律武器归根到底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正如没有人会在近距离肉搏战中试图使用核弹一样，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歌者文明的反击手段也被迫减少了许多。
尤其是星际时代，谁还玩跳帮战？在面对降维打击，低光速黑洞防御的情况下，舰船的交火距离怎么样也不可能接近到跳帮的程度。
这种想法严重祸害了歌者文明，这个宇宙中就是有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文明，并且还能最终付诸实践。
身穿水滴装甲的乔律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无论是削铁如泥的激光，还是锐利的钢铁触手，都无法突破水滴装甲的防护。
这套结合了三体文明尖端技术的装甲完全发挥出了相应的价值，在外面或许就只是一个低光速黑洞，一块二向箔的事情，就和最初发射的三个水滴一样，但是一旦进入当歌者文明飞船内部，简直就是势不可挡！
乔律挥舞着手中的灵能战刃，一路披荆斩棘似的切断挡路的机械触手，走过让人心里发毛的黑暗隧道，砍瓜切菜地把墙壁上爬下来的恐怖机器人拦腰截断，更是无视了像生化危机里那样的激光通道，一路深入歌者文明飞船的内部。
在他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流浪地球的士兵，同样在搜寻着飞船的主控室，抓紧时间把那个神秘的歌者给揪出来！
最先抵达主控室的并不是乔律，而是流浪地球调查团的另一支小队。
他们同样是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里，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最终来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里的氛围就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歌者文明飞船内部到处都显得较为狭窄，给人一种压抑的体验，就像那些恐怖的浮雕要贴到你脸上来似的。
可是这里就显得相当宽阔，周围也没有那些让人恶心的浮雕，只有粗壮得不同寻常的电线，宛如蜿蜒的树木，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片空间。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调查团小队只能利用激光切开这些异常粗壮的线路，每一根都比他们整个人还高，切起来就像是在切割一辆列车似的，可谓是举步维艰。
不过至少这里没有遇到什么守卫，也没有触发防御系统的机关，就是有着一大堆烦人的线路罢了。
正当他们以为这就是某个配电房，又或者说是某个大型服务器时，从无数线路隐藏底下，突然猛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在秘密窥视着他们的动向。
这是一只诡异的独眼，它就像是钢铁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朵一样，充满违和感地出现在繁杂的线路当中，却是完全与之融为一体，宣告着它就是属于这个地方。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这一只眼睛睁开之后，紧接着从线路的其他地方，又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睛依次睁开，就如同在黑暗的森林里被狼群盯上似的，视线全部都汇聚在这支调查团小队身上。
“可悲的低熵体······”
在无数机械电路之中，歌者默默地低语着，随即从周围伸出无数钢铁触手，全部向调查团小队猛地伸去！
第七百零四章 歌者的本体
乔律还在歌者文明的飞船中到处乱窜，寻找着飞船上歌者的本体。
虽然也有智子在从旁协助，但毕竟智子也是第一次接触过歌者文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化机械，就算智子能够从高维观测，也没有办法分辨出歌者的本体，更不知道哪里才是主控室，只能靠直觉来行动。
智子即便是开了天眼，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毕竟对于歌者本身，无论是人类还是三体文明都还是一无所知，谁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需要流浪地球登陆部队上来占领整艘飞船，然后才能知晓歌者的真面目。
正当乔律还在四处寻找着歌者的下落时，刘培强发来紧急联络：
“有一支调查团小队突然失去信号，我怀疑他们是遇到歌者了，请马上过去看看！”
一支调查团小队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突然失去联系，因为只要不是全军覆没，总会有人马上报告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呼叫支援或者请求撤退。
完全了无音讯不是通讯设备出现问题，就是在刹那间所有人全部阵亡。
这种情况无疑是最可怕的，同时也是刘培强通知乔律的原因。
乔律马上向智子问道：“智子，什么情况？”
“一台大型生化机械体袭击了他们，有可能就是歌者本身。”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歌者文明就是由生化机械组成的数据体文明，这种血肉与机器结合的方式，几乎就代表了他们的改造方式。
不管怎么样，乔律都迅速赶往调查团小队失去音讯的位置，或许这一次就是真正地直面歌者。
他没有再在这宛如迷宫般的通道里徘徊，而是直接看准一个方向就一路撞过去。
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构成的水滴装甲在破开这些普通的金属墙壁时毫不费力，真空瓦尔塞克斯电场涡环推进也给予了乔律足够的加速度，就像一枚子弹般穿过重重阻隔，直接来到了出事的主控室。
在这里乔律终于看到了歌者的真面目，也得以一窥整个歌者文明的整体面貌。
那是一台如金字塔般巨大的生化机械，从上面伸出无数钢铁触手，利用上面的力场触角拿起各种物体，包括光粒和二向箔。
在其身体以及触手上面都长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睛，有的睁着，有的紧闭，还有半开半合的，目光似乎都很诡异，散发出橙色的光芒。
至于它的身体就像一个巨人被肢解后的肢体和内脏，胡乱地用机械拼凑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恶心不适的形状，并不完全是机器，但也不说是正常的有机体。
在这个身体的顶部，宛如金字塔的塔尖，睁开了一只大小堪比身体的眼睛，仔细看这只大眼睛，可以发现里面是充满着机械结构的，但同时兼具着有机体的特征。
它的眸子清澈明亮，中心映着一轮太阳，在广阔的眼睑上，缤纷的色彩如洪水般滚滚而过，最终转向了乔律这边。
这一刻巨大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仿佛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大眼睛，这是歌者经常挂在嘴边的另一个词，但这还不是它所提到的大眼睛，仅仅是歌者自己的眼睛罢了。
呈现在乔律眼前，就是这么一个如同机械克苏恩一般的庞然大物，这就是歌者的本体，狰狞恐怖的生化机械。
操控整艘歌者文明飞船的主核，就隐藏在它层层叠叠的生化机械身躯底下。
说实话，乔律也没有想到歌者会是这幅模样，不过结合眼睛和触角这些关键词，变成这种难以名状的模样，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了。
几名调查团成员的尸体散落在它庞大的身体旁边，还有的像残破的玩偶般被它用力场触角拿在手上。
歌者对此表现得理所当然，就像是随便捏死了几只蚂蚁一样，观察够了就随手一扔。
对它而言，这也是清理工作的一部分，不过是赶走几只虫子，应该还是可以胜任的。
根据他表现出的态度，乔律也不需要再有任何的废话，径直就向歌者猛冲过去。
歌者挥舞起它的触手来进行防御，这些钢铁触手就是调查团小队之前看到犹如列车般粗壮的线路，每一下都能扫起一阵狂暴的飓风，在这片开阔空间更能发挥出威力。
乔律举起灵能战刃连续切断这些碍事的触手，从断口处喷出的橙色粘液很难说清到底是血液还是润滑油，不过歌者都是毫无反应，丝毫没有痛楚的表现。
每一根触手上都有着尖锐的触角，可以轻易地划破钢铁，切割金属。触角上还附带有特殊的力场，让歌者可以拿起和放下各种东西。
乔律便被其中一条触手的力场触角给抓住，然后被另一条触手狠狠地扫飞，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到墙壁上，顿时在上面砸出一个大坑。
幸好有水滴装甲的保护，歌者的触手固然有力，但也不足以突破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防护。
水滴装甲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外层下，还要振金共生体作为内衬，帮助吸收动能以减缓冲击力。
所以乔律虽然被一击扫飞，但其实并没有大碍。
只是歌者本体竟然拥有这样的战斗力，也让他感到大为惊讶。
不愧是毁灭过无数低级文明，清理过无数星系的高等生物。无论它在歌者文明当中是何等卑微的存在，在人类眼中都是神明般的怪物。
歌者视乎也意识到了乔律身上的装甲，与之前被他消灭的三个水滴是同样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明白只凭自己的触手，没有办法突破这种材料的保护。
于是它伸出触手，从一旁的仓库里取出几个光粒，然后把目光投向乔律，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足以毁灭整颗恒星的光粒打击，虽然在对付其他物体时显得杀伤面积过小，但也不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能够防御下来的。
主核指引着歌者的视线，像在星空中挥动一支长矛，这才是它最可怕的姿态，曾经毁灭过不计其数低级文明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