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见着乔姐儿这般模样,赵月如即便是再冷硬的心肠,也都化成一池春水。当即便抬手轻轻揉了揉乔姐儿头上的总角,小娃儿发丝细软,碰到掌心酥**痒的,好似羽毛划过一般,让赵月如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姨娘,尝尝这紫玉葡萄,乔儿晓得是姨娘特地为乔儿备下的,咱们可不能糟蹋了好物儿!”
望着乔姐儿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杏眼儿,赵月如菱唇微勾,透出一丝笑意,当即便摘下一颗葡萄,仔细去了皮,而后送入薄玉乔口中。
紫玉葡萄一入口,薄玉乔心下暗赞一声,只觉方才升起的火气,此刻好似尽数消失一般,不愧是乾国的贡品,果真与普通的葡萄全然不同。
母女之间笑闹了一会子,赵月如一见天色,发觉已然过了午时,当即便道。
“乔姐儿,你身子将将痊愈,莫要折腾了,快些小憩一番才是正事。黄莺,带小姐回房。”
“是。”
黄莺这小丫鬟,自然听赵月如的吩咐,当即便搀扶着薄玉乔直接回了卧房。
到了卧房之后,黄莺便端来一盏清茶,而后又去了一个瓷盂儿放在一旁。薄玉乔接过茶盏,先啜吸了一口茶汤,轻轻漱了漱口,吐在一旁的瓷盂儿中,而后再反复一次,最后黄莺复又取来清水,再次漱口,这才成了。
待到黄莺退下之后,薄玉乔躺在床榻之上,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前些日子,她不懂这漱口的规矩,心下还在奇怪,分明是要休息了,还在用茶,真是怪规矩!等到薄玉乔将茶汤咽下去之后,黄莺这才愕然的瞪着她,颤声道。
“小姐,您、您吐出来啊!”
望着丫鬟手中捧着的瓷盂儿,薄玉乔心知自己闹了笑话,便又漱了一遍口,而后便径直躺下,也不理会黄莺,这才作罢。
薄玉乔直到现下,还记得黄莺当日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她闭上眼,卧房中点了凝神静气的檀香,素雅的香气从香炉中袅袅升起,不多时,薄玉乔便入睡了。
薄玉乔的身子又被赵月如调养了半月,待到王大夫来时,言明薄玉乔身子无碍,赵月如才算放下心来。送走王大夫之后,望着女儿圆润的仿佛藕节一般的手臂,赵月如当即便蹙紧了眉头,道。
“乔姐儿,近日的饭食你用的着实多了些,以后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便不许用了,吃坏了牙齿那便糟了!
赵月如一脸正色,玉指点了点薄玉乔的鼻尖儿。
闻言,薄玉乔小脸儿一紧,那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入口便化成一股清凉之气,在暑热的天自然极好,薄玉乔原本便是苦夏的身子,自然爱极了这洁粉梅片雪花洋糖。
“姨娘,我不会吃坏牙齿的!”
薄玉乔轻扯着赵月如的袖襟,微微摇晃着,但后者却不为所动,当真是心硬如铁。
“莫要闹了,不止是洁粉梅片雪花洋糖,糖蒸酥酪也不得用了!”
赵月如眼下自是怕极了乔姐儿染上肥痴之症,便只得在吃食上控制一番。
第17章
薄玉乔见着赵月如那张不带半点玩笑之意的娇颜,也知那些可口的吃食是离她而去了,心下不由哀叹一番。
这乾国的吃食与中国古代的吃食相去不远,毕竟眼下风土人情也与古代中国极为相似,倒是使得薄玉乔适应的好些。
在薄玉乔看来,眼下这个乾国,便是与历史上的明清二朝差不多,存了不少细致的罕物儿。
不过薄玉乔倒是舒心的很,她虽说并未得着原身的记忆,但因着先前头部受了撞击,赵月如眼下只是以为她失了记忆,并未怀疑她的身份。且乾国的语言,便与文言文别无二致,此事之于薄玉乔而言,当真乃大幸也。
“罢了。”
薄玉乔故作黯然的垂眸,那副可怜见的小模样儿,让赵月如不禁哑然失笑,以手指点了点乔姐儿的脑门儿,当下便道。
“乔姐儿,眼下你身子好的也差不多了,可不能再闲着偷闲了,明日便随我一齐下厨罢!”
“下厨?”
薄玉乔此刻倒是有些愕然了,在她看来,薄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了,自己虽不是嫡出的娇贵人儿,但也算是金枝玉叶了,怎的还要习厨艺?赵月如习厨艺是因着家中开了酒馆,耳濡目染之下,这才练就了一身好手艺,那自己习厨艺又是为何?不是应当将心思放在琴棋书画女工上头吗?
“瞧你那是副什么模样?”
赵月如抬起葱白的玉指,再次戳了戳薄玉乔的小脸儿,而后才道。
“厨艺女红可是高门贵女必须习得的手艺,姨娘虽不会琴棋书画,但这两样还是拿得出手的,且琴棋书画你也不必挂心,再过些日子,二夫人便会请女先生入府,亲自教你们姐妹几个。”
闻言,薄玉乔这才恍然,以往她还以为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娘子,是不必做这些繁杂粗糙的活计的,但如今看来,厨艺与刺绣一般,都是重中之重,将来选婆家之时,人家也是要查探一番的。
“乔儿知晓了。”
薄玉乔心下颓然,原本还以为庶出便是最最不利之事了,却也未曾想到,古时女子日子过得更是不易,一生荣辱都寄放在夫家身上。
即便自身是个出挑的,似易安居士一般,与世间而言,不过是一捧水花罢了。再看自己姨娘,明明便是个极为不错的妇人,偏生拘于琼枝阁这小院儿之中,薄玉乔穿越而来也有一月了,却未曾见过这壳子生身父亲一面,由此可见,这日子当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思及此处,薄玉乔藏在纹绣翠蔓的袖襟底下的小拳头握的死紧。不过赵月如却未曾发觉薄玉乔晦暗的面色,再吩咐几句之后,便离去了。
薄玉乔米粒一般的贝齿咬在唇上,一言不发,径直躺倒贵妃榻上,也不知自己该当如何是好。薄府大宅的情形眼下她尚未摸清,不过有一点倒是清楚的很,兰夫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还是要小心些,省的着了道还不自知。
第18章
翌日,薄玉乔方才听得耳旁存了几声莺啼,还未待反应过来,便只觉一阵冰凉之感袭于面上,这股子寒意让她一个激灵,猛地从垂着鹅黄帷帐的床头挺起身子,入目便是赵月如笑意盈盈的模样,以及黄莺那丫鬟有些忐忑的眸光。
薄玉乔扫了一眼,见着赵月如玉手间尚未绞干的帕子,**的往下滴着水,沾湿了大理石打磨的地面,当即便有些愣了,道。
“姨娘,您这是作甚?”
见着女儿有些委屈的模样,赵月如敛了敛笑意,径直开口道。
“昨日我已然与你说了,今日便要习厨艺,怎的还躲懒,眼下辰时都过了,若是再不起来,小厨房便要备二夫人的午膳,咱们便没有功夫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全然将赵月如昨日的言语给忘了。一想到自今日起便要日日与吃食为伍,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姨娘、”
“快些起身,此事没的商量!”
赵月如厉声言道。见着那张娇俏的面庞显出一丝冷意,薄玉乔也不敢怠慢,当即便下了地,穿上金线钩绣牡丹的绣鞋,而后才站起身子,让黄莺服侍更衣。
黄莺选了一件水碧色的襦裙,上头并无繁复的纹绣,只不过在衣角处由绣娘细细勾了暗纹,看着当真是极为雅致。
“换件杏黄色的来,小厨房油烟重些,水碧色的襦裙穿进去怕便毁了。”
听得赵月如吩咐,黄莺忙端着先前的水碧色襦裙,几步走到红木雕花柜子前头,取了件儿杏黄的小衫。
薄玉乔抬眼一看,见着赵月如身上也是件杏黄的裙衫,当即便暗自发笑,这可是母子装?
趁此功夫,薄玉乔身旁另一个大丫鬟翠芙手中端着木质托盘,上头放着巴掌大的瓷盒儿,里头装着上好的青盐,一旁洁白的锦帕上放着以象牙制成的猪鬓刷。薄玉乔先是将猪鬓刷放入清水中一涮,而后再蘸上青盐细细刷牙。
第一次见着猪鬓刷时,薄玉乔当真有些愣住了,毕竟这小东西除了上头的杆是象牙所制之外,余下都与牙刷极为相似,倒是解决了薄玉乔不能刷牙的烦恼。
梳洗过后,赵月如便径直牵起薄玉乔的小手,而后便带着她去了琼枝阁后院儿的小厨房。入了小厨房内,薄玉乔便见着几个粗使婆子围在极大的灶台旁,两人正在烧火,炉子上放着一个瓷瓮,上头不断的浮起水汽,想来是正在煲汤。
“姨娘,这是何吃食?”
薄玉乔眼下虽说嗅着那股子浓香,但却分辨不出瓷瓮中炖煮的到底是何物。听得她的问话,赵月如笑道。
“罐焖鱼唇。乔姐儿,眼下你自然是不能上灶的,咱们今日便练练刀工。”
话落,薄玉乔抬眼一看,便见着了那几乎与她等高的案台。赵月如取来一旁早便备好的木凳,将薄玉乔给放了上去,而后薄玉乔便见着了上头一大一小两把菜刀,想来那把小些的便是自己的了。
第19章
“习厨最为重要的便是刀法,刀法分为六种切、片、剁、劈、拍、剞。其中的剁和劈倒是要求并不很高,毕竟送到小厨房的食材,早便处理的差不离了,就算需要些鱼茸之类的吃食,也有婆子接手,使不得主子受累,所以乔姐儿你眼下主要应当练的便是切。”
赵月如说着,也并未转头看着薄玉乔,后者心下有些疑惑,不就是切东西吗?又不是雕花,难道还需要仔细学习一番?自己在现代虽不是什么绝顶大厨,但作为饕餮一只,还是有两道拿手菜的,所以薄玉乔还当真看不上所谓的刀工。
赵月如不必回头,便清楚自己女儿的心思,毕竟厨艺乃为下品,自己也是因着出身不高,这才专营奇巧的。
赵月如原本不欲让乔姐儿与她一般,习这些鄙贱粗俗的手艺,毕竟高门大户的小娘子,虽说知晓一些族中的私菜,但亲自下厨的还是少有,省的被人轻贱。但赵月如思及自己现下的处境,若非她肯放下身段儿亲自下厨的话,恐怕二夫人也不会对自己这般放心了。
“乔姐儿,即便是简单的切字刀,其中也分出数种,直切、推切、拉切、锯切、铡切、滚切,今日咱们便练直切即可。”
赵月如话落,便从一旁取来两根翠绿新鲜的黄瓜,而后左手按稳黄瓜,右手操起那把稍稍大些的菜刀。切时,刀垂向下,既不向外推,也不向里拉,一刀一刀笔直地切下去。动作精准的仿佛机器一般,让一旁看着的薄玉乔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直。
薄玉乔此刻已然被赵月如手上的动作给吸引了,只见那双素日仿佛不沾阳春水的玉手,此刻有节奏地配合,她左手中指关节抵住刀身向后移动,且移动的距离不差分毫,落刀的速度也全然一致。
落在墩子上的黄瓜,被薄刃抵着,泛着淡淡的青色,因着此刻要保持同等距离,使得切出的瓜片形状均匀,透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当真是让薄玉乔震惊了。
最让她感到愕然的是,明明感觉那黄瓜片薄的惊人,却是整体相连着的,只有在动刀的那一刻,才能发觉薄片,若是抽出刀来,则与原来别无二致,等到赵月如将整跟黄瓜切完,这黄瓜外表看上去毫无变化。
薄玉乔上前一步,用圆润仿佛藕节儿食指轻轻戳了一下,整跟被处理过的黄瓜便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轰然散开,整齐却又薄如蝉翼,当真是鬼斧神工。
薄玉乔是知晓古人于饮食一道极为精细,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刻见着之后,当即便震惊以及敬佩的望着面前略显清瘦的赵月如。
薄玉乔不过是来自现世的一缕孤魂,所以自然也不会排斥习厨之事,若是换来薄家旁的小姐,恐怕早便不依了。赵月如见着乔姐儿那副聚精会神的模样,菱唇勾起一丝浅笑,心下升起一股子欣慰。
“好了,你试试罢!”
第20章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颔首,珠圆玉润的小脸儿透着一股子正色的意味儿,当真是玉雪可爱。她小手紧握住刀柄,因着这把菜刀是赵月如特地为薄玉乔备下了,所以意外的顺手。
薄玉乔一手抵着黄瓜,缓慢的下刀,她并不真是五岁的娃儿,壳子里头的芯子今年都二十五了,毕竟赵月如还大上四岁。这具身子是稚嫩了些,需要一会子功夫适应,但薄玉乔却下刀依旧很稳。
不多时,一串儿码好的黄瓜片便出现在二人面前,虽说且不出赵月如先前那般薄如蝉翼藕断丝连之感,但却胜在厚薄均匀,大小一致,之于一个五岁的娃儿,当真是不易了。一旁烧火的婆子见了,忙笑着赞道。
“乔小姐当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如夫人您才一教,她便学的如此之快。”
闻言,赵月如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但杏眸中却划过一丝欢心之意。她万万没有想到,乔姐儿于厨艺一道,竟有如此天分,当真是要好好**一番。
“乔姐儿,你做的不错,不过还需练习,毕竟熟能生巧,庖丁解牛便是如此。何日你能做到如我一般,便不必再练刀工了。”
听得赵月如的言语,薄玉乔小脸儿一垮,赵月如那刀工比现代的五星级大厨也不遑多让,这让她如此赶超?不过望着赵月如菱唇溢出的一丝浅笑,带着淡淡温柔之意,像极了现代的母亲,薄玉乔鼻尖一酸,忙低垂下头,不敢让赵月如发现端倪。
因着赵月如的吩咐,所以婆子又取来五十根黄瓜供薄玉乔练习,这一练,便到了午时。薄玉乔后脑的伤处虽说已然结痂,但到底还需将养,见着乔姐儿小手颤颤,赵月如也怕薄玉乔拿不稳刀,伤着了自个儿,忙道。
“今日便到这儿罢!咱们先用午膳。”
先前薄玉乔练习刀工之时,赵月如早便将二夫人的吃食给备好了。除了先前瓷瓮中炖煮的罐焖鱼唇之外,还有猴头蘑扒鱼翅、 滑熘鸭脯、 素炒鳝丝、 腰果鹿丁、扒鱼肚卷。
菜品将将备齐,二夫人身边的烟柳烟霞便娉娉袅袅的迈着步子,入了小厨房之中。
薄玉乔此刻已然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因着先前的动作,额间已然渗出一层薄汗,翠芙此刻正取了锦帕,仔细为薄玉乔擦拭,怕她受寒,也不敢沾湿。
薄玉乔望着此刻入内的两个丫鬟,烟柳烟霞年岁已然不小,现下都是十七八了,模样生的也是俏丽,毕竟是二夫人身旁的大丫鬟,代表的是封氏的脸面,自然不能随意。
烟柳见着厨房中烟熏火燎的模样,当即便蹙了蹙眉,尖声道。
“这小厨房也不能收拾的干净些,若是让二夫人吃坏了肚子,受罪的可是你们!”
闻声,薄玉乔杏眸微微一眯,烟柳这丫鬟虽指着婆子开骂,但明里暗里点的都是赵月如。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却不将得了名分的媵妾放在眼里,由此可知赵月如的处境。
第21章
赵月如也不辩驳,只是笑意盈盈的将吃食放入了红木食盒之中,两个食盒分别递到了烟柳烟霞手上,道。
“辛苦二位了。”
赵月如如此客气,烟霞看着倒是个和善的,当即笑着回道。
“奴婢有什么辛苦的,如夫人莫要折煞奴婢了,您亲自为二夫人下厨,这才辛苦,眼下已然过了午时,您快些去用饭食罢!莫要熬坏了身子。”
薄玉乔见状,也知这个烟霞是个有心思的,起码比烟柳聪明许多,不会做一些令人生厌之事。
两个丫鬟离去之后,婆子便将薄玉乔抱着,径直跟着赵月如回到了琼枝阁,用午膳时,薄玉乔只觉一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根本难以提起筷子,若非黄莺亲自喂了薄玉乔一些饭食,她怕是什么都入不得口。
用过午膳后,薄玉乔先是在贵妃榻上小憩一会子,毕竟眼下时候还早,她也不欲此刻上床榻,身上黏黏腻腻的,一股子汗意,当真难耐至极。
黄莺倒是个懂事的,不多时,便吩咐了粗使丫鬟提了两桶热水进来,在耳房中浴桶里撒了上好的芍药,香气馥郁,瞧着温度稍稍高了一些,便倒进约莫一盆牛乳,这才唤了薄玉乔来到耳房。
热气蒸腾,薄玉乔褪下衣衫,踩在杌子上缓缓步入水中,馥郁的香气沁入鼻尖,让她不自觉的低叹一声。高门大户中当真过得是极好的日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薄玉乔此刻沉浸在官僚主义的奢侈享受中,不可自拔。她深深的庆幸着,穿越成了一个大家小姐,虽说只是庶出,但也比奴婢乞儿过得好多了。
翠芙在后头以皂角为薄玉乔轻轻揉搓墨发,瞧着洗的差不离了,便为薄玉乔按按身子。
沐浴过后,薄玉乔穿着锦缎所制的小衣,外头罩着件长衫,懒懒的倚靠在贵妃榻上,等到翠芙绞干了头发,这才摆摆手,示意她与黄莺退下。
“晚膳时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你们莫要忘了早些叫我起来,备好水晶梅花包,我先垫垫肚子,这才好去寿吾院。”
“奴婢省的。”
黄莺应了一声,而后与翠芙一齐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这才缓步退下,而后便将雕花木门给阖上,差了二等丫鬟在外头受着,以免那个不开眼的冲撞了小姐。
到了晚间,黄莺便端着水晶梅花包入了卧房之中,而后便将薄玉乔叫醒。待到薄玉乔清醒之后,由翠芙给她梳了螺髻,而后簪上宝蓝点翠珠钗,既精致,又不会太过招摇,如此才好。
薄玉乔选了一件浅粉色的漩涡纹纱绣裙,看着倒是喜气,且不似大红色,冲撞了规矩。
一想到自己庶出的身份,薄玉乔心下暗叹一声,庶女于出嫁之前,是不可穿正红衣衫的,除非婚后成了正室,否则若为妾室的话,正红色仍是与之无缘。
思及此处,薄玉乔倒也明白,若是将来低嫁的话,以她庶出的身份,才有可能当成正室,否则的话,一个媵妾位置便成了。
第22章
薄玉乔将才收拾好,赵月如便莲步轻移的走进卧房,望着珠圆玉润的小女儿,杏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乔姐儿,今日乃是十五,你爹爹晚膳时也会在寿吾院,到时你可莫要惹他生气了。”
赵月如眉眼低垂,淡淡嘱咐着。她身为媵妾,自然是不受宠的,但便是因着这份不受宠,赵月如更是不能让乔姐儿出了风头,枪打出头鸟,若是惹得旁人的嫉恨,乔姐儿身子将将才好了一些,可万万经不得折腾。
“姨娘,乔儿省的。”
薄玉乔自然也是知晓赵月如的心思,面前的妇人虽年岁比她还要小些,但那股子温柔却让薄玉乔很是受用,她自然是不舍得赵月如忧心。
庶出的身份确实难办,确实默默无闻,恐怕将来便会被随意打发了,但若是太过出挑,恐怕便逃不过嫡母捧杀的手段,毕竟上头还有嫡出的薄玉容,自己自然讨不得好。
赵月如牵着薄玉乔细软的小手,便径直往寿吾院赶去。她此刻带着荷月荷星,这两个丫鬟虽说并不安分,但此刻也的确没有可用的人手,只得将就了。
一入寿吾院的膳堂,薄玉乔耳中便灌入了不少欢声笑语。薄府家大业大,人丁兴旺,眼下府上正经的老爷,都是老太太何氏所生,所以每逢初一十五,一家子聚在一处,当真热闹至极。
赵月如是二老爷薄正的媵妾,按身份自然是要站着服侍二夫人封氏的,不过封氏一向不喜冗杂的规矩,所以便让赵月如坐在她下手。
薄玉乔先是恭恭敬敬的冲着堂中众人请安,万不可失了礼数。而后便冲着老太太甜甜一笑,因着赵月如的手艺极好,所以她眼下也比受伤前丰盈许多,看着便更是讨喜,即便老太太不喜薄玉乔庶出的身份,此刻也赞了一句。
“阿赵倒是将乔姐儿养的不错。”
闻声,二夫人封氏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在其身旁的薄玉容倒是未变脸色,毕竟她是嫡出的身份,自然不是薄玉乔这等庶出能够相比的。
“老太太您谬赞了,乔姐儿是承了您的福气,这才养好的身子,多亏您庇护呢!”
赵月如眉眼带笑,恭敬的应声。
听得赵月如言语,坐在一旁的岑青兰心下倒是不痛快了,不就是一个女儿吗?又不是男丁,有什么可显摆的?
岑青兰暗自咬牙,但她也不是个蠢得,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反而娇娇柔柔仿佛水做的人儿一般,轻轻的扫了坐在老太太身旁的薄正一眼。
整个薄府有谁不知二老爷薄正最为疼宠的并非二夫人,而是风华正茂的兰夫人。薄正相貌英俊,此刻一双凤目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兰夫人,好一会子都没有挪眼。
薄玉乔微一抬头,便望见了这一幕。
平心而论,薄正相貌生的当真不错,且又是当朝二品大员,要是放在现代,也算是根正苗红英挺俊美的红二代、高富帅了,条件自然是极好的。
第23章
不过饶是薄正看着如何俊美,如何气度不凡,薄玉乔都在薄正脑门儿顶上贴了‘渣男’的标签。在她看来,即便是乾国遵从一妻多妾制,但嫡妻到底也是尊贵的,他此刻不顾封氏的脸面,径直与岑青兰眉目传情,当真是没有规矩!
薄正的这一番动作,桌上众人自然都是见着了。不过大夫人程氏因着性子懦弱,且寡居多年,自然是不敢生事的,便低眉敛目,假作并未见着此景儿。
二夫人封氏凤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但却极不明显,毕竟她的眼神都并未往薄正身上投送,若非薄玉乔在现代看多的高冷女神的表现,恐怕也分辨不出。
封氏拿起瓷勺,舀了一勺乳鸽火腿汤,送入檀口中,而后再取了帕子拭了拭唇角。一举一动都仿佛从仕女图中刻画出来的一般,让薄玉乔看着便不禁赞叹。
封氏年岁虽说有些大了,比二十有六的薄正还有年长了三岁,不过出身大家,相貌自然是不差的,身上的气度也甩出岑青兰不知多远,但薄正便偏好年轻貌美的这一口儿,当真是让薄玉乔郁卒不已。
男人就是这样,家中的妻子即便是千好万好,也及不上外头女人的一记媚眼。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咳咳!”
老太太的清了清嗓子,一张保养得宜看不出皱纹的面孔也显出一丝尴尬之色,她生的儿子她自然清楚是什么德行。二儿媳出身大家,当真是有些委屈她了,不过阿正现下也是中书令,封氏亦是二品诰命夫人,真真是极尊贵的,他们薄家给不断亏待了她。
见着老太太的动静,薄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岑青兰芙面一红,羞怯的垂下头去,看着当真是极为勾人。一旁坐着的三老爷薄衡,望着岑青兰这幅模样,心头倒是涌起了一股子火气。暗骂道:
“这骚浪蹄子,当真是勾人至极!二哥还真是好福分!”
薄正身为兄长都是个好美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薄衡自然也不遑多让,不过因着没有官职在身,手上管着薄家田产庄铺,所以薄衡脾性自然是圆滑许多,即便心下被岑青兰的浪荡模样勾起的火气,面色也全然不变。
老太太望着坐在程氏身旁的少年郎,这少年并未加冠,面如冠玉一般,剑眉入鬓,凤目微挑,其中闪着寒光,艳红的薄唇微抿,当真是一副好颜色。
这少年郎并非旁人,便是已逝大老爷薄承与程氏的独子薄清远。薄清远如今不过十五,便已入了行伍。虽说其父薄承便是与战场上被人射杀,但薄清远仍是不欲科举,仍走了薄承的老路。
薄玉乔倒是觉得薄清远是个极好的少年郎,年岁不大,但胜在性子坚毅,极有决断,即便老太太不舍得大房这唯一的男丁以身涉险,却也拗不过薄清远的性子。假以时日,薄清远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第24章
老太太望着极为规矩不吵不闹的薄玉乔,淡淡开口道。
“乔姐儿的身子可好了些?”
听得老太太问话,赵月如自然不敢怠慢,即可便站起身,恭敬的答道。
“回老太太的话,乔姐儿的身子已然全好了,此刻只需好生将养着,便与原来无异,妾替乔姐儿谢过老太太您挂心了。”
赵月如答话之时,微微低垂的头,因着媵妾的身份,赵月如一向收拾的不算打眼儿,此刻发间攒了一只攒金枝缀东珠的小簪,将满头青丝给绾成螺髻,露出细致仿佛凝脂一般的脖颈,配上原本便蕴着的温柔韵味儿,倒是让对面的薄正多看了两眼。
这一幕,桌上众人自然也是见着了,薄玉乔亦是没有错过。看来她这个父亲当真是渣的可以,不过是答句话的功夫,也能对自己姨娘上了心。
薄玉乔是清楚赵月如心思的,在偌大的后宅之中,她便想安安稳稳的带着自己过日子。不过薄玉乔心下可并不认同赵月如,毕竟若是没有薄正的宠爱,就连荷月荷星那两个贱蹄子都能爬到姨娘头上,当真是有些过了。
薄玉乔这儿含着心思,二夫人封氏自然也并未错过薄正的变化,当即便取出袖襟中的锦帕,掩在唇边,遮住凤眸中一闪而逝的暗色。
如今薄正那厮宠爱的便是颜氏那个贱妇,已然有些过分了,半点不给她这个嫡妻脸面,如今若是让赵月如那个软糯的妇人得宠,想必会比如今的境况好些,也算是给岑青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一个教训!
思及此处,二夫人便对薄正的眸光视而不见。膳堂中人心思各异,老太太见此微微蹙了蹙眉,到底也并未多说什么,家和万事兴,自然是她这等上了年岁之人所希冀的,所以只消不闹出大乱子,老太太自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乔姐儿的身子已然快好了,那便请个女先生来府,教教她们姐妹几个规矩。”
老太太言及此处,微挑的凤目淡淡扫了赵月如一眼。府中事无大小,自然都是瞒不过老太太的,她老人家自然也是清楚赵月如亲自教薄玉乔下厨。在老太太看来,薄玉乔即便是庶出,也是他们薄府的娇小姐,哪里能成日处于烟熏火燎的厨房之中?
不过厨艺亦是女子必备之德,薄玉乔到底是庶出,不能高嫁了,会些厨艺说不准也是好事。只消不耽搁习规矩,也便由着她去了。
闻言,二夫人封氏微抬双眸,略微有些圆润的面颊盈起了一丝浅笑,平日里带着几分傲气的凤眸中此刻也藏着几分柔和,看着当真是个端庄得体的,道。
“婆婆您说的极是,儿媳一早还未曾想过,不止容姐儿禾姐儿,乔姐儿琼姐儿也到了习文认字的年岁,儿媳记得城东季家有一守望门寡的妇人,学识极佳,品貌出众,当年名东京都的《三笙词》便是出自她手,若是能将季先生给请来,自然是极好的。”
第25章
闻言,薄玉乔心下冷笑一声。容姐儿禾姐儿,乔姐儿琼姐儿,府中的四个女娃儿,封氏是分开说的。薄玉禾便是三房的嫡女,与薄玉容一般,同是嫡出。封氏如此言道,用意自然极为明显,不过是嫡庶有别罢了。
薄玉乔倒也不在意封氏的心思,毕竟没有哪个嫡母会对庶女有好脸色。
她也是听说过《三笙词》的,不过却从未拜读过。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一月有余,虽因着大乾的文字与古中国的繁体字并无差别,省下了不少事.。
但她却不想表现的太过聪慧了,若是五岁便能通读《三笙词》的话,恐怕便会找来不少麻烦。毕竟早慧之名儿,若是不放在嫡子嫡女身上,便是能要了人命的祸端了。
在薄玉乔看来,这位季先生便与宋朝时的李清照一般,是位难得的才女,所以才尊称一声先生。
季先生如今已然二十有余,已然守了七年的寡,她自然是极为在意自己的名誉,若是不为闺名的话,那个小娘子愿意寡居七年?卓文君当年不就是因着一曲凤求凰而垆卖酒吗?
季先生二八之年时曾定过一门亲事,只可惜尚未发嫁,未婚夫婿便得了痨病,不治身亡。季家虽说并无官职,但也是以诗书传家,季先生既然定了亲事,便已然算是夫家的人,如此便在如花一般的年岁,守起了望门寡。
因着季先生如此为之,朝廷还将季先生记在《列女传》之中,当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说道。
以往知悉古代历史之时,薄玉乔一向是不喜所谓《列女传》的,总觉得那是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摧残,不过却并未入眼儿。不过一朝穿越,她未来的女先生便是一位能入了《列女传》的人物儿,真乃世事无常。
老太太也是听说过季先生的名头,自然是极满意的,当即便含笑淡淡点头,道。
“既然如此,阿封你便派人将季先生给请来罢!”
老太太早便放下了象牙银箸,毕竟她年岁有些大了,自然是不喜面前的荤食,所以早些时候便用了赵月如炖的燕窝粥,此刻自然不会肚饿。
今日乃是十五,虽说常言‘食不言寝不语’,但十五全家聚在一处,本身便是热热闹闹的,老太太也是欢喜这股子喜庆劲儿,这才折腾一番。若是人人都守着那份规矩,老太太反倒有些不喜了。
晚膳过后,赵月如便牵着薄玉乔的小手,恭敬的给众人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去。
将将出了门子,便听闻后头传来一道男子清朗之声。
“如儿。”
薄玉乔身子僵了一下,她此刻已然听出开口之人的身份,便是这具壳子的生父薄正无疑。如此亲昵的轻唤,放在姨娘身上,当真是透着几分诡异。不过薄玉乔一想到薄正之前在膳堂望着赵月如的火热眸光,心下便明了了。
薄正三两步便站到了薄玉乔与赵月如面前。此刻面前的男子身着一袭湖青色锦袍,上头以同色的锦线暗绣着竹纹,并不明显,反而透出极淡的清雅。
薄玉乔抬眼望着薄正那副年轻俊逸的容貌,当即便咧开小嘴儿,甜甜的唤了一声。
“爹爹!”
第26章
薄正听得薄玉乔的轻唤声,俊逸的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当即便极为慈和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一手亲昵的捏了薄玉乔的鼻尖,道。
“乔姐儿身子还难受吗?”
见着薄正佯装出的慈父模样,薄玉乔笑的更甜,毕竟此刻在薄府,面前的男子便是她与姨娘的衣食父母,自然是不可开罪的。
“爹爹,乔儿不疼了,姨娘说了,若不是乔儿不懂事,冲撞兰夫人,就不会挨疼了。”
薄玉乔开口时,杏眸中含着一丝水光,软糯的小手轻扯着薄正绣着暗纹的袖襟,微微摇晃了一下,那副乖巧的模样当即是让人看得心都软了三分。
薄正素日虽说并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女儿,不过今日看着乔姐儿倒是比往日乖巧许多,倒不至于让他心生厌烦。
一旁的赵月如听得薄玉乔口中的言语,与薄玉乔如出一辙的杏眼中显出一丝愕然,而后便极快的垂下头,不让薄正发现自己的异样。赵月如从未想过会从乔姐儿口中听到这一番话,若是她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她们母女在薄府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思及此处,赵月如面色煞白,贝齿紧咬红唇,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好一会子平复的情绪。再次抬眸之时,赵月如面上已然带上了仿佛春风一般柔和的笑意,配上那张秀丽的面庞,不算绝艳,但却好似一泓清泉一般,涤荡人心。
薄正原本便是个好色的,怀中虽说抱着薄玉乔,但心思却明显放在了面前的赵月如身上。
“如儿,这段时日是我不好,并未倒出功夫去琼枝阁看看你们母女,当真是委屈你与乔姐儿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淡然的垂下头,不想去看薄正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庞。薄正有多宠爱岑青兰,整个薄府自然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如今不过是对赵月如提起了兴致,又何必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倒是更让薄玉乔对他看之不起。
“老爷,妾身不委屈。”
赵月如杏眸呆愣的望着面前的男子,细致的眼眶陡然红了,轻唤出口的声音中仿佛带了一丝淡淡的、几不可查的哽咽,便仿佛细羽划过指腹之时,带来的那一丝细微的酥麻,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谊,当是时便让薄正心下一阵满意。
作为男子,无论是什么身份,自然都是极为享受女子的倾慕的,即便他并未动心,亦是如此,这便是男子藏在骨子里,拔也拔不净的劣根性。
此刻,薄玉乔便清晰的感受到了薄正的变化,心下厌恶的同时,面上倒是显得更为乖巧。姨娘能够得宠自然是好的,毕竟她们母子在府中的日子,着实是有些难过了。
“如儿,今日乃是十五,我自然是不好坏了规矩,待到明日,你便做了砂锅煨鹿筋等我可好?”
砂锅煨鹿筋是赵月如的拿手菜,薄正自然也是极为满意。不过先前萦绕在舌尖的美味,在岑青兰一入府后,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当真是薄情的很。
第27章
薄正口中的规矩薄玉乔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在勋贵人家之中,初一十五夫君自然都是要待在嫡妻房中的,否则便是生生的打脸。薄正即便对封氏已然并无感情,但面上功夫也是要做的,省的惹了老太太不悦。
听得薄正的言语,赵月如面上带着淡淡的惊慌,唯一抬眸,泪珠儿便仿佛珠落玉盘一般,接连不断的往下掉。赵月如泣泪之时,并未发出一丝声音,杏眸盈着水雾,红唇如朱砂,贝齿若珍珠,娇柔的仿佛雨打芭蕉一般。
这幅模样,让薄正心下一紧,不由自主的便升起一股子呵护之意。
他并未将薄玉乔放在地上,反而径直上前一步,将赵月如拥入怀中,大手轻轻拂过美人儿的脊背,轻声安抚道。
“如儿莫要哭了,你若是再如此的话,为夫便受之不住了!”
赵月如听得‘为夫’二字,略显单薄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抬起玉指,仿佛吓着了一般,抬手掩住了薄正的口,当即便道。
“您莫要折煞妾身了,夫君二字,妾身当真担之不起,若是让旁人听得,恐怕妾与乔姐儿的日子便会更难过了。”
言及此处,赵月如菱唇扯出一丝弧度,倾慕的眸光望着薄正,并不再开口了。脉脉眸光当是时便勾起了薄正身上的火气,不过此刻地方不对,他自然也不好做出什么破了规矩的事情,当即便将薄玉乔放在地上,反手将放在唇边的玉指按住,而后便轻轻啄了一下。
赵月如身子整个儿都僵住了,好似受着惊吓一般,忙红着脸挣扎了两下,而后便冲着薄正福了福身子,颤抖着道。
“老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便先与乔姐儿回去了。”
闻言,薄正眉眼处划过一丝遗憾,不过即刻便被他收敛了。
“你们当心着些,好好伺候着两位主子!”
薄正眸光斜斜一扫,漫不经心的冲着立于不远处的丫鬟婆子道。
丫鬟婆子在薄府中待得时日也不断了,虽不至于个个都是人精,但也不是傻的,如今二老爷对如夫人如此态度,想必琼枝阁的日子是要好过的多了。
“奴婢省的。”
面前的丫鬟婆子连连应声,站在前头的荷月荷星见着薄正连一个眸光都并未落于她们身上,当即便委屈的咬唇,不过也不敢太过放肆罢了。
薄玉乔与赵月如回到琼枝阁之后,二人便一齐入了主卧之中。赵月如当即便冲着面前的丫鬟道。
“这儿不必伺候了,先下去罢!”
赵月如淡淡吩咐着,在烛光下的剪影,便仿佛仕女图一般绮丽,但不知为何,薄玉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是。”
等到丫鬟婆子尽数退下之后,赵月如杏眸一瞪,菱唇紧抿,冷声道。
“跪下!”
薄玉乔此刻心下一阵愕然,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见着赵月如那张遍布寒霜的俏脸,也知赵月如此刻是真的气怒了,当即便不敢违拗,小小的身子径直跪在了地上。
第28章
大理石的地面沁凉刺骨,薄玉乔双膝疼得厉害,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子委屈之感,明明赵月如素日里都是极为温柔的,怎的会陡然发难?
“姨娘,乔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姨娘竟至如此?”
此刻,薄玉乔一双肖似赵月如的杏眼上头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眼眶也红了几分,但小小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当真是一副极为倔强的模样。
见乔姐儿如此模样,赵月如心下一软,方才心头升起的愠怒,此刻也消散不少,她觉得大抵是自个儿想岔了,乔儿如今不过五岁,哪里有那般深沉的心思?
“乔姐儿,方才你为何对你爹爹那般言道?”
赵月如一张秀丽的面上显出一丝茫然,略微带着些刺探的眸光,使得薄玉乔心下一紧,她这才想起来之前的答话,的的确确带了些挑拨离间之嫌,既能在薄正面前抹黑了兰夫人,又能使得薄正对赵月如更添三分欢喜之意。
不过薄玉乔大抵忘了一点,她现下不过是个五岁的娃儿,如此谋算,旁人看不出还好,但赵月如一直与她朝夕相伴,自然是无法瞒住的。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已然有了决断,面上仍挂着几分委屈之意。
“姨娘,乔儿难不成说错了吗?若不是乔儿不懂事,冲撞了兰夫人,先前也不会日日躺在床榻上了!姨娘,难道你不欢喜乔儿了吗?”
薄玉乔的声音骤然拔高,略微显得有些尖细刺耳。泪珠儿顺着莹白如玉的小脸儿上滑落,当真让赵月如心下一阵抽疼,忙不迭的上前两步,一把便将抽哽着的小娃儿揽入怀中。
“乔姐儿,都是姨娘不好,若是姨娘能有些本事,也便不会让你受了岑青兰的委屈!都是姨娘不好!”
赵月如一边言道,眼眶也红了三分,但却并未掉下泪来,那副强忍酸楚的模样,让薄玉乔不由的有些憋闷。在这庭院深深之处过活,到底是有些身不由己。
薄玉乔的年岁到底是有些小了,如此一折腾,不多时便闭目睡了过去。赵月如手上力道不小,与其瘦弱的模样全然相反,一把将薄玉乔小小的身子给抱上了床榻之上,而后轻声入了耳房,以温水绞了帕子,坐到窗前给薄玉乔犹带泪痕的小脸儿擦拭着。
此刻,赵月如心下也是难受的紧,她本想不争便是福气,但却不想误了乔姐儿,如若再是这般的话,恐怕岑青兰那个贱妇亦是不会善罢甘休,到了那时,乔姐儿的处境恐怕便有些危险了。
眼下,薄正倒是对她升起了几分欲念,说不准便是一个好时机,若是她得了薄正的宠爱,在这薄府之中,腰杆子也算是硬了几分,到底也不必使得那些奴才爬在她头上。
赵月如心下有了决断,一张秀气的面上也带了些许坚毅之色,玉手死死攥住锦帕,丰润的菱唇微勾,透出一丝极为妩媚的艳色,若是薄正见了,恐怕更是魂不守舍了。
第29章
翌日,便是十六了,昨日薄正自然是在之侨院宿下的,今日一早便去上朝了。未过辰时,薄玉乔便被赵月如给叫醒了,毕竟厨艺可不能落下,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薄玉乔还是省的。
薄玉乔如今才五岁的身子骨儿,即便练了多次,刀工也说不得多好,好在于刀工一途之上,赵月如并未太过苛刻,到底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手下都会有几个粗使婆子,这般劳累的活计,约莫是不必主子们亲自动手的。
赵月如站在薄玉乔身后,望着正在给鹿筋改刀的女儿,面上不由升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昨日薄正的言语她自然是听入耳中的,也不管今日那冤家到底来不来琼枝阁,但准备亦是要做足了,省的失了规矩。
薄正最爱的汤菜,便是赵月如亲手烹制的砂锅煨鹿筋,今日赵月如便打算将此菜教与乔姐儿。
薄府备下的鹿筋,自然是极好的品相,泛着金黄的色泽,极为剔透。先前粗使婆子们已然将鹿筋浸入开水,而后冷水,反复了十八次,使得鹿筋微微有些发涨,倒是更好下刀了。薄玉乔将鹿筋切成拇指宽的小条儿,放入一旁青釉的瓷碗儿中待用。
因着鹿筋带着一股子腥味儿,自然是不好径直入口的。不过此点自然是难不倒赵月如,她家原本便是开酒馆儿的,将鹿筋去腥还是有些法子。
“乔姐儿,先前姨娘已然知会过你,这浸鹿筋的腌料到底该如何调配啊?”
闻言,薄玉乔眨眨眼,故作一派懵懂的模样,这才呐呐开口道。
“姨娘,乔儿记得,是以上好的花雕,加入葱白、姜黄碎末,而后放入海盐,半勺绍兴酱油,待到半个时辰左右,方才腌制成了。”
听得薄玉乔稚嫩的言语,赵月如杏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乔姐儿当真是个聪慧的,那日自己不过将这腌料的法子说了一遍,她便全然记得,真真是不错的。
“便是如此,不过那花雕的年份倒是挑剔的很,若是年份过久,则使得鹿筋失了原本的滋味儿,仿佛嚼蜡一般;但若是年份太浅,便浸不透那股子腥气。也是极难入口的,所以还是十八年的花雕腌出的鹿筋最是美味。”
薄玉乔微微颔首,将一旁已然备好的调料,分别倒入瓷碗儿之中,而后调成暗色的腌料,这才将鹿筋浸入,再以银质的小锤轻轻按压其中的鹿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算成了。
鹿筋腌上了,薄玉乔也不得闲,便将从外头运来的海参与鲍鱼改刀,切成小丁,而后放入砂锅之中,以梨木所制的炭火小火煨煮,待到半个时辰之后,薄玉乔这才将已然腌入味儿的鹿筋下入微微泛起乳白的汤水之中。
待到鹿筋入锅,一旁的粗使婆子忙将砂锅盖子给扣上,以防走了鲜味儿。如此一来,薄玉乔与赵月如倒是不必再在这小厨房中待着了,知晓等到晚间薄正入了琼枝阁,再将煨着的砂锅煨鹿筋取了即可。
二人回了琼枝阁之中,简单的用了些饭食,薄玉乔将想小憩一会子,却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吵嚷之声。那尖细的声音也是耳熟,不是岑青兰兰夫人还有哪个?
第30章
薄玉乔微微蹙眉,心下一动,冲着在一旁立着的黄莺道。
“黄莺,你出去瞧瞧,到底生了什么事端?”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便出了主卧之中。
没过一会子,黄莺这丫鬟便回来了,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急色,也顾不上规矩,当即便道。
“小姐,兰夫人入了咱们琼枝阁之中,说是想要如夫人授予厨艺,这该如何是好?”
黄莺虽说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小女娃,但也清楚,如夫人如今能在薄府过活,靠的便是这一手厨艺,若是将厨艺传给了兰夫人,那不是断了如夫人与小姐的生路吗?
见着黄莺面上的急色,薄玉乔心下嗤笑一声,黄莺这丫鬟还是年岁小了些,岑青兰入琼枝阁,哪里是为了习厨,不过就是为了使得她与姨娘不痛快罢了。
先前老太太将姚黄魏紫两个通房塞进了翠竹苑中,岑青兰心里便不痛快,加之昨夜薄正将姨娘拦住,又磨了一会子,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想必此事在薄府中早便传开了。
薄玉乔沉吟片刻,便对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小丫鬟道。
“罢了,你与翠芙便随我出去看看罢!”
听得此言,黄莺与翠芙二人目目相觑,皆发觉了对方眼中的惊惧,显然是怕了兰夫人。
薄玉乔径直走出主卧,便见着一个衣着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墨发以丽水紫磨金步摇绾上的妇人。岑青兰如今才一十有六,二八年华自是极好,耳间缀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配上如玉的面皮,当真是透出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媚态。
兰夫人凤眼一挑,便扫见了将从卧房中出来的薄玉乔,红唇微微勾起,当即便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乔姐儿。见着姨娘也不知行礼,当真是不懂规矩!”
听得岑青兰的讥讽,薄玉乔倒是不以为意,但赵月如却是气急了。乔姐儿是赵月如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视如珍宝,她岑青兰这个贱妇,凭甚对着乔姐儿指指点点?
“兰妹妹,乔姐儿的身子尚未好全,你还是莫要计较这些虚礼了。”
“虚礼?如姐姐这话妹妹便不爱听了,小辈见着长辈,行礼自然是懂规矩的,如今乔姐儿让姐姐亲自抚养,居然连人伦孝道都忘在脑后,当真是让妹妹开了眼界!”
岑青兰嗤笑一声,让薄玉乔心下更为难受,若不是她心下不忿,自然不会失了礼数,使得赵月如落了下乘。
“兰夫人莫要动怒,都是乔姐儿不好,若非乔姐儿不懂事,您也不必与姨娘争执。”
薄玉乔说着,便红了眼眶。杏眼上蒙了一层水雾,配上那张软嫩嫩的小脸,看着当真是惹人怜爱。薄玉乔冲着岑青兰躬身行礼,一举一动都极为规矩,当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乔儿给兰夫人请安。”
见状,岑青兰微微蹙眉,如此的话,她便是不能在此处纠缠了,省的落了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头,也是不怎么体面。
岑青兰能得着薄正宠爱,自然不是个蠢钝如猪的,面上当即便显出一丝娇俏的笑意,极为温和的开口。
“乔姐儿还是知事的,姨娘我自然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