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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奋斗在新明朝txt下载     奋斗在新明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百四十四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京城有名的和源银庄东家姓叶,单名一个成,不到三十便继承家业,是西商里有名的年少有为人士。站在一群至少四五十岁的老家主里,颇为醒目。

    前盱眙知县尚大人共从五家借了几百两,其中从和源银庄借出的二百两是最大的一笔。从和源银庄角度而言,二百两也不算小账目了,听说尚大人选官失败后可能要致仕,银庄便担心这笔钱打水漂,所以才派了人登门催讨,只怕去的晚了什么也捞不到。

    叶员外喜欢亲力亲为,银庄上的事情并未全权委托给掌柜先生们,他本人时常现身银庄指导业务。这日正在银庄盘点账本,耳中听自己长随禀报道:“孟五从那边回来了…”

    被打扰的叶员外十分不悦,抬头呵斥道:“不懂事的东西!这等小事也用来搅扰老爷我么,该作甚就作甚去!”这么大的银庄,每天不知有多少事务,如果去要个债都要禀报,那他这东家还能干什么?

    长随被斥过后没奈何,仍继续禀报:“孟五与起了冲突,皆被殴成重伤,现在院中等候。”

    叶员外掷下手中笔,起身出了屋。果见孟五三人狼狈不堪,身上带血,其中还有一个躺在地上进出气有一口没一口的。

    看到东家出来,孟五哭丧着脸将今日去要债的遭遇添油加醋口述一遍。

    原来是遇到了看不过眼的权贵,如此孟五这等小人物被打很正常。孟五等人不过是银庄雇来的市井泼皮,专门用来要债的。他们是死是活,叶员外并不放在心上,关注的是其它方面,又问道:“可知对方是何等人物?”

    孟五答道:“对方没有报出名头,不由分说便与小的们动手,所以小的委实不知。”

    叶员外暗暗想道,今天的事情应该算是普通突发事件罢。逼债遇到了厉害人物,派出的人被打回来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但为什么总有不祥之感?

    此时叶员外还不知道尚知县之前在金水桥投过河,不然此时他更该心惊了。投了河还去逼债,听起来简直没人性,别人才分辨不出是不是巧合。

    却说景和天子对官债事情懵懵懂懂,朝廷大臣也没人对他明明白白的解释其中内情。但如今养成读报习惯的天子可不是容易被朝臣蒙蔽的!

    今日明理报首页重磅内容便是某知县在京城被债主逼到投河,顺便将官债这个现象的来龙气脉解释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叫天子大开眼界。

    还有一小段后续报道:某知县当日投河被救后,源和银庄依然上门逼债,甚至肆无忌惮的大打出手,酿成重伤惨案。该知县好友李姓某官员恰好在场,因不忿上前与恶徒讲理,此后误被卷入。

    最后有本报评论员曰: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七品官员只不过欠债一个月,并未拖欠逾期就遭此境遇,本人投河在先,被上门行凶在后,其情可悯。若官宦都没有安全感,那平民还有活路么?本报将继续关注!

    看完后,很有心得的天子在报上批示道:“务必水落石出”,并转给了刑部冯尚书。

    冯大司寇正为此事为难。如果不认真查,肯定要被士林鄙视,声誉受损;如果动真格,那些放债西商暗地里也有不少支持者,至少明面上是占住了“欠债还钱天公地道”的理,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怕要为不相干的事莫名树敌。

    看到今日明理报再加上有天子批示,冯尚书不禁大喜过望。首先,有了这更强烈的舆论氛围,缓解了他的压力,形势如此,别人也怨不得他。

    其次,明理报大肆点名树立了和源银庄这个典型,他可以顺理成章的以此为主狠抓典型,避免打击面太大、四面树敌。

    和源银庄也有明理报,这日叶员外同样看到了报纸,和源银庄几个字出现在眼前时,他当即大惊失色、如遭雷劈。他并不蠢,这时候如果还反应不过来,那也不配被人赞一声年少有为了。

    官债的事上了报纸,又闹出了金水桥跳河这等离奇事,朝廷必然要讨一个解决办法。而且今天这期报纸一出,跳河加行凶两件事连在一起,必然舆情大哗,引起官僚公愤。

    出现在明理报上的和源银庄如同火上浇油,弄不好就要成为生了同仇敌忾之心的官僚阶层仇视和发泄对象了。而自己的同行们心思莫测,难免也会产生弃车保帅的想法。

    事情真相怎样,已经不重要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报纸比口舌厉害得多。

    叶员外想至此,急得跳脚,他可不想成为解决问题的牺牲品。对属下叫道:“快!快!遣人去寻尚大人,免掉他所有欠债,从此钱债两清!”

    和源银庄的大掌柜刘先生知晓厉害,连忙亲自上了马车,向淮泗会馆方向狂奔。一路无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可是人去屋空,尚知县已经不在了。据会馆管事说,尚老爷今天一大早就结清房钱,投奔京中好友去也。

    “投奔的是哪位老爷?”和源银庄刘掌柜急忙问道。

    会馆管事如实答道:“听说是名闻遐迩的李探花李大人。”

    刘掌柜二话不说,一面打发人去向东家禀报,一面又上了马车继续向小时雍坊狂奔,听说李探花就住在皇城之西的小时雍坊。

    一路打听着,到了李宅时,刘掌柜却被拒之门外。他无论求见李大人还是尚知县,得到的回答都是冷冰冰的三个字:“不见客!”即使递给门子红包,门子也不肯收。

    最终刘掌柜徒劳无功,只得万般无奈的回到银庄,亲自向东家禀报。叶员外呆呆的坐在厅内,发怔半晌,这时候傻子也看得出来,那李佑绝对是想拿尚知县之事借题发挥。

    醉翁之意不在酒,叶员外脑子中冒出了这句话。

    刘掌柜问道:“东家何不去山西会馆向同乡求救?”

    叶员外此时心浮气躁,愤然道:“这种事上他们能帮得什么?只怕要敬而远之。还不如退出二十一家西商联营,投向惠昌银号管用!”

    刘掌柜很难想象这种情况,慌忙道:“东家真说气话了。”

六百四十五章 机密事

    面对掌柜的质疑,叶员外嘿嘿冷笑几声,“你以为我说的是气话?真要逼急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掌柜不能置信的说:“我辈背井离乡,总要讲几分乡谊…”

    叶员外将手一挥,拦住了刘掌柜继续说下去,“那都是陈年老古董的做派了!再说这次出了事故,眼看着我们不幸成了吸引朝廷官府注意的靶子,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讲不讲乡谊?说不定反手就将我们推出去安抚朝廷!那时我…”

    正说到这里,忽然有前面伙计慌慌张张的站在门外,高声叫道:“东家不好了!有两个刑部差爷送了传票来,请银庄派人明日过堂。”

    叶员外吃了一惊,与刘掌柜对视一眼,喃喃道:“来得好快。”

    话音未落,又有人来报信:“东家!会馆那边送了口信,道是明日本行同仁在会馆商议事情,请东家一行。”

    两件事居然撞到了一起,叶员外稍加思索,便对刘掌柜吩咐道:“明日你作银庄一方出面,去刑部大堂听讯;我去会馆那里会一会本乡同行,看看是什么风头。”

    刘掌柜应下,及到次日,他便代表着银庄径自前往刑部大堂,而叶员外则去了山西会馆面见同行。虽然今日二十一家未能尽到,但在座的足有十六七人,足以代表西商银钱业了。

    这次议论的主题,自然就是近日骤起的官债风波。在京师放官债的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但西商群体绝对是占据市场份额最大的一伙人。这次风波导火索尚知县所借的五家债主,全部是西商,所以才让西商感到惹火烧身。

    有人当众而谈道:“此次风波,或许本是偶然意外,很好平息,但却愈演愈烈。据在下研判,却是被那李院使利用了,明理报必然也是受他指使,其目的显而易见,是想通过打击我等为惠昌银号保驾护航。”

    又有人接话道:“如今这把火,都烧在了和源银庄身上,听说刑部已经传去问话,叶老弟当真是运气欠佳,代我辈所有人受过了。”

    西商中颇有分量的雷员外此时忽然开口道:“现在虽是叶老弟顶在前面,但时间长了,只怕我们都要遭殃,故而要速速解决。但要尽快平定此事,只有一个简单法子。”

    “什么法子?”

    雷员外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叶成,“无论有理没理,朝廷总是占据着大义,所以我们这次不好硬顶,还是以退为进的好。叶老弟干脆就认了错,将事情兜住,和源银庄在京城歇业,而叶员外返乡另行开张如何?如此我辈所面临压力自然消解。”

    雷员外这招以退为进,说白了就是叫撞在枪口上的和源银庄自行了断并认错,代替全行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承受住来自朝廷的压力,从而其它庄铺便都可以平安度过这场风波。

    果然有人打这种主意!叶员外勃然大怒,虽然这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但他绝对不想牺牲自己。驳斥道:“雷前辈短视之见!鼠目寸光不可取也!”

    雷员外皱皱眉头,“不是谈论道理的时候,我等要做的是解决问题,只要能解决问题,有何不可?何况并不是弃你不顾,只是让你暂避锋芒,回乡等待时机而已,能帮到你的,我们自然会帮,断不会叫你无以为生!”

    厅内众人交头接耳,谈论起可行性。

    叶员外怒极而笑,“雷前辈好算计,亏你说得出口!一遇事故便丢车保帅,那我们二十一家联合意义何在?别忘了,这次与那尚知县牵扯进来的共有五家,今日火烧到我身上,明日说不定又烧到谁那里,难道雷前辈的意思是全都任其自生自灭?那二十一家的联合就毫无必要存在了。”

    这时有人看叶员外情绪激动,便出面打圆场。叶员外缓了几口气,将周围同行的脸色看在眼里,掷地有声道:“休怪小弟丑话放在前头,如果诸位前辈真生了将我和源银庄视为弃子之心,那么小弟我便推出联合,该与那惠昌银号合作,想必李院使欢迎的很!敝处所遇到的麻烦,自然也迎刃而解!”

    这是叶员外拿自己产业做赌注的威胁。他们西商好不容易才在京师形成了孤立惠昌银号的局面,正是要动摇其根基的时候。若此时和源银庄突然背弃联合,投向惠昌银号及其背后势力,必然成为打破复杂僵局的标志,说是四两拨千斤也不为过。

    众人当然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纷纷出言道:“叶老弟休要冲动,我们绝没有拿你当弃子的心思!雷员外不过是提出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叶员外见破罐子碎摔式的威胁收到效果,也就见好就收,坐了回去。他不再说话,只管低头喝茶。

    这时却出现了短暂的冷场,众人一时都没什么好主意,毕竟这次面临的对手有点复杂。他们结交的那些朝廷大员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谁也要爱惜羽毛的。

    在静悄悄的氛围中,雷员外又张口了,“古人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在下想了想,这次事情的关键在于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奉谕审查官债的冯尚书,另一个就是企图利用明理报浑水摸鱼的李佑。只要将这两个人摆平,别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有人接口道:“道理谁都懂得,关键是如何去做?冯尚书不清楚,但那李佑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他的目的是独霸银钱业,能拿什么去摆平他?”

    雷员外沉声道:“我自然有个法子摆平他二人,也是豁出去了,而且需要绝对保密,不能外泄。此地人多口杂,不便公之于众。如果诸位信得过在下,就让在下去试试看。”

    叶员外眉头动了动,他根本不放心,如果雷员外当面说得好听,背后还是偷偷把他卖了,那他去哪里说理?便质疑道:“雷前辈素来光明磊落,为何此次却遮遮掩掩,只怕还是心中有鬼。”

    雷员外仍然拒绝道:“确实不便公之于众,若传了出去,易生不测,绝非我辈之福。”

    但他越是这样,叶员外越不放心。便有人出主意道:“既然雷兄强调机密,不能与我们议论。那便如此,我们其他人里派出两个代替我们去听听雷兄的主意,如果皆以为可行,那我们就没有疑问了。在下建议,由叶老弟和方前辈代替我们去听听雷兄的主意,这样也不必担心泄露。”

    叶员外今天对雷员外很敌对,如果连他都以为雷员外的主意可行,那就没什么可虑了。另一个被尊称方前辈的,则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年长为尊。

    雷员外犹疑了一下,觉得想要打消其他人的疑心,非要如此不可,所以也只能无奈的接受提议。

    其他人主动退出厅内,只剩了雷、叶、方三人。雷员外东张西望,反复确认过周边没有别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机缘巧合,前些日子得知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叶、方二人都不出声,屏住呼吸等着雷员外继续说。

    “你们都听过浙江千里海塘大堤罢,前些年,储备石料曾被大批大批盗卖,据说金额多达数十万两之多。”

    这可真是惊天秘闻,叶员外和方老乍闻此事,忍不住骇然失色。浙江海塘涉及海边百万军民安危,这种事万一出了严重后果,弄不好要人头滚滚的。

    两人几乎同时想起,前些年,浙江巡抚正是如今的刑部冯尚书!必定脱不了干系!不过还有个疑问,此事和李佑有什么关系?

    “听说当时虚江县修虚河石堤,用了很多海塘石料,李佑当时在虚江县河工所,应该也有关系。”

    方老员外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要以此为把柄,叫他们这次高抬贵手?这些事,未见得能伤筋动骨,特别是对李佑。”

    雷员外解释道:“无论能不能伤筋动骨,他们肯定不愿意此事被捅出来并联系上自己的名字。况且在下并非要挟什么,只是想息事宁人,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或者我们多孝敬他们一份,他们应该会理解到这些苦心。所以在下要亲自见见他们,也好拿捏分寸。”

    “既然贤弟有把握,那可以试试看。”方老员外点头道。

    雷员外又看向叶成,叶成盘算了几下,也说:“此事但请雷前辈做主。”

    如此便计议定了,各家东主各回各处,将事情委托给雷员外操作。

    却说尚知县确实搬到了李宅寓居,李佑将隔壁院落收下后,便有了多余的客房,容纳尚知县不成问题。这夜,李佑与尚知县吃过饭后,对坐品茗谈天说地。

    尚知县忧心道:“这次大人你将动静闹得太大了,老夫有些担忧。”

    李佑轻松的笑道:“不必在意,运势在我们这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此时忽然有李家门子禀报道:“门外来了位穿着寒酸的求见老爷,自称是和源银庄的。”

    “说过不见!”李佑随口斥道。

    门子解释道:“那人自称是银庄东家,有十万火急的机密事告知老爷,小的不敢做主。”

    十万火急机密事?李佑疑惑万分,想了想挥手吩咐道:“那边请进来罢。”

六百四十六章 事情的关键

    李佑起身来到前厅,在这里见了自称和源银庄东家的人。看他三十岁年纪,身上粗布衣衫,左右没有随从,确实派头寒酸得很,不像是身家巨万的大富豪。他忍不住疑问道:“阁下真是和源的东家?”

    那人拱拱手见礼,“千真万确,在下乃叶成是也,明日大人可自行打探去。只因本次登门不能被他人所晓,故而深夜微服潜行至此,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李佑不置可否,“你说有机密事,究竟是什么?”

    叶员外如实相告道:“今日在山西会馆同行相会,听那雷员外说,他机缘巧合知道了一件大事,欲用此事来求得冯尚书和大人你高抬贵手,以平定风波。”

    李佑提起了兴趣,示意叶员外继续说。

    “雷员外说前些年,南边浙江发生过盗卖海塘备用石料的事情,不过一直不为人所知,而且当时虚江县也用过这批石料…”

    叶员外边说便暗暗观察李佑神色,却见他平静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这些年,李佑所经历过的风浪也不算少了,勉强历练出面不变色的功夫。

    但表面平静,并不意味着他心底不意外——这件事终于还是让人给发掘出来了?李佑口中故作不屑道:“莫不成那姓雷的单凭这件事情,就想操纵朝廷和官府么,再说此事与本官没有关系,本官问心无愧的很。”

    叶员外小心道:“怎会如此,雷员外只是想用这件事讨价还价,渡过难关而已,哪敢有谮越之心。”

    “那你今夜前来相告,又图的是什么?”李佑淡淡的说。

    叶员外恳请道:“在下通风报信别无所求,只是想请诸位大人高抬贵手,求一个平安,不要遭了那池鱼之殃。至于今后,”

    李佑又看了叶员外几眼,“你为何要前来报信?本官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这等若是背叛了你的乡友。”

    “如今在下这银庄被朝臣千夫所指,可谓是泥菩萨过江,稍有轻忽便自身难保,在下不敢将赌注都压在我们同业者同舟共济齐心协力上面。只有大人你肯高抬贵手,才是真正解决之道。”叶员外苦笑道。

    当然他心里另有算盘。通盘考虑,这次银钱行业纷争,结果如何很难预料,但他可以断定,惠昌银号输不了,二十一家联合赢不了。

    惠昌银号背后有宫中背景,换句话说,除非改朝换代,谁能真正将惠昌银号打垮?谁又敢将惠昌银号搞垮?

    二十一家联合的本质也只不过是将话语权增加到最大,同时制造出压力迫使惠昌银号与西商合作,而并不是为了斗垮惠昌银号。所以叶员外断定,惠昌银号输不了,二十一家西商赢不了。

    如果和惠昌银号搭了同一艘船,眼下难关是没问题了,以后也未见得就不好。搞银钱行业的人对风险极度敏感,综合比较起来,这是最稳妥、风险最低的路子。

    此外李佑没有再说什么,点头道:“本官知道了,你且宽心。”送走了叶员外,李佑陷入了长长的深思中。

    对叶员外和和源银庄的生死,李佑并未放在心上。他想在京师银钱业里有一番作为,团结大多数是必须的,也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叶员外这样背信弃义的投机者,以后必定为同行同乡所不齿,没必要为了叶员外将其他银钱业巨头都得罪。

    叶员外虽然看清了二十一家想与惠昌银号合作的心思,也看出了惠昌银号不可能倒掉的大势,但却没有看出李佑同样也存有合作之心,所争夺的只是绝对主导权而已。

    再说李佑为人多疑,对一个随意投机的人,他总是抱有警惕之心,哪怕这人是要投向自己这方。

    此时李佑重点考虑的还是叶员外带来的消息。其实海塘石料的事与他李佑关系不大,他又没参与其中倒卖,那些石料运到虚江县时,他已经不在河工所并且去当巡检了。谁要以为这批石料与他有关系,八成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

    何况他也不再是小小县衙胥吏了,以他现如今的地位,别人想拿他当替罪羊也不可能了,这方面也不用担心。所以这件大事如果捅了出来,时任浙江巡抚的冯尚书可能要倒霉,而他李佑想安全过关问题不大。

    不过让李佑不放心的并非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他的名义老师陈大人。当时陈知县力主修建虚河石堤,又用了这批海塘石料,谁知道其中有没有猫腻?

    虽然陈大人门面很正派,但李佑真不敢保证这位老师肯定清白。李佑很明白,官场上这种事最没法保证,谁考虑问题也不能建立在别人是清白善良无辜的基础上,宁愿要往坏里想,往诛心方面去想。

    退一步说,即便陈老师是清白的,后果也颇为难料。有人侵吞盗卖海塘备用石料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惹上嫌疑的陈大人就算被证只是失察,只怕依旧让人用怀疑的目光去看待,羽毛上也出现了污点,人们议论起来小道消息必然满天飞。

    想至此,李佑长叹一声,这次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再怎么样他当时就是个小巡检,容易摆脱嫌疑,权力越小责任越轻,但只怕要被陈老师拖累着。

    短时间内又想了想如何应付,只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最优解。

    想着想着,李佑脑中突然又冒出一个问题,那个雷员外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三千里外的浙江海塘石料被侵吞盗卖之事?

    盗卖石料这事其实做的比较隐蔽,用了报废不合格石料的借口为遮掩,又经过花样翻出的运作。局外人根本看不出个一二三来,局内人为保命必然也是守口如瓶。

    所以三四年来,此事一直不为人所知,李佑也只是根据自己耳闻目睹猜出有内幕,但具体情况比一般人明白不了多少,只知道苏州府钱皇商参与了进来。

    那么远在京师的雷员外又是怎么探知并如此肯定的?西商财雄势大,那也是主要在北方,南方不是他们能插入的地方。

    事情的关键,莫非应该是在这里?李佑隐隐有所醒悟,如果不考虑这点,单纯从应付雷员外讨价还价的角度去想,说不定反而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六百四十七章 阴谋变阳谋

    想到了新关窍,李佑又重新坐了回去。猜来猜去,感觉那雷员外的消息应当还是来自于官员,也只有官员才机会探知其中隐情,官场外的人有谁敢轻易打听这种事情?

    再细想下去,不外乎两种来源,一种是来自于他的靠山,另一种是来自于他们放官债所交好的官员。

    这可就更有意思了,如果是一般的官员给雷员外出这种主意,只能说见识不明。

    但要是某位大靠山给了雷员外这个主意,那就有点意味深长了,说不定是阴险的借刀杀人之计,目的只为将他和冯尚书钓出来,无论他和冯尚书妥协不妥协,都会有后手。

    这些看似是毫无来由的揣测,都不是没可能的。果然宦海风波险恶,须得时时刻刻小心,李佑叹道。自己要是一不留神,抱着藐视心理应付雷员外,说不定就要吃暗亏。

    想明白了这些,他不打算去暗中告知冯尚书提防,因为他与冯尚书之间虽无直接冲突,但阵营上却是比较敌对的,所以相互之间严重缺乏信任感,勉强去通气配合只会坏事。

    这种不上台面的暗战表面是风平浪静,但内里依旧十分凶险,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心中计议已定,李佑便起身去了三房关姨娘那里,将今夜和源银庄东家的事情说了一说。

    毕竟关姨娘是自家银号的真正掌柜,有些事情应该让她知道。老夫老妻知己知彼,关绣绣从李佑口气里便察出几分端倪:“夫君似乎对叶员外此人不甚在意?”

    “这位叶员外野心太大、心思不定,当敬而远之不可亲近也。”李佑断定道。

    关绣绣抿嘴而笑,“夫君你很少相信这种出乎意料主动投诚的人,却反而总是相信各种迫于压力不得不投靠你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李佑心有感慨的点评道:“如他这般年轻人喜欢弄险,不如中年人稳重,吾甚不喜哪,况且老爷我也不需要这样的人。”

    关绣锈望着刚开始蓄须的夫君无语。

    及到次日,李佑在衙门里审阅真理报稿件,忽然听到外面门官张三禀报说有姓雷的富商拜访,他心里便晓得这就是那揣着把柄来谈判的雷员外了。

    “不见!”李佑果断的吩咐道。

    那雷员外出手大方,张三得了不少红包,心里舍不得,便劝道:“那雷员外声称有重要事情相谈,小的看他不像是虚言,老爷不妨见上一见。”

    李佑似笑非笑的盯了张三几眼,戏弄道:“无论你收了多少红包,老爷我就是不见!”

    比较讲究职业道德的张门官苦着脸,退了出去。暗暗想道,既然没办成事,还是把红包推给那姓雷的罢,免得落人口舌。

    “什么?不见?”雷员外万分惊讶。他好歹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富商,又使银钱打点到了,求见个五品官应该不成问题。怎的这李佑架子如此之大,比那三品大员还过分?

    张三摇头道:“绝非在下不肯使力气,我家老爷明说了就是不见雷老爷你。”

    莫非是因为今日银钱业的事情?可是并没撕破脸。若真是如此,这李佑气量也太小了。雷员外想至此,忍不住道:“李大人年少得志、年轻气盛,如此接人待物,未见得是好事。”

    张三心里暗道,听到说这种话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如今都安在?泰半在三个地方——大牢、边疆、老家。

    不过张三想归想,并没有接话,只是笑而不语的目送雷员外走人。另外还有便服之人暗暗追踪着雷员外去了。

    从文宣院衙门离开,雷员外又去了刑部求见冯尚书。他也知冯尚书地位高,轻易见不到,委托了一位同乡引见。

    雷员外对冯尚书的说辞当然很委婉,既有暗示又不伤及面子,“在下从好友那里听说了浙江海塘的一些事情,这位好友意欲上疏,却被在下拦住,特意前来告知大司寇要当心为好。”

    冯尚书乍闻此事,皱眉答道:“虽不明白阁下指的是什么,但本部仍多谢好意了。”

    从刑部出来,雷员外坐在马车里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次对答很成功,达到了目的。

    按照那位靠山的说法,这次冯尚书如果就此妥协,在官债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自然皆大欢喜,而他雷某人也将成为西商领袖。

    如果冯尚书因为不甘心而想在海塘事上别有动作,那必将也是主动暴露的契机,而那靠山就要“黄雀在后”了。

    又过了一日,雷员外考虑是否要再去拜访一下李佑。无论怎样,掌握报纸的李佑是这次官债风波最大的煽动者,他若不消停,那么这场风波就消停不下来。

    正准备出门时,恰好今日的明理报送到了,雷员外在登车之前扫了几眼报纸,赫然看见首页上有一道大标题——雷姓富商要挟当朝大司寇!

    “昨日己时,京师顺发钱铺大东家雷某秘密进入刑部…据悉其手握把柄若干,欲以此挟制负责清查官债之大司寇冯…”

    尚未看完全文,雷员外便感到头脑一片空白,登时仿佛天旋地转,向后面直直的栽倒。幸亏长随眼明手快,将他扶住,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直到被扶进屋去,走在了太师椅上,雷员外仍旧神思涣散,不清不醒的。几个闻讯赶来的妻妾儿女围住了他一通乱叫,好半晌才将雷老爷的魂叫醒了。

    此时雷员外手里还紧紧攥着报纸,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狠狠将今天这期明理报扔在地上,大呼道:“我死无葬身之地矣!”

    他拿着把柄偷偷找冯尚书讨价还价,这是暗箱操作,是**裸的利益交换,没有什么讲究。

    但暗箱操作的一大原则就是万万不能公开,一旦曝光,那么事情就将彻底变个样子。同等实力下,阴谋是比不过阳谋的,邪不压正的奥义,就在于此了。

    当满朝大臣都知道他雷某是个胆敢拿把柄去要挟九卿高官的人,这比放官债并逼债更可恨,那么朝廷将会怎么对待他?

    下场用小拇指想想也知道!他将成为全天下官员都厌恶的公敌,在大明这个官本位帝国里,成了官僚的公敌,没人会有好下场。别说他雷某人,就连九千岁也不能!除非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他雷某人不过是个有点小钱、朝中有点靠山的富商而已,何德何能可以承受住这种处境?这种突如起来的强大压力,几乎要把雷员外心脏压得粉碎,他感到呼吸也困难起来。

    想到这里,雷员外一翻白眼又险些昏迷过去,不过在夫人强力叫唤下,他在鬼门关边上转了转又还魂了。

    “老爷,天下哪有过不去的槛,大不了散尽家财不要,你我回山西守着寒窑度日去。”雷夫人流着眼泪劝道。

    雷员外默默地从地上捡起明理报,再次看了一遍,心里有个问题在打转。他和冯尚书之间的事情,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明理报背后的主导者是李佑,这次报道与李佑绝对有关系,雷员外快要疯了,一时想不出这些内情是谁告诉李佑的?

    如果他拜访过李佑,李佑得知他的来意后,不难推断出他同样去找冯尚书的内情。

    但问题是,他去拜访李佑的时候,李佑并没有见他,也没有互相交谈过。那么李佑又是如何知晓他要拿浙江海塘事当谈判筹码?这说明有人告诉了李佑。

    雷员外闭眼将知情人在心里过了一遍,他的靠山没这个必要也没这个可能,冯尚书也不会吃饱撑着自曝其丑、丢人现眼,所以都可以排除。

    除此之外,同行知道的有两人,都是为了证明他有能力解决官债危机,从他嘴里听到的消息。其中一个老前辈为人稳重,从不肯多事,不像是通风告密之人,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嫌疑人就是后辈叶成叶员外了。

    确定了目标后,雷员外越想越觉得叶成可疑。

    前日在会馆聚会时,此人曾声称如果将他作为弃子,那就退出二十一家联合去投靠惠昌银号。当时都以为他年轻说气话,为的是虚张声势、漫天要价,迫银钱业同行齐心协力,不至于让他那和源银庄成了牺牲品。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叶员外如此说法,又何尝不是无意识的露了口风?正是兵家虚虚实实之道也。可笑自己多年打雁,这次却被雁啄了眼,谁能想到这年轻人如此狠辣,竟然可以毫无廉耻的背信弃义!

    必须要让叶小子付出代价,死也要拉着他一起死!雷员外心里默默的咆哮道。

    有家里下人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道:“外面来了官爷,自称是都察院的,请老爷走一遭!”

    都察院!雷员外紧张的跳了起来。民事纠纷都察院可以不用管,但如果官员涉案,那都察院理所应当可以出面。

    雷员外第三次看了眼报纸,他又有新发现。这篇报道的重点在于富商要挟高官,而不是该高官犯了什么案。

    弄不好他雷某人要成为妥协和掩盖的牺牲品。自身都快难保了,还谈什么去报复叶小儿!

六百四十八章 吾将上下而求索

    今天明理报刊登了这么一件富商要挟高官的奇闻,略知内情的看门道,不知内情的就只能当成一件八卦看热闹。

    更有不少人再一次认识到了报纸的功用,难怪当初李佑拼死拼活的要办报,甚至不惜投入重金打压一切竞争对手,果然是收益极高。

    富商要挟高官的两主角之一雷员外被带到都察院,江西道掌道董御史亲自审问。但那雷员外是个明白人,死活不肯招认事实,只推说报上所言皆是流言蜚语,不可相信。

    董御史问了半日,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他也不着急,又笑眯眯的将雷员外放了回去。此后,刑部尚书冯大人的陈情书又到了,同样一口咬定报上之词是谣言。

    两个主角都否认了明理报的说法,但令聪明人意味深长的是,这两人都不打算追究胡乱传谣的明理报。

    热衷于八卦的人们虽然议论纷纷,但也只能议论,对于有心人而言,也只需要他们议论而已。八卦背后的真相和交易,大多时候是不为人所知的。

    归德长公主也翻阅过今日的真理报,她自然能猜得出李佑的心思,隐约看到了打草惊蛇和借刀杀人。但那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如今李佑做事,完全摆脱了对他的依赖了吗?

    自从李佑把持报纸后,仿佛如鱼得水,或者说得到了最趁手的工具,操纵公器不亦乐乎。相较之下,对她的请求少得多了,这让归德千岁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危机感油然而生。

    想到这里,长公主立刻吩咐下去,派人请李佑过来。十王府与文宣院都在皇城东,相距不远,片刻后使者就到了文宣院。

    此时李佑正与金百万和戴掌柜进行密谋,才说到关键地方,所以一时脱不开身。便很随意的对使者内监道:“此时无暇分身,容本官过了午后再登门造访。”

    使者听到这个回答,略感意外,但他只是负责传话,所以原封不动的将李佑的回答禀报与了长公主。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召见?归德长公主登时满怀闷气,高声斥道:“你这无用的奴婢,再去请!叫那李大人必须前来,否则今后休想再为本宫西席!”

    李佑与金百万和戴掌柜没说的几句,忽然又听到使者前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归德长公主那里应该没什么大事,有什么必要一定要自己立刻去见她?真是莫名其妙的任性,公主病得治!

    但李大人又掂量了掂量,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病,自己实在没能耐治得了。故而他只好中断了与金百万、戴员外的密谋,起身前往北边十王府而去。

    长公主宅第偏殿内,归德千岁等到情夫进来,本想骂上几句,但忍住了。开口问道:“你近日背着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却是看不明白。”

    今天她真的很奇怪…李佑疑惑道:“我何曾背着你行事?惠昌银号和异地汇兑的事情,你很清楚,何来背着你之说?”

    “那你招惹那么多银钱业的西商作甚?难道他们还敢将惠昌银号挤垮了不成?安心做好自家事没错,惹得满城风雨又是为何?”

    李佑坦然道:“只靠着惠昌银号太慢了,若一点一滴的发展,布局天下非二三十年之功不可,那时候你我都成白头了。

    况且世事难测,二三十年中还说不定有什么变化波折,笑到最后的未见得一定是先行者。相反,先行者往往是没好下场的。所以我想试试,能否将京中银钱业西商控制起来一起做,人多力量大,进展也就快。”

    说到这里,李佑一拍额头,“险些忘了,有件事情需要求到你。”

    听到这个“求”字,归德长公主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很痛快的应声道:“说来听听。”

    “在商言商,不是事事靠着权势就可以强迫的,惠昌银号在这一行当里毕竟声名不彰、威望不足,所以为了将惠昌银号的名望迅速竖起来,以利于收服同业人心,需要你出把力气。”

    “第一件事,请你去游说天子,求陛下出内库银兑换惠昌银号的银票,一二十万或者二三十万皆可。以后赏赐臣下或者有支出时,便用这些银票支付,日后惠昌银号也可自称皇家银票指定银号。”

    归德长公主点头称是,这个一分银子也不用花的想法确实很好,银钱业最重要的就是信心,如果连天子都用惠昌银号的银票,那百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说挂上了皇家指定合作银号的招牌,地位肯定非同一般了,在行业里无形中就成了特殊角色。想撬动官僚利益的壁垒,和官府合作需要慢慢来,但皇家事务还不就是天子一句话的事,广告效益也不次于官府。

    “目前还有第二件事,惠昌银号将与崇文门税关合作,陆大使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担心户部作祟,所以还得请你去说动户部。”

    千岁殿下又是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也抓住了要害。异地汇兑业务的主力客户就是外地客商群体,崇文门税关又是能卡住外地客商的咽喉所在,这要能合作起来,前景是很广阔的。

    难道情夫去年下死力保陆元广连任崇文门税课分司大使,也是为了今日布局谋划么?这真是一环套一环,下面又要怎样?

    想至此,忍不住问道:“即便把惠昌银号抬高了,那你最终目的究竟想怎样?”

    “独木不成林,各地汇兑这样的产业,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越好,只靠惠昌银号细水长流,成不了太大气候。如果能拉身家丰厚的西商一起,这项新产业才能迅速膨胀并成功。”

    长公主又疑问道:“那岂不平白将获利分给别人?你的想法不会如此简单罢。”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目前只有惠昌银号打通了最重要的南北通道,西商暂时没有这个能力。他们若想加入并从中分一杯羹,那么就要获得惠昌银号的信用授权和保证,为了达成要求须得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各家庄铺要向惠昌银号存入保证金进行抵押,以防汇兑风险。存入一万两保证金的庄铺,便可以利用惠昌银号与南方之间的通道去经营总额度不超过十万两的汇兑业务,十万两保证金,经营额度上限则是一百万两。

    第二,各家庄铺汇兑业务的直接经手人必须由惠昌银号指定并派出,特别是写票和鉴票的先生,必须统一由惠昌银号指派和调换。以保证银票上的密押和花字不会外泄,以及汇票的统一性。

    总而言之,将来惠昌银号可能会逐渐减少具体业务,重心放在总揽全局、调控整个行业上面。”

    李佑这种将惠昌银号变成大明版中央银行的理念,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太超前了。归德长公主蹙眉不已,即使以她的聪明才智,理解起来也很是吃力,能不能成功更是无从判断,真不知道情夫从哪里得来的想法。

    她一边苦思其中关窍,一边下意识的问道:“然后呢?”

    不过话刚出口,长公主便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余。能操纵天下银钱,那已经是事业顶峰了,哪里还能有什么然后?最多就是如何将家业传下去。所以自己这一问,太显得无能和心虚了。

    然而李佑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只见得情夫猛然拍案,“殿下问得好!若能操纵银钱流动之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看来你也略有所悟,我心甚慰!

    银子只有花出去才是钱,活的银子才是钱!若贮藏不动那就是死物,与砖瓦无异,于国更是无益!当初崇祯朝时候,民间有多少银子?根本毫无用处,一样险些亡国灭种!

    现在土财主没什么花钱路子,无非就是求田问舍,但土地和人口总是有限度的。况且若都集中于大户之家,反而易生不测!为何当世古玩书画才会被热捧,为何说盛世藏古董,那都是财主要找花钱的地方!

    所以应该要为世人创造花钱的地方,世人逐利并不可怕,否则天下财富就只能铸成元宝埋起来,变成无用死物!这就是然后要做的事情,这就是足以真正改变天下大势的事情,看来你也渐渐意识到了这点。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矣!”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此时大明归德长公主千岁的心情,那就是“虽不明但觉厉”,她彻底听不懂情夫话语中的高深含义了。也许是她才学疏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道理。

    李佑也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多,只怕千岁殿下接受不了,但话从口出覆水难收,只得叹口气道:“相信我,这是唯一有可能保大明江山国祚绵长的法子,否则终究逃不过两三百年治乱分合的老路数。想必你也是熟读二十三史的,你还没有看腻么?”

    归德长公主脑中被李佑塞进一堆理解不了东西,偏偏她又是好强的人。所以拼命的去苦思其中道理,越想越眩晕,越想越堵心。实在忍不住时,她低头张口干呕起来。

    在一旁侍候的管家婆王彦女略通医术,连忙上前简单号了号脉,“千岁似是有喜了。”

    李佑闻言欲哭无泪,他的家业需要儿子继承,至少需要三四个,但不能是私生子啊。家里妻妾成群,为何偏偏是外面这个归德千岁最能生养?

    再说公主生出的私生子,带来的压力太大了。一个小柳儿就坑掉了他一半的奋斗果实,万一再来一个私生儿子就要倾家荡产了。

    “这个务必是女儿。”李情夫默默向各种神佛祈祷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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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八十章 这才是属于他的舞台!(求月票!)

    却说高掌柜眼见着同业们前来劝阻己方,却被东家斥责到拂袖而去。面对这个状况,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以礼相送,只是用眼神送叶老掌柜等人离开。

    他站在年轻东家身边,大发感叹道:“如今煤市同业当真是利欲熏心,全无礼义廉耻。为此不惜凌虐百姓,至今还执迷不悟,心性之卑劣,真是可悲可悯。”

    李佑奇怪地看了高掌柜一眼,这通感慨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点,高掌柜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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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这些破事不是他先开的头么,怎么他自己反而如此高调的开始批判?但出于安抚人心目的,李佑顺着高掌柜的意思说了几句以示赞同,“不错!我辈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治领域里划清界限、站对立场罢?听到东家的鼓励后,高掌柜略带几分沾沾自喜的想道。他方才可是灵光一现,领悟到自己作为始作俑者,必须更加坚定地表明态度,所以才在东家面前痛斥前非。

    直到如今,高掌柜终于感觉自己能够适应东家极强的官商风格、紧随东家的思想境界了,不至于像杨员外来卖煤时那般浑然找不到东南西北,表现的像个蹩脚店小二。对于自己这样一个优秀的职业掌柜而言,如何与不同风格东家打交道这门学问真是学无止境啊。

    又想起叶老掌柜临走前放的狠话,李佑便打断了高掌柜的飘渺神思,询问起意见。

    李佑先说了自己的想法:“依我看来,煤炭买卖这门行当特色有三,一是量大,二是百姓不可或缺,三是各家店面所售没什么差异,都是一样的西山煤。

    就我感觉,这样的行当里一般行会公所之类业界组织实力甚强。那几个人明显是代表行业来与我等交涉,现在不欢而散,他们必然有什么想法。你看他们将要如何报复?”

    高掌柜干了这么多年,业内经验足够丰富,类似的事情不是没遇到过,前段日子他自己就亲身遭遇到不少,便不假思索道:“煤市中有煤业公所,为本业公议之所,类比于其他行业之公会、行会。把持公所的大煤铺想要以公议名义去惩治逆反者,法子不外乎以下几种。

    其一是断掉货源。西山产煤全赖京城售卖,煤市有同业公所,分量很重,而各煤窑却散乱无章,所以煤窑在煤市店铺面前较为弱小。只要公所共议后发了话,欲断掉谁家供煤,那些煤窑不敢不从。”

    这点李佑暂时不惧,他的几十万斤煤都是来自于京北山区,在过去京北山区与京城煤市毫无关系,以后大概关系也不会太大,阜成门外煤市公所影响不到京北。

    再说自己抢先签订了合同,那几十万斤煤其实已经归了自己,别人是无权干涉的,只是运输完毕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已。

    还有,这次卖煤的煤窑主人杨员外看样子是个识相人,自己也展示了强大的实力。只要杨员外脑子不抽筋,就不会故意与自己毁约。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货源这方面,泰盛煤铺不是没有问题存在。杨员外这些煤是积攒了两个月的,一口气卖给他李佑更像是一锤子买卖,以后有没有还是两说。就是可以继续维持买卖关系,就凭杨员外那三口煤窑也供应不起泰盛煤铺。

    作为煤市上曾经最大的煤铺,泰盛煤铺配备的煤场、伙计、搬运在正常行情下,日均销售情况为两万斤左右,冬季可达三万斤以上。而杨员外的三口煤窑总日产也就六千斤,远远满足不了泰盛煤铺的需求,故而单纯靠这一处来源是不行的,须得另寻其他煤炭货源。

    杨员外只是个特例,从成本和运输角度,新货源还得从西山找。如果被同业封杀,那么新媒体那货源就成问题了,这不能不让李佑担忧。

    所以这次即便是算经济账真是别无退路,已经扔了五千两银子进去,不想赔掉就必须要彻底击垮和制服一切反对势力,李佑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他同时又不禁感慨,性格决定命运哪。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面临的处境可不轻松,但他从林驸马手里以五千两银子为代价搞到了这家煤铺,仿佛就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李佑想着,高掌柜继续说着:“其二是唆使官府报复。煤市里设有税课局,若是公议如何,税课局也要卖几分面子,寻隙滋事只怕要成家常便饭。”

    对此李佑嗤之以鼻,小小的税课局在他眼里连个蚂蚁都不如,若敢来查他,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虽然现在无官无职,可也不是税课局能欺负的。随便找几个御史来查访弹劾,就将税课局清洗几遍。

    不过说起税课局,李大官人倒想起件事来。自己无官无职,没有任何功名,只有终身制的告身证明自己是缙绅阶层,是否还可以免税?

    高掌柜大概也知道税课局这种威胁对东家而言就是笑话,所以也没有多说,转而谈起了第三方面。

    “如果前两者皆不奏效,那么还有其三,就是寻求靠山来支持。各大煤铺在京城经营日久,时间长了,谁没有几个人情相熟的权贵顾客?办大事办不了,但请出来打压其他煤铺还是办得到的。”

    李佑仍不以为意。不用听到权贵就变色,京城权贵多如狗,听到就变色,那一天七十二变也来不及。想想也知道,贪图这种小便宜的权贵,那都是什么水准成色?说不定都是听到他李佑名头反而掉头就走的,倒也不必畏之如虎。

    但高掌柜的重点在后面,“这次其他煤铺的最大靠山显然只有同一个,那便是以惜薪司为表领的内宦。在下可以断定,他们劝阻东家不成,下面必定会搬出内宦作为救兵,还请东家做好准备。”

    李佑点点头,确实如此,自己插手煤市的最大敌人、同时也是最大猎物就是内宦。

    现在可以说太监们形势大好,连大力查禁囤积居奇的他都已经被天子罢官,那么太监们更无所忌讳束缚,肯定不惮于继续出面打压破坏大好局面的行业叛徒泰盛煤铺和他李佑。

    高掌柜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出言警告道:“这次东家直接以低价大量售煤,深招忌讳,公公们绝对要出死力整治,东家不可不防。”

    “这连你也能看出来?”李佑反问道。涉及到政治,特别是具体到他与内宦身上,当然是对立无缓和余地。”

    高掌柜小声道:“其中别有内情。东家也知道,各大煤铺囤煤是需要大笔银子支撑的。我得过消息,这笔银子很多都是出自内宦。”

    李佑吃惊道:“竟有此事?”

    高掌柜作为煤业老人,对很多数据都很敏感,根据自己的经验推算道:“这十天工夫,各大煤铺囤积的煤据我猜测约摸在四百万斤左右。其实这里十六家煤铺账上的周转银钱不超过二万两,全部垫付进去也不够的,其他就要靠赊款和别处讨来银子了。去掉赊账的数目,我推断公公们投进去的银子应当在三万两左右。”

    李佑没想到,以惜薪司代表的那帮太监们涉足煤市居然如此之深。

    当初他就以为是太监与煤铺联手囤积煤炭并炒高煤价,再出售后获利分利这么简单。确实没料到这帮太监财迷心窍、犹不知足,为了更多暴利,居然将自己的养老本钱拿出来通过煤铺直接投资煤炭。

    太监大都无儿无女,老了之后只有靠钱来养老,所以手里的银子还真可以称作养老本钱,并不夸张。

    李佑想起一句俗语,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啊。他在职来煤市的时候,高掌柜被迫连黄公公都栽赃,却没提到内宦往煤炭里砸钱,这说明当时还没有这种事。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这三万两银子从内宦手中流入了煤市?肯定是他被罢官之后,不然那帮太监没胆量冒险。

    李佑可以想象到,之前太监们也要看风向的,因而不敢轻易投入自己的养老本。但自从他在天子面前倒了霉,败得毫无还手之力丢官弃职后,一干公公们便都以为百分之百赚大钱的投机春天到了——连那当朝战斗力第一的李佑都无法阻止,所以囤积居奇必将取得丰硕成果,于是纷纷把银子投进煤市去炒期货。

    不知道惜薪司那位黄公公投了多少银子进去?有没有其他著名大太监的本钱?李佑突然很有兴趣知道。可惜这个细目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说清。高掌柜也只能根据经验估算出近日流入煤业的外资总数而已。

    但李大官人知道,如果自己搅乱了煤市,那些砸养老本进去炒期货的太监非要与自己拼命不可。

    最大的阻力和挑战就在于此,不过近年来他又何曾畏惧过战斗,李大官人忽有热血沸腾之感。政治与经济,权力与阴谋,华丽,缤纷,激昂,这才是属于他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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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改为明天早晨发

    正构思一段新剧情,这章虽然写好了,但随时还得根据构思改,

    所以先不发了,推迟到明天上午。

    算上这章,明天三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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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介绍:
宅男文科生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明朝,
身为粗鄙小衙役,科举之路是没指望了,
面对这个全新的真实的生活环境,
且看主角如何欢欢乐乐从市井之间走出一条另类风格青云之路。
静极思动,码字娱人娱己,努力每天有更,自认质量还可以,风格独特,我的口号是欢乐逼真不小白不脑残不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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