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在偷看我
余薇安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猜测过。
早在爆炸现场,她将何冰露送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她就隐约地感觉到了这次事故的背后似乎并不平常。
只是她没有想到,幕后的原因竟然会真的跟顾明恒有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余薇安的眼中,凝着满满的无法掩饰的惊痛。
明明他为了何冰露不惜背叛她,为什么到头来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难道说再顾明恒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其他人的位置吗?
何冰露尚且落得个如此下场,那么被无情背叛的她,在顾明恒的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不,安安,你听我说……”顾明恒慌忙解释,然而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
目光触及到余薇安那难以置信的眼神,顾明恒心里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无论他怎么解释,余薇安也不可能相信他。更何况,她相不相信他,重要吗?
而余薇安,看到顾明恒放弃了解释,心里对于之前的猜测更多了几分肯定。她心里一阵阵发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往后跌去。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余薇安哽在喉中的尖叫也没来得及发声。她睁眼一看,原来是刚好跌进了顾南宸的怀抱里。
撞上对方深邃沉寂的目光,余薇安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脸上有些热烫,于是赶忙从他身上跳下来,回到刚才的位置落座。
“爸,您说吧,这件事您肯不肯帮帮明恒?”袁文慧的语气,是和刚进门时完全不同的和软。
“明恒,你过来。”顾老先生的声音低沉严肃,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执行力。
顾明恒依言走过去。
顾老先生猛地抡起拐杖,直接敲上了顾明恒的膝盖骨。
一瞬间,顾明恒就吃痛地跪倒在顾老先生面前。
余薇安也跟着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好像那一棍打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倒不是她心疼顾明恒,而是那实木敲在关节骨上的疼痛……想想都让人觉得心生胆寒。
然而顾南宸却误会了她的反应,他将坐在不远处的余薇安又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一点距离,让她直接靠近自己的怀里。
他微微偏过头,刚好凑近她耳边,“把你那多余的心疼藏好。”
余薇安:“……”
她不再往那边看,然而袁文慧尖锐的叫喊声却由不得她不听。
“啊呀!爸!你这是干什么?!您好狠的心啊,你这是想要了他的命啊!”袁文慧见状,连哭带嚎地跑过去,扑在顾明恒的身上护着他。
顾老先生哪里有心思打理胡闹的袁文慧,目光矍铄地注视着顾明恒,问他:“你自己说,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顾明恒伏在地毯上,额头上因为疼痛已经直冒汗,他声音沙哑又虚弱,说:“我没有……不、不是,不是我做的……”
顾老先生不再问。
他比划了两下拐杖,袁文慧见状吓得下意识就往后躲,然后才发现顾老先生并没有要打他们的意思,才又尴尬地挪回来。
顾老先生闭上眼,不再看小辈们的闹剧。
“我顾家的孩子,就应该是敢作敢当的男人。你既然说不是你做的,那我就信你一次。”顾老先生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不愧是当家多年的掌舵人。
“但是不会再有下一次。顾家,不是你可以为胡作非为的资本。”顾老先生倏尔严厉起来,“倘若再敢做出有损顾家脸面的事情,那你就给我滚蛋吧,我顾家不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顾明恒低着头,伏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而心里却感到一阵一阵的发寒。
作为顾家的长房长孙,他从小就是外人捧着敬着的人物,可是爷爷从来都不肯夸奖他,他眼里永远都只能看得到和他年龄相仿的顾南宸。
因为年纪相仿,他总是被拿来和顾南宸比较,可是正因为这五岁的差距,顾南宸永远走在他的前面。
当他读大学时,顾南宸已经拿到了经济法律双博士的学位,和他父亲一样进入了顾氏财团工作。
而当他毕业之后进入公司时,顾南宸已经掌控了顾氏在海外的所有权力。
再看看现在
顾明恒从指缝里,看到顾南宸和余薇安两个人相携而坐的亲密的身影,心里忽然涌出大口大口的嫉妒的恶气来。
那明明是他的!
明明全都是他顾明恒的!
凭什么到头来都被顾南宸抢走了?!
顾明恒心里不甘心!
只是,再多的不甘心,此时都抵不上他膝盖处传来的彻骨的疼痛。刚才那一拐杖,老爷子可是使足了劲儿的,半点儿都没留分寸!
顾明恒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可能已经骨裂了。
他认命地向老爷子低头服软:“是,爷爷,我知道了。”
因为顾明恒心里清楚,在顾家,只要还入得了老爷子的眼,就不算输!
顾南宸没有兴趣再看顾明恒和袁文慧母子的热闹,他辛苦跑一趟顾家老宅,也不是为了落井下石的,而是为了确保余薇安见不到顾逍。
他微微侧目,视线落到站在顾老先生身后的管家程叔身上。
见对方神色并无半点异样,顾南宸心里已然可以确认,顾逍那小子,并没有到顾家老宅来。
至于顾逍究竟去了哪里,他并不是在意。只是在身边这个女人主动开口问之前,他并不想让她见到顾逍。
虽然……余薇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有个儿子的事实,毕竟上一次顾明恒在余景安的病房外发疯,口不择言地跟余薇安说了很多事。
只是,余薇安一天没有亲自向他求证,他就一天不开口。
顾南宸向来是个稳得住的人,驰骋商界既能杀伐果决,自然也能打得起持久战。
他目光沉沉地扫向余薇安一脸低落的情绪,心下忽然涌起一股烦躁来。
这个女人,担着他妻子的名义,竟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为顾明恒那种货色担忧心疼?!
“咳。”顾南宸轻咳一声,一瞬间吸引了客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抬手揽上余薇安瘦削的肩头,态度亲昵自然,缓缓开口,“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我们就先走了。婚期在即,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顾南宸站起身,将仍然有些失神的余薇安也带在怀里。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无意是最亲密的爱人的姿势。可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心里清楚,彼此都有各自的心思。
顾老先生看着他们这样和睦的样子,心里也舒坦许多,或许之前小丫头和他的孙子确实没什么缘分,能及早恍悟,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行了,你们走吧。”顾老先生欣然放人,“婚礼好好筹备,缺什么少什么,跟你程叔说,顾家好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你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顾南宸低眉敛目,沉声应道,“您尽可放心,怎么说我也比顾明恒年长几岁,年轻人的错误,我不会犯的。”
听到这话,顾明恒原本在袁文慧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的动作一顿,恨不得老爷子那拐杖直接照着自己头上抡过来!
要是能晕过去,也好过被他这样言语羞辱!
而顾老先生闻言,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摆手让他们走了。
程叔照惯例送他们出门,余薇安又嘱咐了几句关于顾老先生的身体的话,程叔一一应下。
倒是顾南宸,不耐烦地直接将喋喋不休的女人给拉走了,动作简单粗暴地直接将余薇安塞进了副驾驶。
余薇安:“……”
顾南宸很快绕到另一侧,发动车子,性能极佳的宾利又经过专业的改装,不过起步的瞬间,就直接冲了出去。
车子急速飞驰,余薇安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透过车窗的反射看着顾南宸的影子。
虽然看不太清楚表情,但是她完全能够感受得到身边男人所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气势,仿佛她一个违逆的眼神或字句,就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一般的严酷冷然。
“你在偷看我。”
顾南宸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余薇安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自己落在车窗玻璃上的目光。
而她这样的动作,看在顾南宸的眼里,反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怕什么?怕我看回去?”顾南宸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轻佻和不屑。
余薇安顿时被激起了脾气,“看就看,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余薇安就后悔了!
心砰砰砰地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连呼吸都变得压抑克制。
余薇安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顾南宸面前一次又一次的碎成了渣,哦不,或许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只要顾南宸随便说一两句激她的话,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就踏上对方预先埋伏好的陷阱,然后眼睁睁地让对方看自己的笑话!
车内一直是压抑的沉默,从余薇安刚才那句话说出口之后,顾南宸一个字都没有说。
而这僵硬的沉默,让余薇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约压抑着一股闷痛。
直到顾南宸轻笑一声,覆在方向盘上的长指又有节奏地轻叩着,余薇安才觉得呼吸都顺畅起来。
然而等到她听清楚顾南宸说的话时,一瞬间恨不得钻进车底去才好!
第四十七章 你究竟是不是女人?
顾南宸说:“整个人?那你觉得我脱几件比较好?”
余薇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胸腔里那颗心,仿佛是一颗不定时**,砰砰砰砰地好像随时可能爆炸。
“你、你流氓!”余薇安低咒一声,目光不争气地又撇向车窗的方向。
对于顾南宸这种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她连多一眼都不想看!
“你没看过?”顾南宸的语气颇有些玩味,随后又轻笑一声,似乎是十分愉悦,低声重复道:“哦,对,你好像确实没看过。”
一想到顾南宸所说的“看过”“没看过”,指的都是他脱几件衣服之后的样子……一瞬间,余薇安的脸更红了。
她偏头看过去,目光恶狠狠地瞪向顾南宸,逞强地嘴硬道:“谁说我没看过?!”
余薇安冷哼一声,故意恐吓他,说道:“说出来都怕吓到你,我这双手摸过的裸、体的男人,比你见过的裸、体男人可要多得多!”
说完这句话,余薇安顿时觉得自己硬气了不少!
管他是喘气儿的还是不喘气儿的?!
反正裸、体的男人,余薇安确实是见得不少。
无论是在临床这几年经手过的男性患者,还是从前在医学院时上过的解剖课,她都可以在顾南宸面前,问心无愧地说这样的话!
不过她显然是小瞧了顾南宸胸中的万千沟壑,不过一眼,就将她打肿脸充胖子的心思看得个透底。
顾南宸十分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蹩脚的大话,“也是,毕竟我也没有上过什么解剖课。除了自己的,确实没见过别人的。”
余薇安自然听出来了顾南宸的嘲讽暴击,忍不住面露窘态。然而下一秒,顾南宸所说的话,才更让她直接清空了血槽!
“顾太太,你摸过那么多男人的裸、体,偏偏差我一个,是不是很遗憾?”
顾南宸猛地一转方向盘,车子直接开进了快速路的出口,三绕两绕的,竟然就那么绕下了主路。
余薇安看得眼晕,只觉得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至少她平时来往于市中心和南郊之间,从来没有路过这段路。
她心头一紧,恍惚间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顾南宸一脚刹车就将车子停在了一个桥洞下面。
余薇安慌张地往窗外张望,意识到这里大概是某处废弃的河道,满目所及之处,全都是大片大片的茂盛的野草。
旁边倒是有几个凝着点积水的小水洼,已经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河水流过的迹象了。
荒野,无人,孤男,寡女……
余薇安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这样的场景,好像是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吧?!
余薇安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自我防卫的姿态,她让自己的后背紧紧贴住座椅背,仿佛只要这样才能让自己是安全的。
“顾、顾南宸!”余薇安色厉内荏地提高了音量,似乎想要将“意图不轨”的顾南宸给震慑住。
然而事实却无比残酷,余薇安并没有达到她的目的,顾南宸仍然丝毫不为所动地,目光沉沉地盯视着她。
仿佛一只猛虎,盯上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垂涎已久……
余薇安心悸地咽了下口水,她还是第一次从顾南宸的身上感受到如此直接的危险感觉!
好像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一个不高兴,就算杀了她都有办法毁尸灭迹的那种危险感!
“你、你究竟要干什么……?!”余薇安强撑着一口气,试图表现得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
然而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掩饰不了的,比如咳嗽,比如恐惧。
就像现在。
洞察力敏锐的顾南宸,一眼就看穿了余薇安的虚张声势,就连她语气里那种,自以为藏的很好然而事实上却十分清晰的哭腔,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要干什么?”顾南宸微微挑眉,抬手,解下了一粒的西装的纽扣。
顾南宸说,“当然是帮你了却这个遗憾啊。”
他略略俯身,又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余薇安一瞬间变得急促慌张的呼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顾南宸唇角微勾,带出一丝恶劣无比的笑意来。
顾南宸动了动肩膀,原本穿着整齐规矩的西装已经松散开,他又一一解开袖扣正是之前在顾家老宅里,余薇安随手摸过的那两枚蓝宝石袖扣。
毫不意外的,顾南宸又听到了余薇安有些压抑的哭腔。
说是哭腔,其实也算不上,只是顾南宸能够感受得到,小女人随时可能哭出声来的那种临近崩溃的无望和无措。
顾南宸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继续,又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而余薇安,已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甚至忘了,她其实可以捂住眼睛。
她怔怔地望着顾南宸带给她的一系列震颤情绪的举动,被动地接受着对方带给她的压迫感。
“你……顾南宸,你不能……”余薇安讷讷地摇头,仿佛已经被蛊惑了心神一样。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南宸身上衬衫的纽扣,一粒一粒地,被他那双修长有力的长指,一下一下地解开。
她的眼前,甚至恍惚浮现出,眼前这双修长热烫的大掌,在她的身上游走流连时的触感带着一层薄茧,有些粗糙,却足够温柔……
余薇安猛然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就被眼前的景色给摄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男人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三粒,隐约露出半截线条分明的锁骨。随着他解扣子的动作,领口被不断活动的肩膀带动,棱角如同镌刻般的锁骨若隐若现,看起来神秘又性、感。
让人很想,一探究竟。
余薇安这么想,她也这么做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是顾南宸的一声轻笑,和她缓缓抬起,伸在空气中的手。
她猛地收回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露骨!
余薇安连忙又往后缩了缩,然而无奈身后却又车门挡着。而且早在顾南宸刚停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尝试过了,副驾驶这边根本无法自己打开保险,所以她就算想滚下车都不行!
“你、你你你、你不要再过来了!”
小女人已经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整个小脸儿看起来十分痛苦恐惧,精致的五官现在已经纠结得快要拧在一起了。
顾南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之前还觉得,这个女人城府很深,身上极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他不惜用一段婚姻,去将这个满是秘密的女人绑在自己的身边,只为了能更顺利地挖掘出她背后隐匿的一切。
可是现在看来,他之前的判断和猜测都是一个笑话。能被他只解开几颗扣子就吓得魂不守舍的女人,哪里会有什么掩藏秘密的心机和城府?
顾南宸顿觉失望透顶,之前捉弄余薇安的小游戏,此时感觉也无趣之极。
他兴致缺缺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动作不紧不慢地,又将刚刚解开的扣子,全数原模原样地系了回去。
好像刚才的那一场闹剧,只是余薇安短暂的浮华一梦。车内原本暧昧横生的氛围,一瞬间又重新跌回了零下十度的寒冬。
她心里隐约有一丝艰涩的苦闷,不过很快便被劫后重生的庆幸感淹没!
顾南宸很快从刚才那种仿佛能蛊惑人心的致命性、感中抽离出去,又变回了那个冷漠淡然的顾南宸。
余薇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享受着这种可以自由呼吸的痛快感觉。她甚至在顾南宸发动车子之后,大胆地按下了车窗。
一个急转弯!
似乎是为了避过干涸的河道上的一个水坑,顾南宸忽然打了一下方向盘。
然而不巧的是,余薇安刚刚打开了车窗,路边的一棵柳树刚刚绿了枝条。随着之前那个急转弯,柳树枝条直接抽进了车窗里,划在了余薇安的脸上!
“嘶”余薇安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自己就是一个医生,对于痛感有最本能的判断。
而刚刚脸上瞬间膨胀开的剧痛感,让余薇安可以十分清楚地想象出来,那伤口的深度,和流血的血量。
顾南宸显然看到了副驾驶这边的情况,直接将车停在了一边。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凑近来,想要检查一下余薇安脸上的伤势。
然而当顾南宸的指尖触碰到余薇安脸上的那道红得刺眼的血痕时,却直接被她躲闪开了。
余薇安掩饰性地抬手挡了一下,随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唔,划破了,流血了,不能碰,碰了会留疤。”
虽然她不是靠脸吃饭的人,但是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她也不例外。
除了作为医生,本能的职业判断之外,她最先想到的,自然也是留疤的问题。
远的不说,就说下个月的婚礼吧……如果这条疤还明晃晃地留在脸上,恐怕又要被顾南宸花式嘲讽了。
想到这儿,余薇安仿佛已经可以预见顾南宸嘲笑她毁容破相的情景。
于是余薇安又解释说:“你不用担心,这个伤口应该一周就会好,不会让你的婚礼上出现一个毁容怪的。”
顾南宸:“……”
向来都是他嘲笑余薇安,这还是第一次,他被对方如此隐喻地反击了。
“你究竟是不是女人?”顾南宸眉头紧蹙,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狭长狰狞的血痕时,黑眸又无可抑制地沉了沉。
余薇安:“……我不是女人的话,那你是?”
第四十八章 第一时间通知我
按照余薇安的要求,顾南宸将她送到了医院,说是要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
然而车子刚开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余薇安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备注,竟然是文斯彻打来的,说是要沟通一个病人的病史。
以往最喜欢在文斯彻面前宣誓主权的顾南宸,这一次明知道余薇安是要上楼去找文斯彻,却还是大大方方地放了人。
余薇安觉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直到她眼前的电梯门缓缓关上,而顾南宸还坐在不远处的车里时,她这才找回那种真实感。
电梯停在7楼心内科。
余薇安走出电梯,却没注意到旁边的电梯门刚刚关上,而站在里面的,正是心内科新来的实习护士许小天。
余薇安更不会知道,许小天搭乘的那部电梯,最终停在了负二楼,地下停车场。
“咚、咚”
敲了没两下,办公室的门立马就从里面打开了。
余薇安一下子撞上文斯彻那饱含心疼和惊讶的视线,顿时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文斯彻已经等了她很久了,原本一听到敲门声,他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开门,结果却没想到,一打开门,见到的会是受伤挂彩了的余薇安!
“你、你这是怎么搞得?”文斯彻挫败地叹了口气,避嫌地握住她被衣袖盖住的小臂,拉着她走到沙发这边坐下。
余薇安看着文斯彻去给她翻找消毒药品的背影,有点歉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呃,没怎么,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刮在树上了。对不起啊师兄,让你担心了……”
说完话,余薇安自己都有些脸红!
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居然会刮到树上……好吧,虽然这只是她为了掩盖真相的借口,但是毕竟说的也是事实啊!
她瞥见文斯彻的背影微微一顿,瞬间心情又尴尬了起来,她有气无力地喟叹一声,说:“好吧,师兄,我知道你想笑,想笑就笑吧,憋坏了不好。”
文斯彻端着托盘转过身来,面上并没有余薇安预想中的嘲笑和捉弄,只有那双光彩熠熠的明眸,隐约闪烁着一丝善意的调侃。
余薇安略微松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拿棉签棒,结果却被文斯彻抬手挡开。
“你看不见伤口的位置,坐着别动,我来。”
文斯彻的声音很温柔,却也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余薇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文斯彻替自己清理伤口,感受着蘸了酒精的棉签棒擦过肌肤的清凉,鼻间充斥着浓重的医用酒精的味道。
“好了,伤口不深,你不是疤痕体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文斯彻又拿出一个几近透明的浅肤色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给她贴上。
好在余薇安的肤色很白,用这种极浅肤色的创可贴也看不大出什么痕迹。
“嗯,谢谢师兄!”余薇安连声道谢,“对了师兄,刚才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你是想说7097床的患者吗?”
文斯彻收拾好那一堆瓶瓶罐罐,又送回去墙边的架子上,这才回头说道。“对,我之前在7097床的病例时,发现她在两周前的手术的术后恢复中,用药有点问题。”
余薇安沉默了一瞬,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师兄……”
文斯彻抬手,对余薇安接下来要说的话心知肚明,而他不愿意让她为难,所以才打断了她的话。
“梁主任之前都跟我说过了,”文斯彻温声说道,“我知道7097床之前是何冰露的病人,不过手术后没几天被转移到你这边的。”
余薇安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当时,她对何冰露的用药也有疑问,甚至跟何冰露私下里提出过异议来,只是她的意见并没有被对方采纳罢了。
而后来,梁主任就将7097床转到了她手底下了。
在综合了之前的术后恢复计划中的一些用药,余薇安也斟酌地更改了一部分,这些在病例记录中都有,她和梁主任也商量过,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文斯彻现在说起这件事来,他的意思是……
“7097床的情况现在有些不太好,很可能需要二次手术,不过不急,大概还要五六天差不多,到时候你也销假了,不如你亲自来主刀。”
“师兄……?”余薇安有些不明白文斯彻的意思,他特意把自己叫回到医院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文斯彻忽然抬手,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说道:“我看过你接手7097后,在病例里补充的一些内容,我认为你的看法非常对。”
“没有采纳甚至没有考虑你的意见,不是你的看法不够客观全面,而是何冰露作为一位医生不够专业。”
听见文斯彻提起何冰露,余薇安的脸色微有变化,只听对方继续说。
“无论何医生以后是否会醒来,是否还会做医生,我都希望7097床这个情况,不会影响到你对职业的看法。”
余薇安心里涌起阵阵感动。当她在专业意见上被质疑的时候,她心里会有一点难过;当她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不被人接受甚至参考的时候,她也会很难过。
她难过得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怕有些病人会因为医生的错误决定而付出不必要的损失和代价。
文斯彻希望等她回来亲自为那个病人主刀,就是在告诉她,余薇安你是对的,你没做错,你可以救人,救很多很多人。
“谢谢你,师兄。”余薇安洒脱地笑笑,说:“不过,其实用不着这样,这几天如果有合适的时间,师兄你主刀就可以了。”
文斯彻微微扬眉,“嗯?”
余薇安微笑着,毫无芥蒂地说道,“我相信我自己,所以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向自己证明什么。”
听到余薇安的这番话,文斯彻有些愣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你真的不介意?”文斯彻又确认了一次。
余薇安点头,道:“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而不应该成为我证明自己的工具。”
听到余薇安这样讲,文斯彻欣慰地笑了,温声说道,“小安,我觉得你真是长大了。”
“怎么?难道我从前很小气很计较吗?”余薇安眨了眨眼睛。
文斯彻看着她这副俏皮的模样忍不住失声笑道,“不是,只是觉得,刚来医院时的你,多少带些年轻人的志气,虽然专业成熟老道,但是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
“但是现在,”文斯彻隔空比划了一下她的轮廓,说,“现在你真的是长大了。”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伤怀,文斯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到了现在还躺在icu的何冰露的身上。
“对了,icu那边的沈医生之前和我说过,何冰露恢复得还算可以,接下来还需要进行很多手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文斯彻是知道余薇安和何冰露之间的那些恩怨的,对于顾明恒,他自然更加看不过眼。只不过他不会在余薇安的面前提起顾明恒。
“她……”余薇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余薇安心里其实很矛盾,她对何冰露并非没有恨意,但是看到对方现在的下场,她那点儿微薄的恨意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何冰露在icu躺了这么多天,就算身体能恢复,但恐怕也是几年之后了,到时候在想重新做医生,恐怕对于她来说会非常非常难。
文斯彻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那点儿不忍,说道,“你别想太多,就算没有出这事,何冰露以后也不可能拿得起手术刀了。”
余薇安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什么?”
文斯彻说:“你不知道吗?梁主任在何冰露出事之前,就陆续开始把她手上的一些病人,转到了你这边,是因为梁主任发现她吸烟酗酒。”
余薇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文斯彻继续说道:“梁主任之前亲自主刀过一场手术,你记得吧?是因为梁主任看见,何冰露在进手术室之前清洁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根本不可能给病人动手术。”
吸烟,酗酒,手抖?
余薇安不敢想,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何冰露身上?她那么想做医生,那么想出人头地……
不过余薇安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想想也对,当时何冰露既然已经傍上了顾小先生的高枝,做不做医生又有什么要紧呢?
而此时,地下停车场中。
许小天已经将白大褂脱了下来,搭在了手臂上,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她平时从不化妆,人不算漂亮,在医院里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现在这副打扮,更是很难让人认出来。
平凡无奇的小姑娘在停车场里大步地走着,最终停在了一辆黑色宾利旁边。
车窗缓缓摇下来,从车内伸出一只沾了血的手。
不多,只有食指尖上沾到了一点点,而且已经凝固了。
许小天从口袋里取出采血的工具和容器,将那人指尖上已经凝固了的血液稀释溶解,并采集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平素训练有素,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她会是医院里那个笨手笨脚连静脉注射都做不好的实习护士。
“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车里的男人冷声吩咐道,然后车窗玻璃缓缓升了上去。
许小天收好刚采集到的血样,原路返回,进入电梯的前一刻,又重新将护士制、服穿戴整齐。
电梯停在7楼心内科,许小天走出来,正好迎面碰上了要离开的余薇安。
“余医生,你来啦!”
许小天咧嘴一笑,和平时那个蠢萌的小护士又没什么两样了。
第四十九章 你是不挑剔会死人?
柯栗纱和她的助手们的效率非常高,距离上次量尺寸之后,只不过是过了五天时间,柯栗纱就带着三套刚刚完工的纯手工婚纱上门来了。
余薇安简直惊呆了,她当时只是随意挑了三款比较顺眼的概念图,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柯栗纱竟然将这三款概念图都做好了?!
“来,薇薇,挨个儿试试。”柯栗纱直接将她推进了衣帽间。
余薇安讷讷地任由对方摆布,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上一次柯栗纱伤了脚后,被顾南宸“亲自”送回酒店时的画面。
哦对了!脚伤……
“栗子,你脚上的伤好些了吗?”这简直是作为医生的职业病,不会问对方“吃饭了吗”“冷不冷”之类的问题,开口就是“你病好了吗”这类的话题。
柯栗纱的目光落在余薇安贴着创可贴的脸上,面色忽然沉了下来。
“你还有心情过问我?你脸上,这,这怎么搞的?”柯栗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质问的语气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而余薇安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柯栗纱这样的语气,作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唔,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刮树上了”
然而余薇安的话还没收完,就听见柯栗纱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大笑声。
余薇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又变成了懊恼的绯红色。
真是……当着人家的面就笑成这样,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好歹也等到转过身再笑啊!
眼看着余薇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柯栗纱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了。
她连忙收住了笑意,走到余薇安身后去替她固定婚纱后面的系带,“那个,恩,以后吧,走路要当心一点,毕竟也这么大的人了,是不是?”
余薇安听着柯栗纱一顿一顿故作正经的语气,一开始还当她是有心悔改了,结果却在侧面的那一细条玻璃装饰上看到了柯栗纱的表情之后,她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柯!栗!纱!”余薇安咬牙切齿,好像要把这三个字咬碎了直接吞下去一样,随后又换做一阵委屈,扁扁嘴,说道:“你还笑!”
柯栗纱猛地扯了一把她背后的系带,直接将她的一口气给勒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不小了,余三岁。”
余三岁:“……”
“哎?这名字听起来居然还有点萌!”于是柯栗纱就“三岁”“三岁”地叫开了。
等到余薇安终于穿好一件婚纱,从衣帽间里走出去的时候,门开的瞬间,就听到客厅里想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剩下的,则是长久的沉默。
柯栗纱满意地看着身穿白纱的女人站在众人的目光中间,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幸福圣洁的光芒。
这是她的得意作品,而很显然,余薇安撑得起她的作品。
“很漂亮。”顾南宸的声音忽然在二楼的楼梯旁响起。
余薇安下了一大跳,整个人都真的蹦了一下。
她听到顾南宸的声音,冷不防就会想起上一次从顾家老宅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事……
并非是余薇安太“记仇”,而是那天的场景,每晚每晚都会强行钻进她的梦里,让她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你怎么会在家里?”余薇安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前天送了余景安回学校之后,顾南宸也没有再回这边了,他看起来似乎确实是很忙,总是神出鬼没的。
这对于余薇安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不用整天对着顾南宸,她心里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一听见顾南宸的声音,余薇安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天在车里时,在他浮动的领口间,若隐若现的精致迷人的锁骨,以及搭在扣子上的修长笔直的长指……
即便现在的顾南宸从衬衫到领结都穿戴整齐,仍然没办法降掉余薇安脸上的温度!
最终还是柯栗纱的声音,打断了余薇安满脑子的绮念。
“当然漂亮了,”柯栗纱的语气里满是得意的味道,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奖聪明一样:“若是连你顾大总裁的一句‘漂亮’都担不起,我怎么对得起你的高价佣金呢?”
顾南宸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步履沉稳又满带着侵略意味,最终停在了一脸失神与羞恼的余薇安面前。
“我说的是人。”
一瞬间,余薇安的脸更红了!
顾南宸忽然伸出手臂,抬手在余薇安脸上贴了创可贴的位置刮了一下,又很快收回那个犯上作乱的手指。
动作快到余薇安根本来不及反应!
“伤怎么样了?注意不要碰水。”顾南宸低声叮嘱道。
“不碰水,怎么洗脸?难道要我像你一样不要脸吗?”余薇安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世界上怎么偏偏会有像她这种人?怎么吃亏都不长记性!无缘无故地,她去得罪顾南宸这个大魔头干什么?!
“我太太有脸就够了,我还要脸做什么。”顾南宸也不恼,随口说一句调侃的词就足够余薇安脸红半天了的。
顾南宸薄唇微勾,心下暗自得意,这种段数的小丫头,想要跟他斗,未免太过天真了一些。
余薇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柯栗纱抢了白。
“余三岁的脸可都已经破了相了,顾南宸,我说你还是要点脸吧。”
余三岁一脸无奈,柯栗纱这话,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是站在自己这边啊……
在没精打采地被柯栗纱的助手们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余薇安又被柯栗纱拉着回了衣帽间,去换第二件婚纱。
等到她们再次从衣帽间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忽然来了好多不认识的人。
但是余薇安大致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干什么的,因为那些人的制服上引着“贺祥珠宝”的字样。
顾南宸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幽静深邃的黑眸中,隐约闪过一抹惊艳的亮光,随后沉默了两秒,才开口说道:“正好你出来了,过来挑一下婚礼上需要用的婚戒吧。”
余薇安依言,听话地走了过去,到了近处一看,才发现足足有好几十款闪亮的戒指摆放在茶几上。
茶几旁边还有几个打开的保险柜,里面是单独放置的几款戒指。
余薇安并不懂行,甚至看不出来真钻石和路边的玻璃碴子有什么差别,但是看这架势,也能感受得到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那个,你随便挑一款就可以了,不用问我的意见了啊。”余薇安摆摆手,暗自下定决心,在这段婚姻里,所有价值超过六位数的事情,她都不打算参与。
顾南宸显然不会让她如愿。
“既然你不愿意这样挑,那就都定下,看婚礼的时候你喜欢哪一款,就戴哪一款。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带着玩儿,这样可以吗?”
打蛇打七寸!
顾南宸真是狠!
余薇安不情愿随手指了指茶几上最不起眼,钻石最小的一对戒指,“就这个好了。”
贺祥珠宝的经理眼看着这一趟就要白跑,顿时着急地解说了起来,“顾太太,您可以再参考一下”
余薇安直接打断他的推销:“不用了,我就喜欢这种低调简单的款式。”
经理见顾太太这边行不通,就饱含期待地看向顾南宸。
他心想,堂堂顾二少,总归不可能让自己的婚戒这么丢份儿吧?那丢的可是顾家的脸面了哎。
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顾南宸的家族荣誉感。
顾南宸见余薇安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留下了那对被余薇安眷顾得朴素到不能更朴素的对戒。
当然,那经理的期待还是没有落空,顾南宸又随手选了放在保险箱中的三款,一共留下了四组对戒。
“这四款对戒中,女戒对应的整套首饰,都要了。”
余薇安张了张嘴,刚想反对,就被顾南宸一个眼神给盯了回去。
反对无效。
好不容易等到贺祥珠宝的职员们离开,余薇安终于要爆炸了:“顾南宸,你你你”
余薇安简直想骂人,有钱人就可以这么烧吗?
不过她的质问还没有说出口,顾南宸就主动出言解释了。
“你选的那一款,并不适合这三套主婚纱的风格。”顾南宸说,“不过你喜欢,就留下,至于最终婚礼上用那一款戒指,取决于最终你喜欢哪一款婚纱。”
“……”余薇安简直无语了,第一次听说,婚戒和婚纱还要配套着来的……
“顾南宸,你是不是处女座的?”
顾南宸:“不是。”
余薇安:“如果你不是处女座的,那你一定是‘不挑剔会死星人’吧?”
顾南宸语塞,面不改色地回了书房。
此时,医院,icu病房。
何冰露仍然在昏迷中。
昏迷中的何冰露无从得知,这起让她失去一切的爆炸案,已经结案了。而案件侦查的结果,也被定义为是一场意外事故。
她仍然在昏迷着,只有旁边的心电图记录仪仍然在平稳有序地记录着她的生命体征。
而何冰露远在南方老家的家人,却在银行卡的余额里,发现了一百万的现金转账。
“一定是小露儿赚钱了,赚了好多的钱。”
“小露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好孩子,惦记着咱们呢!”
何冰露年迈的父母只当是女儿发达了,却对女儿如今的近况一无所知。
远山别墅中,空旷的书房里,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的下属汇报情况。
“暂时就是这样,boss,之前的计划失败了。”
男人沉默。
下属继续说道:“佛罗伦萨最近积压了很多事务,您该回去了。”
这一次,黑衬衫男人没有再沉默下去,而是缓缓开口,声音冷淡如冰:“不回佛罗伦萨,先去西西里。”
第五十一章 叫卢思晴小婶婶
文斯彻显然也感觉到了余薇安的紧张,因为她此时还捏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正在紧紧地用着力。
他并没有觉得那疼痛难以忍受,真正让他感觉到疼的,是胸口那处压抑着的无法消减的感情。
文斯彻心疼这样的余薇安,微微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安,别怕,师兄在。”
余薇安掐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忽然就松开了。
文斯彻的心里,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却也松了口气。他以为,是他的安抚和慰藉让余薇安放松下来了。
殊不知,余薇安此时只是因为顾南宸那慑人凛冽的目光,才不得已放开文斯彻的手臂的。
顾南宸走到余薇安面前,看她终于松开了那只搭在别的男人身上的小爪子,这才满意地站定,完全不理会其他人是在用什么样的目光试探地打量着这边的情况。
他略微俯身,视线和余薇安平齐,却沉默地不发一语,就这么默默地盯着她。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余薇安小声说道。
两个人之间,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是在外人看来,两个人的姿势却像是最亲密的情人。
在场的豪门富贾们,都在各自的角落议论纷纷。
有人说:“哎?听说顾二少下个月结婚,难不成就是那个女人?看起来挺一般的嘛。”
“那个女人?不是跟文家三少一起来的吗?要真是顾家的二少夫人,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跟文家三少一起,说不定只是认识,打个招呼而已吧?”
旁边的人听了,也凑过来搭话,说:“我可是听说,这家画廊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顾二少啊,是开给小情儿打发日子的。”
他这个“小情儿”说的不清不楚,轻佻意味十足。有人听成是“小晴儿”,也有人当做“小情人”来理解,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知道,顾南宸和这位传说中的美女画家卢思晴关系匪浅。
不然向来身居海外的顾二少,又怎么会在回国之初,自己的地位都还没坐稳的时候,就开始惦记着给卢思晴开画廊了?
这边几个人聊得火热,很快又有人加入,并且带来一个重磅消息:“顾二少的新婚妻子,可是顾启元的准儿媳妇,跟顾明恒差点儿都要订婚了,不过后来就不了了之。”
众人纷纷称奇,毕竟之前那场订婚宴只进行到一半,连准新娘都还没有露面,就已经步入了尾声。自然很少有人知道,只是个普通人的余薇安的身份。
“真的假的?不太可能吧,豪门大户有哪个不注重门第家世和品性清白的,这种跟了侄子再跟叔叔的,能进顾家的大门?”
有人表示不可置信,真正知道真相的,又大多都被顾家封了口,这个话题自然就聊不下去了。
周围人的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顾南宸和余薇安之间看似温情脉脉,实则剑拔弩张的氛围。
顾南宸声音很低沉,就只有附近的这几个人能听得见:“你再待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余薇安嘴角仍然挂着得体的笑意,面上看起来柔顺可欺,实则口中说出的话,却坚定得很:“我哪儿敢打扰顾先生您的雅兴,我自己回去就好。”
顾南宸黑眸微沉,隐约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不过很快就飞快消失,快到余薇安都来不及分辨顾南宸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顾南宸的语气,更加的不容人抗拒,“你自己回去不安全,等我十分钟。”
余薇安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文斯彻忽然开口道:“没想到顾先生眼神不大好,我这么大个人站在顾先生面前,竟然完全没有被看到?”
顾南宸眉心微蹙,对于这个总是绕着余薇安打转,又始终向他释放敌意的文家少爷,他是半点儿好感也没有。
文斯彻见顾南宸没有说话,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会送小安回去的。美人当前,顾先生还是不要分心比较好。”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卢思晴身上扫了一下,再看向顾南宸时,指责的意味相当明显。
顾南宸却对文斯彻的指控毫不在意,他看向余薇安,抬手拨弄了一下她一直在晃动着的晶莹闪亮的耳坠子,脑海中忽然闪过她耳垂的那莹润柔软的口感。
顿时感觉整个人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不劳文三少费心,我和我的妻子一道回家理所当然,不必文三少代劳。”
原本顾南宸打算再替卢思晴镇一会儿场子,撂下几句话来,好让大家以后多照顾照顾画廊的生意。
然而现在看着余薇安差点儿就跟别的男人跑了(走了)的局面,顾南宸多余一句废话都不想说。
他真该好好教育一下这个该死的女人什么叫做契约精神!
既然已经跟他结了婚,就该好好做他的顾太太!
不肯跟自己出席这种场合,转头却陪别的男人一起盛装出席?
果然是欠教训了!
顾南宸心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愤怒的念头,不过面上却始终平静得可怕。
他正要牵过余薇安的手,打算直接离开,而另一边的胳膊却忽然被紧紧抱住。
“南宸!”卢思晴见他要离开,直接飞快的两步冲了过来,然而脚下一个搭话,穿着十二公分高跟鞋的脚一下子崴了下去,直接扑进了顾南宸的怀里,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南宸,南宸……我的脚崴了,好痛啊……”卢思晴呻、吟痛呼,不过分秒之间,大滴大滴的眼泪就唰唰地往下掉。
余薇安一脸尴尬,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顾南宸另一只还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想甩脱,对上顾南宸那警告的目光,又退却了。
然而正当余薇安不知所措的时候,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情况又发生了!
“二叔,原来你在这里。”顾明恒面带惊喜地朝顾南宸这边走过来,只是那份惊喜却半分都未达眼底。
顾明恒走到顾南宸面前站定,恭敬地叫了声“二叔”,又转过头朝卢思晴看了一眼,压住心底的轻蔑,颇具调侃意味地叫了声“小婶婶”。
余薇安:“……!!!”她面无表情的沉默着,然而心里却鼓动着各种震惊的想法!
顾南宸怎么能这么过分?!明明有了卢思晴这样优雅又得体的人选,为什么还要找她来“结婚”?!
难道顾南宸就只是为了羞辱顾明恒,乃至他身后的顾启元,所以才最终选了她的吗?
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最终会感觉收到羞辱的人,只有她余薇安一个?
一时间,余薇安完全被自己心底里的悲伤淹没了。她在最走投无路之际,接受了顾南宸的“利诱”,她想保护小景,想保护自己,想为自己过去三年傻傻付出过的一切都讨个公道。
她以为她和顾南宸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然而事实上呢?她只不过是顾南宸用来给顾启元和顾明恒父子添堵的工具罢了!
顾明恒仿佛像是才看到余薇安的存在似的,他的目光落在余薇安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期待,“安安,好巧,你竟然也在这里?”
余薇安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纠正顾明恒那“逾矩”了的称呼。她心下苦笑,顿时明白了残忍的事实。
就连顾南宸都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妻子”来对待,她又凭什么要求顾明恒把她当长辈对待呢?
直到这一刻,余薇安才算是明白,顾明恒不叫她“婶婶”,并不是不尊重顾南宸,而是压根儿就没把她余薇安放在眼里!
没看到顾明恒叫卢思晴“小婶婶”的时候,叫的那么好听顺口吗?!
顾明恒主动跟余薇安搭话,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换来,他眼中划过一丝狠戾和阴郁,却直接被顾南宸捕捉到了。
顾南宸非常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好像说不定什么时候,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可能会向余薇安下手一样,十分危险。
“这么快就养好了?”顾南宸说这话时,语气凛冽得好像冬日里呼啸的北风,伤的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顾明恒的膝盖处,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顾明恒的脸色顿时有几分僵硬。
顾南宸这样颇具暗示意味的旧事重提,在顾明恒看来,无非是在羞辱他罢了!
他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情绪。顾明恒告诉自己,他今天来这个酒会,可不是为了跟顾南宸作对的,而是为了重新结识人脉。
虽然卢思晴这个画廊的规模并不算大,但是顾南宸好歹亲自出面,给他面子的人也算不少,但是各个家族,又绝对不会派出最有能力的继承人们来出席。
当然,这正和顾明恒的心意,若是来的人太过大势,他反倒不好掌控。
但是这些将将和豪门世家们挂边儿的子弟就不一样了,若是用的好了,多得是大用处。
“多谢二叔关心,我年纪还小,那点儿小伤,养养就好了。”顾明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优雅又有风度的笑容来,“更何况今天是小婶婶的画廊开张,我就算是躺在病床上起都起不来,也得让人抬着担架把我送来啊。”
顾明恒一声又一声的“小婶婶”叫的自然又随意,当然,他叫的人都是卢思晴。
余薇安拉起文斯彻的胳膊,连多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多一个眼神都没留下,直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第五十二章 婚礼请他来做花童
顾南宸看着余薇安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渐渐收回视线。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顾明恒身上,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语气凉薄地随口说了句,“你找我有事?”
顾明恒被顾南宸这样毫不掩饰的厌弃惊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在这样的场合还如此不顾及自己的态度,难道他就不怕让外人看了顾家叔侄失和的笑话吗?
他不知道的是,顾南宸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家族荣誉感。再者说,叔侄失和这个词语,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顾南宸的人生字典上过。
毕竟在顾南宸看来,顾明恒远远没有可以让他放在眼里的资本。
“我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二叔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顾明恒谦逊一笑,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没想到二叔竟然和小婶婶在一起,我倒是很意外呢。”顾明恒这话说的,十分有深意。
而刚刚还没明白为什么余薇安忽然变脸的顾南宸,听到顾明恒的这句话,终于明白了余薇安直接甩手离开的原因。
二叔,小婶婶,分开听还不觉得有什么,连在一起,端倪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顾南宸的黑眸立刻闪过一丝烦躁。
“既然你这么关心你小婶婶,那就交给你了。”顾南宸长臂一挥,就将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卢思晴推进了顾明恒的怀里。
“这……”顾明恒一愣。
只听顾南宸继续说道,“二叔奉劝你一句,上次的事情才刚刚了结,能低调就低调点。你连老爷子为什么要敲你膝盖骨的原因都不知道吗?”
顾明恒听到顾南宸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都是窘迫得一阵青一阵白。
“他是希望你能借着养伤的机会,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顾南宸一脸遗憾地看着顾明恒,“可惜,老爷子的一番良苦用心,到底还是被你辜负了。”
说完这话,也不管顾明恒现在是什么表情,顾南宸抬脚边走。
“南宸!”卢思晴急急出声呼喊,“南宸,你不能这样丢下我……我、我……我的脚好痛啊……”
卢思晴面色苍白,眼圈通红,眼泪打湿了睫毛,也打湿了白皙的面颊,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弱不禁风,这样的柔弱气质,向来是男人们最为心动的。
这是一种能让所有男人的心里都能涌现出一股保护欲的柔弱美,男人们往往会在这样的柔弱面前,凸显出自己更加强大。
可是顾南宸并不属于这个行列。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强大,不需要任何弱小来衬托,就足够有睥睨所有人的自信和资本。
所以当顾南宸站定脚步,回头看过来时,他丝毫没有为卢思晴那种楚楚可怜的美感所吸引,而是转头看向顾明恒。
“听见了么?你小婶婶说她脚疼,记得送她去医院。”顾南宸唇角微勾,脸上带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来。
这一次,顾南宸转身离开,没有任何人敢出言挽留。
他没有直接回天音嘉苑,而是开车去了伊水丹枫。
这个酒会举办的地点,离伊水丹枫并不算远。所以不过十分钟的车程,顾南宸的车子就已经开进了伊水丹枫的地下停车场。
找到58楼固定的专属车位后,顾南宸熄火下车,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自己车旁边的那辆火辣无比的红色布加迪。
用脚趾头想,顾南宸也知道这辆车是言子昭的新欢。
毕竟敢停在58楼专属车位区的,颜色还这么风骚的,除了言子昭之外,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了。
顾南宸直接上了vip专用电梯,一路不停,直接上升到58楼。
他直接进门,猜想言子昭这个时候肯定会在房间里,毕竟现在也不是饭时,而且他的车也停在楼下。
于是顾南宸直接往客房的方向走因为他清楚,言子昭没那个胆子敢住进主卧。
然而没走几步,顾南宸就听到了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唔……啊……啊……快点儿……哦亲爱的……”
顾南宸:“……”
房门根本没有关上,所以房间里面正在发生的事,几乎可以算得上现场直播了。
顾南宸对于这种事没有任何探究的想法,冷着脸回到了客厅。
坐在恢弘富丽的中世界复古风的沙发上,顾南宸直接拨通了言子昭的号码。
顾南宸对言子昭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即便是醉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时,私人手机也是不会离身的。
果不其然,他手里的电话刚刚拨通,房间里的“战斗”声总算是告一段落。
“喂?”言子昭剧烈地呼吸着,顾南宸就算没有撞见刚刚的场景,也能听得出来在接电话之前,对方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顾南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黑眸沉了沉,语气顿时不悦地沉了下来。
“给我滚出来。”
然后十分利落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言子昭无缘无故地被挂了电话,一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渐渐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来。
床上的女人似乎很不满意于忽如其来的空虚,直接扑过来,贴在言子昭光裸的后背上,还用自己的特殊部位一下又一下,颇具暗示意味地摩擦着他。
言子昭猛地一个激灵,一把甩开那个意欲求、欢的女人,十分不巧的是,竟然直接将对方给甩到了地上。
“哎呀”那女人惊呼一声,正要朝言子昭撒个娇,就迎面被一条浴巾盖住了脑袋。
她连忙扒拉下浴巾,就兜头被言子昭扔了一沓红色钞票。
“好了,你可以走了。”言子昭直接开口撵人。
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而已,言子昭向来是靠魅力取胜,从来不付渡夜资的,毕竟想和他睡的女人,从云水市能排到南极,还真轮不到靠钱来买。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今天他还没做完,这显然辜负了对方的一腔“情意”,自然只能在物质上补偿了。
那女人瞟了一眼扔在自己面前的钞票,粗略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五万块!心里那点儿欲求不满瞬间就被这可爱的红色钞票治愈了。
于是她急忙抱着钱爬起来,要找衣服穿上,结果却被言子昭一个冷眼逼得退了回去。
“不是给你浴巾了吗?快滚快滚,小爷我还有事儿呢!”
言子昭十分不耐烦,连让对方穿衣服的时间都不愿意等,直接就把人赶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女人刚一出房门口,就“嗷”地一声开始尖叫。
紧接着便是“砰”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言子昭心头一跳,暗道不好,不会是顾南宸那家伙一个不耐烦直接崩了她吧?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言子昭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了,直接从床脚下也找到了一条浴巾,匆匆遮掩了一下下/半/身,连忙拉开门就出去了。
结果就看到那女人靠在墙上瑟瑟发动,脚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烟灰缸。
言子昭松了口气,连忙说,“还不快滚,留这儿等死吗?”
他简直心力交瘁,等到那女人终于连滚带爬地离开之后,言子昭这才有些心虚地走到顾南宸面前。
“嘿,哥们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言子昭干笑一声,急忙转移战火:“怎么没在家里陪顾太太?”
顾南宸也不理他,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开口:“顾逍在哪儿?”
听了顾南宸这话,言子昭眼神闪烁,连忙撇清关系,“别闹了,那小家伙能耐着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顾南宸微微扬眉,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
言子昭被顾南宸平静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那眼神,淡漠得就好像是再看一个毫无关系的死人一样。
死人……
言子昭心下一凛,生怕自己变成顾南宸手下的一缕亡魂,连忙告饶:“你一定得相信我啊,那小家伙儿动起真格的来,你都找不到他,你问我?我肯定不知道啊。”
顾南宸收回目光,多一个表情也欠奉,起身便要走。
他相信言子昭是真的不知道,顾逍那个小鬼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捣起乱来简直能把天翻个底儿掉。
他要是真想把自己藏起来,恐怕正如言子昭所说,就连他本人都未必找得到。
于是走到门口的顾南宸又忽然回头,说,“替我捎句话,下个月我结婚,请他来做花童。”
言子昭连连点头应下,“是是是,顾逍都跟我说了,他这次偷偷回国,就是想给你做花童的!”
顾南宸满意了,开门离开,然而却在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瞬,给言子昭扔下了一颗重磅**。
“还有,你以后不要带女人回来了,我不希望顾逍这么小就接受这种不可描述的教育。”
言子昭:“……???”顾南宸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只听顾南宸继续说,“他来过这里,自然肯定也进过你的房间。不如你自己查查看,你房间里有多少监控设备?”
“就算是只有监听器也不行,我不希望我儿子才四岁的年纪,就开始听你发/情的声音。”
言子昭哪里还顾得上跟顾南宸说话,当即直接冲到房间里,去进行地毯式搜索。
果然在床头镶嵌的一排红宝石里,找到了一颗隐藏得极为隐蔽的监听器。
说起来,言子昭还得感谢顾逍是个有节操的好小孩,没有在他房间里装上摄像头,不然一个说不好,他言子昭可能就要火遍全球了。
“咦!子昭叔叔你这么快就发现我啦?”从床头柜的台灯灯罩里,忽然传出了顾逍那稚嫩可爱的声音。
只是现在言子昭听来,完全不亚于是小魔鬼!
“顾逍!”言子昭气得咬牙切齿!
这要是在他大展雄风的时候,顾逍忽然用这个扬声器跟他说话,他岂不是要吓萎了吗?!
第五十三章 现在不就又吻了吗?
顾逍自然没有被言子昭这几近灭顶的怒火吓到。
反正无论言子昭有多怒火中烧,也不可能伤到他分毫。顾逍从记事起就开始专注捣乱作怪的事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子昭叔叔,你的反应用不着这么激烈啊,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手下有分寸着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顾逍嘻嘻一笑,丝毫不觉得窃听了言子昭是一件多么不对的事情。
言子昭气得直磨牙,冷笑一声:“分寸?就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才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分寸这种东西,你压根儿就没有过!”
他气势汹汹地控诉着顾逍的暴行,然而对方仍然没有任何的愧疚感。
“我说子昭叔叔,要不是你前科累累,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啊。”顾逍的语气十分无辜,“上一次要不是你给我爹地泄露了口风,没准儿我还在云水市潜伏着呢。”
顾逍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子昭叔叔,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他的语气委屈极了,以至于言子昭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欺负小家伙了。
言子昭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什么故意的?”
顾逍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把我的行踪故意透露给我爹地,就是为了把我从你身边赶走,这样才不会耽误你去把、妹约、炮!”
言子昭简直哭笑不得!
什么把、妹?!什么约/炮?!
要是顾南宸听见顾逍说这种话,肯定又要把一切教坏小朋友的罪过都推到自己头上!
“我说小魔头,你都是哪里听来的这些词儿啊?”言子昭连连告饶,“你可记住了,千万别当着你爹地的面说啊,不然你可得挨揍!”
顾逍对言子昭的告诫敬谢不敏,直接切断了和言子昭之间的通讯信号,因为他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虚拟屏幕投影在面前,而他一双非常稚嫩柔软的小手,正对着经过特制的迷你键盘飞快动作他的手太小了,正常尺寸的键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难度太高。
顾逍看着虚拟屏幕上闪过的一系列数据代码,手下动作不停,接连下达了一系列追踪指令,还不忘为自己的轨迹潜入清楚程序。
等到终于追踪到对方的数据时,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顾逍那张稚嫩的小脸儿上,已经隐约有了汗意,但是眼中的兴奋确实不言而喻的。
隔了这么多天,他终于找到剪切偷换那段视频的线索了!果然,是有人想要陷害他那个不争气又偏偏眼高于顶的堂哥。
想到那位堂哥和爹地的新婚妻子的关系……顾逍的嘴角不高兴地耷拉下来,直接关掉了电脑。
哼!对于意图抢走他未来妈咪的人,他何必管顾明恒是不是被人陷害?
天音嘉苑,顾南宸回到中心别墅,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整座别墅空空荡荡,除了一楼角落里的下人房之外,多余一盏灯都没有亮。
顾南宸坐在车里,看着二楼那个熟悉的方向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想起那个女人离开酒会现场时,是跟着文斯彻一起走的,顾南宸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怒气来。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余薇安的号码。
然而却在长久的等待接通的嘟嘟声中,始终都没有人接起。
顾南宸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车里的氛围冷寂的要命,只剩下手机听筒里的机械女声尤其尖锐刺耳。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顾南宸挂断了电话,点开手机里的一个小软件,等到看清屏幕上的那个静止的小红点后,立刻发动车子,阴沉着脸,一路往医院的职工公寓的方向急速驶去。
然而等到他赶到公寓楼下时,余薇安原本住的那个房间仍然是黑漆漆一片。
顾南宸抬手看了下时间,十点二十分,按照平时,这并不是余薇安上床睡觉的时间,。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她到现在还没有回去。
顾南宸心头火气,好一个余薇安,竟然还敢跟他玩儿失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将车开远,确定余薇安居住的那个单元楼下看不到车的位置,这才放心下车。
顾南宸也没有在楼下等,而是直接上了楼,在余薇安的公寓里等。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余薇安公寓的钥匙顾南宸心下冷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想从余薇安手上拿到这么点东西,简直不要太容易!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顾南宸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不耐烦地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却发现竟然才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百无聊赖地走到窗口,微微撩起窗帘的一角往楼下看,结果好巧不巧地正好看到楼下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
顾南宸薄唇微抿,十分平静淡然地踱步,回到沙发上坐好。
又过了几分钟,钥匙插*进锁孔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啪嗒一声,门开了。
走廊中的灯光渗进来,余薇安跳着进来,直接踢掉了一只鞋子,然后在回手在门边墙上拍了一下,打开了客厅灯。
整个空间忽然一下子被明亮的光线充满。
余薇安又踢掉了另一只鞋子,将钥匙随口扔进鞋柜上的小盒子里,哼着曲儿,一回头……
“啊!!!”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在耳边炸开,顾南宸狠狠地皱了皱眉!
他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腿一跃,就直接从沙发上方跃了过去,将在门口尖叫不休的声音全数扼杀在唇舌之间。
“唔……”刚才还高声尖叫的女人,一瞬间就软了下来。
是真的软了……顾南宸毫不怀疑,若不是他及时架住她的胳膊,恐怕她已经从自己的怀里滑下去了。
刚才就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有些不对劲儿,然而这一唇舌相接,甫一交锋,顾南宸就闻到了她口中那浓烈的酒味儿。
闻起来,喝了不少。
“啊……好痒,好痒……”怀里的小女人忽然来了力气,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顾南宸的眸色倏尔变暗,好像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朝某一处流去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醉酒的疯女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眸色暗沉,却隐约闪烁着余薇安那双迷蒙醉眼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危险的火光。
一双温软却微凉的小手胡乱摸上来,拍了拍顾南宸那张刀斧削成的俊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了口:“哎小美人儿,我好想在哪里……吻过你?”
顾南宸只感觉自己的心头一紧,好像偷懒地停了一下似的。
“在哪里,吻过?”顾南宸声音低哑地重复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余薇安竟然还真的认认真真地歪着头思考,“唔,真的吻过,不过……好像太久了,我都忘了……”
她懊恼地捶捶脑袋,不过很快又扫空那股消极黯淡的情绪,猛地一跳,纤细的手臂直接绕上了顾南宸的脖颈。
双腿也顺势盘上了顾南宸那精壮结实的腰。
“唔……没关系啊,现在不就又吻了吗?!”余薇安洒脱一笑,就着挂在对方身上的动作,直接低头,吻下去。
顾南宸其实并不喜欢喝酒,除非是为了应酬,不然他平时几乎是滴酒不沾。
可是今晚,顾南宸忽然觉得,小女人嘴里的二手酒还挺甜的。
顾南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鼓动得越发强烈,不过是几个带着酒味的亲吻,竟然像是喝了世界上最烈的酒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醉了。
不,不是几乎,是真的已经醉了。
顾南宸就着小女人这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动作,直接迈开了步子,朝卧室的方向走去,而随着他行走的动作,身/下的某个部位越发的精神。
他加快了脚步。
因为根本腾不出手来,顾南宸就想用脚开门,却不想这一脚的力道失了控,竟然直接将门板给踹了下来。
顾南宸无暇去顾及损害医院财产要不要赔偿的问题,直接将踏着碎成两半的门板往卧室里走。
然而刚才还黏腻缠绵地挂在他身上的小女人,好像被那门板断裂声给惊醒了……
“顾、顾南宸?”余薇安一脸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抱着。
而且还是以这样羞耻的姿势!
余薇安看了一眼门口、哦不,是地上的门板,又呆愣愣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那张脸,怎么看都应该是顾南宸才对啊。
只见对方微微挑眉,一副“就是我你又能如何”的倨傲表情。
余薇安忽然感受到托在自己屁股上那双滚烫的有力的大手,挣扎着就想要从顾南宸的身上跳下来。
然而她不挣扎还好,这么一折腾,偏偏好巧不巧地,又碰上另一处避之不及的部位!
虽然余薇安至今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是她毕竟早已经成年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多不应该碰到的地方!
她紧张得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顾南宸。
而她微微颤抖的眼睫上,还凝着因为酒意而氤氲而起的水雾,一双莹润透亮的猫瞳,就那么湿漉漉地看着他。
顾南宸只觉得心头一软,在那样纯澈澄净的眼神里,他心里所有的绮念似乎都变成了一种罪恶。
第五十四章 帮我查个人
余薇安几乎是在门板坠地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今晚只是心情烦闷,文斯彻看她情绪低落,于是好心地带她去了一家很不错的私房小吃店。
那家私房菜的酒不错,是自家纯手工酿制的,淡淡的果味儿和桃花香,喝起来的口感甜洌得几乎不像酒。
余薇安一个嘴馋,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
而她却没想到,那酒虽然口味清甜甘洌,但后劲儿却那么大,以至于她一路上楼来都晕晕乎乎的,更别提是刚才那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失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余薇安尴尬过后,终于想到了问题的根源。
这里是医院分给她的公寓,并不像其他同事那样与别人同住。所以这件公寓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手上有一把。
既然如此,那么顾南宸又是如何进来的?
顾南宸却丝毫没有“私闯民宅”的愧疚感,反而十分理直气壮,“从正门进来的。”
大摇大摆,名正言顺地走进来的。
余薇安额角抽痛,“我是问你,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在这里住了三年,余薇安早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了,就连余景安月底放假时,基本上也是来这里住两天才回学校。
顾南宸对她这个说法似乎有些不满,他薄唇微勾,却半分不见和软的笑意。恍然开口,仍旧是沉冷凛冽的语气:“你家?”
余薇安似乎是被他那熟悉的气势吓住了,讷讷地,没有说话。
顾南宸忽而俯身凑近,一双寒芒闪烁的黑眸,正无比专注锐利地直直望进小女人的眼里:“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你家不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似乎因为刚刚那一场戛然而止的情动,仍然残留着一丝丝如砂砾摩挲过的低哑。
顾南宸的声音,仿佛带着能够蛊惑人心的味道。
余薇安仍然神情讷讷,不发一言地静静听着。
只听顾南宸继续说道:“看你这么晚都没有回家,所以我才来接你。”
这句话说得,好像余薇安没有回天音嘉苑,是一件多么不容原谅的事情一样。
面对这样极具蛊惑力的顾南宸,余薇安甚至忘了反驳,而是忐忑不安地解释道:“我,我明天要上班,回来这里住,会方便一些……”
卧室里并没有开灯,仅有的光线,是从那扇如今已经空空荡荡的门口渗进来的,来自于客厅的淡弱灯光。
她一双黑漆漆的猫瞳中,映着那微弱浅淡的光线,闪烁不定,有不安,有示弱。
顾南宸心头一颤,之前在酒会上,卢思晴费尽心机想要勾出他心里的怜悯和疼惜,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都未能成功,此时竟然如此大方随意地就被这女人的一个眼谁给勾了出去。
“你想上班,我自然会送你。”顾南宸哑声道,伸手握住她纤细却精致白皙的皓腕,触手微凉,却十分细腻。
余薇安听话地点点头,全然不似平日里那副处处抗拒处处躲避的模样。
顾南宸只当她是醉酒后遗症,却不知道余薇安的酒其实早已经醒了。
余薇安目光愣怔地看着自己那只被顾南宸的大手握在掌心的手腕,潜意识里想要挣脱,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牵引着她的身体,去做出她的大脑根本无法控制的反应!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让余薇安惊恐极了!
然而表面上,她却丝毫都没办法将这种恐惧表现出来。
余薇安一路沉默不言地跟着顾南宸下了楼,一路上任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对方为她打开车门,在她坐进去时,还十分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挡在了她的头上,避免她撞到头。
眼看着顾南宸绕过车的另一侧,上车后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而是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俯身凑过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
不,不,不是第一次……脑海中有一些混乱地碎片相互撞击,然而每一帧画面都模糊不清,一片混沌之下,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瞬间,余薇安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眼前一黑,竟完全没有知觉了!
“啊”她抱着头,使劲儿地埋头进柔软的枕头里,鼻端是好闻的薰衣草香气。
余薇安幽幽转醒,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天音嘉苑的房间里。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努力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却只能记起跟文斯彻一起在私房小馆里喝果子酒的场景。
余薇安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减轻这股该死的恼人的头痛。
她想,大概是昨天心情不好,喝得太多了吧……不然又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宿醉状况!
余薇安抱着被子靠在床头,脑袋晕乎乎地实在难受,然而却忽然想起,今天应该是她回医院上班的日子了!
她急忙摸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解开屏锁一看,直接惊异地倒吸一口凉气!
“八点半了!!!”
一时间,什么宿醉,什么头痛,统统都被余薇安直接跑到了九霄云外!
余薇安忍不住懊恼自己,为什么明知道今天要上班,昨晚还要特意回来天音嘉苑?不如直接去住医院的职工公寓了,也好过她这大清早地折腾。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余薇安飞速地换好衣服,一步两个台阶地下了楼,看到餐厅里坐着查看手提电脑的顾南宸,也没顾得上说话,直接就跑出了门。
顾南宸早就瞥见了她的狂奔下楼的声音,沉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上已经准备好的两份早餐上扫视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好似全然不在意似的。
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管家,“让卓叔送太太去上班。”
卓叔是顾南宸分给余薇安的专用司机。
自从上次9-103栋别墅发生爆炸之后,顾南宸觉得这里实在是不够安全,于是便把之前已经送走的管家司机佣人们统统请了回来。
得知余薇安已经出了门,顾南宸再次拿起平板电脑,神色冷肃地滑动着屏幕,十分专注地盯着屏幕上面的内容潜心细看。
是邮箱中收到的两份亲子鉴定报告。
两份报告,来源于两组完全相同的样本,只是在医院和私人机构分别进行了一次测验,仪器和技术都选用现如今最尖端的科技成果。
这两份报告的鉴定结果完全一致,所以这两份都是真的,这结果也是真的,毫无推翻的可能。
顾南宸的眼中闪过一抹模糊的痛色,胸口里似乎翻腾着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席卷进无边无尽的海浪之中。
那种来源于骨子里,乃至于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好在他意志力向来强大,竟强迫自己从那股沉痛中孤注一掷地冲了出来!
顾南宸关掉那两份报告,退出邮箱界面,放下了平板电脑。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泛起。
究竟……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误?!如果真的是她,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正当他沉溺与这种纠结和矛盾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徐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低声开口请示道:“先生,花店的人来了,送来了许多白玫瑰和香槟玫瑰,说是您之前定下的。”
顾南宸恍然回神,直接让他们把花留下,就可以离开了。
他从花篮中抽出一支颜色温暖柔和的香槟玫瑰,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随手一剪子下去,剪得却并不是多余的茎或是扎手的刺。
而是那多娇艳欲滴的花朵,被顾南宸一剪子隔空割成了两半!
那场景看起来残忍极了,却又带着一丝嗜血的美感。
顾南宸的黑眸带着浓浓的沉郁,一时间竟无法消散,许久,又这样如法炮制地剪碎了许多只玫瑰之后,顾南宸才让徐管家把剩下的花都修剪一下,送到余薇安的房间里。
“婚礼上所有的鲜花,用这一家店的就可以。”顾南宸丢下这么一句话,也离开了中心别墅。
顾南宸一路驱车,赶往伊水丹枫。等到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58楼后,就见言子昭窝在客厅沙发上睡得昏天暗地。
言子昭没穿衣服,下身还围着一条浴巾,大概还是昨晚那一条。顾南宸没有兴趣分辨,直接抄起一条沙发垫就朝他身上丢去,一下子就惊醒了沙发上睡得死沉的言子昭。
“我去……是你啊……”言子昭恍然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随意地瘫在沙发上,看起来脖子下就没有能动的地方。
顾南宸眉心微蹙,“你这是又折腾了多久?”
倒不是担心言子昭会不会哪天死在女人肚皮上,顾南宸担心的是,言子昭早晚会弄脏了他的地盘。
言子昭连连告饶:“我说老大,你可放过我吧,你看我现在这样儿,感觉十年之内都不有人能够撩拨动我了!”
顾南宸仍然眉头轻蹙,听言子昭继续说道,“没看见么,我都没敢回房睡,您家的那位混世魔王,我可是怕了!”
言子昭想想都觉得后脊梁骨发凉,要是哪天真被顾逍给吓萎了,他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南宸却不理会他悲苦的内心,直接命令道:“帮我查个人。”
“查谁?”言子昭下意识地追问。
顾南宸薄唇轻启,下颚紧绷,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让言子昭惊掉了下巴的名字。
“余薇安。”
第五十五章 香槟玫瑰的魔咒
听了顾南宸的回复,言子昭简直有些不可置信,他掏掏耳朵,又问了一次:“你说谁?”
顾南宸冷冷地飞了他一个眼刀,也重复了一次:“余薇安。”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言子昭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实在无法想象,向来如此谨慎多疑的顾南宸,如果真的对那个女人的身份心存怀疑,竟然还会跟对方确定合法的婚姻关系?
当然,更主要的是,关于余薇安那个女人,早在他和顾南宸回国之前就已经让人简单地探查过了。
余薇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生,除了十分受顾老爷子看重之外,就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了。
可是现在,顾南宸竟然又要查她,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风。
“不是,我说,老大啊,”言子昭语无伦次地说,“当初是你下令停止调查的,现在又要说要继续调查的也是你,可是你总得给我方向吧?查什么?”
顾南宸神色一凛,周身带起一阵毫不收敛的寒潮:“从她的祖宗十八代开始查,小到她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生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菜,都给我查清楚。”
他想,无论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留下相应的痕迹,绝对不可能凭空蒸发,无迹可寻。
一想起余薇安耳垂上那个小小的,却足够刺痛他心脏的红痣,顾南宸的胸口又猛地一颤,眼前又浮现起少女娇俏的面容来。
……
“顾南宸,顾南宸,你名字可真好听!”少女迷恋地重复着男人的名字,她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剪刀,一朵又一朵地剪着玫瑰花瓣。
温馨柔软的香槟玫瑰,一朵一朵,清新袭人。
少女甜腻的嗓音在耳蜗边盘旋,他不厌其烦,看到少女残忍地剪着香槟玫瑰的动作,更觉得烦闷不已。
“好好的花,你都剪碎了干什么?”
顾南宸听见自己不悦地责备道。
少女却不以为意,仍然一朵又一朵地把香槟玫瑰的花瓣剪成碎片。
也是,她才不是个会听人劝的乖孩子呢。
少女向来性格怪诞。一想到她曾经直白地表明,想拔了他的牙齿镶在戒指上的行为,顾南宸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又黑了脸。
只听少女甜甜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南宸,你知道香槟玫瑰代表什么意思吗?”
玫瑰花不都是一个意思?男人沉默不语。
他知道少女只是想引导他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话,然后那张娇俏精致的小脸儿上就会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少女剪碎花瓣的动作,完全没有因为男人的沉默和不悦而有任何的收敛。小脸儿上不见半分失望的情绪,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从男人的口中得到答案似的。
只听少女柔声开口,语气中满是对爱情的向往和对爱人的钦慕。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男人微微愣怔,黑眸中满是讶异,胸腔里却鼓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少女拿出一个玻璃罐子,将那些剪碎的香槟玫瑰的花瓣碎片,一层一层地铺进容器的底部,每铺满一层,就往里到一层蜂蜜,然后继续重复往容器里铺花瓣碎片的过程。
一层花瓣,一层蜂蜜,工序循环往复,很快,玻璃罐就已经装满了。
而碟子里的花瓣碎片所剩无几。
少女随手捞起两片花瓣碎片,朱唇微动,皓白的贝齿便咬住了那两枚花瓣碎片,眼中波光流转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
她飞快地扑进男人怀里,用最亲昵最大胆的方式将那两枚花瓣碎片,亲口喂入了男人的口中。
再退开时,少女的脸颊满是羞赧的粉红色,诱人又可爱:“顾南宸,这是香槟玫瑰的话语,我将它封存在蜜罐子里,这就是我为你下的魔咒,你记住了吗?”
少女的嗓音温软甜腻却又无比坚定:“记住了吗?顾南宸,我只钟情你一个。”
……
顾南宸猛地从自己的回忆中抽离出来,面色惨白如纸。
言子昭看着一脸沉郁的顾南宸,即便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此时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顾南宸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交代了言子昭几件事后,就离开了伊水丹枫,往顾氏财团总部去了。
余薇安赶在九点之前到了办公室,和一早就等在这里的文斯彻交接了一下工作,又郑重地向对方道了谢。
“谢什么?”文斯彻看她已经没有昨晚的郁闷难过,想必已经坚定了对顾南宸的态度。
于是文斯彻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她跟顾南宸之间,最终会做个什么样的了断。
余薇安笑笑:“谢谢师兄替我顶班,还请我吃饭,还送我回家。”
文斯彻笑了笑,回道,“送你回家就不用谢了,我昨晚也是住在后面的公寓里,送你回来也是顺路。”
“什么?”余薇安微微一愣,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文斯彻说的话。
他说,他是顺路送自己回了医院的公寓……?
可是她早上,明明是在顾南宸的那栋房子里醒过来的啊!
余薇安的心里满满都是不解的疑惑,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不想让文斯彻知道这件事。
所以当文斯彻看到她神色骤变,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余薇安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就应付过去了。
文斯彻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强求,只当她还沉浸在昨晚在酒会上收到的打击里,于是非常体贴地留给她一个自我调节的空间。
他说:“那好吧,昨天你喝了不少,午饭过后你可以窝在办公室小睡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今晚来值夜班。”
文斯彻自认体贴,不主动去提起昨天晚上顾南宸和卢思晴之间亲密的互动,以及顾明恒那别有深意的称呼。
他想给余薇安留下足够的自由思考的余地去做决定。一旦她决定了要离开顾南宸,那他宁愿以自己在文家所有的一切来换她的自由!
文斯彻满怀期待地离开了余薇安的办公室。
而余薇安却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病例,每一条信息她都熟悉无比,然而现在,她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斯彻明明说把她送回了医院的公寓,可是今早,她为什么会在天音嘉苑的房间里醒过来?
余薇安想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仍然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想起早上下楼时,坐在餐桌旁的顾南宸,心里虽然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但却已经可以笃定,这件事一定跟顾南宸有关。
想起顾南宸……余薇安一下子就起了昨晚在酒会上,和顾南宸与卢思晴两个人狭路相逢的场景。
余薇安只觉得胸口一滞,隐约想起来,她昨晚在跟文斯彻喝酒时,脑袋里浮现的都是这个画面。
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还有顾明恒。
顾明恒道貌岸然地走过来,朝顾南宸叫“二叔”,朝卢思晴叫“小婶婶”。
余薇安心下苦笑,终于想起了昨晚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了。恐怕任谁被人当做一个随意驱使的工具,心里都不会太好受吧?
她想,顾南宸看着她,一定觉得她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顾南宸明明已经有了卢思晴那样的红颜知己,有容貌有气质,直接娶回家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她拉进这滩泥水里?
就因为她曾经和顾明恒交往过,就因为她差点儿和顾明恒步入婚姻的殿堂。
所以顾南宸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把她娶回去,在稳固形象的同时,更能给顾启元和顾明恒父子以沉重的打击?
余薇安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一大块巨石压在那里,她搬又搬不开,那块巨石始终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
余薇安强自压住自己那股不合时宜的情绪,淡淡地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却只开了一个小缝儿。许小天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脸上既紧张又满是关切。
“是你啊,进来吧。”余薇安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只是那表情跟根本称不上笑。
许小天进来,手里还捧着几本纸质病例,说:“余医生,您之前要的材料,我都给您拿来了。”
余薇安从许小天手中接过那些病例。
这是余薇安的习惯,即便医生们都会把查房时记录的信息及时存到系统里,但是余薇安还是有查看原始信息的习惯,这在很大程度上也规避了一定的错录信息的风险。
“好,谢谢你,小天。”余薇安朝许小天淡淡一笑,比之刚才,她的心情已经缓和多了。
真正投入到工作中时,余薇安根本不会将半分心思分到闲事上,这是她对自己的工作最起码的尊重。
许小天被她那个笑容晃花了眼,脸颊一红,呆愣愣地说了声“不客气”,就跑出了余薇安的办公室。
然而一出办公室门口,她的表情立刻就恢复了平静,哪里还看得出刚才羞怯脸红的模样?
她眼神沉静,看似心无旁骛地走路,实则内心里早已经经过无数种推演,只为了寻找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第五十六章 什么叫帮我安慰一下她?
顾南宸刚进办公室,林特助也紧跟着走进来汇报工作,除了一些基本的情况之外,大多数的信息都是与顾启元和顾明恒父子的动作有关。
“……顾明恒昨晚参加了一个应酬,席上有几位云水市的机关要员,他跟其中一个经济司的官员搭上了线,似乎对进出口这一块业务有点兴趣。暂时就这么多了,总裁。”
顾南宸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婚礼的场地安排得如何了?”
林特助对此早有准备,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过问完工作的事情之后,总裁都会再问一次关于婚礼的事情。
“酒店按照您之前的意思,定在伊水丹枫的顶楼的生态花园,所有细节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布置下去的。”
林特助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现在觉得夫人说的那句话特别对,这位总裁大人不是处女座就是不挑剔会死星人,竟然连婚礼上的布艺装饰用哪种纱都要亲自指定。
顾南宸似乎想起了什么,下颚微动,刚想开口问,然而却被办公桌上忽然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思绪。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号码未知而且是用乱码代替的文字消息。
未知号码:哥,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顾南宸眸光微动,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这个“听说”,究竟是听谁说的。
于是顾南宸打开输入界面,极少敲字的人,也开始耐心地回起了短信。
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小魔头一起带回来。
按下发送键,顾南宸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不再管通讯信号的另一端的两个人,究竟会窝里横到什么程度。
顾南宸长指抚了抚鼻梁,心里却是有点意外,他之前在查探顾逍的行踪时,还真没往顾北宸的身上考虑过。
毕竟他也没想到,顾逍这一回是铁了心地要胡闹,竟然跑到了亚马逊雨林去。
顾北宸去亚马逊特训三个月,和外界断了所有联系,就连和他都从来没有联系过。
结果现在倒好,小家伙倒是闷头跑到了亚马逊去,而且竟然还让他误打误撞地和顾北宸汇合了。
这样也好,顾逍一定会赶在婚礼之前抵达云水市,而且以他那黏人的本事,肯定能把顾北宸也给带回来。
顾南宸冷笑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该他自己收拾的烂摊子,还是留给他自己去收拾比较好。他对卢思晴的照顾已经够多的了,剩下的还是让顾北宸自己去理清楚比较好。
“小婶婶”这个称呼,顾明恒若是敢再乱叫一次,他一定打掉他的门牙!
而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林特助,看一下我今晚的日程,有什么安排。”顾南宸随手拿起桌上的几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就开始翻看。
林特助打开手机查看备忘,回道:“四点,有个顾启元先生亲自主持的会议需要您出席,议程大概为两个半小时,七点,顾启元先生邀请您一同去参加市长餐会。”
顾南宸眉心微蹙,道:“晚上的应酬推了,就说我有事。”
林特助一愣:“……这?可是顾总,上一任市长两个月前升到了省机关,这一任,据说是他的‘小连桥’,上面的资源人脉很多,您刚回来,就贸然得罪对方,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南宸挑眉,“什么叫‘小连桥’?”
林特助解释道:“连桥,指的是姐夫和妹夫之间的关系。不过这前后任两位市长有点不同,前任市长夫人的表妹,是现任市长的小太太。所以……就简称‘小连桥’了。”
顾南宸签下一份文件,轻嗤一声,“说的倒是好听。行了,推了吧。”
“是,顾总。”
对于新任市长的为人,他回国之前就已经查个七七八八了。在他看来,这个位置,他也做不了几天。
除了顾启元和顾明恒上赶着去刷脸博好感,每天就想着和那些官员们攀关系谈交情,他可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全无用处的人身上。
“对了,去城西的兰心坊,取两罐桃子酒,七点之前送到天音嘉苑去。”
兰心坊,就是昨天文斯彻和余薇安一起去的那家私房小馆,平时很少接待外客,门槛儿也极高,至于桃子酒,更是兰心坊的招牌。
顾南宸自认绝不会错闻,昨晚那女人唇舌间萦绕不散的酒香,绝对是桃子酒的后味没错。
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
五点半,顾南宸中途离开会议室,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惹得顾启元脸色一阵难看。不过顾启元怎么想,顾南宸可没什么兴趣知道。
驱车前往医院,正好赶在余薇安下班之前三分钟到达。
顾南宸停好车子,直接上楼,却正好在办公室门口碰上了神情忐忑的小护士许小天。
对方看到他走过来,只是错了个身,并没有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毕竟顾南宸之前只来过一次余薇安的办公室,而那时,许小天还没有到心内科实习。
“这位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许小天眼眶微红,看起来很难过悲伤的样子,但却仍然十分有礼貌的询问对方。
顾南宸略略看了她一眼,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但是这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所以他简单地说了句:“我是来找余医生的。”
“是这样,今天下午有一位病人抢救无效过世了,余医生现在的心情可能不大好,您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安慰一下她吗?”许小天语气和软地“祈求”道。
顾南宸之前就猜测可能是这样的原因,然而在听到许小天说“帮我安慰一下她”的时候,神色又多了几分莫名。
他眸光闪烁,飞快地瞪了许小天一眼,就越过她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灯,只开了一半。这是余薇安向来的好习惯,即便是医院的电,也是能省则省。
以前何冰露笑过她抠门儿,独自坐拥这么大一间独立办公室,竟然还想着给医院省这么一点儿小钱。
余薇安却说,她不是在给医院省钱,只是在省电。
现在的余薇安,还是维持着从前的习惯。
顾南宸走进来的时候,余薇安正在对着电脑敲键盘,情绪平静,看不出半点儿悲伤难过。跟她相比起来,外面的那个红着眼睛的小护士看起来还要更难过一些。
清脆的键盘声时断时续,偶尔还夹杂着鼠标的点击声,明明杂乱烦闷,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儿不耐烦的心情。
顾南宸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余薇安全神贯注地正在对着电脑工作,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根本就没发现他,竟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赏给他。
见余薇安没搭理自己,顾南宸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工作,就坐到了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全神贯注认真投入的模样。
如果换做平时,被顾南宸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看,余薇安肯定要炸毛了。
然而今天,知道余薇安完成这一档病例的最后封存,她也没有半点儿想要和顾南宸吵闹的心情。
“你来了啊。”她关掉电脑,淡淡地开口。
顾南宸心里一紧,对于这样平静的余薇安,显然有些不习惯。
他面色未动,沉声开口。然而面色严肃的他,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家常接地气儿,“来接你下班,家里阿姨煮好了晚饭,等你回去吃。”
余薇安也没拒绝,“好,等我先换衣服。”
顾南宸这才注意到。
她身上穿着的白大褂里面,是一身深绿色的无菌服,很显然,她应该是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就没有换过衣服。
今天的余薇安尤其的沉默,一路上,除了呼吸,几乎就没有发出过任何其他的声音,一直到了家里,她也是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何管家早在主人的车子还没进院之前就已经出门迎接,看到这个场面,不免有点尴尬。
顾南宸也没说什么,只跟何管家吩咐了一句说,“顾逍近期可能会回来,收拾出一个房间给他。”
“这……”何管家有些为难。
他受雇于主人已经有十几年了,对于顾逍的身世他自然是很清楚的,别的不说,至少这么多年来,主人身边出现过的女人,除了这位现任的顾太太,就只有当年的苏小姐一位了。
可是苏小姐却失踪了,只留下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当年主人得到线索赶到那家小诊所时,只有一个连身上的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婴儿。
而刚刚生下婴儿的产妇却消失无踪。
主人当时差点儿将那个小诊所炸了,也仍然没能找到苏小姐的踪迹……而从那以后,原本就冷淡漠然的主人更加冰冷沉郁了,这么多年,都没再有人能够靠近他。
直到现在这位顾太太。所以何管家相信,新太太对于主人来说是不同的。
何管家是典型的忠仆,自然希望主人的生活能过的更有人气儿一点。他不了解这位新太太的性情,自然不知道,对方得知真相后,能否接受小逍少爷的存在和身世。
更何况,小逍少爷能否接受一个继母还是两说儿,就这么直接让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想他都觉得不踏实。
何管家面露苦色。
“先生,小逍少爷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却早慧得很,如果他闹起脾气来,恐怕局面会有点失控,不知道小逍少爷怎么想?您好歹和我透个底。”
顾南宸却说,“放心吧何叔,我有分寸。”
许小天发给他的鉴定结果至今仍然在他的邮箱里保存着,最高级别的加密。但是顾南宸相信,这世界上所有的秘密,都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第五十七章 这未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客厅里,顾南宸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就看见余薇安换上了一身柔软温和的米色家居服,缓步走下来。
她刚过肩膀的发尾还隐约滴着水。
顾南宸看着一点点走近的女人,面色又有转冷的迹象。
“抱歉,让你久等。”余薇安淡淡地开口,那句道歉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诚意,大概只是一句简单的客套罢了。
顾南宸却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余薇安身边,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而是直接越过了她,进了一楼的浴室。
余薇安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是得罪了这尊大佛,然而现在的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琢磨顾南宸的喜怒。
“赵阿姨,开饭吧。”余薇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就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然而刚抬脚,还买来得及迈出一步,余薇安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从头顶上被罩下了一层柔软的阴影。
“把头发擦干。”顾南宸低沉不悦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余薇安吓得动作都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顾南宸连句“不客气”都没有说,而是又开启了阴晴不定的嘲讽技能。
“你不是个医生吗?医生应该很注重养生吧,头发还在滴水,你感觉不到吗?还是说,余大神医觉得感冒这种小病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对于又无聊到黑化的顾南宸,余薇安懒得说话,直接走近了餐厅,在赵阿姨准备了一下午的晚餐面前落座。
顾南宸见对方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黑眸又沉了沉。幽深沉静的深眸里,依稀闪过一层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开了一瓶林特助刚才送来的兰心坊的桃子酒,动作虔诚认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淅淅沥沥的倒酒声响,空气里弥散着桃子的甜香味和迷醉的酒气,余薇安忽然觉得这味道好像有点儿熟悉。
看坐在对面的女人果然面露期待,于是顾南宸适时地提议道,“要不要来一杯?”
余薇安略有迟疑,然而再想到今天在医院发生过的事情后,她反倒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好啊,多谢了。”
顾南宸闻言,又重新给余薇安倒了一杯桃子酒,绅士优雅地递给了对方。
余薇安将就被拿在手里,只轻轻地摇了摇被子,空间之弥散开的香气便越发浓烈了。
像是渴了很久的样子似的,余薇安直接仰头,将半杯桃子酒尽数灌了进去。
顾南宸目光沉沉地望着餐桌对面的女人,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大脑中喷薄欲出的期待。
这种酒……
之前余薇安就是喝了这种酒,才会醉得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在清醒过来之后,就完全不记得醉酒时发生过的事。
至于顾南宸为什么没有怀疑余薇安是装醉,又或是装作不记得。
当时是因为,以顾南宸对她的了解,如果她记得昨晚差点儿和自己擦枪走火,现在肯定是不敢如此平静淡然地和自己同桌吃饭的。
“好喝吗?”顾南宸眸光闪烁地看着餐桌对面的女人,一开口,声音竟然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沙哑和炙热。
他在期待。
然而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的是什么。
是期待小女人身上的秘密?还是仅仅只期待她醉酒之后那热情四溢,惹火诱人的模样?
顾南宸心弦震颤,然而另一边的余薇安却完全没有察觉他的不轨之心。
余薇安猛地给自己灌下去一杯桃子酒。这酒味道清甜,口感润滑,喝起来想果汁一样甘洌滋润,却偏偏还带着醇厚的酒香。
她好像想起来,昨天跟文斯彻一起去吃饭,喝得好像就是这种酒。
余薇安淡淡苦笑,好像自己最近总是喜欢借酒浇愁呢?
“再来一杯?”顾南宸晃了晃手里的瓷罐,期待地看向余薇安。
这种桃子酒,虽然喝起来不觉得如何,但是喝过之后却特别容易醉。
顾南宸想,看那小女人现在的模样,好像和醉酒还相去甚远。
余薇安却伸出手,盖住了杯口,这动作,便是拒绝了顾南宸的提议。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圆溜溜闪亮亮的猫瞳微眯,敛去其中熠熠光华,仅有一丝散漫慵懒随眼波流转。
那眼神,慵懒之余,又带着几分孤傲。
顾南宸眉心微蹙,只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异。要知道,在他面前,极少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他。
而偏偏,喝了酒的余薇安就敢如此轻慢。
只听她带着丝丝甘甜的酒意的声音响起:“酒虽好,却不能贪杯。我明天,还要上班……”
顾南宸觉得她这样又清醒又迷糊的小模样实在是有趣。
一杯桃子酒下肚,就音乐有了朦胧的醉态,而偏偏脑袋瓜子里还装着正事。
顾南宸索性自己也不喝了,他放下酒杯,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长腿在桌子下直直地舒展开来,不经意间,竟碰到了余薇安也伸在桌子下的小腿。
他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却不知怎地,着了魔似的蹭了蹭。
余薇安的手还盖在杯口,不知道为什么,饭还没吃一口,就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她的脸就压在自己那只手上,压得脸颊上的软肉都变了形也浑然不觉。
然而小女人这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模样却无意中取悦了顾南宸。
顾南宸伸在桌子下的长腿又活动了一番,直到两条腿分别夹在余薇安的小腿两侧时才算满意地停了下来。
余薇安趴在自个儿手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委屈得红了眼眶。
顾南宸只听到啪嗒一声,看见滴落在桌子上的一滴水珠的反光,这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儿。
他想起在医院时,许小天说过,今天有位病人救治无效离世的事。
难道是跟这件事有关?
然而顾南宸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见余薇安闷闷地开口。
“这世界上,究竟是谁在掌控生死?我曾经以为,医生可以治病救人,可以留住世界上所有的生命,让他们不必和亲人阴阳永隔,让他们可以永享平安和健康。”
顾南宸的心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曾经的记忆,少女换下了那身圣洁的白大褂,穿上了白色的纱裙,满心满眼,装着的仍然是要成为最优秀的医生的志向。
她也曾说过,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是上天赐予人间最美好的力量,可以让所有的生命都不必担心骨肉分离,爱人永别,让所有人都可以平安健康地幸福生活。
然而她也说过,“顾南宸,我喜欢你,如果是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我甚至可以不做医生,只要你看一看我。”
当时的顾南宸只觉得少女太过天真太过难缠,哪里肯多看她一眼?对于她的痴迷和追逐的目光,顾南宸嗤之以鼻,弃若敝履。
然而等到她彻底消失,这茫茫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丝她的踪迹时,顾南宸才发觉,能被人那样全身心地热爱,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觉。
顾南宸的思绪,被余薇安无法抑制的啜泣声,拉回了现实。
他沉沉黑眸,渐渐收敛起刚刚因为想到旧事而懊悔的痛色,看向餐桌对面趴在桌上无助哭泣的小女人,原本冷硬淡漠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又变得柔软起来。
“没有人是万能的。即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也会有无法救治的死亡。”
余薇安呼吸一滞,也恍然回神,没想到向来言辞犀利,从不吝于言语伤人的顾南宸,竟然还会有主动安慰人的时候。
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顾南宸面前,有这样情绪失控的一面。
“抱歉,我失态了。”余薇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她从桌子上爬起来,脊梁挺直地端坐着,不过还微微低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平静极了,好像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不是她一样。
然而顾南宸不会错看,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还氤氲着晶莹透彻的泪珠。
“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顾南宸瞥了眼手机上,看到刚刚收到的,关于下午救治无效离世的那个患者的资料,忽然说道。
余薇安似乎很意外他会有这样的说法,不过眼中的讶异也只是短暂一瞬便散去了。
她喟叹一声:“是啊,可能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吧。”
那位救治无效而离世的患者,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住在心内科,但实际上却是从肾脏科转来的病人。
她本身就患有非常严重的尿毒症,可是却没有遇到合适的配型,只除了她的丈夫。然而他的丈夫,却在配型结果出来后,卷了家里的钱跑了。
最后还是她年迈的母亲,将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拿出来了,还将家里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买了,才能维持她这几年来定期做透析的高额费用。
然而她那个逃跑的丈夫却到现在都不知道,后来她查出有严重的心脏疾病,根本不能做器官移植手术。因为一直到她被宣布死亡,那个男人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最近,她的心脏病复发的频率越来越高,才从肾脏科转入心内科以便于及时抢救。
所以说,顾南宸这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对于那位病人来说,能走得干干净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只是……余薇安眸中闪过一丝狐疑,顾南宸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第五十八章 你的心脏一定非常健康
其实顾南宸一直在等余薇安问他些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她开口问,他想,他一定会回答。
关于曾经顾明恒在她面前,故意提起的顾逍,又或是顾明恒在画廊的开业酒会上,管卢思晴叫“小婶婶”的事。
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在等着她来向自己求证。
然而余薇安却直到晚饭结束,也没有问任何问题。
顾南宸并没有离席,他面不改色地坐在餐桌旁,虽然从头到尾就没动过几筷子,但仍然是一副认真用饭的架势。
余薇安状似无意地抬了抬眼皮,对他这捉摸不透的情绪,很是无奈,于是试探地开口:“怎么,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眼看着顾南宸盯着饭菜的目光越发沉重,余薇安连忙补了句,“唔,我觉得还不错啊。”
她心想,赵阿姨人很不错,做事勤快,手艺也好,要是因为顾南宸一个不高兴就丢了工作,那还真是挺无辜的。
呆在厨房里,随时等待主人们吩咐的赵阿姨顿时松了口气,心里暗道,太太可真是个好人!
顾南宸听她终于开了口,却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的心情真是复杂得很。
他强压下心口那一丝烦躁,顶着余薇安那虽然浅淡却完全无法忽视的打量目光,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筷子青椒吃下去。
嚼了嚼,硬吞下去,嗯,没什么味道。
顾南宸放下筷子,黑眸沉沉地看向对面已然撂了筷子,正准备离开的余薇安,忽然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顾南宸说。
余薇安一时愣怔,眼中带着淡淡地疑问,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嘀咕了一声:“什么?”
然后就看见顾南宸的脸色,又黑沉了几分。
等了半天,顾南宸也不说话,余薇安咕哝了句“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顾南宸听见了没有。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房间了。”然后也不过顾南宸是何反应,余薇安就出了餐厅,直接上了楼。
顾南宸看着余薇安远去的身影,徘徊在嘴边的话,最终又和着满满一杯桃子酒,全都咽了回去。
他放下酒杯,蓦地站起身,因为力道过大,还差点儿带翻了椅子。
在余薇安消失在楼梯转角的一瞬间,顾南宸也缓步踏上了台阶。
她没有什么想问的,但是他却有。不问出来,他心里抓心挠肝地难受!
于是赶在余薇安回到房间,正要关门的那一刻,顾南宸一只脚已经伸进了门里,直接挡住了要合上的门缝,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就堂而皇之地挤了进来。
“啊!你干什么?”余薇安柳眉微蹙,眼光闪烁,显然因为忽然出现的顾南宸,而吓了一跳!
余薇安只觉得现在的顾南宸身上的戾气太过沉重,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她想逃避和这样的顾南宸对视,然而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刹那间,余薇安感到自己的肩胛骨一痛,痛得她几乎眼前一黑,再恢复时,她就发现自己的后背又被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而沉着脸的顾南宸正在步步紧逼。
余薇安一下子心慌了起来!
“顾、顾南宸,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余薇安眨眨眼,忽然就觉得后悔起来。
当初她为什么会招惹上这个魔鬼?为什么答应和他假结婚?
哦对了……是因为顾明恒。她想借助顾南宸的羽翼,去避开疯狂又无耻的顾明恒的迫害,她想借助顾南宸的身份,让顾明恒为当初的背叛付出代价。
可是现在,余薇安猛然发觉,顾南宸所表现出来的危险气息,并没有比顾明恒的破坏力轻到哪里去。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一旦她惹怒了顾南宸,那将是比顾明恒所能带给她的更加难以抵挡的危险!
余薇安心里后悔,然而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在契约到期之前,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下颚一痛,迫于那股尖锐强势的力道,余薇安不得不扬起头,直直迎上顾南宸的逼视。
“你在怕我?”顾南宸冷声说道。
余薇安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后背已经隐约有薄汗渗出,再贴上冰冷的墙壁,那种冷意仿佛钻入了骨子里。
顾南宸却将这当做是她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怕我?我不会伤害你。”顾南宸凑得更近,冷峻高挺的鼻尖,已经贴上了她的精巧细腻的琼鼻。
与此同时,他灼热的呼吸,也全数扑散在她的脸颊上,仿佛有魔力似的,一下子就让她的脸变得嫣红热烫。
余薇安感觉自己大脑都要冲血了,即便顾南宸已经放开了对她下巴的钳制,她仍然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
顾南宸低头俯视,之间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小女人,眼中凝着细碎的流光,明暗闪烁,好看极了。
然而下一秒,他却在她明暗不定的烟波里,看到了自己狰狞严肃的面容的倒影,也在她眼里,看到了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恐惧。
顾南宸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滞,立刻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她那双晶莹澄澈的眼睛,而是覆唇上去,两只眼睛上,各印下了一个轻如蝉翼的浅吻。
他的轻吻,迫得余薇安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包裹起来,躲进一处安全的境地一样。
她看起来平静极了,然而她那痉挛颤动的眼睫却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顾南宸偏过头,额头抵在墙上。俯视着小女人耳垂后的小小红痣,忽然开口说道。
“你不要误会。”
余薇安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又弄迷糊了。不要误会?不要误会什么?
是不要误会他刚刚那两个落在她眼睛上的吻吗?
余薇安心下苦笑,她当然不会误会,或许他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眼睛而已吧。然而迫于仍然被顾南宸禁锢在双臂之间的姿势,她非常明智地选择不开口说任何话。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在热烈鼓动。
为了躲开顾南宸扑打在自己耳边的温热气息,余薇安已经埋头窝进了顾南宸的胸口,现在的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
“你的心脏一定非常健康。”余薇安忽然开口。
顾南宸一个失神,就被余薇安一把推开。
她冷下神色,看着顾南宸,眼中已然没有刚才的恐惧。既然他没有什么正事要说,只是不定时地来发神经,那她也没那个闲心应付他。
“顾先生,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你离开。”余薇安的态度骄矜,哪里还有半点儿软弱可欺的模样。
眼看着顾南宸还失神地站在那里,余薇安转身来开门,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送客”。
顾南宸的黑眸强压下那几分不合时宜的恍惚,说:“你刚才,说什么?”
一开口,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那么沙哑,几乎都要发不出声音来。
余薇安重复了一边:“请你离开。”
顾南宸摇摇头,说,“不是这一句。”
就在余薇安思考刚才自己的原话说了什么的时候,顾南宸不在纠缠,直接走了出去。
余薇安不记得,但是顾南宸却记得,她刚才说的是,“你的心脏一定非常健康”。
顾南宸的眼前忽然浮现起玻璃花房里的景象。他在国外的住处里,三楼也有一间玻璃花房,里面是少女精心养育的几株天堂鸟。
那时他已经无力抗拒少女的聒噪了,每一次拒绝,总能换来更加猛烈的攻势,他已经不耐烦了,索性就由着她胡闹。
她直接扑到他回来,屏住呼吸,专注地听着他的心跳声,说了句:“顾南宸,你的心脏一定非常非常健康,真好!”
他鬼使神差地追问了句,“为什么好?”
她说,“你的心脏很健康,不会生病,当然好。要是生病了,作为世界上最有的心内科医生,我一定不放心别人给你治疗,但是我亲自给你治疗的话,我又下不去手。”
少女的小脸儿皱成了苦瓜,随后又贴近他胸口,印下甜甜一吻,展演而笑,“所以说啊,真好!”
顾南宸恍惚地从余薇安的房间里走出来,走过光影明灭的长廊,走下台阶的那一刻,才像是忽然回到了现实。
何管家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恭敬地站在顾南宸的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先生,看样子,局面并不乐观。”
顾南宸没有说话,他知道何管家是什么意思。
何管家从他母亲还在世时就开始跟在他身边,负责他的起居生活,算起来,何管家几乎算是个最了解他也最亲近的长辈了。
所以即便是被对方这样调侃,顾南宸也无法因此而生气。
何管家又说:“看起来太太的性格,和从前的老夫人,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他说的太太,自然是余薇安。而他所说的老夫人,则是指顾南宸的生母,顾家家主的第二任夫人。
何管家觉得很是诧异,跟在主人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吃这么大一碗闭门羹,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用如此轻慢无礼的态度对待他。
别说女人了,即便是权势强大的商界巨子政坛名流,在他面前,也都是要做足面子的。
所以何管家才觉得稀奇得很。
顾南宸像是刚刚才听见似的,说:“像她做什么,性格硬气些,也很好,省得一辈子活到了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先生,您……”何管家沉吟片刻,后面的话,却没有再往下说了。
顾南宸方才的语气,云淡风轻地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然而何管家却很清楚,老夫人的骤然离世,对于顾南宸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打击!
那是顾南宸刚到国外的第二年,学业未成,在顾氏北美的势力也还没能站稳脚跟。在老夫人离世后,他在顾家几乎全无支柱,一无所有。
而现在,听着顾南宸用那般毫不在乎的语气说起老夫人的死,何管家只觉得心疼得要命。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顾南宸的云淡风轻,并不是因为已经忘却了伤痛,而是在掩饰内心滔天的仇恨。
第五十九章 让他来杀我
早上七点半,余薇安提前到了医院,换好衣服之后,就去了梁主任办公室。她知道对方昨晚是夜班,这个时间还没走,所以才特意赶在这么早来医院的。
“梁姐,我想跟您谈一谈,关于之前9037床的病人身后的事。”
余薇安说的,就是昨天抢救无效离世的那个尿毒症重症患者。
病人生前和老母亲相依为命,配型成功的丈夫卷了所有家产失踪,老太太无奈之下,变卖家里唯一一套房产,又拿出了毕生的积蓄,就为了给女儿治病。
然而唯一的女儿最终也离她而去,剩下一个一贫如洗的孤苦老人,不知道又要如何生活下去。
“嗯,你想做什么?”
梁主任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那位尿毒症患者后来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根本无法进行肾脏移植手术,而她那位配型成功的丈夫并不知道这件事,直接就卷了家里所有的钱消失了。
这件事虽然当时发生在肾脏科,但是在整间医院里,都已经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传说了。
余薇安早就想过这件事,昨晚更是一宿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思考怎么能帮助老太太一点儿。
她说:“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们无能为力,但是在经济上,我想咱们可以帮帮她吧。梁姐,我人微言轻,在科里,这件事我也不好主动说什么。”
余薇安略微苦笑,虽然她在医院里的待遇不错,但是她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年纪和资历,不说医院里,就单说在心内科,也有很多人心里对她意见很大。
所以很多事,她不能提,一旦提了,在有心人眼里,就会有沽名钓誉的嫌疑。
“你是想做募捐?”梁主任猜测她的来意,应该是这样没错。
余薇安摇了摇头头,说:“也不算是吧,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说,您在医院很有声望,希望您可以含蓄地倡导一下大家对老人的医疗援助,就是以后如果老人有身体上的问题,来医院治疗时,大家可以帮助她一些。”
余薇安没想要拉着全科室的人掏腰包,那样的话也太不道义了,没道理要让其他人为她的于心不忍而买单,那简直是道德绑架。
虽然她工作年限没多久,但是薪水并不算低。而且她的生活中,除了要给余景安支付学费和生活费之外,几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额支出,所以这几年下来,积蓄也攒了不少。
所以她可以定期给老人补贴一定数额的费用,以填补她的日常开销,但是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免不了会有医疗方面的需要。
梁主任聊聊听了几句,就想明白了余薇安的打算。她笑了笑,拍拍余薇安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余薇安松了口气,起身告辞,说:“那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刚值了夜班,您快点儿回去休息吧。”
走到门口,又连声朝梁主任道了几句谢,就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了。
“孩子是个好孩子,可就是太心软了一些。”梁主任一边换衣服,一边轻声地感叹了一句,“这天底下可怜人那么多,又怎么是她一个人帮得过来的?”
不过感叹归感叹,梁主任对余薇安的评价还是非常高的,毕竟是刚进入社会没几年的年轻人,对所有人都心怀善意,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余薇安回到办公室时,正好几位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也都到了,于是她便抄起了病历本,带他们去住院部进行每天的例行查房。
路过9037床时,就看到床上空空荡荡,余薇安晃了一下神,想到昨天还躺在这个病床上的女患者已经过世,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即便她做医生这么长时间,见过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然而每一次面对那些她无力挽救的生命时,她仍然会觉得有些惭愧难过。
“走吧,去下一间。”余薇安合起病历本,从这间病房里走了出去。
然而她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电梯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吵杂的声音。
余薇安下意识地往发出吵闹声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运动衣的矮个儿男人,咆哮着往这边冲过来。
这个楼层的值班医生和护士们,显然也看出了那人来者不善,连忙防备地拦住他询问情况,却被他忽然发狂的举动给打得措手不及。
远远地看过去,余薇安觉得那人的脸有一点眼熟,于是她动了动脚步,往热闹的中心走去。
“余医生,您别”有实习医生看到她的举动,想拦住她,毕竟那边太危险了,然而却在触及到对方平静沉寂的目光时,将没说出口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余薇安往哪边走,跟着她一道来住院部查房的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们自然也都跟着她。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那个矮个子男人咆哮出口的语言,也开始清晰起来。
“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刽子手!”男人大声嘶吼着,奋力挣扎着,“你们这些杀人犯,你们杀了我老婆!你们赔我老婆的命来!”
余薇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走到矮个子男人的正对面站定,待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后,她心下沉了沉。
“是你!就是你!”那矮个子男人看到余薇安,更加癫狂地挣扎起来,指着余薇安就开始痛骂。
“就是你这个无耻的刽子手!你杀了我老婆!我老婆就是死在你的手上,你赔我老婆的命来!”
要不是他面前有两个身材比较壮实的男医生拦着,恐怕那男人早已经冲上来撕打余薇安了。
众人听了脸色俱都一变。
这年头,医患关系虽然紧张,专业医闹也不少,但是真正闹到喊打喊杀的其实并不算太多,但是一旦出了事,那就是能上社会新闻头版头条的程度了。
艰难控制着局面的一个男医生回头看了眼余薇安,喊道,“余医生,保安快过来了,您还是先走吧,不然等一会儿不小心伤到您可就糟了!”
余薇安动也不动,仍然用一副看着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矮个子男人,好像是在看一坨没有任何价值还不断散发着臭气的垃圾一样。
“臭女表子!我老婆就是死在你手上,她进了你的手术室就再也没出来!”男人面目狰狞地啐了一口,“你今天就把她的命赔给我!”
余薇安往前走了两步,离那男人更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目光也更加凛冽。
“赔?你要我怎么赔?”余薇安眯了眯眸子,语气冰冷,“你不是已经将她所有的财产都拿走了吗?还不够吗?还想借着她的死诈一笔?”
或许是她的气势太过冰冷严厉,矮个子男人竟被吓得瑟缩了一下,愣怔片刻,回过神后又开始大喊大叫。
“你特么胡说八道!”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嘶吼道,“我是来给我老婆捐肾的!你们把我老婆弄死了还反咬我一口?!”
他的话越说越难听,然而在场的医生护士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基本上都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了,毕竟他之前做下的恶心事已经成了全医院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的传说。
而现在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男主人公,再加上他接连口出恶言,对他的印象更是直接跌倒谷底,差到不能再差。
“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他咆哮着,低吼着,目眦欲裂。
有医生和护士们劝她,“余医生,这个人疯了,你快点儿先走吧!”
“是啊余医生,这个人太危险了,您快点儿走,等会处理好了,我们立刻通知您。”
余薇安却不为所动,整个人镇定平静的,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一样。
“你说你要杀了我?”余薇安轻笑一声,眼睛弯了弯,看起来十分和软好看,然而实际上,她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气势,和她脸上的笑意完全不相符!
“就算我借你几个胆子,你敢动手吗?”余薇安扯扯嘴角,嘲讽至极,“你连给自己的妻子捐一个肾都怕,还敢杀人?杀了人之后呢,你会被抓进去坐牢,会被枪毙,当胸一枪,都不用抢救,就直接死了。”
其实余薇安只不过是简单地给矮个子男人讲了讲他可能会面临的后果,半点儿不带恐吓的情绪,然而那男人还是愣了愣神,像是被吓住了一样。
“你知道吗,你的妻子在离世前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折磨,但是所有病痛在她心里,都抵不过你的背叛和抛弃来的更有杀伤力。”
余薇安越说越义愤填膺,“你可以选择不救她,肾长在你身上,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要求你贡献出自己的一个器官去救其他人,既是那个人是你同甘苦共患难二十年的妻子。”
“可是你呢,你非但不愿意救她,甚至为了逃避照顾一个重症患者的责任和负担,竟然偷偷卷了所有的财产跑了!你知不知道,你卷走的钱,不只是她的救命钱,更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如果她活着,完全可以告你!”
“不,不是的,你胡说!”矮个子男人歇斯底里地挣扎咆哮,“我没有,我没有!我回来救她了,我现在回来救她了!”
说着,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是你!就是你!你害死了我老婆!我要杀了你!”
眼看着他的情绪越发失控,四个身强力壮的男医生都快控制不住他了,于是连忙劝说余薇安离开。
而余薇安却不为所动,而且还说,“放开他。”
“什么?!”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余薇安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放开他。”她眉梢微扬,“他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放开他,让他来杀我。”
第六十章 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大家都被余薇安所说的话惊住了,完全猜不透她究竟像要干什么。
余薇安想的其实很简单,朝架住闹事者的两个医生郑重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对方竟下意识地听信了她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闹事的男人一感觉控制自己的力道有些放松,立刻就抓紧时机退开了两边一直在控制着他的人,发疯一样朝面前不远处的余薇安冲了过去。
眼看着他脱离了控制,周围的医护人员们都免不了惊叫起来。
“余医生!当心啊!”
眼看着那个疯狂的男人离余医生越来越近,有胆小的护士已经捂住眼睛蹲地上了,而还有人几乎惊愕担忧地定在原地,无法动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疯狂的男人拼命一样地扑过去!
所有人眼前都浮现出余医生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场景。
然而下一秒,情势却陡然逆转!
眼看着那男人的魔爪即将触碰到余医生的一瞬间,她却一个错手,捏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又快速地反身,直接一个过肩摔将那闹事者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啊”
闹事者痛吼一声,掩盖住了同一时间他自己身上发出的关节错位的声音。
余薇安看着躺在地上的闹事者,痛苦狰狞的表情,放心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满意地勾唇笑了。
“李医生,沈医生,叫保安过来吧。”
住院部人多眼杂,病人或者病人家属都不少,她刚才随意瞥了一眼四周,手里拿着手机拍摄的人不在少数。
刚才闹事者是被一群医生控制住,即便他是恶意滋事的那一方,但是局外人看起来,仍然可能会有医护人员“以多欺少”的嫌疑。
这个场面若是曝光出去,难保不会被有一些态度偏激的人们说医护人员对病人家属使用暴力。
但是现在则大不相同,闹事者意图攻击医生,对她造成人身伤害,而她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周围的医生们都已经惊呆了,任谁也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余医生,竟然能够反身错手之间就将一个精神状态混乱的闹事者制服。
那气势,简直不能更英勇。
然而下一秒,却骤变突生!
“余医生,小心他手里有刀!”周围人不知道是谁,焦急地喊了一声!
余薇安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见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尖锐锋利的水果刀,又快又狠地朝她扎来。
她皱皱眉,心想,刚才只卸了他一只胳膊还真是失策,就应该把他胳膊腿儿的关节都卸了才好!
然而对方手中的刀,早已经是蓄势待发,就等着狠狠刺伤她,自然是使了全力的。
余薇安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然而心里却已经意识到,想要躲开这一刀,怕是没那么容易。
然而接下来,就听见“砰”的一声,闹事者仅剩的那只完好的胳膊也被踢了一脚,手里的刀自然也被震飞,落在四五米远之外的距离。
余薇安看着那个表情痛苦的闹事者,不禁回想起刚才那一脚的力道之大……
她站得很近,自然听到了那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救命恩人”看去,就见竟然是两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顾南宸的那张脸!
余薇安正想发问,就感觉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就落入了顾南宸坚硬却温厚的怀抱里。
她挣扎,却听见耳边传来顾南宸刻意压低的声音,“别乱动。”
虽然声音很小,但警告意味却是十足。
余薇安索性就直接就着靠在他怀里的动作不起来了,十分听话。
紧接着,刚刚赶到的保安,连忙将闹事者再次控制了起来。没过多久,接到报案电话的警察也赶到了。
这位闹事者,算是正式移交司法。
余薇安心想那位病人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背叛她抛弃她的丈夫,遭受了这样的恶果,应该也会觉得有人帮她报了仇吧。
她正放空心神,就听见头上传来顾南宸严肃凛冽的声音:“警察先生,我认为这个人不只是简单闹事,妨害公共秩序,我怀疑他是对我妻子蓄意谋杀。虽然罪行未遂,但我还是希望警方能够彻查。”
在场围观的俱都一片哗然。
有和余薇安熟悉的人,知道她之前和顾明恒交往了三年并且已经谈婚论嫁的,惊讶于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
有单纯是在看热闹的人,眼看着这一场事故从医患纷争变成蓄意谋杀,从民事案件变成了刑事案件,都惊叹不已。
“顾先生,您这么怀疑,有证据吗?”年轻警察沉声问道。
余薇安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而且对方竟然还能准确认出顾南宸的身份,于是她从顾南宸环抱着她的手臂里挣扎出来,往警察那边一看,果然是个熟面孔。
“原来是你。”余薇安轻笑了一声。
这是上一次,因为天音嘉苑爆炸案,去家里找她询问过情况的那个年轻警察。
“如果我们有证据,还要警察做什么?”余薇安微微挑眉,话语间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个年轻警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顾太太为什么会觉得对方是恶意谋杀呢,难道你平时里得罪了很多人?”
年轻警察不甘示弱地反驳说道,虽然强压着语气里的仇视和不屑,但是在场的人都不难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敌意。
平时跟余薇安熟识的医生护士们,听到警察说“顾太太”时,心里又凌乱了几分。
难道说她已经和顾家的顾小先生结婚了?可是这个抱着她的“顾先生”又是谁?
余薇安自然感受到了周围人的讶异目光,看着那个警察的目光又淡了几分,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如何诋毁自己似的。
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看来李队长对你办案的能力是真放心,竟然敢让你单独出警。”
看着年轻警察听出了她话里未尽的意思,余薇安略带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地应承道:“对,你说的没错,他既然先杀我,肯定是我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所以警察同志,你可以一定得查清了,别让什么人随意帮他捏造出一份精神疾病证明就免了他的罪,一定要替我查清楚,我究竟是得罪了谁,好吗?”
余薇安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也都跟着变了变。
要是真的是蓄意谋杀,那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啊!有能力指使人来杀人的,肯定背景很深,想要弄一份精神疾病证明给他脱罪,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真是越往细想越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然而徐新的脸色也更加难看,碰上这种有钱有势的人,这案子简直没法办了!
要是他查出来只说是普通的医闹,看顾二少现在的态度,这个结果他肯定不会接受。
到时候,碍于顾二少的身份和威权,为了拿出让他满意的诚意来,这个案子最后说不定还是得如了他的愿,以蓄意谋杀的罪名结案。
可是即便是蓄意谋杀的罪名也没关系,反正是个小人物,也不是不好操作。可是这女人刚刚说出的这一番话,简直是把他放在火堆上烤!
什么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什么叫别让人随意帮他捏造精神疾病证明免罪?还叫他一定查清楚?
徐新简直暴躁了!让他去哪儿找一个大人物来认罪?
可是这女人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就是有人买凶杀人,他要是查不出这么个人来,到头来可能就会落得一个幕后操纵包庇犯人的罪名来!
徐新在心里把事情的利弊都分析得清清楚楚,然而想明白之后,只觉得冷汗涔涔,刚才还能跟顾南宸刺上两句的气势,这会儿早已经被吓得半点儿不剩了!
“这……顾太太,您看……”徐新终于硬气不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个不畏强权敢于伸张正义的好警察。
然而到了这一刻,他才想明白,如果说这个案子到头来真的不能善了,那么被推出来承担后果的人一定会是他这个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小人物。
上次的那起爆炸案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都已经查到了几份可疑的监控录像,还查到了几段豪门辛秘,甚至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的身份了。
可就是因为对方是大名鼎鼎的顾家,这案子到头来还不是不了了之,以一句意外就盖棺定论了?!
然而没等到他把软话说出来,顾南宸就又将余薇安揽回了自己的怀里。
“抱歉警察先生,我太太刚刚收到了惊吓,我要带她去休息一下。同时我也希望,警方办案时能把力度和效率放到犯罪嫌疑人的身上,而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受害者身上。”
话音刚落,他就打横抱起余薇安,甚至不用人带路,就轻车熟路地将她抱回了办公室。
至于那个年轻警察事后是如何的胆战心惊,顾南宸是半点儿都不在乎。
顾南宸坐在沙发上,顺势将余薇安搁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刚刚进来时就已经将门反锁,所以根本不担心会有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
他一手环住余薇安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带近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则勾起她精巧细腻的下颚,让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顾南宸凝望着她柔软无辜的眼神,黑眸沉沉,一大片乌云凝结在一起似的,仿佛下一刻就有倾天暴雨轰然落下一般。
一开口,他声音冷肃凛然:“就算你没有脑子,可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第六十一章 他确实是被人收买
余薇安瑟缩了一下,然而因为被顾南宸禁锢在怀里的姿势,所以根本无处可躲。
她眼眶有些微的泛红,刚才能手撕闹事者的气势早已经没影了。
下颚这样被顾南宸牢牢钳住,稍微一动恐怕就会被卸了颔骨,余薇安哪里还有刚才的英勇。
顾南宸不知道自己被怀里的女人当成了是洪水猛兽,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捏痛了她,直接就松了手,只是口中的质问更甚,“问你话呢,不要命了?他怀里有刀你没看见?”
余薇安的下巴刚一得了自由,就扭开头,不再和顾南宸的视线对峙。
听到顾南宸的质问,余薇安眼睫微垂,手抵着顾南宸的胸膛猛地一推,就想从他腿上跳下去。
然而顾南宸早就洞悉了她的意图,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大掌用力地擒住她的腰肢。让怀里的小女人半点儿都动弹不得。
甚至还恶意地挺了挺腰,让怀里的小女人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巨大变化。
这样亲近的距离,这样亲昵的姿势,他要是再没什么反应,她就该担心自己日后的终身幸福了。
对上余薇安惊诧得瞪得溜圆的眼睛,顾南宸眉梢微挑,黑眸中闪过一丝挑衅的笑意。
那分明是在说别自讨苦吃,再乱动,那后果可不是你承担得了的。
余薇安果然老实了,她乖顺地坐在顾南宸的腿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还是余薇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顾南宸除了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之外,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你、你先放开我……”余薇安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示弱意味。
顾南宸眉梢微扬,眸光里颇带着几分玩味,沉声道:“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他有心逗弄她,又恶趣味地揽着她的腰肢往自己身/下按了按。让怀里的小女人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余薇安的脸颊瞬间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变成了热烫的粉红色。
“顾南宸,你……”余薇安强压住胸腔里不断升温蒸腾的羞愤,想要脱离这种暧昧至极的氛围。
然而对上顾南宸那双沉静得看不出半点儿波澜的幽深黑眸,余薇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顾南宸的眼神冷静得可怕,然而余薇安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搁在自己腿根处的坚硬的轮廓有多热烫!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和几乎逆流的血液,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而无法抑制地颤栗。
可是顾南宸呢?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沉静,仿佛即便是再强烈的冲动也无法让他那双冷眸有一丝热度。
余薇安只觉得牙根发冷。
他用尽手段折磨她撩她,而他自己却在一边冷眼旁观,只为了欣赏她因为他的撩而无法克制地躁动的丑态吗?!
“顾南宸,你不要太过分”
余薇安简直恼羞成怒,她死死咬着唇,因为用力过度,甚至唇色发白,然而她却像是半点儿都感觉不到痛似的,下一秒更用力。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足够清醒,理智不至于迷失。
顾南宸却仍然是那副冷淡至极的模样,即便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最诚实的反应,但是他那双冰冷的黑眸,仍然没有半分波动。
余薇安感觉到自己的唇齿间忽然涌上一股血液的腥甜,她闭上了眼,不肯再看顾南宸那冷心冷情的模样。
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他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合作伙伴而已,他站在契约的另一方,与她不过是各取所需。
然而一想到因为这样一个男人,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一瞬间,她简直羞愤欲死!
余薇安抬手,环上顾南宸的后颈。动作之间,她仍然紧闭着双眼,不肯再睁开半分。
唇齿间腥甜的血液味道更加浓重,余薇安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无比笃定,只要她覆在顾南宸后颈处的手,在他第三根颈椎旁两寸的位置用力一按,就可以让对方有一瞬的脱力,而她也可以找准时间从他的钳制里挣脱。
可是余薇安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唇上就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炽热的触感。
被咬破的下唇逐渐被浸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清洁她唇上伤口残留的血液。
“唔……”一瞬间,她脑海里仿佛轰地一下炸开似的,想睁开眼睛,然而却又被重新拉回这场短兵相接的吻里。
唇上的触感温软绵密,仿佛一个精心编制的巨大陷阱,将她整个人都拖了进去。
余薇安只觉得心头震颤,绕在顾南宸颈后的手正想动作,然而他热烫的唇舌已然撬开了她的牙齿,在她口中长驱直入,放肆驰骋。
他舌尖刮蹭过她口中的每一寸,留下或深或浅的纠缠痕迹,直勾得她几乎要丧失理智,甚至丧失了自我解救的本能!
感觉到怀中的小女人几乎要无法呼吸了,顾南宸这才退出来,不再肆无忌惮地索取她口中的香甜。
“顾南宸,你混蛋!”
小女人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咒声逸入他耳畔。
她死死闭着眼,不肯抬头与他目光相对。
顾南宸从她瑟缩颤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股让他始料未及的恐惧。
她在怕他。
甚至比面对刚才那个试图持刀行凶的恶徒时还要害怕。
顾南宸眸色深沉,抬手覆上她柔软的头发,一下一下的轻抚,长指落到发尾,便勾起一卷细软的发丝,在指尖打转把玩。
“今天表现得很好。”顾南宸一改刚才的严厉,也不去质问她那不要命一般的冲动有多愚蠢,反而开始夸奖她起来。
余薇安面色一滞,似乎没明白顾南宸在说什么,然而紧接着就脸红起来。
难道顾南宸是在说刚才那个吻?
她心头鼓动,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荒凉。那怎么能算是个吻呢?只有相爱的人唇舌相亲才叫做亲吻吧。
而对于顾南宸来说,她只是一个用来报复的工具,用来豢养的宠物,在这段契约关系里,她只是一个附庸品罢了。
她狠狠地叹了口气,仿佛想要将胸腔里所有消极负面的情绪都压榨出去似的,然而下一秒,顾南宸说的话,却又让她心潮起伏。
“上次我说,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今天你做得很好。”顾南宸竟然郑重认真地开始点评起她的表现来。
“无论是对于闹事者,还是对那个警察,你今天的表现都非常勇敢睿智。”顾南宸拍拍她的头,像是一种温柔的奖励。
余薇安恍惚地抬起头,睁开朦胧的双眼,失神地望着他。
他是真的,在夸奖她?
想起上一次因为爆炸案被问话时,顾南宸曾斥责过她的软弱,被欺负了也不吭声,然而今天,他却夸奖她勇敢睿智……
余薇安心潮涌动,那感觉简直奇怪极了。
“我没有,”余薇安下意识地就想否认,“我不是听了你的话才这样的”
她从顾南宸的身上跳下来,快步走到窗边,拉开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然后才放心地站定。
“一码归一码,上一次,我并不觉得是被为难,所以不会去恶意攻击他人,而且他们也是依法办事。”
“但是今天不同。”余薇安坚定地说,“我想干这件事很久了!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患者的病情根本不会恶化得那么快,更不会让那母女两个陷入那种绝境。”
余薇安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如果我在除了医院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见他,我都会想揍他。只是在医院里不行……不过今天,他自己找上门来,倒是给我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揍他?”顾南宸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就凭你那点儿女子防狼术,你以为挡得住明刀暗箭吗?”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那一刀说不定就扎在那儿了!
更何况,余薇安对待渣男那种无法释怀的态度,总会让他想起顾明恒!
毕竟两个人曾经交往了那么久,即便是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但顾明恒在她心里,应该还有一个无法磨灭的位置。
而余薇安却猜不透顾南宸的顾忌,理直气壮地反驳,怒目而视,说:“我那才不是女子防狼术!要是防狼术,早就治你了”
她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还能隔得掌心发疼,可见力道之大。
余薇安只是对自己太失望了!每次顾南宸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无法控制地乱了心神,总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
顾南宸舔舔唇,口中还残留着小女人甜腻的香气,眼看着床边站着的小女人又要瞪眼睛,他自知今天逗她逗得狠了,便收敛了些,说起正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闹事的那个人今天会送上门来让你揍?”顾南宸忽然又变得正经严肃起来,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他半点都不想替人遮掩!
“就像你对那个警察说的那样,他确实是被人收买,受人指使,就为了来给你一点教训。”顾南宸眸色沉冷,声线凛然,“而收买他的那个人,正是你的前任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