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真相
她的两眼红肿,脸色苍白,像是刚哭过一场。虽然我之前刚骂过她,也气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丢弃婴儿的残忍龌龊事,但瞧着她那憔悴的神情,看着她那只要来一阵轻风就可以吹进湖里的柔弱身躯,心中没来由一软,说道:“你怎么没回寝室,都快熄灯了?”
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句问话,范茹茹的神情却是一变,嘴一撇,眼泪犹如急切切的暴雨一般,滚落脸颊:“我…哪里还有寝室可以回去啊?”
我一怔,这话倒也是,她的两个室友钱小娜和李梦,都已经死了。她原先的那个寝室是不能住了,她又回哪个寝室去睡觉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心中暗叹一声,如果没有你那不成熟的行为,大飞小徐钱小娜李梦,包括你我,又何至于此啊?我心中虽然惋惜不满,但见范茹茹哭得伤心,便也没再开口骂她。
“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我见她一哭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心中不由有些着急。我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那逃跑的恶婴,可不是站在湖边看范茹茹哭的。不过她哭得如此伤心,我又不能自行离去,她现在情绪如此不稳,我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跳湖自杀…所以我打算用话语引开她的注意。
“什么?”范茹茹果然停止哭泣,抬头问我。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脸上神情哀伤而迷茫,配合着娇媚的脸蛋,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美景,若不是我对她心存了一些芥蒂,恐怕已经上前细细安慰了。
“那个…”我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我想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墨灰色的袋子,从你眼前飘过?”我问她这个问题其实是想把她从黯然的情绪中拉出来,并没有奢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但是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令人惊奇,在你得意的时候给你一些打击,在你绝望的时候却又给你希望。
听了我的问题,范茹茹蹙眉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你说的那个袋子是不是这么大?”她用手比了一个大小,我心中一震,急忙点头:“你见过?”范茹茹点头道:“我刚才看到过那个袋子,一直在地上滚,我还有些奇怪呢,现在并没有风……”
我急忙上前,走到她的身边:“你先告诉我,那个袋子往哪边去了?”
“往那边去了。”范茹茹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就在你来之前的几分钟。”范茹茹手指之处,是往校门口而去的方向。
“你跟我来!”我伸手抓住范茹茹的手臂,用力一拉。“你干嘛?”范茹茹被我拖着,身不由己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我没有跟她解释,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往前小跑着。因为拉着范茹茹,我的速度慢了许多,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不拉走她,她要是跳湖了怎么办?
等我跑到校门口,眼前的奇景让我心头一松。
“那是…那个袋子…”范茹茹用手指着一处,脸露奇异之色,“好奇怪。”的确是很奇怪看到那画面的一瞬间,我还有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你他妈的也有今天!”
由于已经接近熄灯时间,学校大门已经关闭。那长长的电子门横亘了校园内外,在那电子门外,有两个人影,正做着一系列奇怪的动作。其中一人穿着保安制服,正站在一边手足无措。而另一人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正背靠着电子门手舞足蹈。
造成这一奇景的根源,正是我今晚追寻的目标墨鬼袋!那墨鬼袋鼓胀成一个大球,在电子门外朝着那人一跳一跳。那人虽然背对着我,但我却也认得,正是刘俊。那墨鬼袋一边跳,一边往刘俊身上撞去,刘俊无处可退,只能手脚并用将那墨鬼袋往外推去,那墨鬼袋却似撞了南墙不回头,被推开的一瞬间就又弹回来,弹到刘俊身上。那场面犹如杂耍一般,让人看了心头发笑。
我是知道那墨鬼袋里有一个恶婴,所以能理解眼前这一切,但在旁人眼里,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却是诡异又恐怖。比如那表情犹如鬼哭的保安,比如我身边脸色更加苍白的范茹茹,又比如被墨鬼袋,或者说是袋里的恶婴粘着不放快要崩溃的刘俊!
我拉着范茹茹上前,绕过保安室前的小门,走到了这一幕‘闹剧’发生之处。看刘俊的表情像是快要被吓哭了,“你走开!你走开!”他哭丧着脸一次又一次地将墨鬼袋推开,但那墨鬼袋又迅速地弹了回来,他根本来不及跑,或者是他已经吓得腿软跑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徒然地推开墨鬼袋。我是追着墨鬼袋里的恶婴而来,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我没有那么急着将它抓回。我心中有些好奇:这恶婴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直往刘俊身上贴呢?
我能好整以暇,站在一边看戏,那刘俊却是不能,他看到了我们的到来,脸现喜色,喊道:“茹茹,你快来帮帮我,帮我把这个鬼东西给弄开!”范茹茹被我抓着手臂,想过去帮他也过不去,更何况她只是站着不动,听着刘俊的求救声,脸上疑惑不解。
“刘俊,你在干嘛呢?”她站在我的身边,语气平静地问道。
刘俊一边推着墨鬼袋,一边恐惧地说:“我不知道…这个球忽然从旁边冲出来…我,我,快救救我,把它弄开啊!”刘俊脸上涕泪交流,神情间是一种见到未知恐怖事物的恐惧,这墨鬼袋的诡异行径已经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我想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现在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见鬼了。
“啊!滚开!滚开啊!别过来!”刘俊大喊大叫,状若疯狂。我看戏看了好一会,也觉得有些无趣起来,于是迈步上前,打算将出逃的‘恶婴’给收回。我一边走,一边摇动手里的三清铃。
‘叮叮叮!”伴随着三清铃的响声,那墨鬼袋跳得更急,与此同时,一声声尖锐的诡异尖叫开始从墨鬼袋中传出,配合着刘俊的鬼哭狼嚎,令人有一种自戳双耳的冲动。不过我没有这么做,也幸好我没有这么做,让我听到了几句奇怪的喊声。
“爸爸!”
“爸爸!”
“爸爸救我”那声音分明是从墨鬼袋里传出来的,是那恶婴在叫爸爸嘛?它在叫谁爸爸?
我心中隐有答案,手中铃声更疾,快步上前,朝着那鼓胀跳跃的墨鬼袋而去。“啊!爸爸救我”响亮尖锐,晦涩难辨的惊叫声响彻夜空,见我来得急,那墨鬼袋一个跳跃到了刘俊的肩头,任他怎么推都不下来!
“啊啊!啊”刘俊吓得脸都白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往上想要把墨鬼袋推下肩头。
我站在刘俊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墨鬼袋紧紧靠着他的后背,瑟瑟发抖。
“它在叫你爸爸呢,听到了没?”我弯下腰,在刘俊耳边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生的啊?”
“爸爸!爸爸!”因为距离够近,那墨鬼袋里传出的诡异叫声更见清晰。
“我没有我没有,啊!”刘俊大喊一声,一股腥臊之气弥漫出来,我皱眉看了一眼他的裤子,原来这小子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我皱着眉头伸手,拽住墨鬼袋上的红绳,轻轻一提。
“呜哇”那恶婴又是一声尖叫,我听得不耐,重重摇了几下三清铃,那恶婴之声就此断绝,那墨鬼袋也如漏气的皮球,慢慢扁了下去。
“终于老实了!”我捏住红绳,将那墨鬼袋重重一抖。原本坐在地上的刘俊像是回过神来,快速爬起身来,畏惧地看了我手中的墨鬼袋一眼,不敢再说什么,屁滚尿流地逃了开去。
我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跑到自己的车旁,看着他钻进车里,看着他慌忙远去,没有出手阻拦虽然我已经知道这‘恶婴’是他的孩子!这一切的孽,他都有份!
我提着墨鬼袋,手持三清铃,走到范茹茹身旁,她的脸色很苍白,很难看,窈窕的身躯在夜色中摇摇欲坠。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已经听到看到这么多,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联想到这一切的因果。
那穿着制服的保安也不知道哪去了,想来是被吓跑了吧,希望他晚上不用做噩梦。
“你…你手里的…是什么?”沉默良久,范茹茹终于苍白着开口。我叹了一口气:“难道你还没有猜到吗?想想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现在相信了吗?”
我将墨鬼袋提到身前,暗灰色的布袋面上那个原本平淡无奇的八卦图案此刻隐有暗光流动。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弃婴厉鬼。”
“那……它刚才是在叫爸爸吗?”
“你都听到了,何必再问我呢?”
范茹茹身躯颤抖不停,泪水又如断线雨水一般重新泛滥成灾。我站着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上前安慰,等她哭够,我才说了一句:“事到如今,你就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第四十八章 伤
范茹茹只顾着哭,并没有回答。我心中轻轻一叹,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话说,那我就走了。”
我转身,迈步,往前走了五步,身后终于响起那个略带抽噎的声音:“等…等!”
我停步,转身,静静地看着她。她颤抖一阵,就如经历暴风骤雨之后的树木一般,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整理了一下被泪水打湿而沾在脸上的乱发,轻声说道:“我晚上的确是在那个女厕所里,给那个婴孩烧纸钱…我当时并不是信了你那‘鬼杀人’的话才那样做,我烧纸钱是因为被你勾起了心中的……愧疚。”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走来,脸上神情虽然还带着震惊与悲戚,但能看得出她的神智已经回复清明:“陈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我知道你怀疑我什么,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校门口的电子门前,的确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看守大门的保安也已经被吓跑,我们轻松通过侧门,回到了警校。
“去哪?”
“就去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地方吧。”
我们来到小兰湖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现在早已过了寝室熄灯时间,整个校园里寂静无比,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就像被包场了一样。我在心里暗暗地想,包了警校的场。
“在这里,你救了我一命。当时我都没有和你说声谢谢就走了,事后回想,我有一种恍惚般的错觉,似乎那天早上落水获救的事情,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并不是真实。可是后来还是在这个湖边,我又遇见了你,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那场获救并不是一场梦,而是发生过的真实。”她的嗓音轻柔低婉,在这寂静的午夜响起,犹如落入水中的小石子,在我孤寂落寞的心湖里泛起淡淡的涟漪,“那时我跟刘俊的感情出了问题,我决意结束和他的关系,刚好那时,我遇见了你。”
我静静地听着,听着范茹茹对我剖析相遇之初她的心路历程。
“刘俊的背景你也知道,是很深的那种。而他的性格,我和他相处一年,也有很深的了解。他性格中有一种很自我,很霸道的大男子主义。在恋爱关系之中,可以提分手的,只能是他。换句话说就是,他可以甩我,我却不能甩他。所以在我决定和他分手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顾忌的,我担心他会纠缠,担心他会找我麻烦。那些天,我一直心绪不宁,被那些担忧折磨得难以入眠。然后,那天晚上在湖边,你对我说了一句话,解开了我的心结。陈深,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话吗?”
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解开了她的心结?我对这件事隐隐有些印象,但具体说了什么话,我却是完全想不起来了。于是我只能挠了挠后脑勺,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么?可我却一直记得呢。”范茹茹的声音带着感慨,“我当时问你怎么不怕刘俊去找你麻烦,你当时说,‘怕他的话他就不来找我麻烦了么?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我怕不怕,还不是都一样,他都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还是选择不怕,这样过得比较自在些。’”
范茹茹说这句话时,用了一种奇怪的语气,那应该是…她在模仿我当时说话的语气吧。听她这么一说,我点了点头,不禁笑了一下:“的确像是我说出的话。”
她没有瞧我,继续轻声说道:“你的话解开了我的心结。担忧后悔这些情绪其实都是无用的,该来的总该会来。只要心里认定是对的,就像我决定和刘俊分手一样,不能因为害怕随之而来的麻烦而不去做,况且我当时已经和他提了分手,再后悔害怕,完全是没有意义的。等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从情绪漩涡里解脱出来,我的生活也开始恢复正常。”
“你当时为什么要和刘俊分手?”我忍不住问道。
当然还有一句话堵在我的喉咙里没有出口:你都为他生过孩子了…
要知道传闻中在女厕生下的弃婴都已经成形了,没有六七个月以上的孕育,那恶婴是不可能长那么大的。范茹茹既然愿意为刘俊怀胎那么久而没有打掉,心里肯定是爱他的,既然爱他,为什又要和他分手?
范茹茹转过脸来,瞥了我一眼,又平静地转过脸去,看着夜色里的湖面说道:“因为他出轨了。”
我一愣,随即恍然,这的确是一个硬的不能再硬的理由。
“噢!刘俊和钱小娜…”
范茹茹摇摇头:“小娜和刘俊的事,我是前些天看到他们在一起才知道的。我没有想到……我当时知道刘俊和某些女生不清不楚,但他手脚很干净,我一直都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和证据,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怀疑,以及我身为女性的直觉!”
“原来你并没有证据。”
“这哪里需要什么证据?我会怀疑刘俊,是因为他做的一些事情实在是让人生疑,虽然我没有抓到证据,但感情的事,既然已经没有了信任,我和他在一起的基础就没了。勉强再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信任么?”听着她的话,想着我和她之间的阴差阳错,想着她对我的隐瞒,我的心里也不禁起了波动,“我原本也是信任你的,只可惜……”
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是信任,人与人之间最可惜的……是辜负。
“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些吗?”想着想着,我的声音就冷了下来。
范茹茹察觉到了,平静的脸蛋上挂着清冷,缓缓说道:“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但我和你说刚才那些话,并不是没有来由的。我想告诉你,我本来的确是认真想要和你开始的。只是现在却不可能了,我们能够交往的基础信任,已经没了。这可能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能够平心静气,坐在一起说话的机会了。所以在告诉你那些我之前隐瞒你的事情之前,我要和你解释清楚,这算是对我们之间那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情的交代吧!”
我黯然抬头,盯着她那还没有恢复血色的侧脸,心中心绪复杂难明。其实在我开始怀疑那恶婴跟范茹茹有关的那一刹那,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基础过于薄弱,薄弱到经不起哪怕是一点点斜风细雨带来的侵袭。
良久,我才回答她:“我明白的。”
“好的。”范茹茹原本平静如水的神情忽然起了波动,“现在我就告诉你真相吧。你所怀疑的事情,那弃婴的来历,的确和我有关。不过”
听到范茹茹开口承认,虽然我心中早已猜定,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再听到她话语中的一个转折,不禁脱口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范茹茹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续道,“有一点你想错了,那女婴不是我的,我从没怀过孕,也没生过孩子,更别说作出丢弃自己亲生孩子这种残忍的事情了!”
她的后一句话犹如一道惊天响雷,劈得我浑身麻木,大脑失灵:“你…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那弃婴和你有关吗?”
范茹茹仰头看着夜空,脸上闪过悲哀至极的神色:“那被丢弃的女婴……是钱小娜的……”我从麻木中回过神来,急道:“钱小娜?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茹茹哀声道:“那一日,我正在上课,忽然接到小娜的信息,要我到那女厕来一下,当时是上课时间,我原本不想去的,可是小娜连发几条短信,语气又很急迫,于是我只能从课堂上偷偷溜到了厕所里。一进厕所,我都惊呆了,那是血,满地的血!小娜瘫坐在隔间的瓷砖上,身下全是血…在那便坑里,有一个血迹模糊的看不出样子的婴儿……小娜未婚先孕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之前一直劝她去医院堕胎,可她却是执意不肯…我先前还只是奇怪,但现在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之后,小娜不肯堕胎的原因我也能明白个几分了……”
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欲哭,带着让人揪心的难过。我被她说的话震得脑子嗡嗡乱想,思绪乱成一团。
那恶婴的父亲是刘俊啊!这个事实经过刚才在校门口的那一幕,想来范茹茹已经明白了。
钱小娜怀孕的时候,范茹茹和刘俊还没分手。自己的好闺蜜背着自己和自己的男友好上了,还怀孕了,怀孕之后还不肯打。我现在虽然脑子运转虽然不太顺畅,但钱小娜不肯打胎背后蕴含的恶意我还是能明白的。
小三借孩子上位,这是司空见惯的人伦闹剧,但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这个小三还是自己的好闺蜜,我突然就能明白刚才范茹茹在校门口电子门前所流的那些眼泪的含义了。
只是好像,我明白的有些太晚了……
第四十九章 前因
“范…”我想叫她的名字,但只叫了一个姓,那名就窒塞在胸口,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范茹茹忽然自嘲一笑,“我一直把小娜当做最好的姐妹,可是她却背叛了我。我该恨她么?可是在我发现这个真相之前,她就已经死了,死得那样惨…我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不知道该怎么恨!
“恨刘俊吗?刘俊的确该恨,可是我已经和他分手,他现在在我心中,就是一个路人。恨一个路人,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还是先说回当时在厕所的情况吧。钱小娜浑身是血,那婴儿也浑身是血,我当时吓傻了,问钱小娜是怎么一回事,她却只知道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我看她出血出的厉害,担心她出事,就扶着她出了厕所,送她去了医院。当时是上课时间,我们运气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两个女生相互依偎搀扶着出去,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引人注意倒也正常,只不过…
“那个女婴呢?你说进女厕的时候,那女婴是在便坑里,她当时是死是活呢?”我忍不住问道。
范茹茹一怔,露出回忆的神情:“这个我不清楚…我们当时出厕所的时候,我问过钱小娜那婴儿怎么办,她叫我不要管了,我看她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没再多话。那个婴孩…那个样子…我想当时应该就是不活了吧…”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犹豫,我暗叹一口气,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既然那个婴儿是钱小娜生的,那为什么你之前不跟我说呢?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真相…”
范茹茹悲哀一笑,摇了摇头:“你如果相信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到我的身上。”
我默然无语。
我会怀疑到她身上,其实并不是无缘无故。‘鬼神指路’的结果是我动了疑心的开始,钱小娜和李梦的接连死亡加深了这种怀疑,我当面质问范茹茹时她的躲躲闪闪让这种怀疑达到顶峰。
可是范茹茹的话是‘真理’,我纵有千般理由也抵不过这么一个‘真理’。
你如果相信我,自然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是啊。
她说的没错,所以只能是我错了,所以我只能无言以对。
许是我沉默的态度让范茹茹消了些气,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钱小娜曾经恳求过我,希望我能为她保密。那件事如果流传出去,她就毁了。后来虽然她死了,但我既然和她有过约定,我也不想她死后背上那样难听的名声,所以我…”
我再度暗叹了一口气,范茹茹啊范茹茹,我是该夸你善良呢,还是说你傻呢?
你以真心待钱小娜,换回来的又是什么?
沉默坐了片刻,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小黑打过来的,他找墨鬼袋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于是打电话给我问问情况。我们原先约定是找到墨鬼袋就通知对方,但我刚才却是忘了。我告诉小黑我找到了墨鬼袋,捉到了恶婴,让他到小兰湖边来。
挂完电话,我不禁一怔,只见范茹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瞧。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回了一眼。范茹茹一副恍然的神情,说道:“能把你拿着的这个袋子给我看看吗?”
墨鬼袋已经扁了下去,不复之前那圆滚鼓胀的样子,知道我的手中有三清铃,袋里的恶婴不敢再有任何动静,静悄悄地犹如不存在一般。
我心想自己多留点神,也不怕恶婴再像刚才那样跑掉,于是将墨鬼袋递给范茹茹,叮嘱道:“小心些,别打开袋口,里面有很凶恶的东西!”
范茹茹点了点头,接过墨鬼袋,放在膝头,用手抚摸着袋子上的图案,说道:“这个袋子里,就是你说的那个……鬼吗?”
她的语气很平和,但从她那颤抖的指尖,犹疑的眼神,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是的,学校里的四条人命,你我的室友,都是死在它的手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大飞小徐的影子,呼吸不由一滞,摇了摇头,将悲伤的情绪驱出脑海,说道,“你终于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范茹茹沉默着将墨鬼袋递回给我,脸上睫毛轻颤:“其实我还是有些怀疑的,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让我难以解释…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吧……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我接过墨鬼袋,将那袋口的红绳在手上缠绕几圈,防止恶婴乘着我不留神之际逃脱。范茹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如果不是刚才墨鬼袋的诡异行为就发生在她的眼前,恐怕她还是不怎么信我的话。而且听她的口气,似乎只要找到合理的原因可以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就会重新变成原先那个不信鬼神的无神论者好青年。
要一个普通人相信世界上有鬼……到底有多难?
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不是只有让她亲眼见一次鬼,她才会相信这个世界并不像是教科书上写着的那么科学?
不过想想自己的见鬼经历,并不怎么美好,要不是我命硬,早已经死了几次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不见鬼不信世上有鬼的人,活得比较轻松吧。
只是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巧得让我觉得世上肯定有某种‘存在’,可以听到我们内心的想法,然后开始逗我们玩。
在我心中对范茹茹还是没有百分之百相信我说的话这件事耿耿于怀暗自腹诽之时,她忽然喊了一声。那喊声充满震惊以及恐惧,但并没有实际的内容。我还没转头看她,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臂。
不得不说女人在受惊之后爆发出来的力量,并不比男人弱,虽然隔着衣服,但我还是我感觉自己的手臂肌肉都快被她捏碎了。
“你…你快看那边…那…那是什么?……”她终于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出有内容的话语。
我忍受着手臂上越来越重的疼痛,顺着范茹茹另一只手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的手指着湖面,于是我也看向湖面。
深夜的湖边安静静谧,深夜的湖面也安静静谧,岸边路灯发出的亮光只能影响到湖边几米的地方,眼前的湖面虽然看着有些幽暗,但因着头顶的璀璨星光,我还是看清了令范茹茹惊恐尖叫的由来。
夜幕低垂,温度渐低,暗沉沉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水汽,在那水汽之中湖面之上,站着一个绿色的影子。那绿色的影子正对着我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湖面上。
正常情况下,人是不可能站在水面上的,再加上那绿色影子的样子过于诡异,所以相信看到那个绿色影子的人都会有很自然的联想。
我刚才在教学楼b区四楼的女生厕所前见过那个绿色影子一次,所以我不用那些联想,我直接确认那就是一个鬼。
刚才‘它’被我的引魂咒语引过来,我不是已经将‘它’吓走了么,怎么又出现了?
在我心生疑虑的时候,我忘了并不是每个人看见鬼的时候都这么淡定的,坐在我身边的范茹茹正对世上有鬼这一事实将信将疑之时,这么一个绿影鬼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以悬浮水面这么超自然令人信服的方式,她心中的惊恐冲击可想而知这从我的手臂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力道就可以推测出来。
人们面对自己所无法接受的事情之时,往往选择逃避了事,我身旁的姑娘也是这样,于是我听到她说:“我…我们走吧…”
我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没有在范茹茹面前表演一下‘捉鬼’好戏的**,冷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湖面上的绿影鬼,说道:“嗯,时间很晚了,我坐着也感觉有些冷起来了。”
深秋的凌晨,气温自然高不了,我们两人在户外湖边坐着冷是正常的,但我这时候这样说自然是想要缓解一下范茹茹亲眼‘见鬼’之后的紧张。
夜深了,感觉冷,这样离开比较自然,并不是因为害怕别的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我这应该不是怜香惜玉,只是对之前误会范茹茹一事所做的某些微不足道的‘补偿’。这等隐秘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但范茹茹似乎却不领情,因为我们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下转身指着湖面上飘着的绿色影子说道:“那个绿绿的…应该是鬼吧?”
她好像从最初的惊恐之中缓过神来了,抓着我臂膀的手也松开了。我揉了揉之前被她抓的麻木刚刚才解放出来的左手臂,皱着眉头说道:“嗯,你说的对,那就是一个鬼!”
范茹茹露出害怕的神情,身子也不由往我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道:“那是什么鬼?它会不会害人?”
我盯着那绿影鬼看了一会,见它只是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它正对着我们,但它的面容被长长的头发所遮掩,看不到它的目光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正在看着我们。
第五十章 后果
知道身边的女孩有些害怕,所以我没有发扬自己的恶趣味,而是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应该不会吧,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是会害人的恶鬼。”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小白的身影。小白自称从来没有做什么害人的事情,如果鬼不会骗人的话,那她应该就是一只好鬼。
和小白相比,眼前的这只绿影鬼除了衣服颜色不一样之外,其他的某些方面比如用长发披脸不让别人看见她们长什么样之类,还是挺像的。
希望它和小白一样,是一只好鬼吧。
因为它是一只隐藏在学校里不为人知的鬼,只是因为我用了引魂咒的缘故,这才现了身形,在它没有威胁到我或者我的朋友之前,我并不想把它怎么样。
说起来我心中也有个疑惑,为什么这些女鬼看绿影鬼那窈窕的身材长长的头发应该是个女鬼无疑都喜欢用自己的头发把脸面遮挡起来呢?
想起自己以前看日本恐怖片的时候,什么贞子伽椰子都是用长发把脸遮挡起来的,当然,贞子伽椰子露出恐怖的本来面目的时候,电源中的倒霉蛋们就跪了。
我可以理解电影中女鬼长发遮面,是导演为了增加她们的神秘感才这样做的,因为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
难道是她们长发下的面容很丑或者很恐怖?如果长发掀起,露出一张起皱如橘皮或者现出一张腐烂成泥的脸,就算我是男主角,我也可能会被吓死的…
不过就算有这种‘可怕’的风险,我还是想要看看小白的真实面容,比起被吓出心脏病的风险,我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些。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范茹茹明显是从紧张的状态中放松下来,我听到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我们在原地站了一会,湖面上的水汽越来越浓,竟在瞬息之间将那绿影鬼的身影隐没不见。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我轻声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大半夜不要在外面了,以免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范茹茹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浓雾笼罩着的小兰湖,温顺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她的语气很温和平顺,与之前在湖边‘控诉’我不相信她的时候判若将人。而且看她对我的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愤怒失望。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不是该感谢绿影鬼的突然出现?
“陈深,你是不是会法术?”
“嗯?”
“你一直说这个世界上有鬼,而且你还把那个恶鬼关到了袋子里。”范茹茹看着我,目光疑惑而好奇,“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当道士的,你才会懂这些捉鬼的事情?”
“没有啊!”我摇头否认。
我家里人并没有当道士,我外婆只是一个神婆,并不是一个道士,我外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我家里其他的长辈,也都是寻寻常常的普通人,与道士不沾边。不过范茹茹所说的也不是全错,至少我晚上捉鬼的道具和法门,都是从一个道士那里买来的。
范茹茹并不怎么在意我的回答,因为我否认之后她没有继续追问。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
一会之后小黑就跑了过来,也不知道他追那墨鬼袋追到哪个阴暗角落里去了。
见到我和范茹茹在一起,小黑露出惊讶难明的神情,不过小黑有一点好,那就是特别能藏得住疑惑。
他只是简单地问了问我找到墨鬼袋的经过,便没再多问。
时候的确已经不早了,我们三人一番商议当然主要是我和小黑在说话,范茹茹一直低着头沉默着决定去警校旁边的酒店睡一觉。
酒店在学校外面这是一句废话,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朝着学校大门口走去。把守大门的门卫刚才被吓走了这时还没有回来,警卫室里空空如也。
这么胆小的家伙,竟然也能当保安,恐怕他以后都不敢值夜班了吧!不过托他的福,我们三人顺利地出了校门,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酒店离警校有一段距离,这种时候没有公交也不可能打到的士,所以我们只能一路走过去。自从小黑到来,范茹茹再没开口,一直沉默不语,走路的时候身体也有意无意地离我远远的。小黑没有明问,却一直用眼睛瞟着我,目光更是在我和范茹茹之间扫来扫去,像是在问‘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的样子。
我没有理他,现在和范茹茹是什么状况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让我怎么答他!走了有一段路,过了两个路口,我们停住了,因为前面那个路口出了某种状况。
路边停了几辆警车,警车上的警示灯一闪一闪,发着令人心里发紧的灯光。那个路口是个很小的十字路口,几个警察正站在路口,设置警戒标志。在路口的正中间,倒着一辆土方工程车。
出车祸了!
我心里一紧,跟小黑和范茹茹一起走了过去。很多情况下,出车祸都是与鲜血联系在一起的。特别是这么晚了现场还来了这么多警察,说明眼前这个车祸肯定很严重!
我猜得没错,当我们走上前,看到了整个车祸现场,范茹茹不由转过头去,小黑沉默不语,我在心中暗暗叹息。
那工程车原本装着一满车的石子,此时那些石子大多倾泻在了马路上,在那工程车的前部,压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那轿车的形状已经变形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几个警察站在轿车之前,像是在商议某些事情。
好惨烈的车祸!
这土方工程车满载石子,重量有好几万公斤,与它撞上,看那轿车被撞的样子,恐怕里面的驾驶员是凶多吉少了!范茹茹背身对着车祸现场,不敢看,我也不想再看到血腥和死亡,于是对范茹茹和小黑说道:“不要看了,我们走吧。”
他们点头表示赞同,我正要走,转身之时目光无意识的再次瞥了那被压扁的小车一眼,心中不由一动。那车虽然被撞的不成样子了,但是车的牌子颜色以及车牌号,让我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心中有异样之感,我自然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喊住范许二人,我朝着那辆小车走了过去。
“喂!你不要过来!”现场的警察拦着我,冲我喊道。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几米之外的黑色轿车残骸。我认出了那辆车,刚才在警校门口,我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爬进这辆车,惊慌失措地逃离了,所以我对这辆车留有印象,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了车祸。
我将目光扫向驾驶室的位置,车头已经严重变形,我已经看不出驾驶室原先的模样,但我依稀看见车里有一个人。
一个血人。
我想起几天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深夜里,他为了取信于我发了一个毒誓,结果却毫不犹豫地违背了誓言,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应验了。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他离开警校门口的时候,刚被墨鬼袋里的恶婴吓尿,心神情绪处于非常不稳定的恐惧状态,这种情况下开车出了车祸也是正常。
而从非现实的超自然角度来说,因果报应这一回事可能的确真的存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辆车以及那辆车里的人,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范茹茹他们走去。
“怎么了?”小黑问我。
“没什么。”我淡淡回了一句,并没有把我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走到酒店开了两个房间,范茹茹一间,我和小黑一间。这一次再没有什么诡异的弹珠声,我和范茹茹的关系也有了隔阂,再加上多了小黑这么一个电灯泡,范茹茹没有像上次一样跑到我的房间来。我把恶婴事件的前因后果讲给小黑听,直听得他泪流满面,我知道他是想起了大飞和小徐。
我也很想他们。
那三百万的事情我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小黑。每个人都有秘密,小白的存在就是我的秘密,我暂时还不想告诉别人。而说到三百万,势必要扯出小白来,所以我就略过没提。
我和小黑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洗簌完毕之后我去隔壁叫范茹茹,没想到没有一点回应,问了前台之后才发现,原来她早就退房走了。
“她走之前都不跟我打个招呼,这代表着什么呢?”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小黑从我暗淡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拍着我的肩膀说:“陈深,范茹茹是个好姑娘,你去重新追她吧。”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一边收拾着房间里的个人物品,一边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事情。
用两个名词来概括我这段时间的生活,那就是死亡和鬼。
自从外婆去世之前,告诉我说我的体质异于常人,是那坑死人不偿命的三阴体质,我原本平静平凡平安的生活开始被打破,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如见到蜜糖的蚂蚁,见到灯火的飞蛾一般,一个劲地往我身边凑。
第五十一章 灰飞烟灭
这其中有小白这样的善良好鬼,也有恶婴这样的害人恶鬼。
伴随着恶鬼而至的,是我身边好友兄弟的鲜血和死亡。我的能力太弱,凭着外婆留下来的书和符咒,我勉勉强强能够自保,但是我所在乎的那些人,我却无能为力。
想着想着,我渐渐想通了。
范茹茹离开我也是好事吧,如果继续跟我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和小黑出了酒店,想着墨鬼袋里的恶婴需要解决,于是我们没有回警校而是去了有缘道场。
有缘道场,道化有缘。
我真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走进这家道场,如果那样的话就说明我的生活不再鬼影森森。不过愿望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命中注定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和青玄道士打交道。
青玄道士看到我和小黑的时候,两只老鼠眼眯成一条缝,下巴上的那络胡子迎风招展,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青玄道士眯着眼,笑着对我说道:“小哥,大功告成了?”
我把墨鬼袋提到身前,看着青玄道士说道:“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那个恶婴。道长,我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该怎么送它上路?”
眼前这道士虽然长相猥琐,但他卖的东西却是货真价实,所以我对他还是很信服的。青玄道士目光炯炯,笑着说道:“这墨鬼袋拥有自动净化恶鬼的能力,只要过个七七四十九天,它自然就不存在了。”
小黑看着我手里的墨鬼袋说道:“要七七四十九天?这么久?”我也觉得太久了,我心中想要恶婴灰飞烟灭的渴望迫在眉睫,而且四十九天之中该怎么保管墨鬼袋,我怕时间一长又多出一些变故,比如又让恶婴跑了可不太妙。所以我问青玄道士:“道长,有没有什么快一些的法子?”
“有!”他伸出一根手指,“只要贫道亲自设坛作法,可以马上将那恶婴化成飞灰!只是这价钱嘛……”
我看着道士那黝黑粗短的手指,想起之前卖古董时造成的误会,忙道:“道长,说价钱吧。你这一根手指是指一万还是十万,可得说清楚。”
青玄道士收回手指,到下巴上摸着胡须:“自然不用十万这么贵,小哥你们是常客,贫道自然要卖几分面子。一口价一万,贫道替你们灭了这妖孽!”
小黑惊道:“一万?!道长你抢钱啊!”如果是卖古董之前的我,恐怕也会和小黑一样嫌贵,不过我现在口袋里有三百万,自然不觉得青玄道士的报价很离谱。
“一万就一万,请道长出手。”我对着青玄道士行了一礼,神情凝重地说。小黑看着我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讨好了价钱,青玄道士开始准备设坛作法。趁着这个余暇,小黑不解地问我:“陈深你疯了,一万块我们怎么付的出来?!”我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让他放心,这钱我会解决。
小黑还待再说,我却不要再听,站起来走到青玄道士旁边,看着他忙碌。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他:“道长,你卖给我的墨鬼袋三清铃引魂幡都很有效果,我很感激你。但我现在有个疑问,它们的效用有没有期限的?我是不是可以一直用它们来对付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算是我心中的一个小小疑问吧,那就是法器的保质期问题。青玄道士停下手中动作看了我一眼,别有深意地反问道:“小哥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毕竟道长你是个商人,赚钱是第一要务,如果你卖的法器可以无限期地发挥作用,那你的生意会出现问题。”
“小哥你说笑了,贫道其实是方外之人,赚钱只是为了养家糊口。”青玄道士笑着说,“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错。普通的法器比如外边卖的那些,大都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假货。贫道这个道场里卖的东西效果好是因为贫道给它们开过光。而这效用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毕竟贫道还要吃饭。”
我无言以对。他又说:“小哥你如果想要对付其他的鬼怪,贫道可以帮你要买的法器开开光,加持一些针对性的法术,至于这价钱嘛……”
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暂时还用不着。虽说我现在也是一个有钱人了,但乱花钱还没有成为我的习惯。青玄道士设好法坛之后,点起了熊熊烈火。他念了一通咒语之后,将那恶婴连着墨鬼袋一起扔进了大火之中。墨鬼袋烧起之后,火光中升起一团黑气,转瞬之间就被烈火遮蔽。与此同时,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通过空气的振动传到了我的耳膜之中。
感觉出了那惨叫声中蕴含的不屈和怨恨,我不禁皱起了眉头,看着身前火光中的那团黑气说道:“你还不服是吗?你觉得自己没错全世界都欠你的所以你可以杀这个害那个是吗?我承认你很可怜,但是你不该惹到我,不该害死我的朋友兄弟。你既然做了那些事情,那你就不再无辜。送你去地狱我都觉得太便宜你了,所以,你没资格再愤怒!”
我这些话刚一说完,青玄道士猛喝一声‘拙’,那大火凭空再度猛烈一倍,彻底将黑气吞没,那声凄厉惨叫就此断绝!
“成了!”青玄道士拍拍手,犹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也感觉出恶婴那股气息已经消散在烈火之中,心中一时有些惘然。之前一心想着消灭恶婴为大飞和小徐报仇,现在大仇得报心中却没有什么舒爽的感觉,有的只是一身负担突然卸下的空和茫然。
“这样…就结束了?”我喃喃自语。过了片刻,我回过神来,向青玄道士点了点头,说道:“麻烦道长了。”
我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拿给青玄道士。那墨鬼袋已经随着恶婴化为灰烬,青玄道士说引魂幡和三清铃上附着的法力经过一夜的折腾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于是我便折价处理卖回给了他。
从有缘道场里出来,小黑惊讶地问我:“陈深,真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有钱,一万块随便就能拿出来。”
我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就随便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去。我们两人回了学校,进了宿舍。寝室里有些忙碌,因为大飞和小徐的家人来学校拿他们两人的遗物。原先被封的寝室重新打开,看着大飞小徐的家人脸上那沉痛悲伤的样子,我和小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收拾东西的过程中,小徐的妈妈忽然一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眼泪感染了大飞的父母,寝室里顿时成了悲伤的海洋。
我知道自己再在寝室里待下去,肯定忍不住要哭出来,所以走到了走廊上。听着老人家的哭诉,哭诉凶手的混蛋,哭诉学校的无情,哭诉警察的无能,我心里堵得慌。害死大飞和小徐的恶婴已经被消灭了,可是这个真相,老人家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大飞小徐钱小娜李梦这四起案件,可能要成为永远的无头悬案了。他们四人的家人,可能永远要活在‘杀人凶手还逍遥法外’这样的痛苦认知之中。对于这个无奈现实,我又能做什么呢?
虽然刚刚为大飞小徐他们报了仇,但真相和冤屈不能昭示于世人面前,我心中还是升起某种无力感。有些事情,的确是我无能为力的。
大飞的父母收拾好东西先走了,小徐的妈妈只有一个人,所以我和小黑帮她一起收拾,并且送到了车站。在车站里,小黑去帮小徐妈妈买票了,趁着这个机会,我拿出了之前在银行里取出的十万块钱,塞到了小徐妈妈的手里。小徐妈妈之前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这时不由有些惊讶,一直推辞不要。我只能说出事先想好的谎话,说这是警校里的同学们一起捐助的,是给小徐的弟弟妹妹上学用,小徐妈妈这才哭着接受了。
我知道什么也弥补不了小徐妈妈的丧子之痛,给她钱也只是想让小徐在天上稍微安心一些。送走小徐妈妈之后,小黑说他想妈妈了,所以和我分开去了医院。小黑的妈妈现在还在医院里,按他的说法是过几天手续应该就能办好出院了。我也想妈妈了,但我暂时见不到她,所以我只能打电话给她说说话。
我回了警校,再回了寝室,在寝室门口,我碰见了一个警察,就是那个一直怀疑我是凶手的警察,我记得他叫曾义,还给了我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页纸,但那张纸我早就不知道丢哪里了。
看到我的时候,曾警官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问我有没有时间,说是有些问题想要问我,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谈话。
曾警官问话的具体内容我就不赘述了,对于大飞他们的死亡真相,警察他们虽然不清楚,但是读者朋友们跟随我的脚步应该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个案子现实层面的破案内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而超自然层面的那些东西警察又不信,所以我和曾警官的这一次谈话依旧是不欢而散。
第五十二章 绿影鬼
在这过程中,曾警官不停表现出对我的怀疑,最后我有些恼怒地说:“曾警官,你要不相信我的话,我只能很遗憾地说,这个案子的凶手你永远都抓不到!”
曾警官脸色很不好看,沉默地瞪着我不说话,我觉得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想走,没想到他说出了一句话,瞬间击中了的心脏:“我们查过徐成的通话记录,徐成被害那天晚上,给你打了七个电话,可是你都没接。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他为什么给你打这么多电话,而你为什么又不接?”
我不知道曾警官说这一句话的动机是什么,是怀疑我当时的去向,还是单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无法判断了,因为我的脑子已经被一个让我震惊懊悔的事实所填满了。
小徐被恶婴害死的那天晚上,竟然给我打过那么多的电话?!可我一个都没接到!
他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紧急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因为感觉到了恶婴的凶险才打电话给我求救。
可是…我却没有接到…想着小徐蹲在卫生间里打我电话打不通,而恶婴又缓缓逼近之时的恐惧绝望,我感觉气都透不过来了。
当时我在警校后面的小山上,威胁逼迫小白现身。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小徐打我电话才打不通吧。如果当时我接到了小徐的电话,是不是就有机会从恶婴手中救小徐一命?
这个假设让我浑身颤抖,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曾警官的,我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走进寝室楼,走进了603。关上寝室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小徐和大飞的床铺已经搬空,想着此生再也回不去的那些时光,我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光影变换,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我的手机响了几响,我也懒得去瞧。我瘫坐在地,背靠墙壁,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天色黑下来以后,寝室楼外的灯光穿越空间,照射到六层楼的房间里来,暗暗淡淡,昏昏黄黄。
在那光明与阴影交接之处,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影子。低头散发,寒意迫人的绿影站在我身前几米远处,既不说话也不靠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对着那绿色影子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我们说说话。”我知道那是一个鬼,这时心境特殊,竟没想到这中间的凶险问题。那绿影鬼长发遮着面容,我看不到它的眼睛,但看它的姿势,应该正在看我。
如果它没瞎的话。
可它听了我的话,却是一动不动,就连它身上的那股绿意也安静地过分。
“你不想过来?不想和我说话?”我盯着它的脑袋,想要透过长发看出它的本来面目,“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算算啊,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啊?”
绿影鬼依旧安静地站着,既不靠近也不说话。
“我知道是我先招惹你过来的,你是不是想要我跟你道歉?”我抿了抿嘴巴说道,“那我跟你道歉好了。对不起,昨晚打扰你休息了。这样可以了吧,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股阴凉的气息忽然触到了我的皮肤,带给我丝丝凉意,虽然那绿色影子还是安静不动,但我知道先前的话还是起了些作用。
“我知道你听得懂,但你不走也不说话,是觉得我的道歉还不够吗?”我挑了挑眉梢,“或者你想要吓死我?很可惜我这人别的没见过,鬼却是见过不少,你如果没有些特别的手段,还是不要打我的主意为好。”
听着我话语中的威胁,那绿影鬼依旧是原先那个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显得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我像个傻子一样。
我不想当傻子,所以我站了起来,朝着那绿色影子走去:“你不理我,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知不知道作为一个鬼这样出来,会吓死人的?”我一步一步朝着绿影鬼走去,走得很慢很小心,我一直盯着绿影鬼的反应,如果它有异动,我会马上将口袋里外婆留给我的神符掏出来对付它!
然而我花费十秒钟,往前走了两小步,那绿色影子还是跟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见了几次面,我连你的样子都没见到,这似乎有些不公平。”我嘴里轻声说着一些话,脚下抬起,正要迈出第三步,那绿色影子忽然动了。
有句话叫做静若处子动若疯兔,用这句话形容那绿影鬼是再贴切不过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眼前绿影一闪,我的眼前就空了,那绿影鬼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在我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一个鬼自然有这种凭空消失的能力,所以我对此也没有多少惊讶,但我依旧有些惊讶,我惊讶是因为当自己说要看它的样子它就逃走了,难道它的样子很见不得人么?
不过下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绿影鬼突然消失并不是因为我说要看它长什么样,而是因为有人来了。寝室的门锁处传来一些异响,紧接着寝室门就打开了,一个小个子出现在门口。
“卧槽!陈深你果然在这里,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鬼呢!”我认出是小黑的声音,不由松了一口气。说实话面对着那个绿影鬼的时候,虽然我已经跟鬼打过很多次交道了,还是难免会有些紧张。
主要缘由是那绿影鬼太诡异了,多次出现在我面前,却又一言不发,我猜不到它想干什么,猜不到引发想象,而未知的想象又带来恐惧。
小黑走进寝室,关上了房门,隔绝了走廊上的灯光,寝室里又变得昏暗起来。“你怎么来了?”我靠着床沿,看着小黑说道。
小黑走过去打开了灯,寝室里瞬间大放光明,让我这个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有些不适应。
“你还说呢,打了你这么多电话你都不接,你手机是不是丢了?”
我眯着眼适应眼前的亮度,轻声说道:“找我有事?”
我的语气很差,带着沉重的萧瑟意味,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我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也不好看,尤其是在这么开灯的室内,小黑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问我:“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摇了摇头,走到盥洗池那边用水冲了一把脸,平静地说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小徐已经死了,就算再懊悔难过悲伤他也无法再活过来了。
小黑看着我说:“你有心事。”
我再度重复了一遍:“都过去了。”
小黑沉默了,我看着他那略带忧虑的黑脸,换了个话题:“你妈妈能出院了么?”
“快了。”小黑点点头,“下个星期一就能出院了。”
“是件大好事。”
小黑再度点点头,看着我的目光中流露着几分感激。
“我有一个想法。”沉默许久之后,我看着小黑认真地说,“我想向学校申请,我不想换寝室,以后继续住在这个寝室里,一直住到毕业。就像……”
说到这里我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就像他们还在一样。
小黑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他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搬。”
看着小黑脸上的郑重神情,我不由笑了笑:“那以后可能就是我们两个人一个寝室了。”
一个寝室死了两个人,毫无疑问地就成了凶宅,我想没有其他学生愿意搬进来的了。
“两个人也好,清静。”小黑回答。
“那我们晚上就住这边吧,我不想住酒店了,住酒店要钱的。”
“好。”
既然决定继续在603住下去,我们就开始收拾凌乱的寝室。整理书桌的时候,我在小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铅制饼干盒,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寝室费’。我一怔,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张崭新的一百块钱。
“这一百块就当做寝室费,有时间我们一起出去喝酒!”
“陈深,你太不争气,害我输了一百块!”
第五十三章 请鬼帮忙
回忆里那两个熟悉的声音犹在耳边,捏着一百块的我站在书桌前泪流满面……
恶婴被消灭之后,我的生活总算恢复了平静,恢复了正常。学校同意了我和小黑的申请,让我们继续住在603里。我和小黑重新去上课,重新参加训练,因为同学和老师知道我们寝室死了两个人,所以对我们前段时间的缺课表示了理解,在我和小黑诚心道歉并表示会努力学习之后,老师们的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秋风渐起寒意深浓秋去冬来已经有些时候了,校园里的树木慢慢秃了枝桠,深秋时飘散空中的黄叶也都不见了踪影,遗留下的只有那满目的萧索荒凉。
这一段日子我过得很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悲伤也减轻了许多,只是有时候小黑不在,我一个人待在寝室里,看着那两个空荡荡的床铺,我的心也会莫名地空荡荡起来。
范茹茹住到校外去了,我在路上遇见她过一次,她还是那么漂亮性感,我们聊了几句聊了下近况就分开了,就跟普通的朋友一样。
我那个摔坏的手机也重新修好了,我把它放在了外婆留给我的楠木盒子里,跟那些符咒和那本法术书放在一起。
要说在这平静的生活中有什么不平静的地方,也有。
捉住恶婴的那个晚上,我用引魂幡引来了一个绿影鬼,没想到那个绿影鬼就此缠上了我。隔个几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既不说话也不对我做什么。虽然还不清楚它为什么要缠着我,但看它一直无害的样子,我也就对它减少了一些戒心。
绿影鬼一般都是晚上出现的,而且出现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因为有一次它突然出现在寝室里,我问小黑能不能看到它,小黑说没看到。
绿影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小黑是能够看到它的,后来看不到了我猜想是绿影鬼故意不让他看见,而我能看见它则说明它的目标的确是我不是小黑。
绿影鬼这么缠着我,虽然吓人但我已经习惯见鬼而且它不说不闹很让人省心,所以我本来是想随它去不理会,可是后来它来的频率越来越高,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就让我开始不平静了。
虽然我胆子大但半夜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想上厕所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鬼站在你床前,我胆子再大也不够用。
特别是一次我在厕所蹲坑的时候,它又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披散着长发正对着我似乎在看我拉屎,我脸皮再厚也觉得难堪。
终于在被绿影鬼骚扰近两个月二十多次之后,我忍无可忍了。
“要么说话要么滚!”我给绿影鬼下了最后通牒。
可是结果依旧是没有效果,它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我的威胁一点都不在乎。
鉴于它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想拿外婆留给我的符咒对付它,所以我只能求助于小白。
小白依旧是住在警校后山的那个墓穴里,我依照之前她说的方法,在那棵歪脖子树下点了三柱香,把她给请了出来。
“唔你个没良心的,终于想到来找我了。”随着这么一个慵懒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中,我知道小白已经来了。
自从上次盗墓之后,我再没有来过警校后山,自然没有再‘见’过她。‘见’字打引号,是因为那晚在酒店外面,现在已经变成死鬼的刘俊想要搞我的时候,小白从我的手机里出来,我见过她的虚影,之后就只听过她的声音,再没见过她的身影。
我已经习惯这种交流方式,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眼前的歪脖子树的树干之上,那树干上有一只蚂蚁正在吃力地往上爬着。
“怎么,你想我了?”我嘴里说着暧昧的话语,情绪却如高山深谷里的湖水一般平静。
小白没有现身,但她的声音变得低了许多,不过我听起来却更加清晰,这让我知道她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
“想你个大头鬼!”她说,“我只是觉得无聊罢了。你不来找我,都没人陪我玩。”
“鬼也会无聊吗?”我看着那只蚂蚁,它已经爬到了上来,到了我眼前的位置。
“当然会啊,我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当然会无聊。”
“那你可以过来找我玩。”
小白沉默了一下,说道:“跟我待久了,对你不好。”
小白这话一出口,有风自山外林间吹来,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凉意。我看着眼前的树干,发现那只蚂蚁已经被风吹走了,不禁笑了笑,感慨说道:“跟你们打交道,估计是我的宿命,躲不掉的。”
小白又沉默一阵,说道:“怎么了,又遇见鬼怪了?”
“你真聪明。”我只是感慨了一句,小白就猜中了我的来意,的确当得了聪明二字。
“这一次是什么鬼?”
“是一只绿影鬼,除了衣服颜色不一样,其他方面跟你还有些像的。”
小白的声音多了几分好奇:“哦?你又招惹女鬼了?”
小白的话里有几分调戏之意,我也懒得理会,将绿影鬼缠着我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我对着歪脖子树拜了一拜,说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白的声音如银铃般响起:“你不是很厉害么?有法器会法术,直接把它收了不就好了?”
我朝天摇了摇头,说道:“哥是爱好和平的人,哪能说收就收?它又没怎么样我,我收它干嘛?”
“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
“那是你不了解哥。”
“那你找我干嘛。”
我想了一下,说道:“那个绿影鬼虽说没有显露恶意,但它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去和它商量一下,让它死远点。”
要不是我异于常人的经历和大心脏,被绿影鬼这样缠着,早就吓死了。
小白说道:“你自己有嘴,干嘛不自己和它商量?”
“我说如果有用,我还来找你干嘛?”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绿影鬼似乎是个哑巴,不理我。”
“这样么?”小白沉默了一会,说道:“反正我正无聊,就帮你去看看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凡事讲个对等交换,我帮你,你也得帮我做件事。”
我抬起头,盯着头顶的星空,问道:“什么事?”
小白的笑声响了起来,随着她的笑声,有寒风起自暗夜之中,带给我一阵寒意。
“到时候再说。”
我请动了小白出山,便下了后山,回到寝室。接下来的两天,那绿影鬼终于没再出现,我知道肯定是小白的原因,所以我在等她来找我,因为我想知道确定的结果。
又过了一天,冬天的夜黑的快,下午刚下课,天就快黑了。我走出教室之时,皮肤忽然一阵战栗,我心知有异,跟小黑打了个招呼,一个人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结果怎么样?”我走到了小兰湖边,坐在捉鬼那晚坐过的石头上,看着由于阳光离去而渐渐变暗的湖面,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说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是在问某人。自从认识小白之后,我这种对着‘空气’说话的傻子行为变多了不少。
“唉……”一声叹息传入我的耳中。
我拍了拍身旁的石头,说道:“坐吧。”
身旁寒气逼人,我知道小白应该坐下了,问道:“你为什么叹气?”
“唉……”小白又是一声叹息,沉默一阵,这才说道,“我是为那小姑娘叹息。”
第五十四章 沉睡十年的鬼魂
“小姑娘?”我看着湖面,心念转动,“你是说那个绿影鬼?”
小白的声音有些感慨:“不是她是谁?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啊!”
我坐直了身子,转头看着身旁,假装能够看到虚无的小白,说道:“快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
小白的声音响起:“前两天我去找那小姑娘了,不过她的确和你说的一样,不爱说话,我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不回答。我转达了你的‘警告’,她也不理会。简直就像一块石头一样。”
“后来呢?你怎么搞定她的?”我知道适当提问是听故事的一个良好习惯,可以提高讲故事人的积极性。
“我是谁啊?”小白傲然道,“她不理我,那我就一直跟着她。她打不过我,又甩不掉我,被我跟了几天之后,只能向我求饶。”
吹牛逼是人们讲自己故事时的通病之一,对于鬼来说,这条原则依然有效,不过我没有打断小白的兴致,接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她就和我说了她的事。”说到这里,小白又是一声轻叹,然后沉默不语。
这一叹直叹得我心里痒痒的,直痒到骨头里,听故事的时候,碰到一个爱卖关子的说书人,是一件很令人胃疼的事情,如果我可以看到小白的身影,我目光里浓浓的鄙视就可以将她埋了。
“然后呢?”我深吸一口气,耐心问道。
“那是一个可怜人,她心中有一个多年的怨念,所以一直不得解脱。”
我撇了撇嘴,说道:“她不得解脱,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小白解释道:“因为你运气好,招惹了她。现在她赖上你了,如果你不帮她完成心愿,她会一直缠着你。”
“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满地叫了一声,“你去和她说,她如果再缠着我,我就对她不客气了!”
小白的声音响起:“不用我传达,你自己跟她说吧。”
我一怔,问道:“绿影鬼也来了?”转头四顾,这才发现小兰湖的湖面之上,漂浮着一个淡淡的虚幻绿影。
小白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已经答应了她,说你会帮她完成心愿。陈深,你可别让我失信于她。”
我盯着不远处的绿影鬼,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反问道:“她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帮她完成心愿,又有什么好处?”
“你帮她就是帮你自己。”
我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小白说道:“你帮她完成心愿,她心中散了执念,就能转世投胎。她也就不会再缠着你,你最头疼的问题一举消除。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不信你会想不到。”
我刚才的确是没想到这一点,这时经过小白一番点拨,我不禁沉默了。
帮绿影鬼完成心愿,送她去投胎,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是看她的心愿是什么。
如果是给她烧点纸钱这种事呢就简单,如果是给她找个冥婚的伴这类事情呢就困难。
“先说说她的心愿是什么。”沉思良久,我看着绿影鬼说道。
“让她自己跟你说。”小白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接着应该是对那绿影鬼说道,“小兰,你过来吧。”
听到‘小兰’二字,我心中升起异样之感。
只是随着小白话音刚落,原本漂浮在湖面上的绿影鬼快速飘到了我的面前,虽说我见过的鬼已经不少,但是绿影鬼对于我来说,来历身份特别是长发掩映下的面容,都是未知的。
我怕她飘到我的眼前,忽然显露出腐烂见骨的脸颊,所以不由有些紧张,那丝异样之感一下就抛在了脑后。
“等一下!”因着心中某种可怕的幻想,我伸手虚张,拦在了身前,对着绿影鬼叫道,“先不要把你的脸露出来!先让我心里做个准备!”
绿影鬼停在了我身前的水面上,长发披散,静静地对着我。
“怎么了陈深?你在害怕?”小白似乎能看出我心中所想,嗤笑道,“谁说要给你看脸了?你说是吧小兰?”
绿影鬼听到小白的话,竟是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再次听到小兰这个名字,我心中再度升起异样之感,只是一时间却想不明白。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我看不到小白,那就只能看着眼前的绿影鬼,说道:“绿…哦,小兰,你有什么心愿未了,说来听听,如果我力所能及的话…”
说完,我静静地看着小兰。之前一段时间我和她说话,她都不理我,这次的结果会不一样吗?
小兰没有动,她漂浮在水面上,我是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所以她比我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其时天已近暗,湖面的路灯照射,四周环境一片幽暗。
我等了有近一分钟,小兰还是一动不动。“咳咳。”我尴尬地轻咳一声,正想说话,有水汽自湖面升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散开去,将绿影鬼以及我都包裹其中。
水汽升腾而成雾,雾气弥漫,周围黑茫茫一片。这雾来得有古怪,不过我在和两个鬼打交道,也就见怪不怪。
下一刻,绿影鬼终于开口:“我…”
她只说了一个‘我’字,就闭口不言,我等了一分多钟,只见她的长发在雾气中轻轻摇摆,只是第二个字却是难产了。
我无语地看了看身侧,说道;“小白,她想说什么?你帮我翻译一下可好?”
小白一声轻叹,接着声音响起:“你别怪她,她沉睡十年,因你的阴魂咒而苏醒。十年不语,不管是人是鬼,要想重新开口流利说话,总是需要一个过程。”
沉睡十年?
怪不得她只是缠着我,我和她说话却没反应。
我盯着绿影鬼的身影,心中升起无数问号,同时脑中有个念头一闪,之前那异样之感更见清晰。
小白絮絮叨叨的轻柔声音在绿影鬼所在的地方响起,听话中的意思,是小白在鼓励她勇敢的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小白的声音停止,绿影鬼的头往上微微一抬,说道:“我…我叫,胡小兰,希…望你能帮助我。”
我平静地看着胡小兰,没有说话。
胡小兰往前飘了一步,快要到了岸边,我的身前,说道:“她…说你是个好人,会帮我的。”
胡小兰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小白。
小白在背后说我是好人?
不得不说胡小兰这个马屁拍得不错,我点了点头:“你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帮你?”
胡小兰静立一会,用一种迷蒙的语气说了一句:“他,还在湖里。”
他?她?它?
谁还在湖里?
胡小兰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话,似乎只说这么一句,我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事实上我的确有了某种觉悟,但并不确定,想了想,我迟疑着开口问道:“你的,男朋友还在湖里?”
绿影鬼胡小兰长发披垂的脑袋点了点。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我不禁盯着胡小兰的影子多看了两眼。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已经知道了绿影鬼的来历。
从听到‘小兰’这两个字起,我就应该猜到的。
眼前的小兰湖,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十多年前,警校有一个好奇心过重的男生,为了探究湖底到底有没有连通大江的无底洞,最终淹死在湖里。随后有一个女生心伤男生之死,在深夜之时投湖殉情了。
为了纪念那个女生的忠贞,人们将那湖改名为小兰湖。
那是警校流传最广最久远的爱情故事,事情过去好多年,依旧有很多学生在熄灯之后谈论起那个故事。
因为那个故事让我们相信,殉情并不只是古老的传言。
因为相信,因为爱情,这个故事在警校之中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而现在,这个故事的主角,竟然站在了我面前。虽然她是一个鬼,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漂浮在我眼前的她,是一个活的传奇。
“你是小兰!你就是那个为了男友殉情自杀的小兰!”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下子从石头上蹦了起来,若不是控制得好,就差点摔进水里了。
胡小兰微微侧头,似乎是对我的激动有些不解。
“那个,小兰。”我控制住情绪,稳下心神说道,“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胡小兰沉默一下,说道:“为什么?”
“陈深,你犯花痴了?”小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鄙视。
“你不懂的。”我喃喃道。
小白不是警校的男学生,所以不会懂我们的心情。
我看着胡小兰,挤出一个自我觉得相当明媚的笑容:“因为你是小兰。”
我不知道胡小兰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所以我补了一句:“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胡小兰问道:“什么故事?”
我说:“你的爱情故事。”接着我将小兰死后,警校里一代一代流传的故事讲给她听。
故事的主人公就在我的面前,我却要将她的故事讲给她自己听,这是一种很奇异的体验。但我自有用意,小白刚说过胡小兰已经沉睡十年,是被我用引魂幡唤醒的。这么说来,小兰的鬼魂虽然一直都没有去投胎,但不见得会知道自己的故事在警校里流传。
我讲给她听,是为了让她明白我对她的欣赏和善意。
第五十五章 捞尸(上)
“殉情自杀。”胡小兰听完的话,陷入一片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她才重新开口说道,“如果我给你看我的脸,你是不是就愿意帮我?”
我本来想说既然你是那个小兰那不管你给不给我看你的样子我都会帮你,不过想了想之后,我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雾气更浓,我能明显感觉出空气中带着的那股湿意,胡小兰飘在浓雾中,绿色的身影轻轻摇动。
没有风迎面吹来,她的长发却诡异地慢慢分开,露出一张惨白没有血色近乎透明的脸来。
没有腐烂,没有见骨,那张脸不像我设想的那般恐怖,却也和正常的活人有很大区别。
长发分开一会,又渐渐合上了。胡小兰平静说道:“可以了吗?”
我的思绪依旧停留在刚才看到的那张脸上,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女鬼比如小白比如小兰,总喜欢用头发把自己的脸遮起来了。爱美是女性的天性,就算变成了鬼,这种天性也还存在,无法消除。
“你看傻了吗?发什么呆!”小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对小白说道:“什么时候你也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小白回道:“做人还是不要想得太美。”
胡小兰依旧静静飘着,虽然长发遮着眼睛,但我似乎能感觉到从她眼中散发出来的恳切之意,于是说道:“可以了。我怎么帮你?”
胡小兰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在湖里。希望,你能把他捞上来。”
又听到这句‘他在湖里’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胡小兰口中这个‘他’,应该就是他的男朋友,十多年前淹死在小兰湖里的那个倒霉男生。
胡小兰说他在湖里,是指他的尸体还在湖里么?可是传说中当年有专业的打捞人士潜入湖里打捞了许久,都没有发现那个男生的尸体。小兰跳湖之后,学校用水泵抽水,最终也是没有成功。
传言湖底有个无底洞,连通着外面的大江。而现在沉睡十年刚刚苏醒的胡小兰说,那个男生的尸体还在湖里,要我去把他捞上来,我自然会心生疑虑。有了疑问,自然就要问出来,于是我问道:“你说的那个他,现在还在湖里?”
“嗯。”胡小兰回答。
我问道:“可是当年……”我把心中的疑惑说了一遍。胡小兰沉默一阵,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问的问题。我只知道,他还在湖里。”
我问道:“在哪里?”
胡小兰回答:“在湖里。”
我无奈地问道:“在湖里哪里?”
胡小兰动了一下,抬手一指我的后方,说道:“就在那边。”
我疑惑地回头看看,又看看胡小兰,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胡小兰飘到岸上,朝着我的后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带你去,你,跟我来。”
我是彻底被搞糊涂了,她不是说那个男生的尸体在水里吗,现在又要带我去哪?
看着胡小兰的背影,我心思一动,难道说……
我身后那个方向出去一公里多,是那条有名的大江。传言小兰湖湖底有个无底洞连通大江,当年一直找不到小兰和那个男生的尸体,人们都怀疑他们的尸体被卷进那个无底洞,到了外面的大江里。
难道说胡小兰今天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大江么?那个男生的尸体,现在在大江里?
我心中虽是猜测不止,脚下却是不停,快步跟在了胡小兰的身后。随着胡小兰往前走去,那些雾气就似生在她的身上,跟着她移动。
两分钟后,胡小兰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小池塘的边上。警校里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池塘,虽是池塘,却冠之以‘湖’,比如小兰湖,又比如眼前的柳湖。
柳湖比小兰湖小许多,就在小兰湖边上,相隔百来米的距离。
“他,就在这个湖里。”胡小兰转过身子,对我说道,“我能感觉到。”
“在这个湖里?”我的眉头皱的更紧,我原以为胡小兰是要带我去大江,没想到竟然来了这里,流传的故事里那个男生是淹死在小兰湖里,他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柳湖里?据我的了解,柳湖和小兰湖可是不相连通的。
“你在想什么呢?”小白的声音响起。
我心中满是疑惑,看着胡小兰说道:“小兰,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胡小兰点了点头。我看了一眼柳湖,这个小池塘也就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因为当年某个校领导将其命名为柳湖,于是岸边上便多了许许多多的柳树。
我思考了一会,心中有了决定。虽说此事有些蹊跷和不解之处,但胡小兰既然如此肯定,那我就暂时相信她的说法。
那个男生的尸体是在柳湖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年打捞队在小兰湖里找不到尸体。
因为那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因为对故事里那个至情至性的女生的欣赏,我决定帮她完成心愿。
“给我一天时间。”我对胡小兰说,“明天我会想办法将柳湖捞一遍。”
胡小兰面对着我站了一会,忽然弯下腰,对我施了一礼,等她直起身,水雾消散,她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寒霜骤降,夜冷如冰。我站在柳湖边上,沉思不语。过了一会,我迈步走到小兰湖边,看着湖水静静出神。
难道和小兰湖连通的不是大江,而是柳湖么?
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心中有了疑惑,就想找到答案。若不是现在温度很低,湖水冰冷,我早就跳下水中,查探一番了。
“你不会是想跳湖吧?”小白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因为我原以为她早就走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我随口问道。
小白说道:“回去也是睡棺材,太无聊了。还是跟着你有意思。”
我问道:“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小白的声音带着笑意:“当然有意思。也不知你这人是不是犯煞星,你身边老会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跟着你,我可以看到我的同类,跟他们打打交道,也是蛮有意思的事情。要知道之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可是很多年都遇不到一个鬼呢!”
“你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有些心酸?”我无语说道,“你之前都住哪里?”
小白回答道:“四处游荡,住荒郊野外比较多。”
我奇怪道:“荒郊野外?荒郊野外那么多公墓坟冢,还遇不到一个鬼?”
“唉…”小白叹气的声音响起,“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不过据我多年来的游历所见,我的同类们,还是在城镇里人群密集处比较多些。”
我问道:“这是什么原因啊!为什么人多的地方鬼怪反而多些?”
在我的一般观念中,鬼魂精怪这些东西,当然是生存在荒郊野岭人迹罕至之处的!电视上故事里都这么写的:一个书生上京赶考,于深山野岭之上遇到大雨,然后躲进某个无人破庙躲雨,遇上某个狐狸精,或者某个死去的鬼魂。接着演绎一曲或者可歌可泣或者自作自受的聊斋传奇。所以小白说荒郊野外遇不到鬼,反而人多的地方鬼怪多,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小白回答道:“可能…荒郊野外…太寂寞了吧。”
听到这么一句回答,我不禁沉默了。小白也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没有走。
过了一会,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那是我之前的旧手机,被刘俊他们踩碎,现在已经修好了,屏幕换了一块,整个修手机的钱都可以买一个新的了,但我还是让商家帮我修好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说道:“既然你一个人无聊,有空就来找我吧,我可以陪你说说话,看,我帮你把住的地方都修好了!”
小白没有说话,我看不到她的身影,所以无法判断她的沉默代表的含义,继续说道:“这次不收你租金。”
小白的声音终于响起:“你的这个法器,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法力了。”
我摸着旧手机,有些失望地说道:“这样么?看来还没修好。”
“不过…”小白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我在它里面寄身,还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它再也困不住我了。”
我将旧手机收进口袋,说道:“这样最好,我也不想困住你。”
小白没有回答,我感觉她已经离开了,不禁摇了摇头,朝着寝室走去。到了寝室里,小黑正躺在床上和人打电话,我听了几句,判断出他是在和他妈打电话。自从大飞和小徐遇害之后,我们寝室就成了凶宅。
死过人的寝室,自然没有人愿意搬进来住,特别是‘凶手’一直没有归案,隔壁寝室的同班同学过来串门的也没有多少,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我和小黑住得清静、寂寞。
我打开电脑,登录警校内部校园网,想要搜寻多年前小兰湖一事的信息,只不过搜了许久,终究是时隔过久,当年互联网也不普及,所以最终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有的,只是我熟悉的那个爱情故事。
第五十六章 捞尸(下)
“陈深,你刚才干嘛去了?”小黑跟妈妈打完电话,爬下床,走到了我的身后。
小黑跟我一样,是个坚定的有神论者,所以我没有瞒他,将胡小兰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因为小黑并不知道小白的存在。出于某种心理,我略去了小白的戏份。
听完我讲的事情,他张大着嘴,惊讶地看着我,过了良久重重地一拍桌子,说道:“靠!你见过小兰?那个警校女生的楷模,小兰?!”
小黑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小黑一脸羡慕地看着我,接着拉过椅子,靠着我身边坐下,急切地问道:“小兰长什么样?”
我鄙视地看了一眼小黑,说道:“你见过她的。”
小黑疑惑地说:“我见过小兰?什么时候?”
“你见过的,只不过你忘了。”我帮小黑回忆道,“捉恶婴那天晚上,在那个女厕门口,来了一个绿颜色的鬼,那就是小兰!说起来,还是你先一步看到她的!”
小黑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那个绿影,就是小兰?……怎么会这样,那个绿影那么难看……”
见小黑一脸幻想破灭的神色,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兰在水里沉睡十年,被湖水浸泡十年,变成绿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活着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一个姑娘。”
我看过小兰的脸,虽说因为某些原因脸色不好,但从长相来看,还是挺不错的。
小黑眼中升起某种亮光,握着我的手臂说道:“真的吗?”
见我点头,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小兰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我能明白小黑的心情,所以没有嘲笑他。过了一会,小黑忽然说道:“你是说明天去柳湖捞尸体吗?我帮你一起捞吧。”
我看着一副热心模样的小黑,问道:“你相信那个男生的尸体在柳湖里?”
小黑说道:“当然,小兰说在柳湖里,自然就在柳湖里。”
我说:“那不是跟故事不一样了吗?难道柳湖和小兰湖是相通的?”
小黑沉默一会,说道:“可能的确是相通的,小兰不可能骗我们。”
我想了一下,说道:“也有可能是故事出了偏差,众口相传添油加醋这种事情,无法避免的。小兰有没有说谎,尸体在不在柳湖里,明天就能见分晓了。不过明天你可以过来看看,下水捞人就不必了,这么冷的天,你的水性也不好。”
小黑说道:“那你一个人下去捞人?柳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吃得消么?”
我轻轻摇头,反问道:“谁说我要下水捞人?”
小黑不解问道:“你不下水,那怎么捞人?”
看着小黑不解的眼神,我淡淡一笑,没有多做解释。
我不下水,自然有人下水。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了警校,去找了专业的打捞队过来。
小黑说的不错,光凭我一个人,要想在柳湖里捞出一具十多年前的尸体,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专业打捞队闹出的动静很大,柳湖边聚集了很多学生看热闹。
我和小黑站在岸边,看着十来个身着水靠和潜水设备的打捞队员,在柳湖里细心搜寻,已经大半天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时间越拖越久,动静越来越大,不仅学生越聚越多,就连学校的老师都来了几个,对着柳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把警校领导给引来。我请打捞队来打捞,并没有经过学校批准,是属于私人行为。若是校领导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心理学上有个词叫墨菲定律。
而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看到副校长从远处走来,我心中不由苦笑起来。
“小哥,有件事和你说一下。”就在我脑中思索怎么应付副校长的时候,打捞队的队长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道。
打捞队长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大叔,他站在我的面前,一下挡住了我的视线。
“什么事?”我问道。
打捞队长说道:“小哥,我们已经捞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是没有捞到你说的那具尸体。所以我有两个要求,跟你沟通一下。”
“你说。”
打捞队长笑了一下,说道:“第一,如果最后没有捞到那具尸体,但我们捞了这么久,所以你交的定金,是不能退的。第二,如果打捞时间再大幅度地增加的话,这么冷的天,我手下的兄弟也是人,所以这酬劳能不能往上走走…”
我皱眉看着打捞队长,说道:“你想要提价?可我们事先都说好的,而且我给的价格已经很高了。你现在坐地起价有些不合适吧?”
打捞队长笑着说道:“小哥,主要这天实在太冷了。你如果不同意,那我们今天只能收工了。”
听着他的威胁,我心中问候了一下打捞队长的女性亲属。
这时副校长已经走到了柳湖边上,正大声质问着打捞队在做什么。我快速地对打捞队长说道:“只要你们今天把尸体从湖中捞出来,原先定的价格再翻一倍!”
打捞队长眼睛一亮,眉开眼笑,挥了挥手,对着湖里的打捞队员大声说话,让他们继续仔细搜寻。
他这么一喊,一下就吸引了副校长的注意力,他气腾腾地走到打捞队长的面前,质问道:“这个打捞队是你的?谁叫你来的?你们在捞什么?”
接连三个问题一气问出,中间一口气都不喘,直将打捞队长问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面前一米六多的副校长,愣愣地问:“你是谁?”
副校长姓何,分管行政校务,还兼任着我们班的‘刑侦痕迹学’这门课的老师,学识丰富,是刑侦痕迹学方面的专家,但为人刻板严肃,不苟言笑。我虽然很喜欢他教的这门课,但对何副校长本人,却是有些畏惧。
何副校长看着打捞队长,怒吼一声:“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打捞的?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打捞队长虽然不知道何副校长的真实身份,但被他的气势所摄,缩了缩脖子,转头看了我一眼,指着我说道:“不关我的事,是他让我们来打捞的。”
这你妹的无良奸商!我暗骂一句,走到何副校长的面前,老实叫了一声:“何老师。”
小黑也跟着我走到何副校长面前,打了一声招呼。
何副校长见到我和小黑,原本紧绷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陈深,许杰,你们怎么在这里?这个打捞队,是你们找来的?”
我和小黑老实地点了点头。
何副校长问道:“跟学校打过报告了?”
我摇了摇头。
何副校长眼珠一瞪,大声道:“那你们自作主张就找外人来学校打捞东西,这里是警校,不是菜市场!你们这样做,还当自己是警校的学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组织性和纪律性?!你们这样做,考虑过学校领导的脸面吗?你们两个……”
何副校长口沫横飞地训了我们两个半天,根本不给我们争辩的机会。不过面对着面前的这个老古板,给我机会我也不敢争辩。
在我眼里,何副校长可比鬼魂可怕多了!
过了一会,何副校长终于结束了对我们的精神攻击,缓了一口气,对我们说道:“你们找打捞队来,是想捞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我敬重的老师,我都没怎么考虑就决定说实话:“捞尸体。”
第五十七章 归去来兮
何副校长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他的双眼一瞪,嘴巴一张,吹着胡子说道:“胡闹!”
我和小黑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谁告诉你这湖里有尸体的?!”何副校长神情严肃地看着我,目光凝重。
这学期警校里已经发生四起命案了,凶手至今没有归案,校领导的日子都不大好过,这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所以听见我说湖里有尸体,何副校长的神情如此郑重,我也很能理解。不过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是鬼告诉我的吧?
见我们沉默不语,何副校长的脸色缓和不少,对着打捞队长说道:“让你的人上来,这湖里没有尸体,你们给我离开这里!”
打捞队长摊摊手,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何副校长见打捞队不动,带有沉重压力的目光就射到了我的身上。
小黑沉默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站到了我的身后。
“何老师,这湖里真的有尸体,请你相信我。”我以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不然我不会花大钱请他们来打捞,我又不是钱多。”
何副校长看了看四周,学生越聚越多,已经将整个柳湖都围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喝道:“就算湖里有尸体,也应该由学校请警方的人来打捞,你私自请人过来,想过对学校影响吗?快给我走!不然我叫保安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湖里的一个打捞队员忽然欢呼一声:“找到了!”
打捞队长脸有喜色,周围学生也都议论纷纷,而何副校长的脸色却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打捞队捞出来的是一副腐烂的只剩骨头的人体骸骨。打捞队将这具不成人形的骸骨放到岸上,一股带着**气息的恶臭随即扑面而来,四周的学生纷纷掩鼻而走,我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胡小兰是对的,她的男朋友,的确是在柳湖里。
我捏着鼻子走到骸骨旁,由于在水中浸泡时间太久,所有的皮肉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骨头还是完好的。盯着骸骨看了一会,我心中叹息着说了一句:“小兰你也可以安心地转世投胎去了。”
小黑也走到了我的面前,看着骸骨说道:“就是不知道他的尸体怎么会在柳湖里。”
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小兰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时间过去这么多年,除非我们能把柳湖的水给抽干,看看是不是有暗道连通小兰湖,不然这个谜团恐怕是没有人能解开了。
我摇了摇头,正想说话,目光忽然被某个异常情况吸引住了。那骸骨的右手紧握成拳,由于没有皮肉只有骨头,所以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我看到那拳头里面,有一样东西!
我心中挣扎了几秒钟,终于蹲下身子,屏住呼吸,伸手将骸骨的右手给掰开。这是我第一次握着一个死了十多年腐烂得只剩骨头的死人的手,那异样之感直让我头皮发麻。
骸骨手掌上是一个圆圆的发黑金属小圈。我将它拿了起来,站起身,放到眼前观察。小黑在边上也看见了,说道:“这东西有些像指环啊!”
由于在水里浸泡时间过长,那小圈的表面凝固了黑黑的一层,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看它的样子,不是指环就是戒指。
我拿出一张纸巾将它包起放到口袋之中。我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男生的遗体既然已经捞出来了,那下一步肯定是鉴定身份,然后送去火化。既然如此,那我把这个小圈拿走也没什么关系。而且那个男生就算死了,也要握着这个小圈,说明小圈对他很重要,所以我想拿小圈去问问胡小兰,她可能知道。
不过老话说世事难料,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件事情的结局,竟是朝着我事先根本没有想到的方向而去!
警校的柳湖里打捞出尸体,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所以当时何副校长就报警了。警察来了之后,将只剩骨头的尸体给拉走了。而作为这件事情的当事人,我和小黑也被叫去问话了。
询问我的警察是老熟人,曾义曾警官。因为他正好是负责警校这一区块的刑警队副队长,所以警校一有案子,他就来了。
因为之前的那些命案,我在他心目中已经是个头号犯罪嫌疑分子,所以当我卷入柳湖捞尸这件事情的时候,曾警官就又一次盯上我了。
就在柳湖边上,警察来了以后将骸骨拉走,学生们见没有热闹可瞧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我也想走,曾警官却把我给拦住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他对我说。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因为心中坦然,所以就同意了。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湖里有尸体的?”曾警官问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神情中推断出什么端倪。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曾警官,我说是尸体的主人托梦给我的,不知你信不信?”曾警官严肃地说道:“陈深,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看了曾警官一眼,说道:“我没开玩笑,只是你一直都不信我说的话,那你又何必要问我?”
曾警官冷冷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摇摇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打算离开:“曾警官,你如果有证据证明我是杀人凶手,那就把我抓起来。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鬼的。鬼杀人,我见过。柳湖里有尸体,也是鬼告诉我的。你看那具尸体的腐烂程度,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如果不是鬼告诉我信息,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湖底有尸体?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曾警官没有说话,但一双宽厚的眼睛却是眯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不信我说的话,还是怀疑我是杀人凶手,那我也无话可说。”说完这一句,我转过身,正想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句:“等等。”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曾警官。
曾警官一贯严肃正经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挣扎迟疑之色,缓缓说道:“陈深,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那你应该知道这具尸体的身份?”
短短一句话,曾警官却是说了半天。要他接受世界上有鬼这样一个设定,的确是无比艰难的一件事。
我没有隐瞒,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谁。警校里一直流传着一个爱情故事,不知道曾警官有没有听过?那具尸体就是那个爱情故事的男主角。”
我原以为我要费时间去解释一下警校的爱情传说,没想到曾警官却也知道。他听到爱情故事这四个字,神情却是一变,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具尸体是林子辉?”
林子辉是谁?我并不清楚。不过看曾警官神情那么激动,难道他认识那个林子辉?我没有说话,曾警官喘了一口气,解释道:“十年来前,我也是警校学员。你刚才说的那个爱情故事,主角名字是小兰吧?我也有听过那个故事。”
看着曾警官的奇怪表情,我心中一动,问道:“曾警官,难道你是?……”我没有问出口,曾警官却已明白了我的意思,苦笑一声,说道:“不错。那个爱情故事里在杨湖溺水而亡的男生,名字叫林子辉。当年我们住过同一个寝室。”
啊……我是万万没想到……曾警官不仅是我的师兄,还和故事里的那个男生,有这样的渊源。他们竟然是室友!就像我和小黑一样!看他现在悲伤的神情,当年他和林子辉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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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一枚戒指
“曾警官…那你对当年发生的事情…”我的问题还没问完,曾警官已经对我摆摆手,说道:“我先回去确认‘他’的身份,如果真是林子辉,我还会找你的!”说完他就急冲冲地走了。
我在原地发了一会愣,一直站在旁边等我的小黑过来拍了我一下,说道:“你在想什么?真没想到原来曾警官也是警校毕业的。”
看来小黑在旁边听到了我和曾警官的谈话,也省了我对他解释一番。沉默了一下,我问道:“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小黑说道:“我能怎么看?我们完成了小兰的心愿,也算是做了好事。至于林子辉和曾警官的关系…至少现在他不会认为你和那具尸体的死,有什么联系了吧?”
我点点头,十多年前的事了,曾义总不会再怀疑我了。至于我说的跟鬼有关的那部分内容,也不知道他信不信。柳湖边上人散得差不多了,我和小黑也走回了寝室。下午去上了课,正是何副校长的刑侦痕迹学。他瞪了我和小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跟平常一样地讲授知识。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我来到小兰湖边,小白在我身旁,但我看不到她。胡小兰跟上次一样,漂浮在水面之上。我把白天的事情讲给她们听,胡小兰对我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看着胡小兰静立眼前,我心中疑惑丛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兰,你男朋友是不是叫林子辉?”
胡小兰浑身一颤,喃喃道:“子辉…子辉…”接着点了点头。
我又问:“他的遗体怎么会在柳湖里?我听说…当年他是淹死在这个湖里的…”
胡小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看胡小兰的样子,的确是不知情的模样。当年她跳小兰湖自杀的时候,林子辉已经死了。
我有些失望,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用纸巾包着的小圈,将纸巾打开,露出里面的黑色小圈,说道:“在林子辉的手上,我发现了这个,当时他紧紧握着。小兰,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事?如果是的话,我得想法子送回给他的父母…”
我还没说完,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原本静立在远处的胡小兰忽然站到了我的面前,紧紧盯着我手中的黑色小圈。我看不到她被长发遮住的面容,也就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从她剧烈颤抖的身影,以及我身上越来越明显的阴冷感来判断,她现在处于极度激动的状态之中。
“他…他最终还是……”
胡小兰的身影一阵颤动,幻化的虚影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捧着黑色小圈,愣愣地无法言语。
这是怎么一回事?胡小兰怎么了?
“唉…”
小白的叹息声让我回过神来,我问道:“小白,小兰哪去了?”
小白回答道:“她心愿已了,时辰已到。自然是转世投胎去了。”
我无奈说道:“怎么这么急?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小白说道:“人鬼自有命数,谁也无法更改。”
我看着手中的小圈发了一会呆,心想胡小兰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最终还是’,他最终还是怎么了?真是话听一半急死人,尤其我这么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没想到最终他还是把这个戒指给找到了。”在我发呆的时候,小白的一句话让我精神一振。我不由说道:“小白,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小白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小兰已经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帮助她!”
我急切说道:“那…你能跟我讲讲小兰的事情吗?”
小白的声音带着些疑问:“你怎么对小兰的事情这么感兴趣?难道你对她有意思……”
我啼笑皆非道:“小兰是个鬼,我怎么会对她有意思?你的脑洞太奇怪了…”
小白低低说道:“是么?”
“当然。人鬼殊途,你别乱想了。我对小兰的事感兴趣是有原因的。”我把流传在警校学生之间十余年的故事跟小兰讲了一遍,末了说道:“这下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小白听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听她长出一口气,说道:“在你们眼中,当年那个故事原来是这样的。”
小白的声音之中带着感慨,我心知有异,问道:“难道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吗?”
小白回道:“自然不是,有很大出入。不过有一点你们倒是猜得不错,这小兰湖里,的确有一条暗流通向外面的大江。不过那暗流并不在湖底,而在湖壁之上。”
我奇怪问道:“这你也知道?”
我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是有根据的。经过这段时间以来和鬼打过的交道,以及和小白的交流,我得出了一条结论:鬼和人相比,的确有许多特别的能力,比如附身,比如可以漂浮,但是他们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我站在湖边,看不到湖底的情形,小白站在湖边,也同样无法知道湖底是怎么样的。我可以潜入湖底探查,小白却不能,因为她不是水鬼,又没有实体而且她生前不会游泳。所以对于小白会知道湖里有暗流一事,我才会如此惊讶。
小白回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小兰告诉我的啊!”
胡小兰是淹死在水里的,从特性上来说,她应该属于水鬼,她知道湖里有连通外面的暗流,也很正常。解了心中疑惑,我脑中忽然升起另外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道小白是怎么死的,她应该属于什么鬼呢?
其他都无法猜测,我只知道她应该不是正常老死的。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刚才说小兰是为了殉情而跳湖自杀,其实不是,她的死其实是个意外。”
我心中一震,被小白说的话给惊讶到了。
“意外?”
“是啊!就算不是殉情,你也不用失望。”小白叹息道,“小兰真是一个可悲可叹的姑娘,你若是想听,那我就把我知道的,从头讲给你听。”
这个故事,我自然是要听的。
那天晚上,在小兰湖边,通过小白的讲述,我大致明白了当年那个悲剧的来龙去脉。
小白说的没错,事情的真相,和流传在警校的爱情故事有很大区别。
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其中蕴含的情意了。
当年那件事,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就从我口袋里的那个小圈开始讲起吧。那个小圈其实是一枚戒指。
小兰的悲剧,就是起始于我手中的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胡小兰买来纪念他们俩的爱情的,算是他们两个的爱情信物吧。戒指一共两枚,两人一人一枚。
当年的那个夏天,警校放暑假,两人没有回家,双双留在了警校里。
胡小兰的男朋友叫林子辉,流传在外的那个故事里,他的水性很好,而且好奇心旺盛,为了探究小兰湖底有没有无底洞,一次次地潜入水中,最终淹死在了湖里。
而小白告诉我,其实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林子辉水性的确很好,胡小兰的水性也很好,他们两个就是在游泳的时候认识的。
林子辉一次次地潜入小兰湖中,并不是为了探究无底洞,而是为了寻找一枚失落的定情戒指。
胡小兰喜欢游泳,夏天的警校,并没有多少人留校,所以她喜欢到小兰湖里游泳,只是有一次,她不小心将戒指遗落到了湖里。
胡小兰在湖里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后来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子辉。
林子辉知道以后,晚上偷偷去小兰湖里寻找戒指,最终戒指被他找到了,但是他自己也出了意外。
听闻林子辉淹死在小兰湖里的消息之后,胡小兰悲伤欲绝。打捞队将小兰湖底捞了一遍,没有找到林子辉的尸体,胡小兰不死心,偷偷一个人去了小兰湖。
她并不是跳湖殉情她水性那么好,就算要自杀也不会选择跳湖而是为了寻找林子辉的遗体。
第五十九章 林子辉死亡之谜
那天晚上,胡小兰将小兰湖翻了又翻,就为了找到她的爱人。潜入湖水中一遍又一遍,直将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她终于在湖壁上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她怀疑林子辉的遗体在洞穴里,所以毫不犹豫地游了进去。
若胡小兰是在体力充沛的时候进入洞穴,可能不会出事。可是当时她已经精疲力竭强弩之末,心急找到林子辉也没多想,于是悲剧发生。
她进入那个洞穴之后,再也没有游出来。
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而这也是打捞队为什么会找不到胡小兰的尸体的原因。
至于林子辉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柳湖里,胡小兰不知,小白也没有解释。
听完整个故事,我问小白:“你说小兰最后进去的那个洞穴,会不会就是连通柳湖和小兰湖的通道,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林子辉的尸体会莫名出现在柳湖里。”
小白沉默了一会,说道:“应该不是。小兰和我说过,那个洞穴连通的是外面的大江。”
“这就奇怪了,那林子辉为什么死在柳湖里?”我喃喃自语着。
小白没有说话,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圈,看着由于湖水长久浸泡而发黑生锈的戒指,心中感慨不已。
一枚戒指引起的悲剧。
虽然是定情信物,但是拿自己的命去找,林子辉真是太傻了。
真是……傻得可贵……
“唉…”我也学着小白的口吻叹了一口气,“真是一对…白痴啊!”
嘴上虽是骂着他们,我的心中却也有些淡淡的羡慕。
因为痴,所以难得。
我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样一个‘白痴’啊。
我回寝室之后,将晚上听到的真相讲给小黑听,惹得他也是一番嚎啕感叹。
我们一致认为,虽然胡小兰并不是殉情自杀而死,但是她的行为,依旧当得上至情至性的评语。
依旧当得起警校学生心目中的女神。
胡小兰转世投胎去了,我少了一个纠缠者,原本应该变得轻松的生活,却因为最后得知的真相心情而变得复杂起来。
尤其是林子辉为什么会死在柳湖里,这个谜团就像一根倒刺一样,生在我的心肺之中,让我心痒难受。
我觉得如果不能知道这个谜团的答案,我会憋死的。
所以当曾警官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之时,我不像前几次那样心烦,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
“曾警官,找我有事?”我淡淡问道。
“有事。”曾警官的神情如常,淡淡回答。
“什么事?”我问。
“有事。”他依旧是同样的两个字。
我看了看左右,这是教室门口,学生来来往往,恍然道:“这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我们换了个地方。
换到了小兰湖旁。
我坐在我常坐的那块石头上,曾警官没有坐,站在我的身边,看着眼前碧绿的湖水,沉默不语。
我其实是想问他,那具骸骨的身份有没有确认了,是不是就是当年的林子辉。
我知道以现在警方掌握的dna鉴别技术,就算只有骨头没有皮肉,也还是能够检测出来的。
只要和林子辉的家人比对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我没问,因为曾警官的神情看起来很…沉重。
默然相对了好一会,曾警官终于开口说话,内容却和我想知道的有些差别:“这个湖,你们叫小兰湖是吧?可是十多年前,它却不叫那个名字,它原本是叫‘杨湖’。”
我知道曾警官进入了‘忆当年’的模式当中,所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曾警官说道:“你看现在这个杨湖多冷清,在我们读书那一会,我们最喜欢来杨湖里游泳。可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下湖游泳了。”
那件事自然就是林子辉和胡小兰之死了。
曾警官陷入回忆之中,说道:“林子辉和我一个寝室,我们是朋友,也是好兄弟。我听说他淹死在杨湖里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不信的。后来打捞队在杨湖里打捞了那么久,也没发现子辉的尸体,我就更不信他淹死了。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但其实我内心深处,也是存有一分希望的。可是谁能想到,原来他的尸体是在柳湖里。我的这一分希望,原本也是虚妄。”
曾警官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感伤,我也终于确定,柳湖里的那具骸骨,的确就是林子辉。
“曾警官,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看着平静的湖水,我淡淡问道。
说起来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他一直怀疑我杀人,我也很烦他。不知道他今天吃了什么药要和我讲这些。
曾警官没有看我,自顾自说道:“我现在有点相信你的话了。”
我疑惑问道:“相信我什么?”
曾警官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异样:“鬼托梦。”
我心念一动,说道:“曾警官梦到什么了?”
曾警官说道:“你在湖中捞出林子辉尸体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绿颜色的女人,那个女人跟我说,林子辉是被人害死的,希望我能查清真相,找出凶手。”
我心中一震,绿颜色的女人,应该是胡小兰吧。那天晚上是胡小兰转世的日子,现在听曾警官这么一说,似乎那天晚上她在离开之前,还去了曾警官的梦中。
鬼托梦?这是我随口一说跟曾警官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倒是遇上了。想着想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曾警官话中的重点他说林子辉是被人害死的!
“曾警官,然后呢?”我问他。
曾警官神情一黯,说道:“然后我醒来之后,心中不安。等到法医将验尸报告拿出来,我第一时间就去看了。果然和梦中那个女人说的一样,那具尸体是被人杀死的。法医在骸骨的头骨上发现一道裂缝,可以确定是外力击打所致。后来我们比对了dna,确定了尸体是林子辉的……”
我问道:“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林子辉死了这么久,你们要立案侦查吗?”
曾警官说道:“自然是要查,已经立案了。只是林子辉死在十多年前,所有的线索都在时间中湮灭,所以这个案子的调查工作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寻找当年的当事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我直直地盯着曾警官不说话,他苦笑了一下:“不错,我也是当事人。出事的那个夏天,我也留在了警校里,没有回家。”
看着曾警官宽阔的方正大脸,我问道:“当年林子辉的人缘怎么样?有没有人和他有仇怨?”
曾警官露出回忆神情,缓缓道:“我记忆中,林子辉是个很外向的人,性格很好,我不记得他和什么人发生过冲突。”
“没有么?”我低声叹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很难查了啊!”
“是很难查。不过”曾警官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再难查我也要查!法网恢恢,既然林子辉的尸体能够重见天日,我相信凶手也一定能够抓到!”
说完他紧紧盯着我,眼神中若有光辉,我被他看得发毛,心想你不会又认为我是凶手吧,不由站了起来,说道:“那祝你早日抓到凶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曾警官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沉声道:“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他的五根手指犹如铁钳一般,控制得我无法挣脱,只能无奈重新坐回石头上:“问吧。”
曾警官站在我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像是要把我看个通透,说道:“你打捞出林子辉的尸体,我感谢你。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湖里有尸体?”
第六十章 这因与果(上)
我沉默不语,他继续说道:“难道真是鬼托梦给你?”
这个说法虽不中,跟实际情况却也不远了,于是我点点头。
曾警官问道:“可你和林子辉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托梦给你?”
我原以为曾警官已经相信我了,可现在听他的问题看他的眼神,还是对我有所怀疑,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可能,因为托梦的家伙知道我比较热心吧。”
曾警官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摇了摇头,却没再说话。我心想和你也没什么好聊的了,于是站起身准备走。曾警官没有拦我,我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交给他。曾警官疑惑地看着我说:“这是?”
我把戒指的来历解释了一番,曾警官听完之后,露出复杂难明的神情,说道:“他真是太傻了……”
将戒指交给曾警官之后,我就感觉轻松了。这件事跟我,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不用操那份心了。
平静的校园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上课训练,时光忽忽又过去一月有余,就在我快要将小兰和林子辉的事情给忘在脑后的时候,曾警官又来找我了。这一次,他是来跟我报告喜讯的,林子辉的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
这个发生在十来年前的命案,无目击者无线索侦破也没有方向,最后能破案,曾警官说是天意。而我在听完整个破案过程之后却感觉,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为林子辉洗刷冤屈。
因为能找到凶手,完全是个巧合,或者说是某种奇迹。
破案的关键在一样东西,就是我交给曾警官的那枚戒指。
曾警官拿着那枚生锈发黑的戒指去了金器店,把表面的污物给去除掉,将戒指的本来面目给还原出来了。那枚戒指的形状样式和现在市面上的戒指有些区别,在戒指内侧,刻了一个‘辉’字,金器店的老板说像是定做的,而且看样式也有些年头了。
曾警官回忆起当年林子辉也和他提过,说他手上戴着的戒指是一对,是胡小兰定做的。曾警官顺着戒指的线索,走了省城各家金器店,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查出了当年帮胡小兰定做戒指的那家店。据店里的掌柜说,他们店定做的戒指都是唯一的,世上只有独一对。
曾警官查到这一步,原以为线索就断了,可他没想到这是柳暗花明的开始。
发现林子辉尸体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曾警官一直在一个个走访出事的那个夏天还留在警校里的人,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这是一个相当繁重且效率很低的工作,不过最后的结果证明,正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行为,找出了最后的真凶。
曾警官拜访了警校当年的同学、老师、校领导、保洁员,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一无所获,不过他没有放弃,按照他查到的名单一个个拜访了下去。最终,他找到了凶手的家里,当然他事先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凶手。
曾警官按照正常的方式向那个凶手询问当年的情况,问他当年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异常的事情。那个凶手的表现和反应很正常,镇定而不慌乱,曾警官并没有看出他就是凶手。
询问自然是没有结果,曾警官就打算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凶手家里五六岁的小儿子忽然冲了出来,还撞到了曾警官。曾警官把那小孩子扶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小孩子的手里有一枚戒指,形状款式和我给他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曾警官当时留了心,将那枚戒指拿过来,发现戒指内侧刻了一个‘兰’字。
有了这个意外的发现,林子辉的死至此终于真相大白!
那个凶手被抓之后,在戒指的铁证之下,对杀害林子辉的事实供认不讳。
十多前,凶手是警校的一名保安。杀人那天晚上,他在学校里闲逛,逛到小兰湖边的时候,发现了林子辉脱在岸边的衣裤。凶手一时动了歪念,翻起了林子辉的衣裤。林子辉的衣裤里别的财物倒是没有,只有他从手上摘下来的一枚戒指。
凶手拿了那枚戒指,想走的时候,正好碰上林子辉从湖里出来。凶手心慌意乱,夺路而逃,林子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戒指已经被凶手拿走,但也知道有异常,于是就追了过去。追到柳湖边上,林子辉把凶手追上了,一番扭打,凶手失手将林子辉杀死。
后来凶手找来绳子,绑上石头,将林子辉的尸体扔进了柳湖里。当时警校放暑假,学校里人不多,案发时又是晚上,所以凶手杀人抛尸这段过程中,都没有被人发现。
后来林子辉一夜未归,同宿舍的曾义发现不妙,去小兰湖边寻找,发现林子辉留下的衣裤,知道出了事情,于是这才有了后来流传在警校里的那个故事。
站在小兰湖边,听着曾警官讲述发生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凶杀,回忆往昔,我不胜唏嘘。曾警官也很感慨,对我说道:“林子辉出事之前,杨湖里有无底洞连通钱江的说法就已经很流行了。所以当我们在岸边发现林子辉留下的衣裤,都没有往命案方向联想,以为林子辉的失踪跟无底洞有关,是场意外。不然的话,如果当年就对林子辉的失踪展开调查,可能凶手早就落网了。”
坐在石头上,吹着寒冷的北风,我的思绪从十多年前回到现在,心中动了某个念头。
“曾警官,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吧。”
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其中有些逻辑不通。”
曾警官问道:“哪里不通?”
“就是…”我装作思考了一番,皱着眉头说道,“就是在发现林子辉留下的衣裤的时候,你们为什么就认定他是被湖底的无底洞给卷走了呢?虽说当时警校有无底洞的说法,但没有理由就此断定他是在湖里发生了意外吧?”
对于这个疑问,我隐隐的是有答案的。
答案就是戒指。如果曾警官他们知道林子辉是为了寻找小兰遗失的戒指才下水的,那么他们会认为林子辉的死是意外也就说得通了。只不过曾警官刚才没说,所以我故意提出这个问题,想将话题引到戒指和胡小兰身上。
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胡小兰。林子辉的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而且他的死亡真相也已经大白于世人。可是胡小兰的遗体,却还没有找到。如果可能,我希望能说服曾警官,借助警方的力量,让胡小兰的遗体也重见天日。因为胡小兰的遗体,很有可能还在那条连通小兰湖和大江的暗道里。
入土为安,是中国人的传统。
沉睡十年,一朝苏醒却只想着林子辉,为他求我,为他洗冤。
我不信事情会有那么巧,在曾警官查到凶手的时候,凶手的儿子会无缘无故地拿着那枚戒指冲到曾警官的面前。因为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但那毕竟是杀人证据,我相信凶手肯定是收藏得很好的,不会让儿子拿着随便玩。所以我觉得这一切的发生,凶手暴露的背后,有胡小兰残存的力量和怨念在支配。
这样一个女子,就算是做鬼,也让我敬佩,所以我想为她做些事情。
我原以为曾警官会说起戒指的事情,但他的回答却让我有些意外:“你会觉得逻辑不通,是因为你不清楚当时发生的另一件事,正是那件事情的发生,我们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林子辉的死是场意外。”
第六十一章 这因与果(下)
我问道:“什么事情?”
曾警官回答道:“这件事和胡小兰有关,当时她和林子辉两人的感情不太好……”
听到这里,我不由挑起了眉头,打断了曾警官的话:“曾警官,你说反了吧?小兰和林子辉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好?”
他们两个感情怎么可能不好?
感情不好,林子辉会为了寻找戒指而送命?小兰会为了寻找林子辉的遗体而出意外?小兰的鬼魂在苏醒之后会一直想着林子辉?
曾警官似乎被我的激动反应吓了一跳,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道:“的确是不能说他们两个感情不好,更准确的形容,应该叫做‘感情出了问题’。”
我皱眉看着曾警官,静待他的下文。
“出事之前,他们两个的感情的确很好,不对,应该说是极好。好得令人嫉妒,他们是警校的一对金童玉女。只不过……”曾警官叹息说道:“出事之时,他们两个正在闹分手。”
“什么?”我有些怀疑曾警官所说的事情,“闹分手?”
曾警官沉静的神情让我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于是我问道:“为什么?”
曾警官苦笑一声,说道:“男女之间的事情谁又能弄得明白?我虽然是林子辉的好朋友,但他和胡小兰之间的恋爱情况,我并不十分清楚。”
我皱眉说道:“总有原因的吧?”
曾警官回答道:“林子辉和我提过几句,好像是胡小兰嫌他跟其他女生走得太近了,所以跟他闹。”
我怒道:“林子辉劈腿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胡小兰真是太不值了!
曾警官摇头道:“那倒没有,这一点我很清楚。子辉这人性格好,又外向,长得又帅,所以女生缘很好,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女性朋友。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心里只有胡小兰,跟其他女生只是普通的同学和朋友关系。”
曾警官是林子辉的好友,他既然如此说,再加上胡小兰在林子辉死后的一系列作为,我明白应该是我误会了。
“然后呢?”我看着曾警官,问道,“这一切和我开始问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自然是有关联的。”曾警官低着头,情绪变得有些惘然,说道,“胡小兰不满子辉跟其他女生走得太近,闹着要分手,子辉自然不愿意。因为这个事情,他们吵吵闹闹多次,终于有一次在杨湖边上,他们又一次争吵起来,胡小兰在生气之下,摘下手中的定情戒指,扔进了杨湖之中!唉……如果当时他们都不那么冲动,能各退一步……那后来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曾警官还在那边唏嘘感慨,我心中却是疑惑丛生。怎么他的说法和小白的说法不一样?
小白说那戒指是胡小兰遗失在湖里的,这是胡小兰自己说的。到底谁的说法才是事实?
我问道:“曾警官你当时在旁边吗?怎么知道是胡小兰将戒指扔进湖里的?”
曾警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林子辉和我说的。当时在杨湖边上,胡小兰说了分手扔了戒指,子辉很生气,也说了狠话。不过到了晚上,他就后悔了,偷偷地跑去杨湖里想把戒指捞回来,以此挽回胡小兰。”
我在心中比较曾警官和小白说的关于戒指怎么丢失的两个版本,最终还是倾向于相信曾警官说的版本。
有两个原因。
一是曾警官是局外人,事情又过去这么些年,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二是戒指是胡小兰定制的,大小肯定合适,带在手上一般不会自行脱落。
至于胡小兰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说谎,我不知道她和小白是怎么聊的,但仔细想想想也能理解。
一个女生,因为自己的任性,因为一个无意的举动,毁灭了自己和爱人。如此惨痛的回忆,就算是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也是让人不堪回首的吧。
我甚至怀疑在胡小兰的脑海中,这件事情的发展过程已经变成了她自己说的那个版本。
只是现在胡小兰已经不在了,我也无法再去向她求证了。
和曾警官再聊了一会,我们各自分开。回了寝室,小黑不在,我一个人躺到床上,回想起胡小兰和林子辉的爱恨纠葛,想到他们两人的结局,不由默然。
世人讲因果,林胡二人的因果却也难说得很。
这‘因’是林子辉和其他女生走得太近,还是胡小兰吃醋吃得过份太冲动了?胡小兰在听闻林子辉为了寻找戒指出了意外之后,那么疯狂地潜入水底不顾自身安危最终身死。十年之后,胡小兰的鬼魂被我唤醒,她所念所想都是林子辉,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事情。现在想来,她的心中除了对林子辉的爱,很难说没有内疚后悔的心理原因。
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范茹茹。这几个月来,我和她再没联系,在酒店的那一晚同床共枕,有如上个世纪的记忆一般,偶尔回想起来,总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爱情啊爱情,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又想到了小白,不知道她生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失去记忆的鬼生,一定很让她迷茫吧……
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话,说过要帮她寻回记忆,只是……话说出去容易,但是该怎么做呢?
我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楠木盒子特有的触感让我心中一定。盒子里是外婆留给我书和符,多次在危急关头救了我的生命。
符咒还有十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感觉到符咒上的法力正在一点点散失。
因为这些符咒里面有一张‘惊鬼符’,作用是将鬼魂给吓走的。我有次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拿那张‘惊鬼符’去吓小白,没想到她一点反应都没。而且她说,她感觉到那张符上只有淡淡的法力,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外婆亲手制作的符咒,怎么可能没有法力?后来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他的符咒也都一样,已经渐渐失去效力了。
看来符咒和世上其他东西一样,也是有保质期的,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彻底失去效用,变成一张张废纸。
书里的法术我一直在翻看,现在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从这段时间的经历的事情来看,外婆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比较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短短几个月,九尾狐、恶婴、胡小兰、小白…
我已经和这么多可怕的存在打过交道。其中几次更是险死还生,我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险恶的东西会闯进我的生命中,在符咒渐渐开始失效的现在,我得另外寻找到防身的东西。
我有一个姨婆,住在括苍山,这是外婆临去之前和我说的。
这几个月时间,我都没空回去,再过几天学校就要放寒假了,我正好可以回去找找姨婆。
我心中有很多疑问,需要人来帮我解答。
小黑回到寝室的时候,我已经睡了一觉了。我把曾警官今天来找我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听完胡小兰和林子辉的整个故事,小黑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谈恋爱,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我的心中升起一个好奇的疑问:“小黑,你谈过恋爱吗?”
小黑的神情一下变得扭捏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当然...谈过!”
听他说的这么为难,自然是不信的。
我的不信都写在脸上,小黑看出来了,一下子黑了脸:“那你谈过吗?”
我想了想说道:“范茹茹那次算吗?”
小黑思索了一会说道:“按理说应该不算的。不过你那次是拿命在和范茹茹交往,所以勉强算吧。”
我心有戚戚焉,想到和范茹茹的那段短暂恋情,以及因此引发的血案,不能同意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