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问题转移
唐城能如此精确的画出那人的画像，许还山心中那最后的一点怀疑，早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而且按照唐城以往对地下党的态度，许还山也不会相信唐城会对南京地下党不利，只是突然之间得知这个消息，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的许还山，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我是你，就马上联系你的那个上线，把这件事转告给能做主的人。”唐城没有去看许还山此刻的表情，只是向许还山提出自己的建议。“中统下一步会怎么做，咱们谁也不知道，但我猜想他们手里攥着这么大块的香饽饽，就绝对不会让这块香饽饽白白给浪费了。”
“如果这个人见过你，我想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先确认自己是安全的。如果无法确认，那就必须马上换一个身份，或是离开南京。”许还山此刻的反应，令唐城微微皱眉，心说都这个时候，怎么还如此的优柔寡断！唐城的话提醒了许还山，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开关，许还山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你知道怎么找我，如果你们想要除掉那个叛徒，可以来找我。不过你们要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就千万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是打杂的下人，也不耐烦多安歇毫无意义的事情。”唐城也没有在这里停留太多的时间，眼见着许还山已经回过神来，唐城便马上起身离开。
目送唐城离开，许还山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眼眸中腾起一丝血色来的许还山也起身离开小饭馆。唐城主动来找许还山，只是不想南京地下党因此遭受损失，至于这件事是否会牵连到自己，唐城根本没有去想这个问题。跟许还山作别之后，唐城并没有返回张家老宅，而是径自去了孙成说的那个地方，他要去看看缉私处的仓库到底有多大。
缉私处是个很有油水的部门，可南京是国都，达官贵人多如牛毛，能挣走私这份钱的自然不会是平头百姓。缉私处不敢跟那些有跟脚有后台的走私商人过招，就只好整治外地商贩，就比如那位倒霉的王老板。王老板求了孙成解决此事，可谁也不会想到，只是一晚过去，孙成便心脏病突发死亡。
此刻的王老板在得知孙成的死讯之后欲哭无泪，他此刻不止担心自己被缉私处扣下的那批烟土，还后悔昨晚白白送了孙成一尊白玉佛。王老板有心要回那尊白玉佛，可人死如灯灭，孙成已经没了，孙家的人自然不会承认有这件事情。王老板无计可施，只得找关系重新托人解决此事，就在唐城赶往缉私处仓库的时候，王老板正跟着关系人在张家老宅门口叫门。
唐城哪里会知道自己此刻正在琢磨的事情，居然会跟张江和扯上关系，他也更加不会想到缉私处的现任处长林波，居然和张江和是黄埔军校的同期好友。唐城在外面一直转悠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才拎着两包熟食返回张家老宅，结果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而且客人还带来了不少礼物。
咦！这个声音很熟悉啊！在张江和向客人介绍自己之后，唐城只是跟对方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带着熟食去了厨房，周红妆正在厨房里帮着厨娘清洗鱼虾。“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客厅里那两人是什么来路？我瞧着那个胖子倒是有些眼熟。”唐城询问周红妆，他所说的胖子正是王老板，只是周红妆并不知道。
周红妆一问三不知，不过看周红妆那眼角含笑的样子，唐城心知周红妆这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唐城不上当也不生气，周红妆只得依照唐城的询问一一回答，得知这两人是专门来拜访张江和的，唐城心中多少就有些觉着奇怪。如果张江和还是行动队长的时候，家里有人来拜访不算什么稀奇，可现在张江和即将被调去重庆，很多人更是说这就是张江和得罪高层的下场。
在这种时候，专程来巴结一个即将失势的倒霉蛋，唐城可不认为客厅里的那两人长了一双慧眼，是专门跑来这里烧冷灶的。尤其唐城刚才跟那两人打招呼的时候，其中一人说话的声音，给唐城一种熟悉的感觉。唐城偷听孙成和王老板交谈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王老板长的什么模样，况且他也根本没有把一个烟土贩子放在心上，所以刚才根本没有认出王老板。
王老板试图游说张江和帮助自己拿回被缉私处扣押的烟土，并当场拿出五根金条作为张江和出面的酬劳，可张江和根本不算搭理此事，要不是看着中间人的面子，张江和或许会当场把王老板赶出去。王老板和中间人悻悻离去，从厨房里出来的唐城得知刚才离开的两人，是为了一批被缉私处扣押的烟土而来，他这才忽然想起，刚才那个令自己觉得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
“叔，没想到，你居然还跟缉私处的现任处长是熟人！”唐城从不怀疑张江和的交友能力，尤其张江和还有一个不能被人知的神秘身份，作为一个深潜者，多认识一些在国府**部门里的人是利大于弊的。“那你当初怎么没有想着调去缉私处工作啊？和缉私处相比，情报处就是个清水衙门，而且还很不安全。”
唐城这话只是无心之举，可张江和听到不安全那三个字的时候，误以为唐城这是想起了已经故去的唐岐山，当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唐城也没有注意到张江和此刻的表情，只是将自己那晚听到孙成和王老板交谈的事情，告诉给了张江和，张江和这才知道，唐城昨晚已经动手除掉了那个孙成。
“小五，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张江和几乎要从沙发里直接跳了起来，情报处处置孙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张江和一开始就不认同情报处的做法。张江和知道唐城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个调令，可他却不愿意看到唐城就这么一直下去，最后变成一个冷血的杀手。
张江和的反应令唐城侧目，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随即冲着张江和咧嘴笑了起来，但他脸上的笑意马上变得僵硬起来，因为不管是谁的脑袋上被人狠狠敲了一记爆栗都会如此。伸手敲了唐城一记爆栗，张江和似乎还不过瘾，又顺手抓起身边的那对紫檀核桃作势要砸向唐城。唐城见状，立马一个驴打滚从沙发上逃开，抢在张江和咆哮前，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厨房里。
张江和果然不会当着周红妆的面继续刚才的话题，唐城这才算是很不容易的吃了这顿晚饭，这边才刚刚放下饭碗，姚秘书便正好打电话过来。一直想着缉私处仓库里那批药品的唐城随即灵机一动，就在电话里将药品的事情告知给了姚秘书，唐城相信以姚秘书的消息灵通，绝对不会不知道黑市里药品的价格如何。
“姚叔，如果…我是说如果缉私处仓库里真的扣押了这样一批药品，而且情报处刚好能够拿到这批药品，我希望能得到几盒我指定的药剂。”唐城倒是没有跟姚秘书客气，虽然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姚秘书是否会对那批药品感兴趣，但唐城在电话里却对药品的存在却表现出了百分百的肯定。
张江和虽然不知道唐城此刻说的药品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唐城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电话那头的姚秘书同样知道唐城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在他挂上电话之后，便马上把唐城所说的药品的事情，丝毫没有遗漏的告知给了办公室里还在加班的处长。情报处这阵子虽说表现不错，着实在委员长面前挣了不少面子，可上面拨给情报处的资金却还是令他捉襟见肘。
唐城突然在这个时候，说缉私处的仓库里扣着一批药品，一直苦恼资金问题的处长自然来了兴趣。不过缉私处跟情报处是两个不同的部门，就算情报处是个特权部门，想要拿到那批药品，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处座，这件事要谨慎才是！”看出来处长已经动心，姚秘书随即低声提醒。
“消息是那小子放出来的，就他那个要钱不要命的性子，你真的以为只是几盒药就能让他满意了。”处长笑道，“我猜那小子一定是想借咱们的手拿到那批药品，然后再给他自己弄点药品备用，顺便还能让咱们欠他一个人情。这小子跟张江和混在一起，早晚也跟张江和一样，是个一毛不拔的。”
正跟张江和解释此事的唐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冠以一毛不拔的名号，“叔，虽说南京也算南方，可咱们去了重庆难免会有水土不服的可能。家里发来的电报，你也都看过的，生活上差一点不算什么，可如果连药品都得不到解决，终归不是一件好事。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生病，生病了就要有药品治疗才行，太多的人，我管不了，可家人，我是一定要管的。”
第303章 好事临门
唐城将药品的事情告知给了姚秘书，便不再理会这件事情，倒是先前并不赞同唐城的张江和，第二天给姚秘书接连打去几个电话。“你看吧，这个就叫口不对心！”唐城冲着打电话的张江和不屑撇嘴，正忙着擦桌子的周红妆低头忍笑，家里这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十足一副活宝的样子。周红妆不参与唐城两人的日常斗嘴，仍凭唐城如何挑逗，周红妆就是不接话，令唐城暗自气馁。
张江和给姚秘书打电话，只是他的习惯使然，得知姚秘书那边已经有了安排和计划，张江和这才放下电话。再找寻唐城，张江和这才从周红妆口中得知，就在自己刚才忙着打电话的时候，唐城早就逃之夭夭跑去外面了。药品的事情交给姚秘书，在唐城这里就算是已经告一段落，有着大把闲在时间的他，终于能腾出空挡去琢磨孙成家里的那位枝子小姐了。
假扮妻子的枝子小姐，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孙成的死因，只是孙成的尸体随后也做了解刨实验，不管是本地医生还是本土来的法医，都没有在孙成体内发现毒药和致病药剂的踪迹。化名黄小曼的广田枝子无奈，只得按照心脏病突发导致死亡的结论，匆匆为孙成出殡。广田枝子和孙成是假扮的夫妻，可孙成手下那些人却并不知道这个内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化名黄小曼的广田枝子已经是掌握孙成遗产的唯一人选。
“前辈，我还是觉着孙成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一身中式旗袍，令广田枝子原本就非常好的身材，越发显得玲珑有致。鬓角还别着白花的广田枝子看着楚楚动人，可是眼底里透出的戾气，却令坐在她对面的中年男子，会时不时的伸手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这个不时擦拭冷汗的男子叫周吉平，家道中落前曾经留学日本，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广田枝子。
周吉平的爷爷干过当铺朝奉，靠着一手辨识古玩字画的本领，挣下一份不小的家业。到了周吉平父亲这一辈，国内连年的军阀混战让周家大伤元气，为了给周家留一条跟，身为周家二子的周吉平就被送去日本留学。周吉平是个混吃等死的性格，可他自小就喜欢摆弄古玩字画，到了日本更是如此。
广田枝子的家族在日本国内名声不显，可是和不少政客家族都有联系，周吉平当初能凑巧跟广田枝子结识，便是广田家族设的一个圈套。广田家族出身大阪，自言不参与政治和战争的广田家族，因为他们的主张并不被日本国内的政治家族敌视。日军悍然发动东北战事之后，广田家族不知是如何走通了上层的路子，居然派遣族中子弟进入东北，用了为天皇服务的名义，开始涉及古董买卖。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广田家族却是反其道行之，此番广田枝子潜入南京城，同样也是为了南京城达官贵人手中的古董字画。按照家族的计划，广田枝子好不容易才把孙成推上前台，眼看着就要到了收获的时节，孙成却不明不白的死了，生性好强的广田枝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广田枝子开始怀疑孙成的死因，根本不想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的周吉平，只是唯唯诺诺的东拉西扯。周吉平本就是个弱懦的性子，等广田枝子回过神来，也觉着自己如此逼问周吉平，的确也是在难为对方。可如果自己心里郁结的这口恶气如果散发不出去，广田枝子知道自己一定会憋出病来，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这口恶气要撒在谁身上。
唐城并不知道这些，那晚在孙成的书房里凑巧听到孙成两人的交谈，唐城才知道孙成的妻子居然是假扮的，而且这个假扮者还是个日本女人。唐城对日本人天生不喜，他绝对不会因为广田枝子是个女人，就会放过这个屡次从中国掠夺古董的日本女人。唐城在孙成住所附近转悠了很长时间，这才好运的在距离孙成住所一条街的地方，租到了一个小院子。
唐城租到手的这个小院子，原本是个前店后院的杂货店，店主还在院子里修了地库用来存放货物，这也算是便宜了唐城。唐城租房的时候，是化了妆的，看在唐城一次性付清两个月房租的面子上，房主并没有询问唐城太多的问题，而且还主动向唐城介绍了附近三家杂货店的位置和规模。
被房主误以为自己是来经营杂货铺的，唐城也不做解释，只是早早点了房里的煤炉，然后等着夜色的降临。唐城出门的时候，已经跟周红妆说了自己晚饭不回来吃，所以姚秘书再次登门的时候，并没有迎来周红妆热情的招待，因为桌上的饭菜只够她和张江和两人的量。“老张，你这干女儿可是够抠的，和你还真是很像啊！”
被周红妆无视了的感觉很不好，尤其周红妆扒几口饭，就要斜着眼睛赏姚秘书一个白眼，这谁能受得了啊！可这里是张家，姚秘书就算心中再是不耐，也不可能当着张江和的面针对周红妆。“你少来这个，那可不是我闺女老抠，而是你太能吃了。上次留你吃饭，好家伙的，慢慢一桌子菜，老子最后就吃了没有几口，那些菜就都进了你的肚子！”
熟人之间的相互拆台很平常，尤其姚秘书和张江和之间还有另外一层交情，周红妆见状，干脆端着自己的饭碗去了厨房，把饭厅和餐桌直接让给了张江和两人。周红妆很有眼色的主动离开，姚秘书这才终于步入正题，“老张，我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上次的那个问题。处座要我问你，是否愿意继续留在南京总部？老张，你可想好了再回答啊！”
张江和知道姚秘书要自己想好了在回答是什么意思，微微摇头之后，张江和看着姚秘书，态度坚决的言道。“算了，我现在也算是个废人了，留在总部，只会被人说闲话。况且去了重庆，我也一样还是情报处的人，一样能抓日本特务，当初我和岐山从卫队调来情报处，为的就是能亲手抓捕日本特务。”
张江和的态度已经算是彻底明了，姚秘书却是微微皱眉，他知道张江和已经明白自己的主要来意，却偏偏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这让他很是为难。在心中只是稍稍思量，待张江和最后一个字也出口之际，姚秘书便接过话茬再度言道。“老张，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咱们能不能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今晚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妨就直接说了吧！处座要我问你，唐城能不能留在南京总部？处座很看好那小子，只要稍加点拨，再多给机会，那小子以后的成就绝对不会小。老张，我刚才说的，那可是处座的原话。你也该知道，处座不会轻易夸赞一个人，尤其那小子今年也才只有19岁。”
姚秘书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张江和却对此并不觉着奇怪，处座对唐城的心思，张江和早就已经有所觉察。作为唐城的长辈，自然是希望唐城以后的路会好走一些，可唐城现在却已经是唐家的独苗苗，如果把唐城继续留在南京，难免日后会被强行拉进情报处。其中的危险和麻烦，张江和并不陌生，万一唐城因此丢了小命，唐家可就绝后了。
张江和一贯的态度，姚秘书岂能不知，处长本该昨晚来张家吃饭，谁知临时又被委员长官邸叫去。自己今天来张家，也的确是处长的意思，只是说实话，姚秘书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姚秘书，去重庆就是唐城的意思，而且他家里人早就去了重庆。这个时候说要唐城留在南京，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他的家人怎么办？”
张江和的这个回答，在姚秘书听来，也算是老生常谈，不过就在他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张江和却继续言道。“姚秘书，你别忘了唐城他爹是谁，也别忘了他爹死后是拿了宝鼎勋章的。更何况唐家一脉单传，如果唐城出了事情，他们唐家可就绝后了。”张江和此刻的声音听着有些飘忽，却令姚秘书哑口无言。
唐城他爹是以身殉国的唐岐山，死后拿了国府颁发的宝鼎勋章，这样一个家庭算得上是忠烈，纵然是姚秘书也不敢强逼唐城加入。姚秘书无言以对，所以选择了悻悻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张江和终于拿到了那张盼望已久的调令。一直吊着此事的处长终于亲笔签发了张江和的调令，张江和调去重庆的职务不再是行动队长或是传言中的总务科长，而是直接掌管对外行动事务的副站长。
情报处不仅要对付潜伏在国统区内的日本特务，还要针对军警内部的违法违纪分子，处长知道张江和不是个喜欢参合内部事务的人，干脆就给了他掌管对外行动的权利。这正好挠中了张江和的痒痒肉，表明他到了重庆之后，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重庆范围内对付日本特务了。
第304章 借花献佛
张江和在家中拿到调令的时候，独自等在租房里的唐城，正靠着一个小火炉、两包卤味和几个馒头，在苦苦熬着时间。唐城打算入夜之后去拜访那位枝子小姐，跟对方好好聊一聊他们从中国偷运古玩字画的事情，这个带着地库的院子，就是唐城特意为那位枝子小姐准备的。
卤味和馒头被炉火烤的软糯可口，时间也在唐城一口口消灭掉这些吃食中慢慢流逝，天色才刚刚黑下来，已经在这里消磨了几个小时的唐城，便已经有些急不可耐起来。不过唐城并没有马上离开小院，按照他事先计划好的步骤，真正动手的时间至少也要在凌晨之后。
低头看过手表，唐城发现时间尚早，空荡荡的房间里除去一些老居家具之外，就只剩下身前的这只小火炉，距离凌晨的几个小时可怎么度过啊！屁股下面像是长了草一般的唐城忽然有些坐立难安起来，心中不耐的他随即点了一支香烟，烟气袅绕之中，唐城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问题来，自己今夜的行动是否值得？
唐城打算深夜拜访那位枝子小姐，主要目的是为了那日本女人搜里可能存在的古玩字画，可是现在仔细想起来，唐城这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不具备将大量古玩字画运出南京的能力。就算自己能从那日本女人口中问出古董的藏匿地点，之后也能成功带出南京城，可自己又能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
唐城的脑海中闪现出连串的问题来，这些问题都是他之前疏忽的地方，现在想来，却是自己事先考虑不周的缘故。说实话，唐城并不觉着古玩字画就要比人命更重要，对于唐城而言，这些古玩字画是有也可无也可，他现在之所以迟迟没有做出决定，只是因为唐城做事从来还没有主动退缩过。
一支烟抽了一半，心中还没有头绪的唐城忽然停住手中的动作，唐城今夜的行动只是不想那些古玩字画被日本人弄走，如果那个日本女人手中可能有的古玩字画最后归了中国人，唐城今夜的目的也就算是达成了。从古玩字画突然联想到了那位一向爱好收藏古董的处长大人，唐城眼前一亮，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破局之法。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从张家返回情报处的姚秘书正好走进秘书室，秘书室里加班的不止姚秘书一人，接起电话的人却马上扭头看向正脱下大衣的姚秘书。处长找自己绝不会使用外线，可是这个时候了，谁会打电话给自己呢？脱下大衣的姚秘书下意识向窗外看了一眼，接过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琢磨会是谁给自己打来电话。
“姚叔，你先别说话，听我说。”终于在电话中听到了姚秘书的声音，街边电话亭里的唐城便急吼吼的，将自己盘算好的事情在电话里告知给了姚秘书。“姚叔，我可跟你说，这个日本女人要是就此放过，还不知道有多少咱们中国的宝贝，被这个该死的日本女人带去日本。姚叔，情报处是专门对方日本情报人员的军事机构，但我觉着情报处也有义务保障咱们中国的宝贝不被日本人偷走。”
唐城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实际自己都被这句话麻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来，电话那头的姚秘书听的也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那行，你先原地等着，处长还没有下班，我去问问处长的意思，一会我给你回话。”处长喜爱收藏古董，这件事还没有太多人知道，但这太多人当中，并不包括姚秘书这个处长的心腹之人。
“处座，唐城刚才给我打来一个电话！”姚秘书敲门进入处长办公室，翻阅文件的处长抬头，正好看到姚秘书正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左右张望。“唐城说，那个孙成的妻子是个日本女人，从他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日本女人并不是日本情报特务，而是日本一个民间组织的成员。”姚秘书的话果然引起处长的兴趣，在处长的示意下，姚秘书接着言道。
“唐城说这个日本民间组织，真正的目的是从国内以各种名义搜罗古玩字画偷运回日本，他打来电话，是想要阻止那个日本女人带着中国的古玩字画离开南京，那小子说他自己就能办这事，只是后续的事情想要咱们这边帮忙处理。”姚秘书一边留意处长的反应，一边将唐城刚才的意思说了出来，同时他自己也添油加醋了一些内容。
“那小子就是属猴子的，一天天的就闲不住！”听完了姚秘书的话，处长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桌子上，起身之后背着手在窗前站立了一阵，这才回身看向姚秘书。“这件事，你亲自带人过去，完事之后跟那小子说，这阵子消停一点，离开南京之前千万别再给我找事了，否则我就收回张江和的那张调令。”
处长的话语中充满无奈，可姚秘书却不敢这么想，可不是谁都能被处长称呼为那小子的。姚秘书离开处长办公室，返回秘书室的他马上打电话叫来几个亲信之人，只是他这会才想起来，自己说是一会给唐城回话，可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唐城那边的电话号码，这可怎么办啊？
姚秘书这会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谁料唐城正好又打电话过来，接起电话确认电话那头的正是唐城，姚秘书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得知自己计划的事情已经得到处长的默认，电话亭里的唐城暗自雀跃，就算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起获的所有古玩字画都归了处长，那唐城心中也是高兴的，至少没有便宜了日本人。
更何况唐城这算是白白送了处长一份大礼，日后自己或是张江和犯错得罪人的时候，处长至少也得要为自己说句公道话。由此，唐城并没有觉着自己交出这件事，自己这边会有什么损失。原地等了一阵，姚秘书终于带着人赶了过来，略微寒暄几句之后，唐城便带着他们去了自己提前租用的院子里。
“我原本是想在这里逼问那个日本女人的，这院子原本是个杂货商堆放货物的地方，院子里还有一个地库。既然你们来了，处长那边也同意了我的计划，等我把人弄出来之后，干脆你们直接带回总部审讯好了。那日本女人不是情报特工，绝对不可能接受过审讯训练，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吓唬她，说不定就能拿到需要的情报。”
唐城说的不无轻松，没干过敲竹杠行径的姚秘书却还是有些担心，唐城见状，只得收回自己之前的那番话。人多了，时间似乎也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临近子夜时分。“行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要是你们等的着急，不如先把院子里的那个地库整理收拾一下，咱们一会就在这地库里询问那个日本女人。”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换上一身黑衣的唐城独自离开小院，顺着自己早就计划好的路线，朝孙成的住所快步移动过去。总共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加上唐城又是全速奔行，不过才一支烟的功夫，唐城便已经出现在孙成住所的围墙下。已经来过这里一次的唐城，轻车熟路的翻过围墙，避开两拨护院之后，悄无声息的使用飞爪攀爬上2楼的窗台。
患病暴毙的孙成已经入殓下葬，和孙成假扮为夫妻的广田枝子，此刻已经算是孙成的未亡人。孙成无儿无女，在南京城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广田枝子自然也就成了孙成所有遗产的合法继承人。唐城顺着绳子攀爬上2楼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广田枝子并没有入睡，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的广田枝子，这会正在盘点孙成遗留下的那些财产。
孙成结交众多军政两届的达官贵人需要大量花费，如果不是有走私生意撑着，孙成可能早就已经入不敷出。广田枝子知道走私生意很赚钱，她自然也不会选择放弃已经做熟的走私生意，只是孙成的账本记录的太过混乱，广田枝子整理两日还没有完全理出头绪来。正在忙碌中的广田枝子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几息之后，忽感四肢无力眼前发蒙的广田枝子，整个人瘫倒在桌前。
释放迷香得逞的唐城，随即推开窗户跳进房间里，先确认广田枝子已经被迷香放倒，唐城这才开始翻找起房间里的暗格和保险柜来。“姚叔，人交给你们了，是杀是放，都顺便你们了。”被毛毯和绳子捆的猪肉卷一样的广田枝子，被唐城交到姚秘书等人的手里，严明广田枝子只是被迷烟迷晕，唐城表示自己不会参与接下来的事情。
姚秘书看唐城是两手空空回来的，他决计不会想到，唐城已经从孙成住所里，不但翻找到了十几根金条和几块高品质翡翠，而且还有超过五千美金的现钞。已经从中拿到好处的唐城，自然不会参与接下来的事情，不能出手的古玩字画自然是比不过现钞好用。
第305章 惊喜不断
被迷烟放倒的广田枝子，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待晕沉沉的脑袋恢复清醒之后，广田枝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绳子固定在了一张椅子上，而且眼前还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眼镜男子。“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广田枝子不是情报特务，但她也不是普通人，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来。
如果她面前站着的是普通人，或许就会被她这副样子给骗过去了，可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姚秘书。“老六，你来，你不是常说自己的手段了得嘛，那就施展出来叫我好好瞧瞧！”广田枝子的无辜样子，丝毫没有令姚秘书动摇，他马上叫了身后几人中手最黑的六子出马。
阴冷的地库里只点着两盏油灯，飘忽摆动的灯火使得地库里的姚秘书等人，看上起阴森森的很是骇人。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来了这里，但广田枝子也是个聪明人，不等老六手中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便马上朝着姚秘书叫喊起来。“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绝对不会隐瞒不给！”广田枝子的声音在地库里回荡着，已经抡起鞭子的老六，倒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唐城交人的时候，就说过这个日本女人不是情报特务，姚秘书那会还有些不信，现在看状况，姚秘书才突然发现，敢情人家唐城说的还真对。既然这个日本女人已经开口求饶，姚秘书便马上制止老六，“说出你的名字和籍贯！我知道你是个日本女人，如果你敢说假话，我保证你走不出这个地窖。”姚秘书并不擅长审讯，但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首先出言点破广田枝子的身份，从根子上击毁广田枝子的顽抗之心。
被姚秘书点破身份的广田枝子，自然是心惊胆战起来，南京城里围剿特高科情报特务的行动时常会发生，身为日本人的广田枝子自然也有所耳闻。心知如果自己的日本人身份暴露，下场绝对好不到那里去，广田枝子咬牙想要反驳，只是看姚秘书的表情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心中忐忑的广田枝子索性心一横便点头认了账。
见广田枝子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日本人身份，心中多少有些觉着意外的姚秘书随即接着问道。“我们知道你跟孙成是假扮夫妻，而且我们也知道，你潜入南京城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选择来了，你可以选择跟我们顽抗，赌我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也可以选择跟我们合作，然后我们放你离开，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
姚秘书给出的两个选择，实际只有一个选择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广田枝子只是稍稍琢磨，便已经明白其中的道理。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从住所里弄出来，就绝对不会害怕自己不合作，如果自己顽抗，对方只需要挖个抗把自己给埋了，谁都不会知道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而自己也就成了毫无线索可查的失踪人口。
广田枝子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听对方话中的意思，他们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广田枝子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丝希望来。“我刚才已经说了，只要是我有的，只要你们需要，我绝对不会有所隐瞒。”舍财保命对广田枝子来说，那根本就不算个事。在广田枝子看来，只要人还在，以后还有大把赚钱的机会在等着自己。
“好，你很识时务！”广田枝子干脆利索的反应，有些出乎姚秘书的预料，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我刚才也说了，我们知道你和孙成是假夫妻，我们也知道你来南京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经说了两遍，你现在也应该知道我们要什么了，说吧，只要说出你们藏匿那些东西的地方和上下线，我就放你活着离开这里。”
姚秘书的声音听着很轻，但是听在广田枝子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记闷雷。广田枝子想要说自己听不懂姚秘书刚才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姚秘书身后站着的老六他们几人，广田枝子知道自己如果不配合，可能今天就过不去这个坎了。姚秘书此刻显得很有耐心，广田枝子的反应，已经能说明问题。
半个小时之后，一脸轻松的姚秘书从地库里出来，唐城见状马上冲着姚秘书打了个止步的手势。“姚叔，什么都别跟我说，剩下都是你们的事情了。下面那个日本女人是杀是放？如果要放了她，我负责把她在送回去，如果不放，那我可就回家睡觉了。”唐城一副不想参合的样子，让姚秘书暗自在心中给唐城按了个小狐狸的名头。
唐城打定了注意不参合这件事情，姚秘书自然不能逼着唐城参与进来，而且他并不知道，唐城把广田枝子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捞够了出场费。唐城对日本人没有任何好感，尤其这个日本女人是冲着中国的古玩字画来的，所以他倒是希望姚秘书能彻底将这个日本女人留在中国，只是唐城并没有说出来。
姚秘书看了唐城一阵，尔后冲着唐城挥了挥手道，“行了，剩下的事情有我们，你就先回去睡觉吧！”姚秘书的话令唐城在心中忍不住小小的雀跃了一下，看来是自己的祈祷被老天爷知道了，姚秘书果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个日本女人。情报处里都是狠人啊！带着感慨，无事一身轻的唐城独自离开小院。
时间已经过了子夜，唐城还以为周红妆和张江和早已经入睡，只是等他翻墙回来之后，却发现周红妆和张江和还都没有睡，一副等着自己的样子。张江和没有问唐城为什么会来的这么晚，被堵在客厅门口的唐城，也没有主动向张江和提及晚上发生的事情，心照不宣的两人只是默默对视一眼，居然不约而同的选择放弃讨论这件事。
“哎呀，他们终于肯把调令送来了？”姚秘书亲自送来的调令，就被张江和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唐城想不看到都不可能。本该欢喜雀跃的唐城，忽然想到就要离开南京了，心中不免会出现些许的失落。从上海返回到现在，唐城一直在为张江和的这份调令做努力，可真正当这份调令拿在手中的时候，唐城眼前却满是迷茫。
张江和并没有注意到唐城的表情变化，实际上，他此刻正在考虑自己该如何开口。从拿到这份调令开始，张江和同样心生失落，虽说张江和已经被升职为重庆站的副站长，可张江和知道自己这个新职务的临时性很强，因为自己的军衔并没有被提升。情报处分站的副站长，至少要有中校军衔方能担任这一职务，调令中只是注明张江和担任重庆站副站长，却并未提及军衔的事情，这中间的水分可大的很。
张江和沉吟了一会，这才将自己之前一直思索的事情告知给唐城，谁知唐城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叔，你跟处长接触的时间要比我长的多，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那位处长大人的秉性吗？”唐城想说那位处长大人，一看就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张江和这份调令是唐城用努力表现换来的，对于这样一份不是出自本心的调令，那位处长大人怎么可能不设置麻烦！
“叔，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洗洗睡了吧！明天起来可就要真的收拾东西了！”见张江和一副想说不说的样子，唐城索性起身站起，在张建和反应过来之前，就先回房睡觉去了。瞧着唐城的背影，满心火气的张江和恨不能立马追上去，然后把唐城一脚踹翻在地，可他咬牙忍了忍，最后并没有那么做。
心里不顺的张江和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想东想西的他，一直到了天光放亮的时候这才闭上眼，结果还没睡多会，就被唐城给闹腾醒来。睡眼惺忪的张江和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唐城正跟周红妆在客厅里头对头的数钱，张江和马上楞了一下，他可没有想到自己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唐城他们正在数的钱，大多是法币，所以看着挺多，实际的购买力却无时无刻都在贬值当中。唐城一起床就已经给自己布置好了任务，他今天要去黑市里，把这些法币兑换成外币或是购买成紧俏的物资。“叔，我一会要出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啊！”三人坐下吃早饭的时候，唐城很自然的说出自己今天的行程安排，张江和什么都没有说。
“你在家里看好他，有人来家里找他，你就把人都给我记下来。”临出门的时候，唐城小声交代周红妆。因为不知道唐城的用意何在，周红妆的表情看着有些奇怪，不过她也并没有出言反对。大摇大摆离开的唐城很满意周红妆的态度，只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时间不长，周红妆就把他彻底出卖给了张江和。
第306章 劝说
唐城要周红妆看好张江和，后者自然知道唐城在担心什么，所以他一反常态的只是哼哼两声，便安心待在了家里。唐城一大早出门先去了约瑟夫的皮具店，“我很快就要离开南京南下去重庆了，那个犹太小姑娘，你和汉斯准备怎么弄？难不成真的姚我把她一块带去重庆？如果那样的话，你们可能会很长时间无法见面。”
唐城时不时的就会来约瑟夫这里一次，所以约瑟夫对唐城一大早的到来并不觉得惊奇，不过在他听到唐城说就要离开南京的时候，约瑟夫的脸上还是不由得出现一丝惊讶来。“你真的要去重庆？”约瑟夫眼也不眨的看着唐城的脸，起初听到唐城说要离开南京，约瑟夫还以为唐城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这会看着唐城的表情，倒不像是作伪。
唐城摸出香烟点了一支抽了起来，将口中的烟喷向看着自己的约瑟夫，唐城一脸淡然的言道。“我最烦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了，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我是要离开南京去重庆的。可你看看你们，我估摸着你们一直以为我是在试探你们或是说笑了吧？你说你们难道就不能真诚一些吗？还是我长的像个骗子啊？”
唐城的话令约瑟夫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羞愧的表情在约瑟夫脸上也只是一闪即逝，约瑟夫的表情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状态。“情报处这边会放你离开？难道他们不知道你在反间谍这方面的能力？如果我是情报处的主管，就绝对不会放你离开南京！”约瑟夫这话听着是在为唐城打抱不平，实际却是在试探唐城，他到现在还是有些不相信唐城真的要离开南京。
“狗屁的能力！”唐城闻言，立马斜眼看向约瑟夫，“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情报处里人才济济，像我这样的更是有大把。再说我父亲已经为了情报处丢了性命，我是我家的独苗，情报处总不能强行征召我，从此叫我唐家断了根吧！”唐城的话令约瑟夫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去年就成了烈士后代，情报处绝对不能强行征召唐城加入他们。
“那你去了重庆做什么？你可还有家人需要照顾！”约瑟夫虽然知道唐城看着年轻，却是个习惯走一步看三步的小狐狸。但这句话，他还是问了出来，如果将爱丽丝交给唐城暂时照顾，约瑟夫就必须要知道唐城去了重庆之后靠什么为生。同时他也怀疑，唐城刚才提起爱丽丝，是为了趁机敲诈自己一笔钱物。
有句俗话叫眼随心动，约瑟夫此刻的眼神令唐城马上皱眉道，“老约，你行了啊！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等约瑟夫身子后仰，假借抽烟掩饰自己的心思之后，唐城这才继续言道。“去了重庆，我自然是还干我的老本行啊！警长的薪金再做点小生意，应该能养活我的家人和自己，重庆那个地方的物价应该会比南京这里低不少。”
待约瑟夫表情恢复平静并重新抬眼看向自己之后，唐城才终于说出张江和也一并调往重庆的事情。“这次不只是我被调去重庆，我叔，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张江和队长，这次也会被调去重庆，担任重庆分站的副站长。你说，我都有了这样的一个靠山了，难道养活家人还是问题吗？”
约瑟夫的表情已经凝固起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过来，敢情唐城一大早来找自己，并不是来敲竹杠打秋风的，这货根本就是来跟自己臭显摆的！约瑟夫自然是知道张江和的，而且也见过张江和一次，他更是知道唐城和张江和之间的关系。如果张江和一同被调去重庆，并且担任情报处重庆站的副站长，那唐城岂不是就能在重庆横着走了！
抽着烟的唐城，似乎很欣赏约瑟夫此刻这幅一脸呆滞的样子，等约瑟夫终于回过神之后，唐城这才继续言道。“我一大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重庆？我已经仔细想过了，那个犹太小姑娘，你们最好能自己照顾，你们把她放在我这里，实在是有很多的不便，相信这里面的路数，你们自己也应该明白。”
“我调去重庆继续做警长，我叔也被升职担任那边的副站长，有我们这样的身份撑腰，你完全可以跟我们一起去重庆做生意。大富贵可能没有，但养活你自己和那个犹太小姑娘应该会绰绰有余，汉斯在上海那种地方自然是没得选，你这样的小角色难道就不能为自己做一次选择吗？”
唐城把约瑟夫说成是小角色，这话听着可不算客气，但约瑟夫却没有出言反驳，因为唐城并没有说错。实际上，约瑟夫要比汉斯早来中国，德国情报部门以为南京是中国的国都，虽然大使馆设在了南京，但私底下也要有外部的情报系统为好。在这种前提下，约瑟夫被派来南京，用生意人作为掩护身份潜伏下来。
可一段时间之后，德国情报部门突然发现，似乎上海的情报市场更为活跃，所以汉斯被派来中国且常驻上海，不被看重的约瑟夫渐渐便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早在两年前，德国情报部门便不再给约瑟夫下发活动经费，原本的两个助手也都被调去上海协助汉斯，如果不是约瑟夫靠着皮货店和情报买卖获得的资金在苦苦支撑，他可能也早就被调回德国本土去了。
“唐，你一定要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约瑟夫用了一句唐城常在这里说的话来回敬对方，但他并没有反驳唐城刚才的话，因为他知道唐城并没有说错什么。约瑟夫的这句话，再配上他此刻的怨妇表情，让唐城终于没能忍住，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老约，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所以才会给你出了刚才那个主意。我上次跟汉斯说的那些，你当时在场，应该也都听到了。汉斯回上海也有几天了，我相信你们之间一定有联系，日本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汉斯也应该调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你觉得，日本人一旦动手，作为国都的南京还会安全吗？”唐城渐渐压低了声音，表情也跟着出现了微微出扭曲。
唐城知道战争一定会爆发，而且他也知道南京迟早会陷落，因为就凭国军现在的战斗力和武器配置，绝对守不住南京，况且他们驻守南京之前，还要先经历三个月的上海战事。可唐城却不能把这些告诉给更多的人，因为就算他说出来，怕是也没有人相信，反而会给唐城扣上一顶顶的大帽子，到时不但唐城有麻烦，就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种矛盾的心理，已经困扰了唐城很久，尤其昨天得知张江和已经拿到南下重庆的调令之后，唐城更是一整晚都没有合眼。想了一整晚，唐城都没能找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一大早来约瑟夫这里，是因为他想避开周红妆和张江和。明知道南京城里会死很多人却没有办法解决，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唐城有些无颜面对周红妆和张江和。
约瑟夫是否能从汉斯那里得到日本人最近的动向，唐城并不知道，不过他刚才那番话并不是在忽悠约瑟夫，他的确想约瑟夫跟自己一起去重庆生活。重庆未来会有大变，张江和这个副站长未必就能一直红火下去，所以唐城还需要未雨绸缪，提前为自己也为家人寻找到另一个靠山。约瑟夫虽说几乎沦为一枚弃子，可他毕竟还是德国情报部门的人，唐城觉着这是一个不错的靠山。
约瑟夫并没有当场给出回答，唐城心中略微失望，不过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老约，我今天还要去其他地方见一些人，所以不能长时间待在你这里。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天黑之前，我会守在电话旁边，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唐城给了约瑟夫选择的机会和时间，便起身离开了皮具店。
目送唐城离开，约瑟夫心中很是沉重，自私是人的天性，约瑟夫自然也不例外。唐城刚才说的那些，让原本得过且过的约瑟夫开始检讨自己，而且他隐隐觉着唐城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现在回想唐城刚才提及南京会有危险时候的那幅表情，约瑟夫的神情也越发的严肃起来，他终于开始正视起唐城刚才的那个建议了。
心中略微失望的唐城离开皮具店，并没有回家，而是先找地方打了个电话，然后开车直奔银行。半个小时之后，当唐城走出银行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黑色皮箱，皮箱里装着两支手枪和一些子弹，还有一些美元和大洋，这是唐城从上海返回南京的第三天，来这家银行存放进保险柜里的。
唐城准备这些东西，原本只是为了未雨绸缪，现在已经拿到了去重庆的调令，这些提前的布置也就没有了用。唐城来这家银行取出这只皮箱，是打算将皮箱交给许还山，就算是自己离开南京之前，送给许还山的一份礼物好了。
第307章 别了 南京
“我要去重庆了，可能就在这几天！”还是在那家街边的小饭馆里，唐城和刚刚赶到的许还山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只铜锅，锅里是热气腾腾的一锅狗肉。唐城开口说话的时候，许还山正好将筷子伸进铜锅里夹起一块肉，一听唐城这话，许还山的动作马上停顿下来，筷子上夹着的肉块也掉回到锅里。
“去重庆？为什么？”许还山一脸意外的看着唐城，显然他已经忘了，唐城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要去重庆的事情。唐城闻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不等他开口说话，许还山突然想起来了，上次跟唐城见面的时候，对方就说过要离开南京的事情，是自己刚才一下没有转过筋。
“为什么不去重庆？我家里人去年就已经送过去了，他们都等了我快半年了！”唐城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满不在乎的回答许还山。“我的职务没变，去了重庆还是警长，那边生活节奏慢，生活消费也低。最主要的，重庆很安全，而且我外公家就在重庆，这次也算是我母亲落叶归根了。”
唐城给出的这个回答不算强大，但许还山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根据许还山之前的调查，唐城的母亲的确出身重庆。“那情报处这边怎么办？他们就能放你离开？”和约瑟夫之前的想法一样，许还山也认为情报处这边不会轻易放任唐城离开，毕竟唐城在反间谍事务上的表现令人惊叹。
“老许，你脑子里有坑吧？”唐城闻言瞪圆了双眼看着许还山，“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情报处的人，帮他们的忙，只是因为他们事后能支付我佣金，我要靠这些钱养活家人。你别看我这阵子闲在家里，但我仍然是警察，我的编制也一直在警察厅没有被除名。我去重庆，是警察系统正常的人事调动，跟情报处又有什么关联。”
唐城云山雾罩的一通胡说，许还山起初还信了，只是看到唐城眼底里透出的笑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唐城给戏弄了。“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这次调去重庆的可不只是我，还有我那个在情报处工作的叔叔张江和。张江和在上海的时候被特高科伏击失去了一条胳膊，回到南京之后一直被人排挤，这次被调去重庆，是担任重庆站主管对外行动的副站长。”
和见过张江和的约瑟夫不同，许还山虽说知道张江和这个人，也知道张江和在情报处里是干什么的，但他却并没有见过张江和。不过张江和在上海遭遇特高科伏击的事情，许还山却是知晓的，因为唐城去了上海之后，许还山也去过上海。这会突然听唐城说，张江和也被调去重庆，并且担任重庆站主管对外行动的副站长，许还山便明白唐城的表情为什么会看着如此轻松。
情报处是军事单位，而且有管辖监督军警的权利，唐城调去重庆，有张江和做靠山，今后的生活不说一帆风顺，至少也要比大多数人过的舒心一些。“这只皮箱里有些钱，还有两支手枪，原本是我用来防备不时之需的，现在看来却是用不上了。”唐城抬腿，从桌下将那只皮箱推到许还山脚边，许还山闻言，伸手提了一下箱子，似乎还很沉。
“钱不多，算是我给你们地下党赞助的一点活动经费！手枪是我从上海弄回来的，南京这边应该查找不出来源，只是子弹并不是很多。”饭馆里陆续有人进出，所以唐城说话的时候尽量压低了声音，许还山也听的很仔细。只是唐城需要交代许还山的事情不多，尤其这个人进人出的饭馆，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见面场合。
“老许，我还是那句话，南京并不安全。中统那边弄到的那个投诚者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撤出南京去，不用很远，先撤去徐州就行。我有很可靠的消息，有可能在下半年，日本人就会动手。日本人和国军不一样，真的打疯了，他们根本不会区分什么军人和平民。”唐城打算向许还山做最后的劝说，可是看许还山的反应，似乎并不感兴趣。
对方不爱听，唐城索性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倒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将另一杯推给了许还山。“老许，啥都不说了，一切都在这杯酒里！”仰脖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唐城将自己的就被倒扣在了桌上。“这一杯酒，就算是你为我践行了，也算我敬你的。实话说，我挺敬重你们这样的人，能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和坚持，敢于献出一切。”
“可我不行，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还有家人要照顾。虽然我做不到像你们一样撇家舍业甘愿奉献一切，不过我也一直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操蛋的局势，老许，或许咱们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唐城的这番话领许还山有些意外，一直以来，许还山都觉着唐城是个混不吝的家伙，他却丝毫没有想到，唐城这样的家伙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许，我说你那是个什么眼神？你要搞搞清楚，我可不是你们的敌人啊！”许还山那满是怀疑的眼神，令唐城大怒，抬手将一粒花生米弹向对方。“实际上，咱们虽说看着不是一路人，但咱们做的事情却是殊途同归的。你们从内部打探敌人的情报，而我则从外部对付那些试图打探我方情报的日本特务，一个是在敌人心脏窃取机密，一个是扎紧篱笆杜绝漏洞。”
唐城这番话听的许还山云山雾罩，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唐城这话没错，从某种意思上说，情况的确就如同唐城刚才所说的那样。唐城没能劝说许还山改变决定，许还山也没能从唐城口中，打听到日本人有所异动的消息来源。半个小时之后，铜锅里的最后一块肉被许还山抢到，他们的这次会面也接近尾声。
“老许，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再好的朋友，也终有分别的那一天。”随着许还山一同走出小饭馆的唐城在街边停住脚步，不等许还山开口说话，便张开手臂狠狠的拥抱了对方。“老许，好好活着，希望咱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希望到了那一天，咱们还能在这里，再点一锅狗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让着你了！”
用拳头在许还山的后背上狠狠锤了两下，唐城转身离开，根本不给许还山说话的机会。拎着皮箱的许还山呆立在街边，静静的目送唐城大步离开，之前孩还在怀疑唐城用意的他，此刻终于相信唐城是真的姚离开南京了。迎面一阵寒风吹来，许还山晃动肩膀扭着腰，心说唐城刚才锤的那两下还真是有点分量。
许还山站在街边目送唐城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转过身去的唐城，眼眶中已经显出水汽来。许还山如此坚持的要留在南京，一旦南京成为日军争夺的要点，许还山便会面对一场难以相信的巨大危机，而他能存活下来的几率会很小。在南京城里，能被唐城称之为朋友的并没有几个，约瑟夫能算一个，许还山也算一个。
唐城顺着街边走了一段，待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之后，这才找到自己开来的轿车，然后开车回家。唐城一大早就出了门，回来之后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正忙着整理物品行装的周红妆和张江和两人见状便没有多言，只是任由唐城独自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话发呆。唐城一直呆坐到了天色黑下来，也没有等来约瑟夫的电话，腹中饥饿的他在闻到饭菜香味之后，终于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等待。
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唐城已经尽力却劝说约瑟夫和许还山，只是他们两个并没有选择唐城为他们建议的道路和方向。突然顿悟过来的唐城，忽然发现自己劝说约瑟夫和许还山的行径似乎很可笑，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不该将自己的意识强加在他们身上。唐城这边才刚端起饭碗，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唐城扔下碗去接电话，结果打来电话的却是姚秘书。
姚秘书打来电话，是为了要给唐城送药，这是唐城之前跟他们说好的条件，唐城没有拒绝姚秘书，因为自己的确需要这些药。姚秘书送来了唐城需要的药品，还有处长的临别赠言，明白对方用意的张江和也表示这几天就会离开南京。接下来的两天里，唐城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张家老宅，整日里就是打包行装和随身物品，为南下重庆做准备。
再一天的清晨时分，一辆几乎满载的卡车，跟在一辆黑色轿车后面一路疾驰驶向下关码头。黑色轿车里开车的是曹万春，后排座位里坐着周红妆和张江和，而唐城则坐在后面的卡车里。卡车开出挹江门的那一刻，一直强忍着的唐城终于落泪，别了，南京！
第308章 挖空心思
有人说，雨后的空气是最为清新的，此刻正双手扶膝，在一个石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唐城可并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连续奔跑，对于服用过多次体力药剂的唐城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可如果是连续奔跑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而且一跑就超过20公里的距离，就算是体能堪称变态的唐城也是有些吃不消。
约莫半支烟的功夫，调整好呼吸的唐城终于直起身子，站在石台上的他极目远眺，雨后的清新在这一刻终于显现出威力，唐城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心情舒缓的笑意来。来到重庆已经有三个多月，唐城正在熟悉这座城市，并将自己慢慢融入这座城市里。在唐城的后世记忆里，他是来过重庆的，只是那个重庆和现在眼前的这个重庆，完全没有可比性。
原地调息一阵，唐城开始按照习惯在石台上打拳，来到重庆的这段时间里，只要不是狂风大雨，唐城总是会跑来这里练拳。一个小时之后，原本安静的重庆变得热闹起来，渐渐有人走出家门，有人要去上学，有人要去工作，还有一些是出门吃早饭的。唐城这种早起只是为了锻炼的，在重庆很少见，至少唐城这段时间里，还没有发现有跟自己一样早起锻炼的。
顺着来路慢慢下山，唐城身上那件原本被汗水浸湿的粗布衬衫，正被阳光和唐城的体温一点点烘干。来了重庆三个多月，除了第一个月，唐城是跟家人住在一起，等张江和接掌了重庆站副站长的职务之后，唐城便跟着张江和搬离自家，住进了距离重庆情报站大院不远的一个院子里。
唐城不想跟家人分开住，可张江和的理由也很充分，这里是遍地袍哥的重庆而非南京。不管是情报处还是警察局，都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结仇的地方，万一遇上那种一根筋的家伙拿家人要挟自己，到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张江和的理由很强大，唐城无言以对，跟母亲商量之后，保证每个星期都会回家跟家人一起吃饭的唐城，便跟着张江和搬来了这里。
唐城一路走一路看，路过街口的时候，一身小伙计打扮的黑子，正拎着打包好的早点等在街口那家早点铺子门口。“下次别傻乎乎的在外面等着了！”从黑子手里接过早点，留意周围动静的唐城低声言道。已经能说一口流利川音的黑子只是笑了笑，借助唐城的身体做遮挡，暗自对唐城打出一连串的手势。
街口的这家早点铺子已经开了2个多月，老板是马爷的徒弟，没有人知道街口的这家早点铺子完全是因为唐城和张江和，才开在这里的。黑子打出的手语，令唐城微微楞了一下，伸手揉搓了一把黑子的脑袋，唐城拎着早点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不管是唐城还是张江和，对于重庆而言，都是外来者。
就算张江和位高权重，也难免被重庆情报站里的本地派排挤，就更别说只是个小小警长的唐城了。“叔，先吃饭吧！”回到小院，早已经起来的张江和正在翻看公文，听到唐城的声音，张江和随即放下公文，伸手捏着鼻梁缓步走出书房。“叔，要我说，既然南京那边的任命是你专管对外行动事务，不如就跟那些肚满肠肥的家伙把话说开，你单另组建一支行动队算了。”
唐城把粥碗轻放在张江和手边，抬眼看了一下愁眉不展的张江和，在桌子对面坐下来的唐城，一边剥着鸡蛋，一边向张江和建言道。“你就权当自己担任的是副站长级别的行动队长好了，只要抓到了潜伏在重庆城里的日本特务，谁也不敢剥夺了你这个副站长的功劳。按照南京总部的说法，不管是你有本事也好，还是有后台也好，一切都还要用功绩说话。”
唐城努力开解，张江和的表情才稍稍好看一些，只是迟迟没有打开局面，令张江和的心情始终不能真正好起来。“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可如果我另起炉灶组建行动队，经费怎么解决？人员怎么解决？还有编制问题也是个**烦！”好不容易在唐城的劝解下吃完了早饭，张江和的脸上又隐隐显出愁容来。
张江和的牢骚，令唐城为之侧目，张江和抬头，正好对上唐城朝自己这边翻来的白眼。“叔，你原来在南京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这咋才来了重庆三个月，就快变成庙里的泥胎佛像了呢？”唐城冲张江和翻了白眼还不算，此刻更是几经可能的开始挖苦起张江和来。
“黑子他们来重庆比咱们早，而且有马爷这个**湖帮衬，早就把沙坪坝那片的情况给摸清楚了。我这些天也接触了一些在沙坪坝警局里不得志的老警，只要你觉着我刚才的那个建议可行，经费的事情，我来解决，管保让你们站里的那些小人们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唐城的声音出现一个停顿，同时对着张江和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唐城的性格不算跳脱，可张江和却知道唐城是个敢当街挖坑埋人的性子，只要自己这会点了头，说不定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唐城就能把整个沙坪坝给闹的天翻地覆。“叔，你先别摇头，总要先听我把话说完啊！”张江和了解唐城，唐城同样也了解张江和，见张江和嘴角下坠，唐城就知道张江和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对沙坪坝的想法，便继续言道。
“叔，我现在好歹也是个警长，作奸犯科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去做的。我的建议是，咱们可以先从烟土贩子下手，**可是一直在禁烟，咱们这样做也是在维护**法令啊！抄没烟土贩子，组建行动队的经费也就得到解决，重庆周边还有不少山匪土贼，这些都能成为咱们练兵的靶子。只要选对了目标，经费和装备就不再是难事，手里有了可用的人手，你在情报站里说话才会有分量。”
唐城此刻说的这些，并不全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此刻说的这些，是结合了马爷和张鑫的意见之后汇总而来。唐城的话令张江和陷入沉思，半响之后，张江和这才开口言道。“事情可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毕竟只是个副站长，徐子枫虽说担任重庆站长才一年多，可是此人善于拉拢手下，又有一个在市**做高官的堂哥，如果贸然打击烟土贩子，他们只会认为咱们这是在破他们的财路。”
张江和这番话中包含了深意，唐城眼珠一转，便已经心中明了。“叔，那不如咱们就直接去找土匪的麻烦好了！重庆周边的土匪也有不少，随便打掉几家，抄没来的财物说不定就足够你组建行动队的，而且此举还能扬名，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唐城继续鼓动张江和，去重庆周边剿匪如果没有情报站的支持，唐城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无法做到。
张江和面无表情的看向唐城，看唐城的反应，张江和就心知自己这个侄子一定是已经有了目标和计划。被张江和盯着看的唐城，才不会觉着难为情，在张江和的眼神示意下，唐城笑言道。“马爷的一个徒弟，前些日子认识了几个土夫子，据那几个土夫子说。重庆周边的土匪当中，势力最弱的就是徐秃子，不过这徐秃子命好，上个月才掏了一座古墓，听说手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唐城一副打算黑吃黑的口吻，听的张江和暗自皱眉，不过他并没有出言训斥唐城，因为唐城打算黑吃黑的动机并非要把东西都装进自己口袋里。“马爷手下有人在盯着这个徐秃子，这货在城里有个相好，可能就这几天，徐秃子就会带人进城来交易。到时候，咱们就在他那个相好家里把门一堵，钱和人就都是咱们的了。”
唐城的计划里还有很多的漏洞，可他跟张江和都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们要对付只是一个土匪头子，而非心思缜密的日本特务。暗自思量一阵之后，张江和随即点头，“那行，具体动手抓人的时候，我抽调几个人给你帮忙。不过行动的时候，动静不要闹的太大，最好不要开枪。”
张江和终于听取了自己的建议，唐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虽说没能促成清理沙坪坝的目的，但唐城知道，只要自己把这个头给开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吃过早饭，张江和去情报站继续坐班，唐城却是换上便装离开小院，他这个警长可谓比警察局长还要轻松，根本就没有每天去警局报道的心思。
锁好院门的唐城，并没有去找黑子，而是换了个方向，从小街的另一头缓步慢行。重庆城里路径复杂，常常一条路走着走着，就突然会出现三两条岔路，唐城迟迟没有去警局坐班，便是为了熟悉重庆城里的路径和环境。唐城的身高和穿着，一看就不是重庆本地人，顺着小街才转入另一条街道里，唐城就发现身后隐隐出现了跟踪者，而且不止一人。
第309章 反制
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唐城不惧反笑，脚步也随即稍稍快了起来。唐城出门是一幅便装打扮，加之年少，看着就是一个富家子弟的模样，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出现在街头，自然会成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目标。沪上有青帮，而川地有袍哥，如果只是单单论及整体实力，上海的青帮堪称这个时代里中国境内最大的黑帮。可如果论及规模，川地境内的袍哥组织，却是要比青帮还要大。
袍哥会实际是哥老会的一个分支，之后慢慢演变成为四川境内独有的一种帮会组织，其成员遍布四川全境，而且成员身份混杂，几乎各个阶层都有，其中更是不乏高官权贵。袍哥原本是四川方言，最早被称为汉流，之后还有袍儿哥、光棍、嗨皮、袍皮这些在社会上比较流行的称呼，到了民国时期，被正式称之为袍哥会。
和上海的青帮相比，四川的袍哥会组织松散，虽说人数众多，而且名头不低，可他们却没有青帮那种影响力，只要出了四川，袍哥会的影响力便会荡然无存。正是因为袍哥会的这种特性和其组织架构的松散性，使得四川境内众多的袍哥会堂口相互之间并没有从属性，因为它们几乎都是各自独立存在的。
在民国初期，袍哥会最鼎盛的时候，四川省的各个军方和政界的头目，也都纷纷设立堂口，以袍哥人家自居。当时的四川军阀大多都是参加了袍哥会的，也有些人只是在袍哥会中挂名，但大多数军阀头目都是袍哥会的舵把子。同盟会会员熊克武便是袍哥会大爷，此外还有石青阳和邓锡侯也都是袍哥，就连臭名昭著的大地主刘文彩，亦是袍哥会的一员。
民国初期的军阀混战年代里，有人有枪便是草头王，袍哥会这种四川独有的帮会组织，也就成了四川各路军阀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一种途径。也正是这样，使得加入袍哥会的门槛很低，民国时期军阀混战的年月里，不少四川人为了不受欺负，便纷纷加入袍哥会，民国初年军阀混战时期，整个四川境内的袍哥会根本就数不过来。
袍哥会人员复杂，诸多堂口自然也是良莠不齐，当然也不是所有袍哥成员都是坏人。就算是四川本地人，也将袍哥会分为两种，一种是清水袍哥，这类袍哥大多都有正当职业，其中以知识分子、开明士绅居多。另一种就叫浑水袍哥，这种浑水袍哥汇聚了四川境内的诸多恶霸土匪强盗，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四川土匪猖獗，其成员基本上都是浑水袍哥。
浑水袍哥没有正当职业，这类人就算给他一份工作，他们恐怕也无法忍受整日工作的辛劳。浑水袍哥同样是人，是人就要吃饭，可是没有钱吃饭怎么办，那就只好明强暗劫，靠着刀枪和拳头给自己找饭辙。此刻盯上唐城的人，便是重庆城里赫赫有名的一个浑水袍哥堂口，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唐城跟情报处是怎样的关系，也更加不知道，招惹上了唐城，会被他们带来一场多么大的噩梦。
早已经发现有人盯梢的唐城，还是若无其事慢条斯理的缓步走着，这个时候的重庆，还没有战事破败国府机构尽数南迁进山城之后的那种景象，街上的行人大多脚步舒缓，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唐城看着沿路的风景，也看着这些路人，心里想着，一旦战事破败之时，眼前可能会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唐城慢条斯理的在前面闲逛，一路跟着他的这几个袍哥，却是有些耐不住了，看唐城这个势头，说不好还要继续逛多长时间，万一今天走了空，他们回去之后，可能就要受到舵把子的责罚了。唐城并不知道跟踪自己的人，此刻正在琢磨是不是要马上动手，如果他知晓了身后那几人的想法，说不定还会笑吟吟的马上配合对方。对他而言，这么好玩的事情，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待唐城顺着一条石板路转入一条小街，一路跟踪他的那几人立马露出喜色，心中暗道前面的肥羊还真是活该倒霉，怎么就偏偏钻进了一条死路！唐城这会还不知道自己转入的这条小街是一条死路，街道尽头的转角处原本连接另一条街，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一堵石墙封堵住了。
跟踪唐城的这几个袍哥，经常在这里出没，这条小街上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们的。见这几个袍哥晃着膀子出现在小街里，路人无不纷纷躲避，心中稍稍有正义的人还会轻叹几声，他们都看出富家子打扮的唐城很快就会成为这几个浑水袍哥的猎物。路人们都为唐城暗自担心，当事者的唐城却还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那几个浑水袍哥干脆不再隐藏身形，直接追着唐城往街角去了。
街角这里出现的砖墙，让前路变成了死路，只是站在砖墙下的唐城，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看你们的架势应该不是什么好人，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啊？”面对快步逼来的袍哥们，口中轻笑的唐城伸手解开西装的纽扣，左侧腋下的枪套隐隐可见。唐城故意侧身站立，这几个逼过来的袍哥，无法看到唐城腋下露出的枪套。
唐城这幅有持无恐的样子，让这几个满眼只剩下钱钞的袍哥们稍稍楞了一下，但随后却继续向唐城这边逼了过来。看着对方几人从怀中掏出短刀和匕首，唐城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诡异笑容，也不理会对方几人的叫骂，只是伸手撩开衣襟，右手已经从枪套里将手枪抽了出来。“都别怕，他那手枪可能是假的！”为首的长头发袍哥叫嚣着，给身侧几人打气鼓劲。
见唐城忽然掏出一支手枪，手握短刀的这几个袍哥，无不心中骇然，只是在那长发袍哥的鼓动下，还是怀着侥幸一点点向唐城这边逼来。“够硬气！”唐城见状，左手平伸在胸前，对着几人竖起大拇指，右手却突然举枪对着天空，啪啪连开两枪。突如其来的枪声，骇的这几个袍哥呆立当场，这下可是走夜路撞上鬼了！
“都蹲下，双手抱头，快点。”唐城用手枪点着对方几人，几人见状，只得按照唐城的要求先扔了手中的短刀和匕首，然后双手抱头慢慢的原地蹲了下来。“你别高兴的太早，你当街开枪，等警察来了，你也跑不了。”为首的那个长发袍哥虽说已经蹲下，却还是恶狠狠的看着唐城，口中更是威胁不断。
那长发袍哥的挑衅和威胁，唐城根本不加理会，只是拎着手枪走上前去，先一人赏了一脚再说。“你说说你们几个，都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了，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找份工作？哪怕是去码头上卸货，或者去做棒棒也行啊！干什么非要做这拦路抢劫的事情？你们难道就不怕被警察给收监了？”
唐城可没有为人师表的想法，他留在这里没有离开，为的可不是能爆骂这几个试图抢劫他的浑水袍哥，唐城这么做，却是在等待警察的出现。唐城并不知道自己开枪的动静，是否有人听到并报告了警察，不过他有的是时间等下去。约莫一刻钟之后，坐在墙边砖头上的唐城，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眉头一挑，唐城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果然有人听到了刚才的两声枪响，并且报告了正好在附近巡逻的警察，一名警长正带着两个手下朝唐城这边快步奔来。连续的快速奔跑使得绰号胖头鱼的于二成嗓子发干气喘吁吁，他那两个手下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三人好不容易跑到街尾，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只见几个经常在这里出没的袍哥，正双手抱头蹲在街尾的那面墙下，在他们左手边坐着一个富家子打扮的年轻人。
胖头鱼三人的出现，令这几个袍哥精神大振，尤其那个为首的长发袍哥，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我让你站起来了吗？”随着一声爆喝，只见一直坐着不动的唐城一扬手，半截青砖便在空中打着旋子，精准的砸在那长发袍哥的左大腿上。“啊…”的一声惨叫，被砖头砸中大腿的长发袍哥，已经抱着自己的大腿在地上打起滚来。
唐城的发作来的太过突然，别说这几个袍哥，就连胖头鱼三人，也都没有反应的时间。等胖头鱼回过神来，要伸手掏枪的时候，唐城已经起身站起，并且指着蹲在墙下的那几个袍哥言道，“这事你们参合不起，最好向你们的上司汇报，乱伸手只能是害了自己。”
见唐城当着自己三人的面，居然还敢暴起伤人，胖头鱼很是恼火。只是还没等他从腰间掏出枪来发号施令，就见唐城笑着撩开衣襟，胖头鱼看的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肋下可别着支手枪，而且看着还是一支花口撸子。
第310章 见面
张江和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得知唐城因为当街开枪并且殴打他人的消息时，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因为吃早饭的时候，唐城就跟他说过，这几天要找机会创造一次让张江和插手重庆警察事务的机会。所以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张江和心中更多的考量，并不是该如何解救唐城，而是该如何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准备车子，去一趟市警察局。”张江和思量一阵之后，通知自己的秘书准备车子去市警察局。没来重庆之前，张江和还没有觉着此行重庆会遭遇如此尴尬的局面，真正来了重庆，张江和才忽然发现，重庆的上上下下几乎都被刘湘的人把持着。原本情报处是有权利插手军警事务的，可重庆站却屡屡被重庆警察系统挑衅，就因为现任重庆警察局长王秉璋是刘湘的旧部。
唐城来重庆三个月，根本没有去警察局报道，不过他身上有张江和为他办理的情报处重庆站外勤的证件，就算王秉璋对情报处不满，也不敢对唐城下黑手。张江和的车子一路开进CQ市警察局，已经得到消息的王秉璋并没有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而是静静的站在窗前，冷眼看着窗外正从轿车里出来的张江和。
张江和一到重庆，身为警察局长的王秉璋便有所耳闻，不过自持本地人的他并没有理会这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副站长。在他看来，重庆就应该是四川人的重庆，什么南京政府什么情报处之类的，到了重庆就应该乖乖的待着就好。不过此刻隔着窗户看到张江和的那一刻，王秉璋的眉心还是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因为张江和的身上隐隐流露出军人的气息。
王秉璋瞧不上被称为特务组织的情报处，所以他实际对却情报处的人员构成，并不是很了解，也更加不知道情报处中大部分人都是从军中抽调而来。王秉璋不打算理会张江和，可对方却已经主动找上门来，王秉璋就不能不见。张江和一进门，就看到了唐城，没有张江和想象中的手铐，也没有粗暴对待，唐城此刻正端着一杯茶水，坐在走廊入口处的一张条凳上，跟一个中年男子在小声闲聊。
“叔，你来的可真是够快的！”闲聊中的唐城正要点烟，扭头正好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张江和，便马上起身站起，快步走到张江和身边。张江和会来的如此之快，有些出乎唐城的预料，按照他的想法，张江和最好能姗姗来迟才好。“叔，你应该晚些再来的，来的太早，那姓王的也不会领你情。”唐城的低语，令张江和回了一记白眼。
“你小子就是个不省心的，这里是重庆，上上下下都是刘湘的人，姓王的也是刘湘的旧部。如果拿姓王的那么容易摆平，重庆站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你这么弄，很容易吃亏。”张江和跟唐城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在留意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刚才和唐城坐在一起闲聊的那个中年人，知道现在，张江和才突然发现，敢情那个中年人还是个蓝眼珠的外国人。
“叔，这位是从美国来的保罗先生，是个牧师。刚才还好有他在场，要不然，我还就真会被姓王的手下给直接关起来了。”唐城见状，马上张江和介绍那中年外国人。“保罗的父亲是混血，血脉里有部分中国血统，所以他的肤色接近黄种人，而且头发也是黑色的。他在重庆已经住了好几年，对重庆的熟悉程度，怕是比咱们还要熟悉。”
叫保罗的外国人走的近了，张江和这才发现，对方的肤色还真是如同唐城说的那样更接近黄种人的肤色。保罗和张江和的年龄差不多，而且能说一口流利且略带北方口音的中国话，只是几句寒暄之后，就跟张江和熟络的聊了起来。等在办公室里的王秉璋本想给张江和来一个下马威，可他迟迟不见张江和来找自己，心中狐疑的他便派了自己的秘书过来查看情况，却发现张江和正跟那个叫保罗的牧师在说话。
“这个该死的外国佬！”得知张江和正跟个外国人闲聊，等在办公室里的王秉璋破口大骂起来，热衷于在重庆传教的保罗算是重庆的一个名人，王秉璋岂能不知道对方。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叫保罗的外国人，曾经帮助刘湘从外国订购过军火，这样的人，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得罪。跟保罗闲聊一阵之后，张江和这才带着唐城，朝王秉璋的办公室走去。
“王局长，幸会！”张江和之前已经跟王秉璋有过一次见面，只是当时酒宴上还有其他人在场，张江和并未同这位CQ市的警察头子，有过深层次的交谈。王秉璋想要给张江和下马威的心思，因为保罗的偶然出现破灭，面对张江和伸出的右手，王秉璋没有拒绝，但只是一触即松。
王秉璋的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不过张江和并未对此太过注意，而是马上将话题转移到唐城的身上来。“王局长，唐城不但是我侄子，他还是我们重庆站的外勤人员，不知道市局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把他抓来这里？”张江和并没有一上来就表现的咄咄逼人，而是言语平淡的扯起话头。
王秉璋军伍出身，张江和的这句话在他听来，文绉绉且酸气十足让他很不舒服，可张江和是重庆站的副站长，他倒是也不敢当面跟张江和翻脸。没等王秉璋开口说话，站在一边的唐城倒是有眼色，把自己的调令拿出来摆在了王秉璋面前。王秉璋是重庆警察头子，自然不可能不认字，看过唐城拿出来的这份调令，他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是从南京警察厅调来重庆的。
“既然有调令，为什么不来报道？”王秉璋看过调令上的日期，马上就看出其中的门道来，随即向唐城发问。唐城倒是也不惧王秉璋的怒视，先搬来一把椅子给张江和，待张江和坐下之后，唐城这才抬头看向王秉璋。
“王局长，索性咱们就直接把话说开算了，这么猜来猜去的实在太过麻烦。我从南京调来重庆，并不是贬官，而是我要求调来重庆的。原因很简单，我在南京警察厅的时候，就一直以警察的身份配合我叔指挥的行动队围捕潜伏在南京城里的日本特务。我们之间配合的很好，效率也不差，这次我叔被调来重庆，我这个做侄子的自然也要跟着一块来。”
王秉璋也算是有城府之人，但也被唐城后面这些话吓了一跳，看唐城的年龄怕是还没有自家长子大，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能参与进围捕日本特务的事情中去呢？“实话说，我们来重庆已经有三个月，可是重庆这边的情况并不算很好。我们不想跟重庆本地势力起冲突，但也不能违背上级的命令，所以今天才会找了这么个机会，来跟王局长您好好的谈谈心。”
王秉璋闻言随即身体后仰，窝在椅子里略微沉思之后，随即向唐城示意。唐城见状便接着言道，“我们并不想成为本地势力的敌人，也不想成为麻烦，最好大家能互不相干。”唐城这话说的含蓄，但王秉璋已经明白唐城想要表露出的意思，王秉璋暗自皱眉，唐城两人的态度似乎跟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有些不一致啊！
王秉璋脸上一闪即逝的疑惑，并没有逃脱张江和的观察，暗自和唐城对视一眼，张江和心说这里面果然是有问题的。“你们想怎么做？”王秉璋突然开口问道，但马上又问出第二句来，“你们怎么能证明重庆城里有日本特务？”王秉璋这话很明显，表明他对唐城刚才那些话还是心有疑虑。
唐城随即笑道，“我们做事有自己的方法，就是跟你说了，你可能也不会明白。至于重庆城里是否有日本特务潜伏，我现在就能回答你，我敢百分百保证，这重庆城里有日本特务，而且还不止一个。我们手上现在就已经有确定的目标，如果不是为了这次跟王局长你的见面，可能我们早就已经动手抓人了。”
唐城这话并不是在忽悠王秉璋，来了重庆三个多月，虽说唐城一直在适应重庆的生活和环境，但私底下并没有放弃对日本特务的探查。有黑子他们暗中协助和提供消息，目前唐城已经掌握到的日本特务窝点就有两处，如果不是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本地袍哥和政府中人，可能张江和早就下令抓人了。
见唐城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有底气，王秉璋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分辨对方是否在哄骗自己，张江和此刻便抓住机会开口言道。“王局长，抓捕日本特务，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必须要进行的工作。你我都是军人出身，这其中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
第311章 尔虞我诈
“你们需要我怎么做？”王秉璋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变换了说话的口吻，他的这种变化，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唐城闻言立马笑了起来，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王秉璋，那张纸上书写的内容并不算多，但都是唐城跟张江和反复商量之后，拟定出的一些条规。
“如果不是南京方面调派，我们根本不会来重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来重庆，跟你们本地人之间并不存在矛盾，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唐城说话的时候，眼神故意向下看，王秉璋顺着唐城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张江和的那条空袖筒。对啊！王秉璋忽然轻松起来，这两人一个年轻一个残废，这样的两个人又能对重庆本地人构成什么威胁！
想明白这些的王秉璋，终于弄清楚了唐城之前那些话想要表达的意思，人家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根本无意参合重庆的本地事务。心情忽然好起来的王秉璋，表情渐渐柔和起来，暗自留意王秉璋的唐城见状，暗自给张江和使了个眼色，嘴角慢慢斜起露出一丝笑容来。
“王局长，我来重庆，是为了帮我叔的忙，所以我也只是在警察局里挂个名字，并不会担任直接职务。”按照唐城事先和张江和商量好的步骤，唐城本不该这个时候谈及他那个警长的职务，可唐城实在耐不住跟王秉璋继续磨叽下去，干脆就无视了张江和的眼神，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先不忙，咱们还是先说说这上面的东西！”王秉璋也是个成了精的，哪里会顺着唐城的话往下说，直接把手一摊，先跟张江和扯起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张副站长，实话说，我对你们情报处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因为我这个警察局长只接受市府的管制。”话说到此处，王秉璋突然顿住话音，眼眸看向张江和两人，似乎在观察两人的反应。
王秉璋刚才的话听着刺耳，尤其最后那一句，已经是在向张江和发出挑衅，要知道情报处可是有插手军警事务的权限。只是很可惜，王秉璋的这番试探似乎并未奏效，因为张江和根本没有做出反应。再看唐城，这小子更是可恶，在王秉璋看向他的时候，唐城正忙着低头点烟，只给了王秉璋一个脑瓜顶。
这叔侄两个都不是什么善类啊！唐城和张江和的不同反应，令王秉璋心中咯噔闪了一下。能做到市警察局长的位子，王秉璋自然不是什么官场小白，尔虞我诈的手段自然也不弱，可他此刻却有些看不透面前这对叔侄。唐城和张江和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只是自顾自的抽烟，王秉璋干笑两声，随即重新扯起话头。
唐城和张江和，在王秉璋的办公室里待了快2个小时，期间说了什么，王秉璋手下的人一无所知，他们只是看到，是王秉璋亲自将那两人送出警察局大门的。“叔，这个王局长是想做不倒翁呢！”轿车驶离警察局所在的街道，坐在张江和身边的唐城，这才终于开口说话，而且他并没有避着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位秘书。
唐城说的隐秘，但张江和已经明白唐城的意思，毕竟他刚才也在场，对王秉璋的态度心中明了。“不过这位王局长也算是个识相的，至少没有在具体的事情上为难咱们，现在看来，咱们这第一步算是已经迈开了。”唐城的心情不错，不过他说话的时候，眼眸却一直盯着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位周秘书。张江和见状，暗自在唐城的手臂上拍了一把，后者会意，这才将视线挪开。
张江和被调来重庆，身边就只有唐城和周红妆，原先在南京总部的几个手下，都没有跟着过来。这三个多月里，张江和在重庆站根本就是个光杆司令，这个叫周冲的秘书，张江和并不放心。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唐城在车里提及王秉璋，如果这个周冲是重庆站里那些人的暗子，那么唐城的这些话，就会很快被那些人知晓，张江和也很想知道那些人的反应。
轿车连续经过一个路口，眼瞅着就要回到重庆站的办公地点，唐城却突然叫司机停车。“叔，我也没什么事情，就不陪你回去看报纸喝茶闲聊了。中午饭也别等我了，我四处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玩意。”下车前，唐城给张江和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只是笑骂了唐城两句，再叮嘱唐城早点回家，便叫司机开车离开。
唐城在这里下车，自然是有他的考虑，因为这个街口距离黑子所在的小饭馆已经没多远了。下了车的唐城，目送轿车远远消失在前面的街角，这才顺着街边向前走着。川人很少有个头高的，唐城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在人流中便看着显眼，只是唐城看着面嫩，倒是能误导不少人。
“大哥，你咋才来啊！大姐他们刚走没一会！”离开南京快一年的黑子成长很快，不只是个头长了不少，性子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只是见到唐城，黑子却接连抱怨了几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唐城来晚一步，错过了跟唐娟他们的见面机会。唐城无言以对，只得伸手拼命揉搓着黑子的脑袋，把黑子的锅盖头折腾的鸡窝一样。
“我来了重庆，又不是没有回家住过，少见一次能掉肉啊！”唐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手从桌上抓过一个空茶杯，示意黑子给自己倒茶。“重庆不比在南京，我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说不定就会结下私仇。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并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江湖上的那一套规矩，有时候未必管用。”
唐城的声音压的很低，但侧身倒茶的黑子却听的真切，如此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哥每次跟自己见面都弄的跟特务接头一样隐秘。“行了，跟我说说那个杂货商的情况吧！”见黑子的神情有些落寞，唐城便马上转移话题，同时心中惊奇，心说黑子这么个小人儿，脸上怎么会有这样老成的表情。
“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杂货商姓田，全名我不知道，只是听周围的人都叫他老田或者田老板。”黑子手里抓着一块抹布假装擦桌子，口中却将自己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给唐城。“他那个店子的生意还算不错，原本我们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你要我们留意祖籍不是重庆的可疑人，马爷又说那姓田的不是普通人，我们才注意到他。”
“上个星期四的那天，那姓田的突然去了码头，马爷派人去近了那姓田的身，结果发现那姓田的随身带着手枪。”听到这里，唐城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重庆城里即便三教九流的人有很多，却也没有谁大白天随身带着手枪出行。何况那个姓田的只是个杂货商人，这样一个在街坊眼中老实本分的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手枪呢？唐城心中已经暗自将这个杂货商人，定做重要目标，就算对方跟日本人特务搭不上关系，至少也是个身怀秘密之人。
见唐城冲自己点头示意，黑子这才继续言道，“发现他身上带着手枪，我们就没有跟的太近，不过后来发现那姓田的也的确很可疑。他几乎每隔一天，都会去广汇茶楼喝茶，但他在茶楼从不跟人搭桌。而且他来去茶楼的路线也不是同一条。我们试着在他离开茶楼之后跟踪，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们有没有查过那家茶楼的伙计？如果这个姓田的每次去了茶楼，只是一个人独坐，在茶楼里能跟他接触的就只剩下招呼他的茶楼伙计。”黑子汇报的情况中，有着明显的疏漏之处，唐城忍不住打断黑子的话，提出自己的疑问。
“马爷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唐城的疑问并未令黑子语塞，反而令黑子兴奋起来。“广汇茶楼不算很大，伙计一共只有六七个，我们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跟踪和调查，只是现在还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唐城的心情随着黑子的话跌宕起伏，只是黑子最后那句话让唐城的心情瞬间跌落坑底，心说没有发现，你跟我这掰扯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眼见着唐城的眼神中透出诡异之色，黑子马上一个向后跳步跟唐城拉开距离，满脸无奈的朝着唐城言道，“哥，我们也不像你那么能干，我们能发现那个姓田的可疑，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能对我们要求那么高。”
好吧，黑子的话竟然让唐城无言以对，不过仔细想想，黑子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能做到这份上真的就算不错了，至少要比重庆站那帮子肚满肠肥的家伙强了太多。“放心，不打你！”唐城咧嘴冲黑子露出一个笑脸，却令黑子又向后退了一步，唐城无奈，只得向黑子郑重做出保证。
第312章 变数
终于成功涮了唐城一把，黑子心里很是得意，不了在靠近唐城的时候，却被唐城一把擒住，又是好一通揉搓。“那姓田的，你们先盯着，我这几天要忙活徐秃子的事情，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我就不来这里找你了。”唐城忽然从窗户看到外面街道里闪过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便马上起身走了出去，心里明白的黑子并没有跟出去，只是如同普通伙计那样，低头擦拭着桌子。
走出饭馆的唐城，根本没废什么精力，便在街道里众多行人之中，一眼就辨认出刚才闪过的那张面孔的主人。张江和去重庆站报道的那天，是唐城陪着去的，此刻被唐城凝视的那个身影，便是当日站在重庆站站长徐子枫身后的行动科长张汉春。张汉春是行动科长，而张江和是统管重庆站对外行动的副站长，按理说，这个张汉春应该上赶着巴结张江和才是。
可张汉春当日站在徐子枫身后，这就算是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所以唐城当日对这个张汉春不免多看了几眼。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汉春，唐城心中很是疑惑，当即便锁定对方的身影，并且悄悄跟了上去。唐城不确定张汉春是否带着手下，所以他并没有跟的很近，实际上，有目标锁定技能在手，他也并不怕张汉春能逃过自己的跟踪。
混在人流中一路向前移动，唐城很快便跟在张汉春身后连续穿过几条街道，然后他就看到张汉春走进了街边一家叫鼎丰楼的酒楼。鼎丰楼的规模不小，三层的酒楼在这条街里也算是出挑的，唐城并没有马上进入鼎丰楼，而是随着人流从鼎丰楼门前缓步走过。距离鼎丰楼20多米的地方，正好有一家小酒馆，唐城略微思索便走进这家小酒馆。
小酒馆在鼎丰楼的斜对面，虽说没有办法看到张汉春，但这里能清楚的看到鼎丰楼的正门。和小酒馆里的一众酒客们一样，唐城也只是点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之后便一边留意鼎丰楼的正门，一边听着小酒馆里酒客们的闲聊。川人爱摆龙门阵，三五好友加上一壶酒和一二小菜，就能胡吹闲扯一整天。此时的重庆，还没有成为陪都之后的繁忙，不管是酒馆里的酒客还是外面的路人都懒洋洋的，看着很有一番意境。
唐城在这间小酒馆里待了超过一个小时，才终于看到张汉春从鼎丰楼里出来，不过很可惜，唐城并没有看到有人和张汉春一起出来。看到张汉春出现，唐城随机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可就在他走出小酒馆的时候，小酒馆左边的街道里却忽然有人高声喊叫起来，马上就有看热闹的路人围聚在了一起。
前面有人打架，步出鼎丰楼的张汉春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就在这里时候，在他斜对面街边站着的唐城，却意外看到鼎丰楼2楼临街的一扇窗户被人推开，一张女人的面孔出现在窗口。女人的面孔出现在唐城的视线中，那张明显带着风尘味道的面孔起初并没有引起唐城的重视，可是当他看到鼎丰楼门前的张汉春仰头跟那女子打招呼的时候，唐城忽然改变了主意。
就在一瞬间，唐城忽然觉着鼎丰楼2楼出现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张汉春在鼎丰楼里见的人。虽说那个女人长着一张风尘气十足的面孔，可是当她在楼上挥手跟张汉春打招呼的时候，只隔着一条街却已经打开三倍目镜的唐城却看的真切，那女人笑着同张汉春挥手的时候，眼神中却透出一丝不屑。
明明不屑，却要跟张汉春在这里见面，看那女人的样子和此刻的神态，唐城绝对不相信逼良为娼这样的说法，但有一点他能肯定，这个女人不简单。唐城随即放弃了张汉春，而是马上用目标锁定技能锁定住那个女人，约莫一刻钟之后，这个已经被唐城锁定的女人终于离开鼎丰楼。
已经在小巷里换过衣服的唐城悄然跟上，跟着那女人走了一截，唐城就看出更多不对劲的地方来。这才离开鼎丰楼不过一条街，前面那个女人便已经多次停下来，虽说那女人看上去是因为街边店铺里的货物才停下来的，可唐城却看出，那女人的举动只是最低级的反侦查手段。
重庆不是上海和南京那样充斥着外国商品的大城市，街边的店铺很少有上海和南京那样的临街玻璃橱窗，所以就算站在店铺临街的木窗前，也不可能从窗户的窗纸或者窗纱上看到身后的情况。原本平静向前走着，却突然转身往回走，这是那女人的另一个伎俩，却也被唐城识破。由此，唐城判断这个跟张汉春见面的女人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也就集中精神一路跟了下去，直到他最后确定那女人的住所。
用目标锁定技能最后确认了那女人的住所，唐城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找了个有电话的旅馆，先给张江和打去电话。“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一些。”挂好电话，张江和点了一支烟，迟迟没有在重庆打开局面，张江和也有些暗自着急，唐城刚才的这个电话，多少让他能稍稍放心下来。
重庆城里是否藏有日本特务，在没有真正抓到日本特务之前，就连张江和也不敢做这个保证。可是现在，张江和可以站出来放心做出保证，因为唐城那边已经有了线索。张江和从来都不怀疑唐城搜捕日本特务的能力，虽然现在不比在南京的时候，可张江和知道自己这个副站长的身份，有时候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既然唐城在电话里，向自己再三保证已经有所发现，那么，张江和沉思良久之后，便不打算继续跟站长徐子枫那帮人就这么磨叽下去，自己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这潭死水里。左右王秉璋那边已经谈妥，心中有底的张江和便拿起电话通知自己的秘书，叫行动科长张汉春来自己的办公室。
张江和是主管行动的副站长，而且是南京总部委派来的，只是个行动科长的张汉春哪里敢违抗张江和的命令，便马上忙不迭的来了张江和的办公室。已经从唐城的电话里得知张汉春上班时间去了鼎丰楼，所以张江和对张汉春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酒气并不很在意，倒是张汉春自己不敢靠近张江和说话，生怕一张嘴露出酒气被张江和以此为理由来整治自己。
“张科长，我来咱们重庆站已经有三个月，该了解的，我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上个星期要你抽调的那些人，进行的怎么样了？”张江和的话让张汉春瞬间放松下来，他之前还误以为是张江和要趁站长徐子枫不在的时候，找机会整治自己，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张江和要单独组建一个行动队的事情，上星期开会的时候，是张江和在会上提出来的，站长徐子枫并没有反对，抽调人手的事情便交给了张汉春来负责。
张江和是南京总部委派来的副站长，职务上高过张汉春，而且在情报处的时间也要比张汉春长。所以不管是按照职务高低，还是权利的大小，张汉春都不可能跟张江和对着干，即便他背后有站长徐子枫撑腰。张江和要组建一支新的行动队，这是南京总部事先通知过重庆站的，即便站长徐子枫不乐意，但他也不敢违抗南京总部的命令。
把南京总部搬出来做大旗，这是在来重庆的路上，唐城给张江和出的主意。张江和一开始还不打算跟重庆站来硬的，可是现在看来，重庆站这些家伙都是些欠收拾的，不来硬的是不行了。人手抽调的工作，张汉春早已经完场，此刻被张江和问及，便马上拿出一份名单交给张江和。
张江和也没有打算为难张汉春，只是草草看过名单，便让张汉春通知名单上的人明早过来集合，他还要对名单上的这些人进行选拔。离开张江和的办公室，张汉春暗自挠头，他有些看不透张江和的举动，如果换作他是副站长，可能这会就应该跟站长徐子枫忙着抢夺权利，而非组建什么新的行动队。
重庆站就是个烂泥坑，这是唐城一开始就给出的评价，张江和现在也是深有同感，所以他想早些从这个烂泥坑里脱身出去。抽调人手组建新的行动队，这只是张江和计划的第一步，只要手头上有了人手，他就可以继续剩下的计划。比如清剿重庆周边的土匪缴获行动资金，又比如清剿城里的烟土贩子，来打响重庆站的名头。
张江和想的挺好，只是他却不知道，张汉春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就立马借口外出去了站长徐子枫的住所。不过短短半个小时，重庆站其他的中层军官中，大部分都接到了徐子枫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内容正是张江和和他即将要组建的那支行动队。
第313章 顿悟
情报处虽说是个特权部门，而且情报处内部纪律也有消息不得外泄的规定，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和私下议论，重庆站自然也不会列外。张汉春离开张江和的办公室时间不长，重庆站里的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就已经知晓张江和召唤张汉春所为何事，尤其在重庆站里大部分中层军官接到站长徐子枫的电话之后，新任副站长要另行组建行动队的消息，便已经私下被传播开来。
“观五兄，你说咱们这位副站长究竟是什么意思？”隶属情报科的黄鑫此刻正懒洋洋窝在沙发里发着牢骚，坐在他对面的是重庆站的医官崔观五。黄鑫和崔观五都是心无旁骛之人，很少参合重庆站里的纷争，而且两人都有喝茶下棋的爱好，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黄鑫只是少尉军衔，在情报科里也不受上司看重，所以他并未接到站长徐子枫的电话，张江和要组建行动队的消息，还是他从行动科那边打听到的。崔观五正端着一杯茶，对好友这幅毫无生气的样子很是无语，“新来的副站长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咱们那位什么都不做的站长大人要干什么。”崔观五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和态度却是十分的坚决。
房间里只有自己两人，所以一向谨言慎行的崔观五说话的时候，也就少了很多的顾及。“咱们那位新来的副站长可不是一般人，这几天我老听站里的人说那位是个独臂大侠，还说这样的伤残人士就该把位置让出来，给那些有能力的人。要我说，那些话可不能听，咱们这位张副站长，在南京总部可是大名鼎鼎，要不是丢了一条手臂，人家或许都已经是南京总部的行动科长了。”
总部的行动科长看似在级别上不如分站的副站长，可黄鑫和崔观五都心中明白，这两个职务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我听你这意思，咱们这位副站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懒得动脑的黄鑫还是歪斜着身体仰躺在沙发里，只是扭头看向崔观五，如果新来的副站长和站长起了冲突，黄鑫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帮着哪一边说话。
“新来的副站长是不是好相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徐子枫那人是个容不得被人诓骗的性子。”崔观五仍旧是一幅淡然的样子，身为医官的他本就有置身事外的便利，不管新来的副站长和站长如何争斗，都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来。“看徐子枫的样子，是准备跟副站长打擂台了，可如果组建新的行动队是南京总部那边的命令，我想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徐子枫。”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可还是有一些人看不透这个道理，就像此刻的徐子枫一伙。徐子枫原本只是重庆站的总务科长，仗着有亲戚在市府，在重庆站里可谓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后来站长病故，而南京总部也不大重视重庆站，他这才顺理成章坐上了站长的位置。
可徐子枫这边还没有得意几个月，南京总部就派来一个副站长，虽说南京总部在命令中注明，新来的副站长只掌管重庆城里针对日谍的工作和行动，可徐子枫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他总是以为张江和是来接替自己的。还好唐城此刻并不知道徐子枫的心中所想，如果被唐城知晓徐子枫的担心，一定会说徐子枫根本就是个被迫害狂。
徐子枫究竟是不是被迫害狂，唐城并不知道，他此刻只是知道，一路跟踪的那个女人绝非是普通人。给张江和打去电话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隐蔽在暗处的唐城，就亲眼见到有多人出入那个女人的住所，其中不乏身手矫健之人，亦有身穿中山装的**中人。这个女人若是在上海，会被称之为交际花，可这里是重庆，并没有交际花的存身土壤。
“哎呀！”唐城思量再三还是终于没能忍住，等着一个中山装从那女人的住所出来之后，便拎着一包熟食故意撞了上去。两人在街边撞在一起，自然会出现身体接触，在对方丝毫没有察觉之际，唐城就已经发动触判技能，马上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知道了对方是重庆市府的一名秘书，唐城暗自记住对方的名字，这样一个有着**背景的家伙，应该会是日本特务首选的策反对象。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城又多次试探从那女人住所出来的人，街头袍哥、军人、商人、**中人，被唐城试探出身份的这些人，无疑让唐城对那个女人更加好奇起来。只是随着时间和精力的流逝，唐城开始无比怀念手下有足够人手调用的日子来，只靠自己一个人来确定线索，实在是太过缩手缩脚。
不过在枯燥的蹲守时间里，唐城也没有闲着，从街边小店里买来的白纸已经被他用去一些，进出那女人住所的那些面孔，唐城全都画了下来。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在阁楼里蹲守了一个下午的唐城，这才终于离开这个堆满杂物的阁楼，不过唐城并没有返回住所，而是借助夜色的掩护，径自爬墙攀上那女人住所的屋顶。
重庆这边房屋的建筑风格，与南京那边截然不同，不过重庆的屋顶同样铺设了瓦片，已经发动轻身技能的唐城狸猫一样在屋顶移动，好一阵找寻，才算是确认了那女人的位置。唐城天黑还没有回来，已经回到小院的张江和倒是也不着急，而且事先接到电话的黑子，已经从饭馆给张江和带来饭菜。
“张叔，我大哥说你不用担心，我估摸着再有一会，他可能就该回来了。”来送饭的黑子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张江和闲坐。唐家收养的这几个孩子，张江和并不算熟悉，不过之前在南京的几次抓捕行动里，黑子多次出现且表现不俗，眼见着才一年不见，黑子越发的稳重起来，张江和心中也很是畅快。
黑子陪着张江和待了快有一个小时，唐城才姗姗而归，看到唐城带回来的那些画像，黑子眼前一亮，他对唐城的行事风格可是再熟悉不过。“嚯，你们晚上吃的不错啊！”饥肠辘辘的唐城看过张江和两人给自己留出的饭菜，脸上不禁笑了起来，将那些画像随手递给了黑子，便迫不及待对付起桌上的饭菜。
“今天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目标，就是张汉春见面的那个女人，这些都是下午出入那女人住所的人。”见张江和也在打量黑子手中的画像，口中塞满饭菜的唐城便含糊不清的解释起来。“我起初以为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个交际花，张汉春只是贪图她的美色罢了，可我后来跟踪她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女人居然会反侦察的手段，这就有点意思了。”
唐城用手中的筷子点着其中一张画像，“这个人身穿中山装，应该是个**中人，张叔，这个就要靠你出马了，我要知道这人的身份，还有他在**部门中的具体职务。按照咱们在南京时候对付日本特务获得的经验来看，像这样的**中人，是日本特务最喜欢拉拢策反的对象。”唐城的话令张江和下意识点头，他在南京的时候，可没少抓**部门里的败类汉奸。
“还有这个和这个，我见他们走路的时候，身上明显带着军伍的味道，我猜这两人应该是军人，或者有过军伍生涯。”已经吃掉一碗饭的唐城已经没有刚才那般饥饿，便又在那些画像中找出两张来，列为需要马上核对的重要目标。张江和这次却并没有马上表态，毕竟这是牵扯到军方的事务，绝对容不得半点马虎。
“叔，要说就是你们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了！”见张江和面色有异，唐城不免会出言询问，等他弄明白张江和担心的是什么之后，这才呵呵乐了起来。“先不说情报处本就有插手军警事务的权限，就说咱们要调查的这两个人，就算他们是军人，就算他们是刘湘的部下，又能如何？我说了要捉拿他们了吗？”
见张江和似乎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唐城便压低声音冲张江和言道，“叔，莫非你真的不知道那位处长大人为什么会同意将你调来重庆吧？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是处长念旧情或者是咱们帮他做事换来的调令？依照你的经验，你觉着这可能吗？你再想想重庆站里那些人的嘴脸，难道你现在还没有顿悟过来吗？”
唐城的话犹如一记重鼓重重砸在张江和心头，那位处长是个什么秉性，张江和是再熟悉不过的。仔细回想唐城刚才的话，张江和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你是说，调咱们来重庆，本就是那位的一步棋？他是想要咱们来做那条搅动水塘的鲶鱼，好彻底把水给搅浑了？可他这么做，对情报处又有什么好处？”
第314章 大幕开启
唐城对争权夺利的事情毫无兴趣，不过这一次，他却是甘心被那位处长大人利用，因为如果不这样，他就没有办法带着家人离开南京。至于张江和此刻心中会做何想法，唐城也全然不在乎，他只是想让张江和知道，是时候展开手脚做些事情了。唐城的提醒，终于让张江和顿悟过来，南京**一直想把手伸进川贵西南重地，这早就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叔，跟王秉璋谈，那只是第一步。只是咱们这第一步迈出去，就没有办法停下来了，尤其你这边要顶住。”趁着黑子收拾碗筷的时候，唐城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给张江和。“这个女人和山匪徐秃子，就是咱们拉开大幕要唱的第一出戏，抓捕徐秃子，是为了给你那支行动队准备经费。而这个女人，便是给徐子枫那帮人的一次震慑，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手段和能力。”
张江和久久没有说话，半响之后，才终于开口言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像了谁！你爹还活着的时候，他可没有你这份心思。真正说起来，你这个性子倒是和处座有点像，你们都是喜欢先谋定而后动，都是一样的喜欢算计人。”张江和此刻说出的这番话，并不是在说笑，而是他真的认为唐城的做事风格跟南京那位处长大人很是相像。
唐城闻言却暗自撇嘴，心说自己只是个为了生活苦苦挣扎的小人物，可不敢跟那位相提并论。叔侄两人只是三言两语，便定下了计划展开的大部分步骤，不过这一切都还要建立在张江和手里有足够人手的基础上才能完成。“明天我要选人，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张江和忽然想到一个疏忽，便斜眼看向唐城，后者只是稍稍楞了一下，便也点了头算是答应下来。
唐城现在基本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今天发现的那个女人，唐城还不能完全判定对方的隐藏身份，长时间的蹲守，只靠唐城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行吧，我明天也去看看，其实您手下的人不用很多，我估摸着有个三十几号人手就已经够用了。要的人多了，徐子枫那边也不会乐意，而且你还得要操心情报泄露的问题。”唐城给张江和的建议是精兵简政，如果到时有大行动，大可以临时抽调重庆站的人手协助。
“你小子，这是要把徐子枫他们当成扛活的长工了！”张江和嘴上说着不妥，可实际上却也认同唐城的建议，当初在南京总部的时候，自己指挥的行动队在总部几个行动对中就是人数最少的一支，但也是成绩最好的一支。人数不在多而在精，再加上王秉璋答应唐城组建的那支老警队，张江和觉着自己手下有60人就足够用了。
“叔，你还别说，这也就是现在，真要是再过两年，就该王秉璋上赶着来给咱们扛活了，你还别不信。”跟王秉璋之间的合作，唐城只是权宜之计，真等到战事爆发，情报处升格为局级单位之后，开始大肆招募人手的时候，王秉璋这样的，他还真心有些瞧不上呢。
第二天一大早，黑子过来送饭，唐城将昨天那个女人的地址给了黑子，并且交代黑子想办法打探那女人的名字和身份。徐子枫一大早也来了单位，今天是张江和挑选人手组建行动队的日子，他这个做站长的岂能不来。被张汉春初选的那些人也早早来了，还有些等着看热闹的，似乎重庆站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张江和的来到。
“叔，看今天这架势，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啊！”一进重庆站的院子，从副驾驶位置下车的唐城，就立马觉察出不好的兆头来，抬眼扫视远处办公室的窗户，那些慌乱闪避的面孔和身影，令唐城暗自皱了眉头。张江和对此倒是并没有觉着惊奇，从来到重庆站的第一天开始，张江和就没有觉察出这里的人拿自己当做同袍。
张江和微微摇头，心中憋着火的唐城只好强行按捺，眼见着张汉春快步从大门出来，唐城这才低声提醒了张江和一句。重庆站还有一个面积略小的后院，平时用来停放轿车和物资，此刻却站着四十几个衣着不同的男子。“张副站长，他们就是昨天那份名单上的人，我已经核对过人数，除去两个突发疾病的没来之外，剩下的全都在这里了。”
张汉春此刻看着很是配合张江和，可张江和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情报处扩充人手的惯例历来是从军中抽调，可张汉春找来的这些人中至少有一半，张江和并未从他们身上看到有军人的气息。“张科长，我想我之前已经跟你说清楚的，我要的人必须是从军中抽调来的，或者说曾经有军中服役的经历，你可别跟我说，他们都当过兵啊！”
张江和冲着张汉春发难的时候，唐城已经缓步上前，开始对院子里这些人进行第一轮的调选。唐城从没有参与过情报处的人员选拔，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因为他知道张江和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手下。“所有人分两列队形，向左转，齐步跑。”唐城发出的口令听着有些奇怪，可在场众人刚才都看到，唐城是跟在张江和身后进来的，所以口令一出，他们中的一些人没有过多的迟疑，只是依照唐城的口令转身跑起来。
张江和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张汉春想要阻止，也被张江和拦了下来。唐城发出口令，但他却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跟着这些人一起跑动起来。小院的面积不是很大，可一圈跑下来也有200多米。唐城只下达了齐步跑的口令，却没有说何时停止，一刻钟之后，唐城已经跑到了排头的位置。在他身后，参加选拔的那些人，已经分成了三个梯队，有些人干脆就停住脚步站在了场外。
“张科长，那些已经停下来的，可以马上离开了。”停住脚步站在场边的六七个人，马上被张汉春赶了出去，最后一个梯队里那些已经快喘不上气的见状，马上打消了停下来的想法，只能咬牙坚持着继续跟着跑。整整10圈跑下来，还能如常站着的已经不足刚开始的十分之三，唐城见状暗自懵圈，不是说川人耐力好，尤其适合山地作战吗？
只是一轮跑步，就先淘汰掉一成的人，而后的枪械操练测试中，剩下这些人之中又被唐城成功淘汰掉十几人，没等最后剩下的40几人暗自欣喜，唐城却宣布还要进行一轮笔试。军伍中人之中没有几个识字的，张汉春闻言也是露出一脸的惊奇，可是看张江和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觉着惊讶。
实际唐城所说的笔试内容很简单，也就是用笔写出自己的一份简历，这份简历会被拿去进行最后的身份甄别，然后纳入这些人的个人档案里。“啥？他这是在招募行动队员还是招募学生啊？难道不识字就不行？”得知消息的徐子枫笑的快合不拢嘴，因为他知道，如果按照张江和的这个标准来招募行动队员，恐怕张江和亲自指挥的这支行动小队根本就组建不起来。
唐城的三轮测试进行下来，后院里站着的原本60多人，最后只剩下不到半数，而唐城却并没有就此满意。“重庆站马上要组建一支新的行动队，你们就是这支行动队的备选人，和重庆站原先的两支行动队相比，新组建的这支行动队任务单一，但任务强度却是最大的。你们可能没有时间陪伴家人，甚至几天不得合眼，而且还会面临丢掉性命的危险。”
“现在，我最后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现在选择离开并不丢人，可如果你们在今后的行动中，选择了退缩胆怯，我会让你们知道丢人和丢命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加入这支行动队，就意味着你们必须遵守情报处的各项规定，尤其不得对外泄露内部消息，哪怕是你的家人也不行，否则就会受到情报处的家法惩处。”
唐城的声音不大，但他刚才那番话，却令在场众人眉头紧锁，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个青年人是个什么身份，但他们中也没有愣头青冒头出来挑衅唐城。一刻钟之后，小院里剩下的人终于做出最后的选择，选择主动离开的只有两人，而最后选择留下的也还有33人。“还不错，要比我预想料想的要好一些，我原想着最后能留下20个人就不错了。”唐城的话令张汉春暗自翻起了小白眼，同时也将唐城定义为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已经得到最后结果的徐子枫略微思索之后，便大笔一挥，同意将最后剩下的那33人抽调给张江和，至于张江和需要的训练场地和器械，那可就需要张江和自行去想办法了。徐子枫试图用训练场地和器械拿张江和一把，他可没有想到张江和已经跟王秉璋达成一致，有王秉璋的背书，张江和和他手下这33人，可以随时使用市局的训练场地和器械。
徐子枫想要看张江和的笑话，他却还不知道，张江和身边那个看着还未成年的年轻人，就在明天，会在重庆城里引爆一场风暴，而风暴的中心，便是这段时间一直被悬赏追捕的土匪徐秃子。王秉璋之所以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唐城提出的要求，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徐秃子，唐城用活捉徐秃子的功劳，跟王秉璋来交换他提出的那几个要求。
第315章 突然发作
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王秉璋身为重庆的警察局长，面对普通人的时候，自然能算是强势的一方。可如果对上那些有后台的，他这个警察局长可就不够看了，所以王秉璋一直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位置。可是要想向上爬，单单只靠溜须拍马送钱送好处显然是不够的，自身还需要有本事才行。
可王秉璋就是个警察，他最擅长的便是处理案件抓捕烟贩，可重庆城里的烟土贩子都是有数有后台的，靠这个，他可没有办法在上司面前露脸。唐城提出的建议，恰好能解决王秉璋目前所面临的这个缺陷，唐城用张江和的名义向王秉璋保证，会在半年之内持续对重庆城里和城外周边的土匪山贼实施打击，并将抓捕匪首的功劳全都让给王秉璋。
王秉璋一开始只是以为这是唐城的信口开河，只是等唐城说出三天之内，就会先送一份功劳给王秉璋的时候，原本心有疑虑的王秉璋瞬间就动心了。唐城的这个建议正好挠中了王秉璋的痒处，抓到人是自己的功劳，抓不到人，到时只需要维持秩序的自己也不吃亏，左右自己都不吃亏，一贯精明的王秉璋就此搭上了唐城的贼船。
唐城在王秉璋面前说的是三天之内有惊喜，而明天就是第三天，也是土匪头子徐秃子进城跟买家见面的日子，所以唐城吃过晚饭，便匆匆离开住所，他今晚有很多事项需要提前布置好。唐城布置好了一切，第二天一大早却滴滴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早早赶到茶室雅座里的王秉璋都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哥，你说那个徐秃子会不会不来了？外面的雨看着一时半会可不会停啊！”茶楼雅间里除了王秉璋一行四人之外，就剩下唐城、唐虎和改名为唐默的黑子三兄弟。生性沉闷的唐虎一来就坐在角落里闭眼养神，此刻说话的，是跟在唐城身边的黑子。黑子的声音不大，却也被王秉璋四人听到，几乎不约而同，王秉璋四人齐齐扭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唐城。
“你且放心，徐秃子一直被悬赏追捕，听说前阵子还跟另一股土匪火拼伤亡了不少手下。他现在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能找到个来钱的路子，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这种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活，越是看着危险的事情，在他们眼中，那根本不算个事。所以放轻松，我断定这个徐秃子，他今天一定会出现的。”
唐城这番话看着是说给黑子一个人，实际却也是说给王秉璋几人听的，如果不能在徐秃子出现之前安抚住大家的情绪，说不定等着徐秃子真正出现的时候，场面就会出现失控。唐城站在窗边，观察的是街道对面的那家当铺，他已经通过王秉璋了解过了街道对面那家当铺的背景，得知这家当铺的后台是本地守备部队的一个团长，唐城便已经打算要在事后抄了这家当铺。
唐家不缺钱，可张江和组建的那支行动队非常缺钱，不管是行动队的日常训练，还是武器装备的配发，都是需要用钱来解决的。徐子枫一心等着看张江和的笑话，他才不会给张江和提供这些帮助和便利，而重庆站里的其他人，不敢得罪站长徐子枫，就只好选择了冷眼旁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按照之间打探到的情报，徐秃子跟买主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可徐秃子却还是没有出现。王秉璋的养气功夫不错，虽说他也有些坐不住了，可是当着唐城的面，他还是表现的一脸平静。唐城并没有注意王秉璋太多，王秉璋那双不时调整位置的脚，实际早已经表露出王秉璋此刻的心情。
“准备吧，徐秃子已经来了。”就在王秉璋快要耐不住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城终于开口说话，而墙角闭目养神的唐虎也在唐城说话之后起身站起，将一只沉甸甸的背包从桌子下面拎出来。唐城没有理会起身凑到窗边的王秉璋，而是把黑子和唐虎叫到自己身边，一边伸手打开背包，一边低声交代两人。
“我一会带人直接进去，你们两个就守在门口，没有我的话，不能进也不能出，谁说话都不管用。”说着话，唐城脱下上衣，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手枪检查之后插入左臂腋下的枪套里。王秉璋回身看过来的时候，唐城正往右臂腋下的枪套里插备用弹匣，在唐城身前的桌上，还放着一支川地不多见的***。
“王局长，我能百分百确认徐秃子已经进了当铺，一会麻烦你带来的人去守住当铺的后面，前门有我和我的两个弟弟就可以了。”唐城实际早就已经知道这家当铺并没有后门，之所以会建议王秉璋带人去守住当铺的后面，并不担心徐秃子会狗急跳墙的唐城，只是想光明正大的把这桩功劳让给王秉璋。
唐城的话说的含糊，但王秉璋已经明白唐城的意思，和唐城深深对视一眼，王秉璋随即招呼带来的三个手下先赶去当铺的后面。王秉璋四人离开，唐城这才又从背包里拿出两支手枪和四个备用弹匣，分别交给唐虎和黑子两人。“你们两个记住，先保护好自己，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出现危险只管开枪，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唐城此举并不是在故意教唆唐虎两人，而是想要两人提前感受一下面对危险是个什么感觉，至于唐虎两人是否会真的遭遇到危险，唐城则有着百分百控制事态的把握。唐虎两人早在南京的时候，就跟着唐城去过情报处的靶场，也在唐城的指点下，进行过一定的射击训练，所以他们对手枪并不陌生。
三人很快准备停当，在唐城换上风衣，又将那支***贴着身体遮蔽在风衣内之后，三人这才离开雅间顺着楼梯下到茶楼的大堂里。茶楼的大堂里此时已经有茶客出现，只是唐城的眼眸扫过大堂里的这几个茶客之后，眉头微皱的时候，原本该走向茶楼大门的唐城，却忽然一个折向，径自走到了茶楼大堂东侧的柜台边上。
“掌柜的，一会多有冒犯，这些钱算是给贵店的赔偿金！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再细说！”唐城隔着柜台说出的这段话，令站在柜台里面的茶楼掌柜一头雾水。看着唐城拍在柜台上的那几张钞票，茶楼掌柜正准备要开口向唐城询问，却见已经转身的唐城突然一个跨步先跃上距离柜台最近的那张桌子，然后从那张桌子上腾身而起，直接将正对茶楼大门那张桌子旁坐着的一个茶客扑翻在地上。
唐虎和黑子的反应也不算慢，在唐城跟掌柜打招呼之前就已经接到暗示的两人，在唐城跃上桌子的时候，就已经动作起来。唐虎一声低喝，右手成掌劈砍在背对自己那人的后脖颈上，而黑子则直接贴靠上去，左手死死卡住对方脖颈的同时，抡起右拳直接砸在最后那人的耳根上。正对茶楼大门的那张桌子坐着三个人，唐城扑翻一人，剩下两人则被唐虎和黑子各自打晕，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茶楼里的一众人等张目结舌。
唐城抱着被自己扑翻的那人在地上一个翻滚，直接一个头槌狠狠撞在对方的口鼻处，耳畔听到一声闷哼，唐城已经伸手从对方腰间抽出来一支驳壳枪。眨眼之间，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三个人，就已经被唐城三兄弟各自打晕，看到唐城三人从那三人腰间翻找出来的手枪，茶楼里的一众茶客们鸦雀无声。
唐城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根本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要黑子看住这三个人，便带着唐虎快步冲出茶楼。“都别乱动，警察办案！”黑子亮出手枪，对着茶楼里的一众人等低声爆喝。众人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就见黑子又亮出手枪来，他们哪里还敢多言，只是按照黑子的示意老老实实的原位坐着不敢乱动。黑子见状也放下心来，随即叫茶楼的伙计找来麻绳，将躺在地上的三人捆绑起来。
在茶楼大堂里发现有徐秃子带来的人，唐城就感觉事情不妙，便当机立断先控制住那三人，至少这样做不会让自己一会遭受来做背后的袭击。冲出茶楼的唐城已经顾不上那许多，穿过街道的时候，便直接甩脱了身上的那件风衣，***已经被唐城直接端在了手中，枪口直指自己的正前方。
“唔！”的一声闷哼，冲入当铺的唐城抡起***的**，将看到的一个当铺伙计砸翻在地，另一个当铺伙计瞬间僵立在原地，又被随后跟进来的唐虎一拳击倒。“徐秃子是不是在后面？”放倒了两个当铺伙计，这里就只是剩下唐城兄弟两人和一个须发皆白的当铺朝奉，被唐城用***指着的正是那坐在柜台后面的当铺朝奉。
第316章 拿下
被唐城用***指着的当铺老朝奉，此刻早已经被骇的心惊肉跳，虽说因为当铺独特的柜台布置，他和唐城之间还隔着用硬木打制的柜台和栅栏，而且他坐的地方要比唐城高出一头还多，可对方手中毕竟端着支枪。看着***那比拇指还要粗的枪管，老朝奉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出颤抖的右手，向后面虚指过去。
“看住他们！”话音未落，唐城已经侧身撞向柜台边的那扇门，被门闩从内别着的门，一下就被唐城给撞开。这道门不止通往老朝奉待的地方，还能通往后院，在那老朝奉的目瞪口呆中，唐城风一般穿过那扇门，当铺的前面已经完全交给了唐虎看顾。看着唐虎拎在手中的枪，故作镇定的老朝奉很想问唐城他们是什么人，这间胡记当铺可还从来没有人来闹过事情。
“老实坐着，乱动，我就开枪打你。”即便是在家里，唐虎的话也不是很多，如果不是看这个老朝奉都已经须发皆白，唐虎可能连搭理对方的可能都没有。端着***的唐城快步穿过通道，进入后院的时候，当铺老板胡大海正好就跟面相凶悍的徐秃子坐在后院廊下，正好被唐城撞了个正着。
“嘭！”突然从通道里冲出的唐城先开一枪，徐秃子身侧站着的那个矮个匪众，被***发射出的弹丸，直接顶的向后飞了起来。唐城出现的突然，开枪更是令人措不及防，大团血雾迸发之际，快步向前的唐城已经冲进了后院。犹如下山猛虎一般，唐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狂猛，直接扣动***的扳机，又打出了第二枪。
“嘭！”的又是一声爆响，徐秃子的另外一个手下，也伴随着枪声应声而倒，伴随着枪声迸发出的血雾更是飚了徐秃子浑身的血点。枪声和死亡都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徐秃子当时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穿过血雾的唐城准备将***的枪口对准他的时候，徐秃子这才闪了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
徐秃子虽说反应慢了些，可他毕竟是个悍匪，也算自幼习武的他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因素都远超常人。见穿过血雾的唐城有一个停顿下来辨认的动作，徐秃子便马上做出反应，只见他左手在桌上一扫，就将桌上的茶盏挥向唐城，然后右手伸向后腰的位置，就要去掏枪。徐秃子反应不慢，可唐城的速度和反应比他更快，只是一个歪头便避过迎面飞来的茶盏，脚下不停的唐城接连几个跨步，手中的***已经顶在了徐秃子的脑袋上。
徐秃子到底是悍匪，虽说已经被唐城用***顶住了脑袋，可他右手掏枪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可唐城却不是一般人，在南京的时候，唐城可是不止一次跟日本特务面对面交过手的，徐秃子这样的土匪头子，在唐城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嘭！”唐城枪口一斜，第三枪就擦着徐秃子的耳朵打响，耳朵里被枪声震的嗡嗡作响的徐秃子，这才被迫停下手里的动作。
当铺老板胡大海何时见过如此的阵势，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生意人，虽说平日里仗着亲戚的面子在这条街里很有几分面子，可是论及动刀动枪的本事，他确实半点也没有。“啊呀！”一声惊叫，原本还一脸呆滞的胡大海已经从椅子里跌落在地上，再看被唐城再次用***盯着脑袋的徐秃子，倒是稳坐如山，脸上也看不到半点的怯意。
几息之后，等先前被唐城开枪打中的那两个匪众彻底没了声息，一直坐着没动弹的徐秃子这才有了反应。似乎并不担心唐城会再次开枪，徐秃子斜了唐城一眼，然后伸手端起桌上的另一个茶盏。徐秃子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喝茶，这倒是有些出乎唐城的预想，可是看到徐秃子此刻端茶盏的手法和动作，唐城心中暗自发笑，他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徐秃子此举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也是袍哥。
吃讲茶是袍哥依照江湖规矩断事的时候惯用的一种手段，通过茶碗的摆放位置、喝茶的次序、茶诗和一些特定的动作和暗语，来分辨敌友和对方的用意。徐秃子此刻端起茶盏的动作和手法，就已经表明了他的袍哥身份，同时徐秃子也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确认拿枪指着他的唐城是否也是袍哥。
袍哥分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两种，清水袍哥被称为清帮，而惯用暴力的浑水袍哥也被称为荤帮。徐秃子此刻便是怀疑唐城是荤帮分子，今天便是专门对付自己来的，否则不会一露脸就先干掉自己的一个亲信手下。徐秃子误以为唐城也是袍哥众人，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唐城跟袍哥人家却是八竿子打不着。
唐城开枪，守在当铺后面的王秉璋四人听到枪声便齐齐变色，尔后胡大海的那声惊叫，更是令王秉璋心中咯噔闪了一下，当即不管不顾的叫手下马上翻墙。“下来吧，徐秃子已经抓住了！”最先翻上墙头的那人，都还没有看清楚当铺后院的情况，就先听到唐城的声音，定睛看去，只见唐城正用***指着一个人的脑袋。
“抓住了…局长…抓住徐秃子了！”侧身骑坐在墙头的那人，随即回身冲着还在墙外的王秉璋喊叫起来，伴随着他的喊叫声，额头上满是汗水的王秉璋也被手下推上墙头。亲眼看到唐城已经控制住后院，骑坐在墙头的王秉璋终于能放下心来，而且他也相信和徐秃子面对面的唐城，绝对不会弄错人。
“徐大当家的，真是对不住了，兄弟我最近非常的缺钱用，说叫你的头上悬着一笔500块大洋的悬红呢！”见王秉璋和手下的亲信之人陆续从墙头跳进院子里来，唐城这才放下一直顶着徐秃子脑门的***。见徐秃子还是一副怒气十足的样子看着自己，唐城随即咧嘴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很是开心。
“徐大当家的，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次是跑不掉的了。你也别指望还会有人来搭救你，因为土匪就是土匪，一旦**开始认真起来，你们这种匪类就只能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消灭。”丝毫不去理会徐秃子对自己的咬牙切齿，唐城拿出一卷麻绳，把徐秃子像粽子一样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王局长，徐秃子是你的了！”待王秉璋走近自己，唐城主动将绳头递给对方。“如果王局长想要给手下的弟兄们弄点福利，不如就先封锁徐秃子已经落网的消息，然后抽调人手，咱们来一个顺藤摸瓜如何？徐秃子在重庆周边活跃了那么长的时间，想来家底应该不差。劫富济贫虽说是江湖人的习惯，咱们做警察的同样是穷人，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情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当着徐秃子的面，唐城就扯着王秉璋说起了清剿徐秃子老巢的事情，王秉璋暗自心说，这天底下脸皮最厚的恐怕就是你小子了吧！“王局长，这件事必须要情报处那边牵头，咱们胁从即可。到时不管能在徐秃子的老巢里找到多少东西，咱们四六分账，你们市局四成，我和情报处拿六成。”唐城故意在王秉璋面前露出一副贪财的嘴脸，想借此打消王秉璋心中的防备之意。
唐城开出的条件，令王秉璋无法拒绝，虽说市局最后只落下四成的好处，但拿走六成的是情报处，王秉璋对此心有怨言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而且唐城今天的表现也太过凶悍，徐秃子若是这么好抓，**也不会数次提高抓捕徐秃子的赏额。可唐城却偏偏独自一个人就做到了，而且是在一对五的情况下做到的，王秉璋不免也高看唐城一眼。
王秉璋带着手下乐呵呵的押着徐秃子离开当铺，按照唐城的交代，守在茶楼里的黑子，也将自己看管的三个土匪交给王秉璋的手下，唐城三兄弟此刻全都聚集在当铺的后院里。胡大海刚才被吓的屁滚尿流，此刻见徐秃子已经被押走，而王秉璋似乎并没有要整治自己的意思，胡大海暗自松一口气的同时，就又恢复了之前跟徐秃子讨价还价时的威风。
“胡老板，我看你是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啊！”胡大海此刻表现出来的威风嘴脸，在唐城看来，完全就是在上赶着求死的脑残举动，所以马上交代黑子去给张江和打电话，当铺的事情必须要由张江和出面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和好处。
徐秃子带来的那几样东西，已经被唐虎收拢在一起，桌上还摆着从徐秃子几人身上翻找出来的驳壳枪和匕首。唐城伸手在其中一样东西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看向坐在对面的胡大海。“胡老板，这些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你是买家，现在可以出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