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面壁计划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在地下城的事件中，乔律已经暴露了太多超乎常人的能力，不可能再轻易地搪塞过去。
郭正明之所以如实回答他的问题，也是希望乔律可以坦诚相告，免得再让大家疑神疑鬼。
“你们并不是普通人吧，我从未见过三体文明会如此不择手段地杀死一个人类。他们视人类为虫子，你会不死不休地追杀一只虫子吗？”
“除非它能够威胁到我。”乔律笑道。
郭正明点点头说道：“正是这样，两个世纪前，联合国曾经提出过一个面壁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把重大权力交给少数几名人类精英，让他们制定能够欺骗三体文明的战略计划，以计谋为人类文明争取优势。这群人被称为面壁者，他们掌握的权力可能比当时的美国总统还要大。”
“一共四名面壁者当中有三个都是国家领导人、优秀的科学家和政治家，只有一个人对整个面壁计划一无所知，甚至在最初只是用这种权力来供个人享乐，寻找自己的梦中情人。但联合国依然赋予他至高无上的面壁者资格，就因为他是三体文明唯一下令要杀死的人类。”
“这个人是面壁者罗辑，你们遭遇的攻击，他也曾遭遇过，只是没有如此大动干戈罢了。我刚刚才把他送到地面上保护起来，没想到就轮到你们了。”
罗辑正是推导出黑暗森林理论的人，三体文明当然想要干掉他，以免夜长梦多。
如今乔律他们遭受到的攻击，甚至比罗辑还要猛烈，这无疑代表着在三体文明看来，乔律比罗辑还更具有威胁性，至少郭正明是这么认为的。
“按你这么说，我也该去当什么面壁者喽？”乔律好笑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在我那个年代，确实是这样的。”郭正明也是一名冬眠者，他的衣着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就是这个原因。
“可惜你来晚了，现在面壁计划已经被舰队联席否决，他们认为有实力还玩什么阴谋，庞大的人类舰队就能碾压三体文明了。”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乔律一针见血地挑明道：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基础科学技术还被智子锁死，一个基因导弹和KILLER病毒就能搞得整个地下城鸡飞狗跳，更重要的是一举一动都在智子的监视底下，这样你们居然还有自信能够战胜三体文明？”
现代战争就是信息化战争，武器威力、部队数量、后勤补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就是信息上的不对称。
你对敌人一无所知，敌人对你知根知底，这样的仗怎么打都是一败涂地。
所以流浪地球每一次到达一个新的位面，遇到一个新的敌人，永远都是步步为营的派出调查团进行侦查，了解足够的信息之后，才制定合适的战略去执行。
若是自大地认为，这个文明看起来就很弱，我们直接开着流浪地球碾压过去吧。那是多少条命都不够白给，再强的实力也有翻车的一天。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就算乔律作为穿越者有知晓剧情的优势，也绝不会仅凭一知半解就让流浪地球全力出击。
那是毫无疑问的找死行为，就算能赢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只要输一次就无可挽回了。
然而现在三体中的人类文明就是为自己制造出两千艘星际战舰就沾沾自喜，并且毫无忌惮地全部派去迎接三体文明的一个探测器。
这样的行为只能用愚蠢至极来形容了。
郭正明其实也已经稍微意识到这一点，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我一个冬眠者没有办法太多干涉上层的决定，不过或许你可以。前提是请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题又回到最初的.asxs.，乔律要如何想办法取信于他们，才能避免人类一败涂地的结局。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坦诚相告，然而从另一个角度上考虑，这样也有可能彻底暴露流浪地球的存在。
智子的高维观测能力固然强悍，但是流浪地球此时也处在蔽世天屏的保护下，不一定就被观测到了。
上古赛博坦文明可是一度达到让归零者抛出橄榄枝的高级文明，三体文明估计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吧。
乔律他们之所以被针对，纯粹是被智子发现来历不明，加上拥有着远高于地球文明的科技，所以才要除掉以免生变。
虽然还没有正式被任命，但乔律在这一刻决定成为一名面壁者，为了战略计划欺骗全世界。
“我们来自——星舰地球！人类文明的第二个.asxs.！”
“星舰地球？”
在这一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乔律下令方舟号解除隐形状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地球轨道上空。
擎天柱对这个命令感到不可思议，方舟号现在隐藏得好好的，以人类文明的技术完全不可能发现，为什么要主动暴露出来？
“乔律，你确定吗？”擎天柱再一次确认道。
“相信我。”乔律低声说道。
现在乔律需要一定的话语权来进行谈判，又不能暴露流浪地球的存在，他也就只能编造一个弥天大谎，来获取人类文明的信任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擎天柱还是决定相信乔律的判断，以汽车人领袖的身份命令道：
“解除隐蔽，准备进入大气层！”
于是在乔律说出星舰地球后的几分钟内，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的头顶上空，就像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一般。
郭正明与他身后的警察抬头一看，只见一艘庞大的钢铁战舰破开云层，遮天蔽日地悬停在高空中。
这艘战舰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在地面上抬头仰望，一眼还看不到尽头，只能有如管中窥豹，坐井观天般地瞄到其中一部分，仿佛整片天空都被钢铁给盖住了似的。
方舟号降低高度带来的风压形成沙尘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石头般呈波纹状扩散开来。
漫天飞舞的沙尘让郭正明和他带来的警察都睁不开眼睛，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跌坐在地，双脚发软到难以站起来。
只有乔律还站在原地，在狂沙中巍然不动地俯视着他们。
“这就是我们的家园。”乔律大义凌然地说道。
一个新的面壁计划，就此开始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舰队联席
方舟号的出现引起了全球震惊，马上是在地下城的居民，也通过能够显示天空的穹顶，看到了这蔚为壮观的一幕。
“那是什么东西？”
“人类舰队的恒星级星际战舰吗？”
“不可能，恒星级星际战舰连这里十分之一的大小都没有！”
“难道是三体舰队？”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
方舟号的规模完全超乎了现阶段人类文明的想象，从里到外透着寒意的厚重装甲让三大舰队的恒星级星际战舰看上去就像是塑料玩具一般，八门主力舰炮的口径更是极为惊人，感觉能够塞得下整艘航空母舰。
如此巨大的飞船突然出现在地球轨道上空，甚至进入了大气层，让对木星轨道防线充满信心，以至于让地球处于不设防状态的舰队联席感到震惊不已。
他们就像是二战时期躲在马奇诺防线后的法国政府，莫名其妙地发现敌人打到了家门口。
原本准备全部出发去拦截三体探测器的联合舰队马上停止出征，紧急召集回来监视方舟号的动向。
地面上，无数人被方舟号的威严和气势吓得两腿发软，抬头望着望着，不经意间就跌倒在地。
郭正明赶紧从沙地上爬起来，正想要向乔律问个清楚，结果被上级的紧急联络打断。
“······是的······没错，他在我面前······明白······”
与上级沟通过的之后，郭正明才重新来到乔律面前，面色古怪地说道：
“看来我已经不够级别和你谈话了，可以换个地方吗？”
“当然。”乔律欣然答应道。
于是郭正明带着乔律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这是在地表上的一栋巨型密封建筑物，周围罕见地有军队在站岗，透着与这个时代不符的庄严和肃穆。
郭正明的职责把乔律带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负责迎接他的是一个欧洲面孔的人，在建筑的大门前完成了交接。
“我们已经安装好防火墙，避免你再受到KILLER病毒的攻击。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你可以和里面的人慢慢谈。”郭正明对乔律说道。
乔律望着眼前这栋完全密封的建筑，好奇地询问道：“这栋建筑能够屏蔽智子的监视吗？”
郭正明摇摇头说道：“不可能，智子能够从高维进入低维，它可以进入我们世界中任何封闭的空间。这也是三维中的我们和二维平面的关系，你会被画在纸上的一条线给拦住吗？”
“那就是一切都还是要暴露在智子的视野之下。”
“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抛下这句话，郭正明就离开了。
然后那个欧洲面孔的人迎上来，他身上穿着整齐的西装，不闪烁也不映出图像，像过去时代的衣服一样，这也许是一种庄重的表示。
“你好，我是舰队联席会议特派员本·乔纳森，请问你就是上方这艘星际战舰的发言人吗？”
乔纳森指了指头顶上的方舟号，在这里方舟号庞大的舰体仍然占据着大半个天空，只有一半的阳光能够照射下来。
乔律点点头说道：“没错。”
“请允许我对这次会面表示喜悦，希望我们能够通过谈话解决问题。”
说完，乔纳森就带着乔律走进了这栋巨型密封建筑当中，外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立方体，里面也是一片广阔的白色空间。
乔纳森回头看看，好像是在核实门关严了没有，然后他走到墙边，激活了一个操作界面，在上面简单地点了几下后，包括天花板在内的五面墙壁全部消失在了它们显示的全息图像中。
这时，乔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会议大厅中，虽然一切都变化很大，墙壁和大圆桌都发出柔光，但这里的设计者显然想努力复制旧时代的风格，从大圆桌、主席台和总体布局体现的怀旧情结中，让人感觉就像是回到过去的联合国大会现场。
现在会场还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会议桌上分发文件，乔律很惊奇地发现现在还在用纸质文件，就像乔纳森的衣服一样，这应该也是一种庄重的表示。
乔纳森说：“现在远程会议已经是惯例，我们以这种方式参加，不影响会议的重要性和严肃性。”
三大舰队的指挥官现在都还在木星基地，要求他们马上赶回来显然不现实。
因此远程会议就成为了唯一选择，乔律对此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片刻之后，会议现场就坐满了人，又或者说是全息投影的图像，与会者大部分都穿着军装，显然是三大舰队的军官。
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了大国的概念，在国际政治中，所有的国家都衰落了。
唯有三大舰队掌握着人类太空武装力量的实际权力，所以与乔律谈判的自然也是他们，这个会议的名字就是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
亚洲舰队，欧洲舰队和北美舰队的最高负责人都出现在会议现场，他们都对方舟号表现出高度警惕，以人类目前的技术完全制造不出如此庞大的舰船，谁知道要多少艘恒星级星际战舰才能与之抗衡。
对未知表现出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因此与乔律的这次谈话就显得尤为重要。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亚洲舰队代表率先问道。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第二个人类文明——星舰地球。”
“你们从哪里来？”
“宇宙中，上空的飞船就是我们的家园，在太空中进行永恒的流浪，只是现在我们想要回家了。”
乔律按部就班地编造着他的谎言，只有这样才能够骗过智子，让三体文明与流浪地球也陷入到信息不对称的较量当中。
“你们说回家是什么意思？”欧洲舰队代表疑惑地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我们的先祖来自地球，所以我们回来是落叶归根，有什么问题吗？”
正如亚洲舰队司令对章北海说过的那样，人类文明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太空殖民计划，只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然而失败也会留下记录，大部分太空殖民计划不是确认失败，而是渺无回音。
这就给了乔律编造故事的空间，一个令人信服的星舰地球来历。
第六百一十七章 星舰地球
“请说明清楚你们的来历。”北美舰队代表严肃地说道。
乔律对此早有准备，通过Moss调查过三体中人类文明的历史，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可以作为星舰地球的起源。
“好吧，那是在一个世纪前的大低谷时期，农业大减产，储备粮耗光，人类普遍对地球失去信心，因此进行过多次太空探索和移民的尝试······”
“不用你来提醒我们的历史。”北美舰队代表打断道，“请直接说明你们的来历。”
“拉撒路行动。”
当乔律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一直咄咄逼人的北美舰队代表却突然愣住了。
与此同时，一旁的欧洲舰队代表和亚洲舰队代表都投来疑惑的目光，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计划。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北美舰队代表咬牙切齿地说道。
乔律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当然是我们的父辈。”
事实上，这是Moss通过骇入机密情报数据库得来的信息，面对这么一个计算机技术停滞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人类文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请详细说明。”亚洲舰队代表要求道。
乔律继续说道：“拉撒路行动的计划很简单，通过一艘名为永恒号的飞船逃离地球，试图找到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
“没问题，当时全人类都在这么做，找到一个合适的星球进行移民，这样就能逃避与三体文明之间的战争。”欧洲舰队代表说道。
“然而这只是表面计划，实际上就算找到宜居星球，永恒号也并不打算拯救地球上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使用超级人口炸弹，超过五千个受精卵，整体重量不超过九百公斤。利用飞船上的设备先孵化十个，然后用代孕的方式让人口指数倍增，三十年内就会有一个几百人的殖民地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这样的行为显然是违反伦理道德的，而且还是极为恶劣的行径。
一时间会议现场议论纷纷，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计划。
“执行这样的计划，那么地球上的人怎么办？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这有什么意义？这样产生的后代算是人类吗？”
“通过代孕的方式让人口指数倍增，这是把女性当作生育机器了吧！”
“到底是哪个国家想出来的办法？这是严重的逃亡主义行为！”
······
看到会议现场如此混乱，舰队联席会议的主席忍不住喊道：“肃静！肃静！让他把话说完！”
在乔律看来，这个计划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争议的，在万般无奈之下，这就是延续人类文明的一种方式。
只是没想到这群人会争论得如此激烈，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这是当时美国秘密资助的行动，拉撒路行动的名称就是取自圣经里的人物。”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指向了北美舰队代表，不必多说，如今他就是在场唯一的知情人。
眼看事情败露，北美舰队代表只好无奈地承认道：
“这确实是过去的一项太空殖民计划，但已经与现在的北美舰队无关，我们只是继承了这份绝密资料，觉得没有必要公布罢了。”
“不对外公布就算了，为什么也要向舰队联席隐瞒？”亚洲舰队代表追问道。
“无非是想要掩盖自己的黑历史，以免失去民众支持罢了。”
欧洲舰队代表针锋相对地说道，直说得北美舰队代表哑口无言。
眼看实在甩不掉，他只好转移话题说道：
“好了，我们还是把回到正题上来吧。根据资料记录，拉撒路行动最终失败，如今也已经证明了，在永恒号最大航程内的星系里，不可能存在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那么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能够发展出这样的科技？”
乔律回答道：“确实永恒号没有找到宜居星球，如今也已经化为了一件太空垃圾，永恒地漂浮在宇宙中。但在永恒号上的超级人口炸弹却被另一个文明得到了，这就是我们星舰地球的由来。”
“赛博坦文明，一个硅基生命智慧种族，他们的母星在内战中毁灭，仅存的族人全部乘上了一艘方舟在宇宙中流浪，就是现在你们看到降临地球的飞船。”
至此，乔律已经自圆其说地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以另一种身份来与三大舰队进行谈判。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两个种族？”欧洲舰队代表问道。
“没错，在赛博坦文明得到超级人口炸弹后，他们孵化了这些受精卵，在飞船上诞生了人类。之后我们两个种族在宇宙中同舟共济，一起度过了无数难关，最终融合成一个新的文明——星舰地球。”
尽管还是有不少人怀疑，但乔律的一番说辞已经让人相信了个六七成。
尤其是作为绝密资料的拉撒路行动，就连在场的诸多高层都基本上不知道，却被北美舰队代表当场证实，这就让人觉得无法纯粹靠编造出来了。
最后，亚洲舰队代表问道：“可以让我们见一见你的硅基生命朋友吗？”
“当然，他就在外面。”
“什么？”
乔律转向乔纳森说道：“请让我的车进来。”
几分钟后，一辆雪佛兰跑车开到会议室中央。
对于驾驶座上没人，在场的众人其实并不在意，无人驾驶技术在这个时代早就十分成熟了，车会自己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这辆雪佛兰跑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快速地变换零件，重新组合变形成一名全副武装的钢铁战士，所有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甚至有的人还条件发射般地拔出抢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远程会议。
大黄蜂表现出的变形能力，让他们惊讶而又恐惧。
原以为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硅基生命，如此真实的呈现在自己面前，实在是让他们无话可说。
乔律郑重地说道：“容我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赛博坦文明的大黄蜂。”
大黄蜂也配合地向与会人员点头示意，终于让他们相信乔律所言非虚，承认了星舰地球的真实存在。
第六百一十八章 舰队出发
当活生生的变形金刚大黄蜂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对于乔律的质疑又再少了几分，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星舰地球的存在，仅仅是担心他们是否真的站在地球文明这边。
“抱歉，我们需要先商量一下。”
抛下这句话，亚洲舰队、欧洲舰队和北美舰队代表都暂时断开了远程通讯，别忘了此时他们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迎接三体文明的探测器，现在肯定是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
乔纳森邀请乔律先到一旁的休息室坐一坐，等到三大舰队代表达成共识了，会再一次与他进行谈话。
此事非同小可，当然要三大舰队首脑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
这边的会议结束不到一个小时，在木星轨道基地上，三大舰队的代表就再次召开了会面，并且还不是远程会议，而是各大舰队首脑齐聚一堂，非常正式的亲自会面。
“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亚洲舰队代表问道。
“也许他说的确实是真的吧。”欧洲舰队代表回答道，“可是依然不能放心让他们留在地球上，尤其是联合舰队出发去迎接三体探测器的时候。”
按照原定计划，三大舰队将会派出所有恒星级星际战舰去迎接三体文明的探测器水滴。
但是现在方舟号停靠在地球上，相当于就在自家门口，那么三大舰队肯定不能再这么倾巢而出，一定要留下足够的武装力量来防备突发事故。
该让谁留下来看门，这就是要讨论的重点了。
在乔律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里面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新闻，其内容是这样的：
五个小时前，林格-斐兹罗望远镜观察到三体舰队再次穿过一片星际尘埃云。
这是它们在起航后的两个世纪中第七次因穿越尘埃云而现形，舰队已失去了严整的队形，“刷子”的形状与第一次穿越尘埃云时相比早已面目全非。
不过这次与第二次穿越时相似，首先观察到的是一根前出的“刷毛”。但与那次不同的是，从轨迹形态判断，这根刷毛不是探测器，而是舰队中的一艘战舰。
在向太阳系的航程中，三体舰队已经完成了加速和巡航期。早在十五年前，已经观测到三体战舰陆续开始减速，十年前，绝大部分战舰都进入减速状态。
不过现在知道，这艘战舰一直没有减速，从它在尘埃云中的轨迹看，还处于加速状态，按目前的加速率，它将比舰队提前一个半世纪到达太阳系。
这样一艘孤单的飞船，独自闯入拥有强大舰队的太阳系疆域，如果是入侵则无异于送死，所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它是来谈判的。
通过对三体舰队长达两个世纪的观察，已经确定了每艘飞船的最大加速能力，照此推算，这艘前出的飞船缺少足够的减速能力，一百五十年后必然会掠过太阳系。
那么就存在两种可能：其一是三体人希望地球世界协助减速，其二飞船在掠过太阳系前放下一个容易减速的小艇，上面运载着三体世界的谈判代表团。后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以上就是针对三体文明舰队动向的特别报道，接下来让我们把注意放到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空的神秘飞船上······”
不难看出，人们普遍对三体文明之间的战争感到乐观，甚至已经开始臆想，对方是来投降的了。
乔律却不屑地说道：“如果真有谈判的愿望，早就该通过智子告诉你们了。”
“这很好解释，是因为思维方式的不同，三体人是透明思维，他们以为自己想的东西，我们已经全部知道了。”一旁的乔纳森微笑着说道。
这个解释显然不具有说服力，至少流浪地球上的人就不会这么认为。
可惜他们是被骄傲蒙蔽了双眼，自以为人类已经拥有碾压三体文明的实力了。
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这是何等愚蠢的行为！
与此同时，按照原定计划，亚洲舰队、欧洲舰队和北美舰队的所有恒星级战舰，共二千零一十五艘，将组成联合舰队，统一出击，拦截已经越过海王星轨道的三体探测器。
得知这个消息后，地球上的人民都陷入狂欢之中，人们纷纷议论着这将带来怎样的结果。
“就为一个小小的探测器出动两千多艘战舰？”
“这是用两千把宰牛刀杀一只鸡！”
“就是，两千门大炮打一只蚊子！这算什么嘛！”
“各位各位，应该理解舰队国际，要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与三体世界唯一的一次作战机会了。”
“是啊，要是这也算作战的话。”
“也好，就当做人类文明的一次示威阅兵吧，这样一支超级舰队是什么劲头，吓不死它们！把它们的尿都吓出来，如果它们有尿的话。”
“哈哈哈哈……”
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才让三大舰队在本次拦截行动中都不甘落于人后，把这作为展示自己舰队力量的重要舞台。
甚至都有人讨论起该如何处置最终到达地球的三体舰队了，例如在火星设置三体文明保留地，接纳战败的三体舰队成员，作为体现人道主义精神的伟大工程。
新的消息不断传来，舰队联席开始时很谨慎，发言人反复声明还没有确切证据最后表明三体世界有谈判意向。
但与此同时，联合国和舰队联席会议都召开紧急峰会，开始拟定谈判程序和条款……
正因如此，关于最后谁要缺席这场末日之战，留下来看住方舟号以免生变，三大舰队代表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愿意被抛下。
“我看让亚洲舰队留下来好了。”北美舰队代表提议道，“在出征前，你们不是还有一艘恒星级战舰叛逃了吗？”
所谓的叛逃指的是自然选择号，对此亚洲舰队代表还真的无可否认。
北美舰队代表抓住这一点逼迫道：“在末日之战中，我们不允许出现如此明显的逃亡主义行为，这会严重影响到军心，更会动摇民众的信心。因此我认为让亚洲舰队留下来是比较合适的。”
“我也同意。”欧洲舰队代表马上表态道。
“这不公平！那只是一次意外！”
尽管亚洲舰队代表仍在据理力争，但毕竟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从根源上还是同穿一条裤子，始终牢牢地掌握着话语权，很快就让这项决议以二比一通过。
于是最终舰队联席修改方案，决定只让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共计1300多艘恒星级战舰出发，亚洲舰队的695艘恒星级战舰要留下来保卫地球，更重要的是防备乔律带来的方舟号。
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代表都为排除了一名竞争对手高兴不已，至此之后，亚洲舰队将会严重丧失在人类社会的影响力，他们就能更好地把握住世界的话语权了。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第六百一十九章 我不是针对谁
亚洲舰队被排除在拦截三体探测器行动之外已成定局，被迫留守地球的情况下，他们只好转而谋求与乔律合作，以弥补无法参与这次行动的损失。
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从木星基地起航，排成密集阵型整齐划一地前往拦截三体的探测器。
时近午夜，新的消息传来：联合舰队已经从木星基地起航！
人们被告知：在南半球用肉眼就可以看到舰队。
狂欢的人群第一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夜空中搜寻着木星，这并不容易，但在电视中专家的指点下，人们很快在西南天空中找到了那颗星星。
这时，联合舰队的光芒正在穿越五个天文单位的距离飞向地球。
四十五分钟后，夜空中木星的亮度骤然增加，很快超过天狼星而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体。
接着，一颗灿烂的亮星从木星分离出来，仿佛是它的灵魂脱离了躯体。
木星又恢复到本来的亮度，而那颗亮星则缓缓移动，渐渐拉大与木星的距离，那就是起航的联合舰队。
几乎与此同时，发自木星基地的实况图像也到达了地球。
人们在电视中看到，漆黑的太空中，突然出现了两千个太阳！
它们排成一个长方形的严整阵列，赫然出现在永恒的宇宙之夜中，让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句话：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在两千个太阳的照耀下，木星和它的卫星都像在燃烧。
木星大气层被辐射电离，引发的闪电布满了行星面向舰队的半个表面，构成了一张电光闪烁的巨毯。
舰队开始加速，但阵列丝毫不乱，这堵太阳的巨墙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向太空深处庄严推进，向整个宇宙昭示着人类的尊严和不可战胜的力量。
两个世纪前被三体舰队出发的影像所压抑的人类精神，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这一时刻，银河系的星海默默地收敛了自己的光芒，大写的“人”字与上帝合为一体，傲然独步于宇宙间！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中热泪盈眶，许多人因激动而嚎啕大哭，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时刻，每个人都为自己是人类的一员而感到如此幸运和自豪。
乔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很清楚这种自我感觉良好，仅仅是来源于无知罢了。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所谓的上帝到底是有多么脆弱。
或许是注意到了乔律的神情，乔纳森恭敬地上前说道：
“舰队联席已经达成一致，让我们回到会议中来吧。”
于是乔律返回到会议室，此时与会的人数明显比刚才少了很多，北美舰队代表和欧洲舰队代表都不见踪影，只留下亚洲舰队代表在与乔律进行谈判。
亚洲舰队代表对乔律说道：“十分抱歉，太阳系舰队还有另一个重要任务需要执行，所以他们都回到岗位上了。这不影响我们之间的谈话，欢迎你们回到地球。”
“你们已经派出所有恒星级战舰了吗？”乔律问道。
“不，只有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组成的联合舰队，我们亚洲舰队将会留守地球，以备不时之需。”
“嗯，总算还好。”
乔律也不指望能够保住整个太阳系舰队，光靠嘴上说的话，肯定不会有人听。
所以他才让方舟号故意暴露出来，曲线救国地保留下一部分恒星级星际战舰。
现在成功留下来三分之一，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果。
过度膨胀的文明肯定是要经历惨败后才能清醒过来，乔律也没有办法去阻止。
这倒是让亚洲舰队代表感到十分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是觉得我们动用这么多兵力，去拦截三体文明的一个探测器，太过小题大做了吗？”
“怎么会。”乔律摇摇头说道，“我是觉得你们连三体文明的一个探测器都挡不住。”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参加这次会议的都是三大舰队的高级军官，怎能允许自己引以为傲的舰队被如此侮辱。
舰队联席会议的主席眉头一皱，语气略带不满地问道：
“那你是说，我们应该把亚洲舰队也派出去？”
“不，把亚洲舰队留下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起码能保留一点有生力量。”
一再被乔律出言讽刺，台下终于有一名军官忍不住了，站起来质问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就是垃圾？”
“抱歉，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
乔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舰队联席会议的主席打断道：
“够了！我们如此友好地迎接你们，为何要在舰队联席会议上发表如此恶毒的言论？人类庞大的联合舰队，会不如三体文明的一个探测器吗？”
乔律神情严肃地道：“等到结果出来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话还算好听的了。”
亚洲舰队代表看着乔律的样子，脑海出不禁映射出章北海的模样。
“难道你也是一名失败主义者？”
“不，我认为人类终将胜利。”乔律否认道：
“然而现在你们还没有吸取过教训，就像人类文明在经历大低谷后，方才得以重生一样，你们也需要一场惨痛的失败才能让头脑清醒过来。”
“当不久的将来，三体入侵者向强大的人类文明投降的时候，你仍然这么想吗？”舰队联席会议的主席问道。
“我希望到时喊着投降的不是你们。”
抛下这句话，乔律离开了会议室，留下太阳系舰队的一群军官面面相觑。
“他怎么敢这么说！”一名军官义愤填膺地说道。
“是啊，不过是搭着一艘大点的飞船回来，就这么看不起人了。我们可是有两千多艘呢！”
“主席先生，我怀疑他们不是站在人类这边，在三体文明投降之后，一定要着手解除掉他们的武装！”
“一艘飞船就妄图自称星舰地球，那么以后是不是谁劫持了一艘恒星级战舰就能宣布独立成一个新的文明啊？”
毫无悬念的，乔律受到了众人最大恶意的揣测，之前表现出的友好全部荡然无存。
唯有亚洲舰队代表望着乔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面壁者的影子。
第六百二十章 拦截水滴
乔律返回到方舟号上，此时刘培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只要能够得到救治，以流浪地球的医疗技术，治疗基因导弹造成的疾病完全不成问题，甚至连疫苗都研发出来了。
不过与此同时，方舟号受到了亚洲舰队的严密监视，周围一共六百多艘恒星级战舰在虎视眈眈。
显然因为乔律在舰队联席会议上的一席话语，让他们对方舟号起了更大的警戒之心。
六百多艘恒星级战舰停留在地球轨道上方，把方舟号给团团围住，仿佛置身于一个由六百多颗耀眼的小太阳构成的光牢之中。
乔律对此不屑一顾，如同他们真要突围的话，岂是这么六百多艘恒星级战舰能拦得住的？
只不过他并不需要这么做，很快事情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舟号上，擎天柱看着舷窗外的亚洲舰队，对乔律问道：
“为什么要激怒他们？我们不是来帮助他们的吗？”
然而乔律只是回答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目前，方舟号完全停止了与流浪地球的通讯，因为在解除了伪装之后，方舟号上的一切也都完全处于智子的监视之下。
唯一能够瞒过智子与流浪地球进行交流的方法，就是灵能者之间的心灵感应，并且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需要相当高的灵能强度。
因此所有的对话都发生在无声无息间，除了乔律本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具体的计划是什么。
想要骗过三体文明，就只能用这种办法。
此时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组成的联合舰队已经接近三体探测器，准备在土星轨道附近进行拦截。
联合舰队的编队十分密集，这种队形密度只有进行检阅时才采用过。
按照正常的巡航编队，战舰之间的间距应该在三百到五百公里，二十公里的舰距，几乎相当于海洋中的贴舷航行。
三大舰队中都有很多将领对这种超密集的队形提出异议，但采用常规队形却遇到棘手的问题。
首先就是参战机会的公平性原则，如果以常规队形接近探测器，即使逼近到最小的距离，编队边缘的战舰距目标仍有几万公里之遥。
如果在对探测器的捕获行动中有战斗发生，那么相当多的战舰就不能算做是参战舰了，这将在历史上留下永远的遗憾。
而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都不能拆散自己的编队，那么哪个舰队位于总编队中最有利的位置就无法协调，只能把编队压缩到超密集的检阅队形，使所有战舰都处于作战距离之内。
采用检阅队形的另一个原因是：舰队国际和联合国都希望编队能够产生强烈的视觉震撼。
这与其说是对三体世界的力量显示，不如说是做给人类公众看的，这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对两个国际都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
目前，敌人主力仍在遥远的两光年之外，舰队的密集编队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很快，联合舰队就在太空中看到了三体文明发射过来的探测器，其形状就像是一滴水银，这也是它被命名为水滴的原因。
探测器呈完美的水滴形状，头部浑圆，尾部很尖，表面是极其光滑的全反射镜面，银河系在它的表面映成一片流畅的光纹，使得这滴水银看上去纯洁而唯美。
它的液滴外形是那么栩栩如生，以至于观察者有时真以为它就是液态的，根本不可能有内部机械结构。
水滴的长度大概只有三米，与前来迎接它的，动辄就有海军航空母舰的三到四倍的恒星级战舰相比，简直就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更何况这样的恒星级战舰还有一千三百多艘，水滴却只有一个，就让双方体积对比显得更加滑稽。
要拦截这么一个探测器，其实只要一架太空战机就足够了，但舰队联席还是坚持派来了这么多艘恒星级战舰，完全就是把这次行动当成了政治博弈的筹码。
把政治斗争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干了。
捕获行动是由一艘叫螳螂号的小型无人飞船完成的，螳螂号以前主要用于在小行星带采集矿物标本，它的最大特点就是有一支超长机械臂。
行动开始后，螳螂号越过了之前为监视飞船设定的五百公里距离线，小心翼翼地向目标靠近。
它飞行的速度很慢，且每前进五十公里就悬停几分钟，由密布在后方的监视系统对目标进行全方位扫描，确定没有异常后再继续靠近。
在距目标一千公里处，联合舰队已与水滴在速度上同步。大部分战舰都关闭了聚变发动机，静静地飘浮在太空深渊之上。
巨大的金属舰体反射着微弱的阳光，像一座座被遗弃的太空城，整个舰队的阵列像是一片沉默的远古巨石阵。
联合舰队中的几十万人屏住呼吸，注视着螳螂号这段短短的航程。
舰队看到的图像，要经过三个小时才能以光速传回地球，传到同样屏息注视的数十亿人眼中。
这时的人类世界几乎停止了一切活动，巨树间的飞车流消失了，地下大都市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甚至连诞生后繁忙了三个世纪的全球互联网也变得空旷起来，所传输的数据大部分是来自二十个天文单位外的影像。
乔律这边也同样得到了直播画面，还是由舰队联席主动发送过来，能够从更多角度进行观看的珍贵画面。
舰队联席的本意是让乔律亲自看看，联合舰队是如何取得末日之战胜利的，以证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
直播画面中，螳螂号刚刚伸出超长的机械臂，并接触到了这个来自四光年外，在太空中跋涉了近两个世纪的物体。
当机械臂的六指夹具最后夹紧了水滴时，地球上几十亿人的心脏同时悸动了一下。
随后人群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无数人冲上街头，庆祝人类文明与三体文明首次正面接触。
然而接下来乔律就从流浪地球得到消息，就在这直播画面发送过来的三小时内，联合舰队的一千多艘恒星级战舰无一幸免，全军覆没！
这场末日之战，在地球上的人看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末日之战
直播画面中，螳螂号正在其超长的机械臂缓缓地回收水滴。
这时，人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对比：
机械臂显然是一个在设计上只重功能的东西，钢骨嶙峋，加上那些外露的液压设备，充满了繁杂的技术秉性和粗陋的工业感。
而水滴则外形完美，这颗晶莹流畅的固态液滴，用精致的唯美消弭了一切功能和技术的内涵，表现出哲学和艺术的轻逸和超脱。
机械臂的钢爪抓着水滴，如同一只古猿的毛手抓着一颗珍珠。水滴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就像是太空中的一滴眼泪，所有人都担心它会在钢爪中破碎。
但这事终究没有发生，机械臂开始回缩了。
水滴被缓缓地拉入“螳螂”号的主舱，然后，两片张开的舱壁缓缓合上。
地球上的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欢呼声，但这一次的欢庆不像上次那么狂热和忘情，因为战争的结束和人类的胜利已经不再是一件让人感到意外的事。
退一万步说，即使即将到来的谈判破裂，战争继续下去，人类仍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联合舰队在太空中的出现，使公众对人类的力量有了一个形象的认识。
现在，地球文明已经拥有了坦然面对各种敌人的自信。
水滴的到来，使人们对三体世界的感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
那个正在向太阳系跋涉的种族是一个伟大的文明，他们经历了二百多次灾难的轮回，以令人类难以置信的顽强生存下来。
他们历尽艰辛跨越四光年的漫漫太空，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稳定的太阳，一处生息延续的家园……
公众对三体世界的感情，开始由敌视和仇恨转向同情、怜悯甚至敬佩。
人们同时也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三体世界的十个水滴在两个世纪前就发出了，而人类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了它们的含义。
这固然因为三体文明的行为过分含蓄，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人类被自己的血腥历史所扭曲的心态。
最令人们激动的还不是眼前的事实，而是已经现出雏形的光明未来：三体文明的技术与人类的力量相结合，将使太阳系变成怎样一个梦幻天堂？
然而这一可笑的幻想，在不到一分钟内就破灭了。
回收了水滴的螳螂号船体突然发出红光，从外部看如同纸灯笼内的蜡烛被点燃了一样。
同时金属船体像蜡一样熔化，船体金属全部变成白炽的液态，瞬间爆炸在太空中飞散开来。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水滴自毁了，虽然感到惋惜，但也不算特别惊讶，仅仅是对水滴并非和平使者感到失望。
不过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全人类都没有做好最起码的心理准备。
乔律深深地叹息一声，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也仍然对此感到十分可惜。
他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2B说道：“坐下来陪我看看烟花吧。”
正当人们以为被毁的只是螳螂号，并不包括更多的东西。联合舰队矩形队列的一角忽然冒出了火光，随后就像点燃的导火索般持续蔓延。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火了？”
观看直播的人群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第一艘着火的恒星级战舰就发生了大爆炸。
与螳螂号在高温中发生的常规爆炸不同，这艘恒星级战舰显然是由于核反应堆被引爆产生的核聚变反应。
热核爆炸的火球在被舰体上出现，迅速扩张，整个舰队都被强光照亮，在漆黑寂静的太空背景上凸现出来，整个银河系的星海都黯然失色。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矩阵队列第一排的恒星级战舰就依次发生爆炸，以不到一秒的间隔化为一个个核聚变火球。
整个舰队阵列也像被点燃了似的熠熠闪耀，成为一片光的海洋。
围观直播的人群彻底呆滞住了，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敌人的攻击吗？那又到底是什么东西？来自于哪里？
所有人都都于一种极端震颤麻木状态中，在过去长达两个世纪的太空战略和战术研究中，设想过各种极端的战场情况。
但目睹一百艘战舰像一挂鞭炮似的在一分钟内全部炸完，还是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甚至还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这个强大的隐形敌人可能是人类与三体之外的第三方外星力量，因为三体文明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已经是一个弱小的失败者了。
“水滴！是水滴发起了攻击！”
画面中总算有人喊出了这句话，但人们还是无法理解，只有恒星级战舰不到万分之一大小的水滴，到底是如何对这些庞然大物产生威胁的。
舰队在对巨量的战场图像资料进行检索和匹配后，终于发现了水滴的存在。
在被图像分析软件抽取出的图像中，除了尾部的推进光环，水滴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完美的流线型。
只是它的镜面在高速运动中映射着核火球和金属岩浆的光芒，强光和暗红频繁交替，仿佛是燃烧的血滴。
联合舰队司令马上下令道：“所有攻击单位，立即瞄准目标开火！”
所有恒星级战舰都启动了拦截武器，使用电磁动能武器向来袭的水滴射击。
电磁炮发射的金属弹具有巨大的破坏力，由于其高速所带的巨大动能，每颗金属弹在击中目标时都相当于一颗重磅炸弹。
这样的金属弹每秒钟能发射上百个，每个有足球那么大，出膛速度每秒几十公里，几分钟就能扫平地面上一座大山。
然而在击中水滴时，就仅仅是发出了一声清脆而悠扬的响声，伴随着猛烈的火花溅射出来，这些无坚不摧的电磁炮金属弹就像以卵击石般地彻底粉碎。
反观水滴却只是速度减缓了一些，光滑平整的表面上完全没有一点凹陷。
如果用超高倍数的显微镜观察水滴表面，看到的仍是绝对光洁的镜面，甚至没有一丝划痕。
水滴立刻调整了推进力，很快恢复了速度，顶着密集的枪林弹雨向联合舰队飞去。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你们是虫子！
“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方舟号上曾经见识过地球大炮发射的船员，都立即意识到水滴是用和当初击毁死星一样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构成的。
强相互作用力构成的材料与普通物质在强度上的差别，就如同固体与液体的差别一样。
因此恒星级战舰的武器对水滴的攻击，都不能叫以卵击石，而是拿着水枪滋水，不可能对水滴造成任何破坏。
水滴在联合舰队中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它。
眼看电磁动能武器毫无作用，联合舰队马上又尝试了使用激光武器。
然而这却是一个更加愚蠢的决定，甚至只是让己方自食其果。
当被多道激光射线击中时，水滴发出超强的光芒，发光的亮度甚至使周围的核火球也变得黯淡。
随后这些激光就被水滴绝对光滑的表面给发射开来，无规律地发散到宇宙空间中，一部分自然落在了联合舰队的恒星级星际战舰上。
就连死星的超级激光炮都尚不能穿透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拿激光武器来瞄准水滴，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水滴就带着这吞没一切的光芒穿透了联合舰队的第二队列，每个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却也都无能为力。
在两个世纪的太空战略研究中，人们曾设想过末日之战的各种可能。
在战略家的脑海里，敌人的影像总是宏大的，人类在太空战场上所面对的是浩荡的三体主力舰队，每艘战舰都是一座小城市大小的死亡堡垒。
对敌人所有可能的极端武器和战术都有构想，其中最令人恐惧的莫过于三体舰队可能发动的反物质武器攻击，一粒步枪子弹大小的反物质就足以毁灭一艘恒星级战舰。
但现在，联合舰队却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唯一的敌人就是一个小小的探测器，这是从三体实力海洋中溅出的一滴水。
而这滴水的攻击方式，只是人类海军曾经使用过的最古老最原始的战术——撞击！
水滴的每一次撞击，都精确地瞄准了战舰的核聚变反应舱，水滴推进光环产生的超高温引发了巨大的爆炸。
直线排列的恒星级战舰就像一根被点燃的长达二千公里的导火索，在剧烈的燃烧后，留下一条发着暗红色余光的灰烬。
被彻底熔化的舰体爆发开来，百万吨发着暗红色光芒的金属液放射状地迸射，像怒放的花蕾，熔化的金属在太空中无阻力地飞散，在所有的方向上形成炽热的金属岩浆暴雨。
金属液炽热的波涛在太空中汹涌扩散，如同在岩浆的海洋中投入了一块块巨石。
联合舰队的指挥系统陷入瘫痪，这是由于所有作战手段全部失效产生的绝望所引发的崩溃，他们就像是等待着排队枪毙的囚徒，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在被水滴击穿的战舰中，以穿孔为中心的一段舰体会立刻处于红炽状态，但也只是三至五秒的时间。
核燃料的聚变爆炸很快发生，在被核火球吞没的战舰中，一切生命都在瞬间汽化。
这只是就攻击中的一般情况而言，水滴一般都能准确地击中战舰的燃料舱，它是靠实时检测燃料舱的位置，还是本身就存储着由智子提供的所有战舰的结构数据库，不得而知。
但对于大约十分之一的目标，水滴没有击中燃料舱。在目标毁灭的整个过程中，核燃料不会发生聚变，战舰由红炽状态到发生常规爆炸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是最残酷的情况，战舰内部的人员在高温中挣扎，被烤焦后方才死亡。
太空中充满了碎片，形成了一团直径达十万公里、仍在迅速膨胀的金属云，云中战舰爆炸的核火球把云团苍白的轮廓一次次显现出来，像宇宙暗夜中时隐时现的一张阴沉的巨脸。
在火球出现的间隙，金属岩浆的光芒则使云团变成如血的晚霞。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在整个过程中，联合舰队没有发起过一次有力的反击，甚至没有办法组织剩余人员进行撤离。
伴随着联合舰队最后一艘恒星级战舰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球，直播画面也彻底陷入了黑屏，可谓是严重的放送事故。
至此，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组成的，共计一千三百多艘恒星级战舰的联合舰队，全军覆没！
然而整个地下城却是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一声凄厉的喊叫，有一名男子从巨树上一跃而下，掉落到地面上摔成了肉饼。
近在眼前的血淋淋的现实才让人们清醒过来，人类文明一败涂地了！
“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文明的秩序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无数人陷入了疯狂，仿佛这样才能宣泄他们的恐慌情绪。
与此同时，那片太空沉寂下来，金属云团中的一切都在宇宙的寒冷中失去了光亮，整个云团隐没于黑暗之中。
后来，在太阳引力的作用下，云团停止了膨胀，开始拉长，最后变成漫长的条带。
在漫长的岁月中，它将变成环绕太阳的一圈极其稀薄的金属带，就像那百万个不能安息的灵魂一样，永远飘浮在太阳系冷寂的外围空间。
毁灭人类全部太空力量的，只是三体世界的一个探测器，同样的探测器，还有九个将在三年内到达太阳系。
之后还有一千艘战舰组成的三体舰队，正在日以继夜地向太阳系飞来。
真正见识到这种实力上的绝对差距之后，人类终于明白被碾压的到底是谁了。
这一刻，地球上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出现了一个信息，甚至包括方舟号上的乔律，也都不可避免地看到。
那是智子通过高能感光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打出的信息，只闪现了不到两秒钟就消失了。
但所有人都准确地读出了它的内容，它只有五个字——
第六百二十三章 疯狂计划
原本地球上的人就还没有从联合舰队的覆灭中清醒过来，智子的这条信息无疑在火上浇油，瞬间引发了民众心中的恐慌情绪，让人类社会变得一团糟。
一个人疯疯癫癫地走上街头，挥舞着酒瓶喊道：“我们是虫子！即将灭绝的虫子，哈哈……”
马上就有人附和道：“为虫子干杯！真没想到世界末日是这么的爽，虫子万岁！智子万岁！末日万岁！”
在他们的周围，不断地有失去理智的人从高处跳下，让城市森林的地面变得尸骨累累。
不远处有几辆坠毁的飞车残骸，在一辆正在燃烧的残骸旁边围了一圈人，不断地把从草坪上拾到的其他可燃物扔进火里，有人还把自己闪亮着图像的衣服扔了进去。
一处破裂的地下管道喷出高高的水柱，一群浑身湿透的人在周围孩子般地嬉戏。这些人不时齐声发出兴奋的尖叫，四散开来躲避从巨树上落下来的自杀者，然后又聚集起来狂欢。
在街上的人分为两类：一类人情绪低落，目光呆滞地走过或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坪上，甚至行尸走肉般地走到高处纵身一跃，在绝望中自我了断。
另一类人则处于一种疯狂的亢奋状态，用放荡不羁来麻醉自己，又或者争取最后的时光来及时行乐。
城市交通陷入混乱，穿梭在地下城森林间的飞车，不时就被从上方跳下来的人砸中，进而跟着一起坠毁在地。
巨树上到处都闪着火光，消防飞车尖啸着警笛，吊着从树上拆下的失火的树叶从空中飞过······
一起都乱套了，即便是还算正常的人，也只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是为了彻底摧毁人类仅存的反抗意志，智子毫无疑问是做到了。
乔律在方舟号上通过新闻媒体看着人类社会发生的混乱，不免感到深深的惋惜。
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他们咎由自取，完全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去面对一个错误的敌人。
这时，擎天柱走了过来，对乔律说道：
“有大批的人类聚集在方舟号的下方，我想他们是请求帮助的。”
乔律往下方望去，荒凉的沙漠上停满了车辆，密密麻麻地闪烁着，仿佛是萤火虫的海洋，把整片沙漠变成了一张璀璨的光毯。
这是一大片人群，都是地下城里的人，发光的是他们的衣服。
“我下去看看。”
乔律从方舟号上下来，向人群走去，此时舰队联席已经公布了他的身份，因此这些人都知道他。
看到乔律过来，人群顿时蜂拥而来，2B第一时间举起武器拦住他们，阻止他们太过靠近。
走在最前面的人在距离乔律五六米处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喊道：
“主啊，救救我们吧！”
听到这句话，后面的人也都相继跪下，发光的人群像从沙滩上退去的浪潮般跪倒在地。
“我们的神，请拯救世界吧！”
“伟大的代言人，主持宇宙的正义吧！”
“正义天使，救救人类吧！”
······
来的人有不同的信仰，来自于不同的宗教，在这一刻都无一例外不把乔律奉为他们的神明，如今他们就只能指望乔律带来的这艘神秘的钢铁巨舰了。
一个人从跪下的人群中走出，他也是唯一自始至终都没有跪下的人。
乔律认出他是舰队联席会议上的亚洲舰队代表，只不过当时他看到的是全息投降，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你好，乔律先生。”亚洲舰队代表说道：
“非常抱歉，在会议上我们质疑过你的判断。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对的，我们确实连三体文明的一个探测器都拦不住。”
就算加上亚洲舰队的六百多艘恒星级战舰，末日之战的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现在亚洲舰队反倒是感激乔律的到来，让人类得以保留下最后的有生力量。
“然后呢？”乔律面无表情地问道。
“舰队联席希望你能担任人类历史上第五名面壁者，带领星舰地球和地球国际一起抵抗三体文明的入侵。”
乔律好笑地道：“你们认为我有办法？”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亚洲舰队代表说道。
沙漠上的人群纷纷投来殷切的目光，乔律代表的星舰地球正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在这个时候方舟号选择一走了之，那人类就是真正地绝望了。
亚洲舰队代表指着跪倒的人群说道：“在公众眼中，你现在有两个身份：对于上帝的信仰者而言，你是他的正义天使；对于无神论者来说，你是另一个超级人类文明的代言人。现在都只能指望你了”
“好吧。”乔律叹息道，“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你是面壁者，当然可以做面壁法案范围内的任何事。”亚洲舰队代表说道，“虽然仍有法案原则的限制，但你现在几乎可以调动地球上的一切资源，包括亚洲舰队的全部战舰。”
“那么，我可以提出自己的面壁计划了？”
“是的，你不需要对此作任何解释，只需要下达命令就可以。”
为了瞒过智子的监视，面壁者当然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否则也相当于让三体文明知道了。
“很好。”
乔律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而对跪在沙漠上的人喊道：
“事先声明，我不是什么上帝，也不是什么神，没有办法拯救你们，但是你们可以自己拯救自己。”
这番言论引起一阵嗡嗡的低语，所有人都不明白，在这种时候自己还能干什么。
“乔律先生，你有什么办法？”亚洲舰队代表问道。
“我只有最笨的办法，比建造联合舰队还要更笨的办法，一种笨到三体人都告诉我们行不通的办法。”
“你是意思是······”
“智子是通过干扰高能加速器的撞击实验，来让人类对物质深层结构研究无法进行，以此来锁死人类文明的基础科学技术。”
例如水滴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就必须要对物质深层结构有更深的认识才能制造出来，联合舰队就是输在这里。
乔律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可以建造更多的加速器，超过三体文明制造智子的速度，那么地球上总有某台加速器中没有智子潜伏，会得到正确的结果。人类的基础科学技术就能突破封锁，获得与三体文明抗衡的实力。”
“可这是行不通的！”亚洲舰队代表断然否定道：
“智子能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运动，如果智子以这个速度在地球上不同的加速器间巡回，那么在人类看来，它就像同时存在于每台加速器中，能够几乎同时在所有加速器中制造错误的撞击结果。我们计算过，智子可以控制多达一万台高能加速器，而我们建造一台这样的加速器就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三体文明造出更多的智子也不困难。”
乔律摇摇头说道：“那你就错了，你自己也会说，智子能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运动，那么它从半人马座飞到太阳系需要多长时间？”
“半人马座距离太阳系最近4.2光年，智子只能接近光速，所以起码要五年。”
“那不是有足够的时间吗？就算三体文明还能制造出十个智子，至少也要五年以上才能到来。加上制造智子的时间，应该还有十年时间吧。”
“那么你是方案是——”
乔律毫不犹豫地说道：“倾全人类之力，在地球上建造一万多台高能加速器，我们就和智子比速度，让三体知道什么叫越封锁越强大！”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确实是一个笨办法，一个笨到没有人想过真的能够做到的办法。
“这是我听过最疯狂的计划。”亚洲舰队代表无奈地说道。
乔律却自信一笑道：“相信我，我见过还要疯狂得多的，并且最后成功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人类的优势
媒体马上大规模报道乔律作为新的面壁者这件事，以此来稳固住已经濒临崩溃的人类社会秩序。
这最初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在这种绝望的时候，面壁者无疑与救世主划上了等号。
然而当人们知道他所提出的面壁计划时，却又都忍不住提出质疑，因为这是一个在几个世纪前就被否决了的办法。
“一万台高能加速器？真当加速器不要钱啊？”
“消耗这么多资源会让世界经济崩溃，又想要重演大低谷的悲剧吗？”
“简直就是逐火之蛾啊！三体舰队还没来，我们就要把自己给玩死！”
“不可能！不可能！这样还不如让我们放弃抵抗，在末日来临前多过几天好日子呢！”
“别想了，我们是虫子，再多虫子聚集起来也威胁不到三体文明。”
“这都不需要破壁人，我就可以对他说，主不在乎！”
······
总之没有人觉得这么一个疯狂的想法能有前景，这种扯淡的计划，真有可能成功？
面对如此多的非议，面壁计划委员会马上召开了听证会，要求乔律说明计划的可行性。
否则就算政府全力配合，得不到民众支持，建造一万台高能加速器还是没戏。
这次听证会除了乔律以外，还找来了另外两名面壁者，又或者说是前面壁者，罗辑和希恩斯。
希恩斯是一名英国科学家，他发明了思想钢印，表面上是以此来坚定人类的胜利信念。
但是最终他被证明是利用思想钢印来植入失败主义的理念，让人类尽快逃离太阳系以避免与三体的正面接触，于是被撤销了面壁者身份。
罗辑则是自愿放弃了面壁者的身份，自己选择不当面壁者，即使后来乔纳森找到了他，也还是拒绝接受面壁法案赋予的权力。
所以这场听证会针对的就只有乔律一个人，他要说服全人类接受他的面壁计划。
“那么，面壁者乔律，可以请你说明一下，为什么要建造一万多台高能加速器吗？”委员会主席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突破智子的封锁。”乔律一脸严肃地说道。
主席说道：“可这是行不通的，早在两个世纪前，三体文明就有足够的智子干扰地球上一万台高能加速器的实验。如今两个世纪过去，太阳系里可能已经有十个甚至更多的智子，哪怕我们再造一万台高能加速器也没有用。”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建造一万多台高能加速度到底能不能突破智子的封锁，让人类的基础科学技术得到突破？
智子能够干扰地球上一万台高能加速器，已经是两个世纪前，从ETO手中截获到的情报了。
如今过去了两百年，三体文明不是有可能派来更多的智子，更加严密地封锁住人类文明的科技发展？
“不会的。”
回答这句话的却不是乔律，而是与他一起参加面壁者听证会的希恩斯。
“根据两个世纪前截获到的三体信息，智子工程消耗的资源极为庞大，三体文明甚至为此投入了建造第二支太空舰队的资源。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为了建造智子，现在我们看到的三体舰队，数量还要再多上一倍。”
“你的意思是······”
“如果建造一万台高能加速器从经济和资源的角度看不现实，那么制造十个甚至更多的智子，一样会使三体文明的经济崩溃。事实上，三体文明也不可能把大量的资源投入到智子上面。”
“为什么？”
希恩斯分析道：“别忘了，三体文明的目的是占领并移民太阳系，占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把三体文明整体迁移到太阳系，才是他们面临最大的难题。”
智子说到底还是一个质子，能够干扰人类文明的科技发展，在人类的视网膜上打出信息，以及实现三体文明对地球的实时监视，就没有办法进行更多的干涉了。
如果三体文明为了建造大量的智子放弃第三支、第四支太空舰队的计划，那么他们要用什么来移民到太阳系呢？
“所以我估计，三体文明不可能派来更多的智子，除非他们发现我们真的要建一万多台加速器和智子赛跑了。”
希恩斯的这一番话让众人陷入沉默，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三体文明再造出十个或更多的智子也不困难，却忽略了这是花费了一支太空舰队的资源才得到的成果。
说到这里，希恩斯突然眼前一亮地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委员会主席问道。
“人类文明对比三体文明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这可以说是一直以来都困扰着人类社会的根本问题，如果要取得战争的胜利，人类必胜的信念到底来自于何方？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试图分析出人类文明存在的优势，但从科学的角度开来，无论怎么看人类都必败无疑，因为科技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你是想说我们的思维不透明，所以更加擅长计谋与欺骗？”罗辑问道。
“这只是面壁计划诞生的原因，并非我们最大的优势。”
“那到底是什么？”罗辑也想不通了。
“资源！”
希恩斯一槌定音地说道：“太阳系有八大行星，在人类基础科学技术被锁死的如今，我们仍然有办法把工业转移到太空中，尤其是污染与消耗最大的太空军工，已经完全转移到木星上了吧？”
这倒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三大舰队都把木星作为基地，依靠木星上的氢氦海洋提供能源，所以才有办法维持两千多艘恒星级战舰的消耗。
如果全部利用地球上的资源，那么人类就不可能还有好日子过了。
“三体文明所在的半人马座却只有他们一颗行星，距离最近有行星的恒星系就是我们太阳系！所以他们的资源是极其有限的，这也是为什么人类舰队可以轻易在数量上超过三体舰队的原因。三体文明的技术固然更加先进，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多资源可以挥霍！”
长期以来，人类文明看待三体文明不是过度神化，就是过度轻视，游走于这两个极端，非此即彼。
直到今天，跟随着希恩斯的思路，人们才学会该如何客观平等地看待三体文明，这是战胜对手的第一步。
第六百二十五章 选择希望
“这么说的话，这个计划确实有可能成功？”面壁计划委员会主席问道。
希恩斯回答道：“如果你问的是能否突破智子的封锁，那么答案是肯定的。”
这又一次引起了全场哗然，人们最关心的正是这一点。
“正如我刚才所说，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太阳系有八大行星，并且我们已经有能力利用这些行星的资源。”希恩斯进一步解释道：
“智子能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运动，地球相对于光速而言是一个很小的地方，绕地球一周只需0.133秒，所以能够同时干扰地球上一万台加速器。”
“但如果我们把一万台加速器分散到各个行星，就以最近的火星为例。光速从地球到达火星最近时要182秒，最远时达到1342秒，智子显然不可能同时存在于地球和火星。”
人类的三大舰队都能够把基地放在木星轨道上了，在火星建造一台高能加速器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就算我们只在火星上建造一台高能加速器，三体文明也必须让一个智子在火星上干扰加速器运行。按照这么演变下去，水星、金星、木星、甚至一直造到冥王星，三体文明就必须不断地增加智子的数量，才能维持对人类科技的封锁。”
“如果我们能够逼迫三体文明建造十个甚至更多的智子，那么社会经济崩溃陷入大低谷的就是他们了！就算最后还是让三体文明占领了太阳系，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完成文明的迁移，除了极少数人，其他三体人都要留在半人马座等死！”
这就是人类最大的优势，一旦陷入持久战与消耗战，无论如何都是三体文明要吃亏。
就像是在即时战略游戏里一矿打八矿，即便你的科技先攀上去了，无法快速取胜还是等同于慢性死亡。
谁让三体文明所在的星系只有一颗行星呢？这就是两个文明体量上的差距了。
这一刻，面壁计划委员会的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人类走出地球，能够利用整个太阳系行星的资源的那一刻，就拥有了突破智子封锁的科技基础。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类太过傲慢，不顾基础科学还被智子锁死着，就自大地认为已经拥有了与三体文明抗衡的实力。
大量的资源被耗费在连一个水滴都打不过的联合舰队上，却没有想到利用八大行星的优势来与智子打游击。
总是怀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才有了联合舰队在末日之战中全军覆没的悲剧。
“那么，人类还有获胜的机会？”面壁计划委员会主席惊喜地问道。
直到这一刻，人类才意识到基础科学技术被智子锁死的严重性，如果能够成功地突破封锁，岂不是人类还有机会取得战争的胜利？
然而希恩斯却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如果再早一百年，不，早几十年意识到这一点，人类确实还有获胜的机会。可惜已经太晚了！”
“怎么太晚了？”
“水滴，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了。”
这一句话又把所有人都带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是啊，三体文明的探测器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这时才突破智子的封锁有何意义呢？
如今水滴已经进入到太阳系，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要抵达地球。
智子无法直接摧毁人类的建筑物，但是水滴可以！
它能够像子弹穿过奶酪一样贯穿地球，一旦让水滴到达，地球上将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如何建造一万台高能加速器，还要分散在太阳系的各个角落。
北美舰队和欧洲舰队共计一千三百多艘恒星级战舰都被水滴团灭，留守在地球上的亚洲舰队六百多艘恒星级战舰就更不用指望了。
更绝望的是，还会有九个水滴在三年后到达太阳系，足以环绕太阳系中所有行星，人类连游击战的希望都没有。
虽然三体文明的主力舰队距离太阳系还有2.1光年，但十个水滴就足以把太阳系搅个天翻地覆了！
“太迟了吗······”
人们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又熄灭了。
给予希望然后又毁掉，这才是最残酷的。
“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啊！”台下一名群众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明明有机会赢的，人类本不该落到今天这幅田地······”
希恩斯叹息着回答道：“抱歉，我们都有自己时代的局限性。就像我没有预料到人类还有机会走出地球，你们则是太过盲目乐观，缺乏对战争残酷的认识。”
听证会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时至今日确实不是某一个人的过错。
人类不是没有过机会，只是在绝望与傲慢中不断错过罢了。
罗辑总结道：“说到底还是少了一股不惜与三体文明死磕到底，哪怕是最终同归于尽的魄力，对于一个文明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事实上，罗辑也在暗中准备着他的面壁计划，拒绝恢复面壁者的身份，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只能准备让人类文明与三体文明同归于尽了。
正当每一个人都在为人类已经错失良机感到无比后悔，本该作为听证会主角，却一直任凭希恩斯替自己发言的乔律，终于开口说道：
“你们就尽管去做，办法由我来想。”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凝聚在乔律身上，仿佛总算想起这次面壁计划听证会是来质询乔律的。
“你有办法对付水滴？”罗辑惊讶地问道。
希恩斯则是断然否定道：“不可能！水滴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比太阳系中任何物质都要坚硬，以人类目前的技术不可能对其构成威胁！”
联合舰队以一千三百多艘恒星级战舰为代价证明了，人类文明的武器对水滴毫无作用，这还怎么打？
“不管怎么样，总归有人得试一试。”
乔律转向面壁计划听证会的观众席，那里有大量的媒体，正在把镜头对准着他。
面对着观看直播或转播的几十亿人，乔律高声说道：
“你们呢？假如人类文明就要灭亡，你们是想要留下怎么样的印象？是在绝望中濒临崩溃，及时行乐荒淫无度的可笑姿态？还是直到最后一刻都绝不放弃，让这残酷的宇宙见识到人类的勇气与坚毅？”
三体文明的存在，已经证明了人类在宇宙中并不孤独。人类文明就算最终毁灭，或许也还真能留下点什么。
感到无望的人民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如果这真的是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天，那么他们恐怕也肩负着给人类文明最终定性的责任。
这里，乔律说出了一句在流浪地球上脍炙人口的话：
“无论最终结果将人类历史导向何处，我们决定，选择希望！”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三体文明的实力
乔律在面壁计划听证会上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人类恢复了一点斗志，建造一万多台高能加速器的方案也得到面壁计划委员会的通过。
只可惜人类文明还是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水滴已经越过土星轨道，快速地逼近地球。
在现实的威胁面前，不是一番鸡血就能让人重新振作起来的。
如何对付水滴，成为摆在乔律面前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常规武器肯定是没有效果的，死星的超级激光炮尚且不能破坏掉强相互作用力材料，联合舰队的覆灭也证明了水滴的强度。
只有解除掉水滴的威胁，乔律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以人类文明目前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乔律不得不展露出一些流浪地球的科技实力，当然展露到什么程度，就是需要考虑的重点。
他利用心灵感应连接上流浪地球上的一名灵能者，算是透过他来实现与流浪地球上的人对话。
智子连人类的思维都没有办法看透，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察觉到乔律的心灵感应了。
流浪地球上，联合政府正在反复研究末日之战中，水滴摧毁联合舰队一千三百多艘恒星级战舰的画面。
虽然通过智子的存在对三体文明的实力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水滴的出现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然而这只是三体文明的一个探测器，可见实力的差距有多么的大！
罗峰看着画面中如同放鞭炮般炸个不停的联合舰队，难以置信地说道：
“为什么一个连光速推进都做不到，甚至脱离不了自己母星的文明能有如此强大的科技实力？”
“因为文明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丁仪解释道，“这样的科技树在我们眼里看来当然是十分怪异，但是正常的科技树是怎么样的呢？作为人类，我们永远只能以自己的历史为基础去衡量外星文明，却忽略了所处环境不同给科技发展带来的巨大变化。”
他进一步提问道：“比如说，假如地球上没有铁矿，准确来说，铁的含量不是那么的丰富，如今人类文明的科技该是怎么样的？”
这确实难以想象，制铁是非常古老的技术，钢铁更是现代工业的基础。
假如人类从来没有进入过铁器时代，是否就意味着科技将永远停滞，无法进一步发展呢？
显然不是这样的，只是这样发展下去的人类文明，科技树恐怕不知要歪到哪里去了。
“很难想象对吧，可是铁矿资源稀缺的星球在宇宙中比比皆是。如果在这样的星球上诞生出文明，我们要如何以人类的历史去衡量他们的科技水平？”
哪怕是在同一个地球上，不同地域的文明发展进程都大相径庭。更不要说根本不在同一个星球上，动辄相隔几万光年的文明，会存在多大的差异了！
丁仪继续说道：“更何况，三体文明的情况比上述例子还要复杂，它所在的位面都与我们之前经历的世界截然不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片宇宙，是高维文明战争后留下的废墟，无法进行空间折越，这导致三体文明很难观察到宇宙曲率变化，无法进一步研究出超光速飞船。”
“这么说吧，如果说人类文明的基础科学技术是被智子锁死着，那么三体文明的科技也同样是被更高级别的文明，以另一种方式限制着科技发展。这种封锁甚至不是刻意的，就如同地球上突然爆发了核战争，一个弹丸小国也不幸被波及，沦成一片废土一样。”
丁仪描绘出了一个更加残酷的宇宙途径，在人类看来已经强大到逆天的三体文明，也不过是这片宇宙废土上，刚刚重新建立起来的原始部落。
发起战争把整片宇宙化为威胁的高等文明，直到现在都还不见踪影！
“我们应该担心这个吗？”罗峰问道。
“不，现在想也只是杞人忧天，我们还是先想好如何对付三体文明吧。”
流浪地球的处境比三体文明好不了多少，如果说对方是原始部落的话，那么流浪地球就是连原始部落都还没形成，只是侥幸捡了几把枪······
与乔律进行心灵感应的灵能者走进会议室，这种情况就像是他通过这名灵能者的身体来参加远程会议，当然整个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
罗峰问道：“乔律，是你吗？”
“没错，是我。”乔律回答道，当然是借这名灵能者之口说出来的。
这样远处会议的方式，也算是极为罕见了。
“那么丁仪博士，你研究出水滴的弱点了吗？”
说出这句话时，乔律感到说不出怪异，在三体原著中研究水滴的人也叫丁仪，也不知道作为异时空同位体的两个丁仪见面时，会不会产生量子纠缠什么的。
不管是那一边的丁仪，都对水滴的结构有着深刻的理解。
在乔律提问后，丁仪马上回答道：
“根据联合舰队覆灭的画面，可以断定水滴的大体结构便是由外层大量的处于强相互作用力场下的紧密类金属原子核，包裹着内部的人工智能计算机、强相互作用力发生器、用于压缩电子雨的推进器以及用于锐角转弯的12台空间力场引擎等等。它的外壳由内部的力场发生器控制，由一层密度正常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组成，所以水滴的质量只有差不多一辆卡车一样重，螳螂号的机械臂可以轻松地抓住它。”
“那我们要如何摧毁它？”
丁仪回答道：“很简单，与地球大炮所使用的超高密度强相互作用力材料不同，水滴本质上是使用某种特殊力场将原本由电磁力束缚的原子改由强相互作用力束缚。所以只要能量密度高到足以拆散原子核，就可以打断组成水滴的原子之间的‘键’，可以说它并非是坚不可摧的，只是人类科技没有达到这种地步。”
“比如说，地球大炮发射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炮弹能够顶住死星的超级激光炮直至将其击毁，水滴就必须要考虑力场发生器的能源是否足够。其实水滴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在结构强度，它的推进方式才是目前最大的麻烦。”
第六百二十七章 水滴的真面目
丁仪开始解释道：“水滴的飞行采用了涡环原理，它的推进光环名为真空瓦尔塞克斯电场涡环。”
水滴外壳被溢出的强相互作用力死死的钉住，而核外电子也因此发生了质变。
它们不再是电子云，而是可以流动的电子雨。
电子雨仍然是量子态，处于不确定性，所以实现推进水滴的关键，在于精确地控制电子雨在水滴头部于合适的时间坍缩。
首先，水滴采用一种特殊的力场，迫使电子云在壳外凝结成电子雨。
然后，电子雨沿着绝对光滑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表面，以脉冲的形式，迅速向水滴尾部汇集。
水滴是流线型，头大腰粗尾细长，而驱动电子的力场也是这个形状。
所以越到尾部，空间越小，力场越强，电子被压缩得越紧密，彼此之间的电斥力也就越强。
当到达尾尖时，海量的电子被紧密压缩在极小的空间里，在巨大的电斥力的推挤下，电子们存储的能量已经达到了核爆级别。
而力场在此处戛然而止，在高压电子的惯性和斥力下，电子们喷涌而出，形成了美丽的电子涡环。
水滴表面不断形成新的脉冲电子雨，这些电子雨的电场方向与水滴尾部喷出的电子涡环的轴心电场相同。
于是，两者产生了强大的电斥力，这股电斥力不断挤压这水滴的腰部，使得水滴如同被挤压的锁舌一般，不断前进。
在这过程中，电子涡环会因为对外做功，能量不断减少，故涡环颜色会从蓝色变成红色，直到完全崩溃。
崩溃的电子失去了能量，从新回到了量子态，被精确控制在水滴头部坍缩，用于形成新的电子雨，构建新的涡环，继续推动水滴前行。
说实话，对于这些科学原理，乔律是一句都没有听懂，只能尴尬地问道：
“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呢？”
“结果就是，水滴在真空中具有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它的机动能力与常规引擎的相比，简直就像是喷气式战斗机和螺旋桨战机的差别！所以它能够做出各种违反人类宇航动力学的锐角转向，像上帝的笔尖一样随意运动。”
这也让乔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眉头一皱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打不中它？”
水滴本身的体积就不大，加上这种匪夷所思的推进方式带来的机动性，如果真要尽全力闪躲的话，恐怕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击中它。
之所以它没有躲避联合舰队的拦截火力，仅仅是因为没有必要罢了。
可如果换作地球大炮，本来就是大炮打蚊子，这只蚊子还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机动性，那可就是完全没有机会打中了。
比起其并非坚不可摧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外壳，水滴的转向能力才是最让人感到棘手的地方！
这就是技术上的差距，水滴使用的真空瓦尔塞克斯电场涡环，明显是更加先进的推进技术。
“难道三体舰队使用的都是这样的推进技术？”
罗峰不由得感到担忧，如果是这样这场仗就没法打了。
丁仪却摇摇头说道：“不太可能，如果三体舰队全面使用真空瓦尔塞克斯电场涡环推进，那么速度就不可能只有光速的百分之十，早就该和水滴一起到达太阳系了。”
“我想这可能是作战理念上的差距，人类一直认为水滴是三体文明的探测器，其实还是陷入到我们人类的惯性思维当中，认为这么小的东西不可能派上多大用场。”
“然而实际上三体文明与人类文明的战术思路正好相反，他们最大的优势在微观层面上。根据人类文明截获到的情报，三体文明已经能够操控微观世界十一维结构中的九维。换句话说，他们是越小的东西越强大！”
最直观的证据就是智子，其原来就是一个质子的大小，却消耗了整整一支太空舰队的资源，毫无疑问是三体文明尖峰技术的结晶。
水滴也是同样如此，在长不过3.5米的空间内，凝聚的是三体文明最高端的材料技术与推进技术，没有达到智子这么丧心病狂的程度，但也不是人类文明能够对付得了的东西。
反观共计一千多艘庞大的三体舰队，却是三体文明派来最丢人的东西，在穿越两条星际尘埃带的过程中就折损了一半，导致了严重的非战斗减员。
如果三体舰队都和水滴一样采用的是强相互作用力外壳，真空瓦尔塞克斯电场涡环推进，区区两条星际尘埃带怎么可能导致这样的损失？
同样是三体文明派来的，穿越了尘埃带的十个水滴就都完好无损，一个都没有撞坏，也不可能会被撞坏。
“这么说，水滴才是三体文明的主要作战力量？”
罗峰马上反应过来，这样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丁仪点点头说道：“没错，水滴就相当于三体文明的主力战舰，后面的三体舰队都是一些运输船罢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思路，智子就是最好的探测器了，那么还需要水滴进入太阳系来探测什么呢？如果它真的是一个探测器，就不可能直接冲向敌人的观察范围内，这不是一个探测器该做的事。”
这倒是一个盲点，一直以来，认为水滴是三体探测器，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说法。实际上它在三体文明中担任的角色，人类根本一无所知。
通过丁仪的分析，乔律才明白水滴是三体探测器的这个说法，到底有多大的问题！
这么想的话，联合舰队的做法就显得更加愚蠢，明明是敌人的主力，却被他们当作探测器对待。
完全没有做好迎战的心理准备，还自乱阵脚地摆出密集矩阵编队上去送死，真是不被团灭，都对不起宇宙这片残酷的黑暗森林。
既无知又弱小还傲慢，完全是没救的！
乔律再次确认道：“十个水滴，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三体文明的作战主力了？”
丁仪回答道：“没错，不要再抱着对待探测器的想法去看待它们，这就是三体文明最重要的武装力量！”
第六百二十八章 罗辑的咒语
虽然已经知道了水滴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探测器，但根本上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在水滴拥有如此强大的机动性的情况下，要如何破坏掉它，让计划得以进一步实施呢？
罗峰问道：“有可能使用灵能减缓水滴的速度，让它无法转向躲开攻击？”
乔律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在足够近的距离，那么还有一点可能性。但若是在动辄几万公里的宇宙尺度上，灵能的效果微乎其微，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隔着大半个地球用灵能勒死一个人。”
灵能确实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但并不足以直接与水滴正面抗衡，即便是以刀锋女王的十二级灵能，也没有办法达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就算在近距离上，灵能减缓水滴速度的时间恐怕也就只有几微秒，除非它自己往枪口上撞，不然根本来不及击中它。”
这就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智子可以检测到一切可以对水滴构成威胁的东西，协助它避开所有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才能让水滴自投罗网，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自己送上门来让乔律击中它呢？
突然，乔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向丁仪问道：
“方舟号上有足以摧毁水滴的武器吗？”
丁仪肯定地回答道：“有，前提是能够命中的话。”
“这样的话，我可能有办法了······”
乔律的意识从流浪地球回到方舟号上来，此时距离水滴到达地球只有十个小时了，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一切准备工作。
“联系亚洲舰队，让他们马上把罗辑博士请过来。注意，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句话从面壁者口中说出来，就仿佛被赋予了魔力一般，无论多么荒唐的要求，人类社会都要尽可能地实现。
所以在不到半个小时内，罗辑就被带到了乔律面前。
对于这一切，罗辑是懵逼的，他拒绝恢复面壁者身份，就是希望尽可能地保持低调，以便在暗中进行自己的计划。
没想到突然之间，乔律就叫人把他带到方舟号上来，甚至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力。
“乔律先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罗辑颤巍巍地问道。
乔律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笑容，罗辑反倒是感到背脊一凉，有某种不详的预感。
“什么好消息？”
“一百年前，在你冬眠之前，你曾经对一个恒星系发送过咒语，把它与周围恒星系的相对位置，以恒星级功率发射出去了对吧？”
罗辑回答道：“没错，187J3X1恒星，怎么了？”
自从他被免除了面壁者身份之后，就再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突然被乔律提起，还真让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五十一年前，但是现在才被观测并注意到，187J3X1恒星已经被摧毁了。”
这是亚洲舰队交给乔律的情报，罗辑的咒语真的让一个恒星被毁灭了。
“怎么知道它是被摧毁的？”罗辑着急地追问道。
“187J3X1正处于像太阳一样的稳定期，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爆发新星的。而且我们观测到了它被摧毁的过程：一个接近光速的物体击中了187J3X1，那东西体积很小，他们把它叫光粒，它穿过恒星外围气层的那一瞬间才从尾迹被观测到，光粒虽然体积小，但由于十分接近光速，它的质量被相对论效应急剧放大，击中目标时已经达到187J3X1恒星的八分之一，结果立刻摧毁了这恒星，187J3X1的四颗行星也在爆炸中被瞬间汽化。”
听到这个回答，罗辑宛如梦呓般喃喃自语地说道：“原来我是对的·····”
乔律进一步说道：“现在我希望你对三体文明所在的半人马座发射咒语，如果顺利的话，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罗辑紧张地说道：“绝对不行！太近了！距我们太近了！咒语发生作用时很可能波及到我们，我为此甚至放弃了五十光年以内的带有行星的恒星。”
187J3X1距离太阳系49.5光年，勉强符合罗辑的要求，所以才招来了这么一次无妄之灾。
咒语的内容是187J3X1与周围三十颗恒星的相对位置，换做三体文明所在的半人马座的话，就必然要把距离最近的太阳系的相对位置也暴露出去。
这就是一招天地同寿，三体文明被毁灭了，人类文明同样不可能幸免。
“但是，我们可以借此来威胁三体文明。”
说到这里，乔律已经开始在一步步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这正是罗辑想要做的事，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犹豫良久之后，罗辑方才对乔律说道：
“太迟了，水滴距离我们只有不到十个小时的航程，而我们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对三体文明的威慑，甚至半人马座与周围三十颗恒星的相对位置都还没有制作出来。在我们成功发射出咒语之前，水滴就能摧毁掉太阳系中所有的发射器了。”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罗辑早就去做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乔律紧紧地盯着罗辑，沉默半饷方才说的：
“假如我说，你可以在这里发射咒语呢？”
罗辑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可不知道乔律还藏着什么底牌。
乔律说道：“要让宇宙中的其他文明接收到信息，除了利用太阳以恒星级功率放大电波以外，还有另一种方法——引力波广播。不需要依赖恒星，一艘有引力波发射器的飞船就办得到了。”
罗辑断然否定道：“可是以人类目前的技术，引力波广播还是无法实现的。”
“没错，人类文明确实还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但目前我们所在的这艘星际战舰方舟号，是来自于上古赛博坦文明的杰作，一个比人类文明甚至三体文明都要高级的存在。我想以这艘船发送出引力波广播应该不是难事。让方舟号从现在开始全速逃离地球，也能在被水滴追上之前争取到更多时间。”
乔律平静地述说着，就像是在谈今天晚上吃什么似的。
“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罗辑博士？”
第六百二十九章 黑暗森林法则
罗辑对乔律的提议感到惊讶，疑惑地问道：
“真的能够做得到吗？”
乔律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对面壁者的微笑，以此来暗示罗辑配合。
没错，事实上要如何发射引力波广播，乔律其实还没有掌握。
方舟号上有太多设备的用途在漫长的赛博坦内战中已经遗失了，就算真的能够发射引力波，流浪地球也不知道该如何利用它来进行全宇宙广播。
不过这没有关系，流浪地球没有掌握方舟号的全部技术，三体文明一样无法弄懂。
方舟号才刚刚出现在太阳系几天时间，三体文明就有把握摸清乔律他们全部底细了吗？
所以这番话，乔律并不是说给罗辑听的，而是说给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智子听的。
我手中有能够毁灭三体文明的终极杀器，你到底信还是不信？
同样作为面壁者，在看到乔律的表情时，罗辑就领会到他的意思。
面壁计划的由来，就是源于非常重要的一点——智子不懂人心。
所以三体文明才需要在ETO中挑选破壁人，利用这些人类中的内奸，来帮助智子分析面壁者的真实战略意图。
可惜如今ETO已经被消灭，更准确来说，是被三体文明所抛弃。
所以能够听到这段对话的，就只有始终监视着地球的智子，以及一群思维透明，不懂什么阴谋诡计的三体人了。
到这个时候，语言已经没有必要，眼神就能进行所有的交流。
罗辑最终点点头说道：“明白了，请让我回去收拾一下资料，我马上就把工作地点转移到这艘船上。”
“麻烦你了，罗辑博士。”乔律笑道。
在回到地球上之后，罗辑的朋友兼保镖史强，也从他那里得知了咒语生效的消息。
这让他感到十分好奇，忍不住对罗辑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样把这么大一个恒星变不见的，真的就靠一段咒语？”
“你不信？”
“打死我也不信。”
“那好吧，我跟你说说。”
两人走到了公路的另一侧，这里，路基挡住了居民区的灯光，四周漆黑一片，罗辑和史强摸索着坐在沙地上。
“我们开始吧。”罗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讲通俗点儿，我这文化水平，复杂了听不懂。”
“放心，这谁都能懂。”
罗辑开始讲述道：“首先要给宇宙文明建立两条公理：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
“这不是废话吗？哪个文明不是这样？”史强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错了，第二条公理就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宇宙的物质总量基本恒定，但生命却以指数增长！指数是数学中的魔鬼，如果海中有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半小时分裂一次，只要有足够的养料，几天之内它的后代就能填满地球上所有的海洋。比如说，就按人类目前的航行速度，一百万年后地球文明就可以挤满整个银河系。一百万年，在宇宙尺度上只是短得不能再短的时间！”
生物进化动辄就需要上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时间，在地质学纪年看来，一百万年都实在是太短了，更不要说放到更为宏大的宇宙尺度上。
史强马上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宇宙已经被生命给挤满了？这也不对吧？宇宙看上去空荡荡的，除了三体文明，也没有看到别的外星生命啊？”
“这是我们下面要说的，给我一支烟。”
罗辑摸索了半天才从史强手中拿到烟，再听到罗辑说话时，史强发现他已经坐到离自己有三四米远的地方了。
“我们得拉开点距离。才更有太空的感觉。”罗辑说道。
然后，他拧动香烟的过滤嘴部分，把烟点燃了，同时，史强也点上了一支烟。
黑暗中，两颗小火星遥遥相对。
“好，为了说明问题，现在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最简洁的宇宙文明模型：这两个火星就代表两个文明星球，整个宇宙只由这两个星球组成，其他什么都没了，你把周围的一切都删除。怎么样，找到这个感觉了吗？”
“嗯，这感觉在这种黑地方比较好找。”
“现在我们分别把这两个文明世界称做你和我的文明，两个世界相距遥远，就算一百光年吧。你探测到了我的存在。但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而我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
“嗯。”
“下面要定义两个概念：文明间的善意和恶意。善和恶这类字眼放到科学中是不严谨的，所以需要对它们的含义加以限制：善意就是指不主动攻击和消灭其他文明，恶意则相反。”
“这是最低的善意了吧？”
“你已经知道了我这个文明在宇宙中的存在，下面就请考虑你对于我有什么选择。请注意，这个过程中要时刻牢记宇宙文明公理，还要时刻考虑太空中的环境和距离尺度。”
“我选择与你交流？”
“如果这样做，你就要注意自己付出的代价：你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史强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他熄灭了自己手中的烟，让这一点微弱的火光消灭在黑暗中。
“如果你是恶意的话，我就倒大霉了对吧？”
罗辑进一步说道：“不仅如此，就算你没有主动暴露，既然你能够探知我的存在，我当然也有可能找到你，从技术发展角度看，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可我能冒一下险与你交流，如果你是恶意的，那算我倒霉；如果你是善意的，那我们就可以进一步交流，最后联合成一个更大的善意文明。”
“在地球上是可以的，但在宇宙中不行，下面我们引入一个重要概念：猜疑链。”
罗辑有点绕口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我是善意的，这并不是你感到安全的理由，因为按照第一条公理，善意文明并不能预先把别的文明也想成善意的，所以，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怎么认为你的，你不知道我认为你是善意还是恶意；进一步，即使你知道我把你也想象成善意的，我也知道你把我想象成善意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怎么想你怎么想我的······”
“行了行了，别套娃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史强赶紧摆摆手说道。
“这才是第三层，这个逻辑可以一直向前延伸，没完没了。”
“这就是说，不管你我是善意文明还是恶意文明，结果都一样？”
史强总算是理解了，不过他也反驳道：“可是如果你比我弱小很多呢，对我没有威胁，这样我总可以和你交流吧？”
罗辑摇摇头说道：“也不行，这就要引入第二个重要概念：技术爆炸。”
人类文明有五千年历史，地球生命史长达几十亿年，而现代技术是在三百年时间内发展起来的，从宇宙的时间尺度上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发展，是爆炸！
技术飞跃的可能性是埋藏在每个文明内部的炸药，如果有内部或外部因素点燃了它，轰一下就炸开了！
地球是三百年，但没有理由认为宇宙文明中人类是发展最快的，可能其他文明的技术爆炸更为迅猛。
我比你弱小，在收到你的交流信息后得知了你的存在，我们之间的猜疑链就也建立了。
这期间我随时都可能发生技术爆炸，一下子远远走在你的前面，变得比你强大。
要知道在宇宙尺度上，几百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我得知你的存在和从交流中得到的信息，很可能是技术爆炸最好的导火线。
所以，即使我仅仅是婴儿文明或萌芽文明，对你来说也是充满危险的。
史强看着远处罗辑那边黑暗中的火星想了几秒钟，又看看自己熄灭的烟头，“那，我只能保持沉默了。”
罗辑却反问道：“你想想这对吗？”
终于，史强认输般地叹息道：“也不行，如果你比我强大，既然我能发现你，那你总有一天能搜寻到我，这样我们之间就又出现了猜疑链；如果你比我弱小，但随时可能发生技术爆炸，那就变成第一种情况了。总结起来：让你活下去，对我来说都是危险的。”
“没错，这就是187J3X1被毁灭的原因，光是被怀疑可能有文明的存在，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罗辑把点燃的烟头丢到地上，并一脚踩灭了它，鞋底溅出几点火星。
“就像我现在所做的一样，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于高级文明来说，摧毁宇宙中的一颗恒星，就和踩灭一个烟头一样容易。
为了防止有可能燃起的燎原之焰，他们并不介意这点举手之劳。
这就是咒语的真相，罗辑对抗三体文明的最终手段！
最后，史强只在黑暗中说出一个字：
“艹！”
罗辑总结道：“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猎人，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不管是娇嫩的婴儿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也不管是天仙般的少女还是天神般的男孩，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这就是对费米悖论的解释。”
史强忍不住感慨道：
“黑！真他妈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