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章 功亏一篑?
不愧是曾经纵横京城决战紫禁之巅的黑车司机,换挡、切线、漂移,引擎的轰鸣和刺耳的摩擦声冲破了夜的寂静。汽车在他驾驶下速度光环狂热嗜血疾风全开,老款桑塔纳愣是跑出了f1方程式的感觉,把后面追来的警车远远甩开,一骑绝尘。
“哈哈,吃屁吧你们!”齐然哈哈大笑,冲着后面快要看不见的警车竖起中指。
林嫣问道:“没想到张师傅技术这么厉害,真是炉火纯青。怎么待在乡下?当年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张达民也是个外表憨厚内心闷骚的家伙,说他胖还真喘起来了,喉咙一清就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后排座上,齐然和林嫣笑成一团。
只可惜好景不长,张达民歌还没两句,就换成了骂娘:“我靠!”
公路前方有个收费站,大概是为了防冲卡逃费吧,夜间只开了双向两个通道,其他都用路障堵上了。
张达民这条车道,前面一辆硕大的大货车装满了土石方,车身标的10吨载重简直就是屁话,看它车斗冒冒堆尖儿的土方,说超载50吨那都是客气的。
这辆泥头车停在通道口子,司机和押车都下了车,正指手画脚的和几个穿制服的吵架,两边脸红脖子粗,不用说就是在为超载罚款的事情讨价还价——这也算内地一景了,超载不是责令纠正而是罚款收钱了事,很多时候到底罚多少还能讲价。
那么对向车道能冲过去吗?
也没戏,因为通道口恰好有一长串的长安车小货车农用车。正在挨个交费过关。车子挂着白花吹着哀乐,还有人朝地上洒纸钱。估计是哪位老人家在城里医院驾鹤西去,农村家属按本地风俗趁夜拉回家办丧事。
要等这个车队过完。后面追来的警车,就算爬也爬过来了。
没办法,只能催催前面的土方车。张达民摇下车窗,陪着笑:“大哥,能挪下车吗,让我先过去,有急事。”
不管是穿制服的,还是开土方车的,根本就没人搭话。最多轻蔑的朝这边瞥一眼,然后露出副大爷眼皮子都不夹你一下的表情。
土方车司机不用说了,路上这号车开得横行霸道就跟开坦克似的,根本不甩你这些小车;那群制服也只关心超载车大几千上万的罚款,你个破桑塔纳催什么催?
张达民没辙,就算二环十三郎,也没办法从天上飞过收费站。
齐然回头看看越追越近的警车,再看看前面堵着不动的土方车,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打开车门。拉起林嫣的手就准备趁天黑跑路。
但这次,少女没有跟着他走,感觉手臂传来抗拒的力道,齐然很诧异的回过头。
“别问。跟我来,”林嫣拉拽着齐然,不往公路两边跑。反而朝收费站通道口的方向走。
制服们和土石车司机都没怎么在意这两个年轻人,继续着他们的争执。
啪。林嫣突然一耳光摔在齐然脸上:“你、你这个王八蛋,说好带我离开家庭离开学校寻找自由。你为什么退缩?难道你忘记了承诺?”
“我……”齐然捂着脸,睁着一双眼睛,整个人斯巴达。
“不要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少女哀哀的哭泣着,晶莹的泪水滑落,夜晚的灯光下面庞一片惨白。
哟,小情人私奔哪?穿制服管超载的,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货车司机和押运,还有对向车道那些办丧事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聚焦。还有调皮的年轻人吹起了口哨嘘齐然:“小伙子太逊了吧,妹妹,跟他没得意思,跟哥走算啦,哈哈!”
冰山校花变身琼瑶剧女主角,齐然先是莫名其妙,但从少女眼眸里看出一丝焦虑之后,他瞬间明白了原因。
看看收费站的监控摄像头,齐然把林嫣拉扯了一下,让脸更正对摄像头,然后变身咆哮帝马景涛:“假的,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你对我是真心,怎么不敢去面对?!”
“我、我是有苦衷的,”林嫣苦情戏演得不错,只是悄悄踢了齐然一脚:对人家那么凶干嘛,虽然知道你是装的……
很快警车追上,刺耳的刹车声中,杨彦泰没等车停稳就气急败坏的冲了下来,直奔桑塔纳,呼的一下拉开车门。发现车里只有司机张达民,杨局长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那、那两个小兔崽子,在哪儿!?”
张达民没回答,但跟来的警察已经看见了,朝前面一指:“局长,他们在那边!”
前面硕大的砂土车挡住了,杨彦泰没看见,等转过来发现目标不但没跑,还站在那儿拉拉扯扯的吵架,杨局长喜得以手加额,暗道天助我也。
“抓,快给我抓起来!”
随着局长大人一声令下,跟来的大队警察蜂拥而上。
哪晓得齐然林嫣没跑,砂土车的押车员却脸色发白,听到警察喊了个抓字,立马脚底板抹油,嗖的一下窜出去,越过公路护栏撒丫子飞奔。
警察这边也莫名其妙,一群人拔腿去追。杨彦泰张嘴就准备开骂,想了想还是小心为上,分了四五个警察去追。
剩下的警察依旧如临大敌,很谨慎的朝齐然、林嫣围过去。
周围的人全都看傻了眼,怎么刚刚还是琼瑶奶奶言情剧,突然画风一转,变成了重案六组警匪片?难道这对儿少男少女竟是深藏不露的刑事重犯?不大像啊……
警察正要动手抓人,林嫣把准备说话的齐然往后扯了扯,自己先开口:“警察叔叔,是我爸让你们来的吗?我和同学在一起。暂时不会回去,让他不要再滥用警力。干涉我的自由。”
嘛?警察们有点小发呆,貌似杨局长说的情况不是这样啊。
杨彦泰也愣了愣。感觉一头雾水,但本能的意识到这么掰扯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吼着让警察们快动手。
有杨局长的心腹就恶狠狠的往前走,但也有精明的老警察顺嘴带了句:“小姑娘,我们可不是你爸叫来的,对了你爸是谁啊?”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老油条,都看得出这两位不像普通人,尤其是女孩儿的口气,听着恐怕来头不小。
林嫣扬着漂亮精致的小脸儿。摆出副叛逆少女的架势,用很大的声音喊道:“我爸就是东川市常务副市长林为民那个不讲道理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嘶~~伸出手要抓人的那个年轻警察,一双手就停在了半空中,隔了几秒才讪讪的放下来。刚才问话老警察更是暗暗庆幸,幸好多嘴问了句,要不就摆了乌龙了。
东川和西岭隔着几百里地没什么交集,但都在三江省辖下,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个手握实权的厅级官员,不是公安分局几个警察惹得起的——要说这两个小年轻真犯了什么事儿。拿到确凿的证据,那该怎么怎么也有个说道,问题是杨局长也没说清楚原委就带他们来抓人,大家伙儿这可有点吃不准了。
杨彦泰倒也有几个死党心腹。这时候都看着他老人家,如果非得动手,他们也敢硬着头皮上。
这下就轮到老杨头疼了。审问李翔就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来头不小,他故意没有告诉手下。没想到林嫣自己大声说了出来。
看看周围,收费站工作人员、办丧事车队、土方车司机。另外耽搁这十来分钟又多了好几辆车,全都好奇的把这边看着,不少人把艳羡的目光投给了齐然:这家伙竟然把市长的漂亮女儿拐走了,励志哥啊!
收费站还有监控,把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拍了下来。
这么多人的眼睛和耳朵,外加监控,明明白白的记录下了所有的事情,不但林嫣和齐然是在这里遇到他老杨带来的大群警察,而且对方已经表明了身份,杨彦泰根本没机会装傻充愣,事后想抵赖都无从抵赖。
杨彦泰咬牙切齿嘴角直抽抽,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儿笑容:“两位同学,不是林副市长让我来的。我们新区分局另外有些事情,想请两位回去协助调查。”
林嫣和齐然相视一笑,得,这就客气多了,从“抓起来”,变成“请回去”。
奶奶的!杨彦泰悄悄朝地上啐了一口,心说收拾不了你们,先把司机收拾一顿出出气。
结果回头一看,那辆桑塔纳早跑没影儿了。
“穿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张达民边开车边哼着歌儿,他是看到林嫣表明身份,确认两位客人没有危险之后才悄悄开车跑路的。
杨彦泰不是座山雕,他手下的警察也不是八大金刚,公安分局更不是威虎山。
不管是潜规则明规则,他们总有些不敢做的事情。
张达民跑了,杨大局长要出气,还好有个备胎——那个听到警察抓人就飞跑的家伙被拎回来了,警务通上一查,原来是个犯了入室盗窃的通缉犯。
杨彦泰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牙缝里憋出四个字:“往死里打!”
可怜那通缉犯在车里被打得满头冒烟欲死欲仙,愣没明白今天这些警察吃错了什么药,咋就把他当成了人肉沙包?
齐然和林嫣一起,舒舒服服的坐在了警车后排,差点阶下囚,终为座上宾。
趁没人注意,齐然朝少女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刚才如果离开公路趁夜幕逃跑,有可能跑掉,也有可能跑不掉,那个通缉犯不就被抓了?
黑灯瞎火的,如果是杨彦泰的心腹追上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这伙**分子中间绝对不缺心狠手辣之辈。
就算当场没吃亏,被抓进局子里,也有可能遭遇喝凉水躲猫猫,杨彦泰事后说是误会,齐然、林嫣就算吃了哑巴亏。
现在呢,林嫣在收费站摄像头前面,当着各种来路的围观群众和警察的面,大声表明了身份。杨彦泰的能量再大,甚至把江山、陈维亚全都加一块,也没有让这么多人封口的能量和自信。
所以杨大局长只能把那些阴招损招通通收起来,老老实实按体制内的明规则潜规则办事。他不是土匪,他是官员,他的权力来源于此,如果他敢违背规则乱来,连他手下的这些警察都不会傻呵呵的跟着干。
走到这步,齐然和林嫣已经万无一失。就算公安分局是龙潭虎穴,他俩杀个七进七出也不会伤到半根汗毛,因为一切都被摆在了明面上。
是的,现在已没必要继续隐瞒了,既然杨彦泰带着警察追来,就已证明他们掌握了大部分情况,继续隐瞒身份反而不利,倒是当众表明身份,给对方加上了一道紧箍咒。
一路回到分局,杨彦泰都闷着没说话。
经过一间办公室时,齐然和林嫣看到了李翔。这位爷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青的红的淤痕,衣服沾着些血迹,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不好意思,我不是江姐,我当了甫志高,”李翔冲着这边苦笑。
没关系,齐然用眼神表示理解。他甚至有点小感动,原以为这家伙是吃着盒饭抽着烟吊儿郎当的等他们,没想到他竟然还挨了顿打。对李翔这号角色,挨了毒打才招供,实在要算难得了。
杨彦泰站旁边冷笑,李翔的惨状,也是他故意安排齐然看的。林嫣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又是个女生,实在不好下手,于是他选择齐然作为突破口。
两个女警软中带硬的请林嫣到隔壁房间休息,剩下杨彦泰和另外几个心腹,他把手朝齐然胸前一伸:“识相点,拿出来吧!”
“啥?”齐然装傻充愣。
“给我搜!”杨彦泰懒得废话,躲猫猫喝凉水确实不敢了,至少搜身还是可以的。
两个警察上来就搜,齐然左扭右扭的不配合:“喂喂喂,你们别挠我痒痒!我说警察叔叔,兜里真没有,你都掏两遍了。”
齐然一边说,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右脚看。
旁边有个老刑警眼睛一亮,赴在杨彦泰耳边说了几句。
“脱他右边鞋子检查!”杨大局长下令。
“哎哎哎,别脱,我脚臭得很,比杨幂还臭!”齐然满口胡柴的挣扎着。
可鞋子终究还是被脱了下来,袜子也脱掉了,就连脚趾缝儿都被抠了一遍。
没找到,两个搜身的警察一头雾水。
老刑警上来,拿着鞋子捏捏摸摸,最后把系鞋带下面的“鞋舌头”往外一抽,再摊开手,手心里就多了张小小的数据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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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齐然不够狂霸酷叼拽,有人说齐然没有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有人说他缺了“邪魅的一笑”,所以这本书肯定会扑到家好吧,一个心理正常的主角真的那么不受待见吗?青春的回忆只能是黯淡的灰色,没有一抹鲜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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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梦了无痕
东川市南浦中学,中午休息时间,初三三班教室靠墙的位置,齐然不停的旋转着一支中性笔,眼睛死死盯住课桌上摊开的数学精编习题集,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十道题目里面往往有六七道是一知半解。
窗外,四月下旬的春日分外明媚,校园里的阳光似乎比别处更加绚烂,教学楼、操场和教师办公楼的色彩鲜亮了许多,枝繁叶茂的林荫道,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教室旁边的花坛,艳丽的花儿尽情绽放,蜜蜂和蝴蝶成双成对。
午休时间,不少初一初二的学生在篮球场和乒乓球台挥洒着青春的汗水,他们还有的是时间让自己从稚嫩走向成熟。
齐然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和大多数青春少年相同,在运动场上花掉了精力和时间,却没能成为流川枫或者大空翼,在网吧、电玩厅和台球室燃烧激情,到头来也只是个被人民币玩家和专业高手任意蹂躏的菜鸟。
家境普通、成绩普通、相貌也普通的齐然,在初三三班就像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块石头,掌声与喝彩永远只属于光彩夺目的少数几个人,就算偶尔有女生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他,也仅仅是表情淡漠的一晃而过,跟看到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日子,几乎贯穿了整个初中阶段……
中考的临近,终于让懵懵懂懂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上次摸底考试之后,父母趁齐然在自己房间写作业,悄悄在客厅谈到儿子成绩时发出的叹息,以及提到东川一中的高额赞助费时的无奈,刹那间如同当头棒喝,惊醒了躲在门后偷听的齐然。
目前他就读的南浦中学是东川市最好的初中,这里的学生要么出自有权或者有钱的家庭,要么是校方用各种手段从兄弟学校掐来的尖子生。当然,初中毕竟是义务教育阶段,明面上实行划区就读的政策,也有不少学生纯粹是因为住在教委给它划定的招生范围内,才幸运的踏进了校门。
齐然就是最后一种情况,也许教委负责人在几年前划分学区时手抖了一下,他们家居住的那个煤矿老家属院出人意料的被划进了南浦中学的招生范围,所以齐然今天才能坐在初三三班的教室里。
高中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幸运了,九年义务教育只到初中毕业为止,高中不再划片就读,本地最好的东川一中,只有成绩拔尖或者家庭背景雄厚的学生,才能意气风发的迈过它那高高的门槛,绝大多数的同龄人,则将被无情的挡在门外。
某种意义上,中考是人生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分水岭。
现在这道分水岭,正以傲慢的姿态横亘于齐然的身前,他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可离东川一中的统招线还差很远。
几十分的差距,对那些家里非富即贵的同学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但以齐然家的情况来说,不仅很难找到适当的门路,就算有门路,调招生需要支付的几万元择校费,也是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一辈子要强的父亲,为了儿子的前途长吁短叹,母亲一边低声数落着丈夫,一边用手绢轻轻抹去眼角浸出的泪花,这样的场景看在任何一个孩子眼中,都会产生极大的震撼吧。
可惜醒悟的时间似乎太晚了,距离中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齐然再怎么努力,成绩也难有起色。
看不进去习题,齐然习惯性的朝右前方第三个座位扫了一眼。
身穿粉色小洋装的女孩,枕着双臂伏在课桌上午睡,颀长的身体展露出优雅的曲线,漆黑亮泽的长发随意披散,发丝掩映的耳垂精致莹润,脖子修长,领口露出的肌肤光洁粉腻,即使是伏在课桌小憩,也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湖畔休憩的白天鹅。
林嫣,初三三班的班长,成绩在强手如林的南浦中学名列前茅,素面朝天的容颜非常清丽动人,而且还有个担任副市长的父亲——虽然她自己从来不提,但在充斥本市官员子弟的南浦中学,这并不是个秘密。
智慧与美貌并重,再加上优越的家世,已经是青春少年的完美梦中情人。
林嫣性格有些清冷,其父高高在上的地位也足以令人仰视,她在无形中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所以很少有同学敢于公开表露对她的好感。
齐然毫无例外属于其中之一,喜欢林嫣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却始终不敢表露,只在空闲时能悄悄看一看她修长苗条的背影,就已让幸福填满他年轻的心脏。
甚至连最近的努力学习,也有部分原因源于她——齐然已经意识到,如果不能升入东川一中,这种小幸福将离自己而去,因为林嫣未来的三年注定属于那里。
“不过,我和她……终究是和别人有所不同吧!”齐然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因为他和林嫣之间有个小秘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轻轻摸了摸左手腕的内侧……
一阵议论声,打断了齐然的思绪。
教室里大部分的学生没有回家,宝贵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穿梭于家和学校之间、因道路拥堵而变成龟速的公交车上。抓紧中午的两个小时,做几道习题,温习几个中考热点,或者干脆趴在课桌上假寐一会儿,以便精神饱满的迎接下午的学习。
当然和别的班级相同,也有七八个学生在教室靠后的位置上大声聊着天,故意表现出对学习的不屑一顾。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已经从不久前奥运火炬在巴黎传递期间发生的不愉快,转移到了昨天英超联赛富勒姆3:2逆转曼城,三个进球中包含孙继海禁区内犯规送出的一个点球。
“喂,你们知道吗,”陈志超满头汗水从后门口走进来,抖搂着刚从校门口书摊买到的报纸,表情神神秘秘的:“龙泉煤矿改制出问题了,吕治国被宣布双规!”
“什么?”“拿来我看看!”
学生们争抢着报纸,嘴里发出哦、呀之类的感叹声。
唯独有个身材瘦高、头发刘海搭在眼睛上,相貌颇有点阴柔的男生,撇撇嘴说:“昨天下午就宣布了,是纪委孙书记亲自抓的,就是二班孙玥的爸爸,有名的孙黑脸。”
同学们再次发出了感叹,不过比起二班的孙玥,倒是对教室前排位置上的林嫣更感兴趣,好几道复杂的目光投了过去。
家庭背景好的学生往往比较早熟,不少人知道工业局局长吕治国是林嫣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龙泉煤矿改制,吕治国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林父则是领导小组组长!
吕治国出了问题,林父牵涉有多深?林嫣的人生轨迹又会因此发生怎样的改变?报纸新闻的遣词造句,已经透出了不祥的预兆。
无论如何,在青春少年心目中,美丽高洁的事物从云端跌落尘泥,都是非常令人惋惜的。
齐然听到这些,心情更加烦乱,他父亲在龙泉煤矿工作,近年来煤价高涨,矿上的效益却越来越差,职工们都指望改制能给生活带来点希望,没想到这就出了问题,还和林嫣家里有关。
那个相貌阴柔的男生叫做赵子聪,他倒是冷笑着,颇有点幸灾乐祸:“林嫣平时装的比谁都高傲,连毅哥的面子都不给,如果这次她父亲倒台,哼哼……”
初三五班的李天毅,长得牛高马大,是东川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交警支队队长李一山的儿子,平时在学校飞扬跋扈,是个没人敢惹的小霸王。
前段时间李天毅猛追林嫣,林嫣却对他不假辞色。碍于林父的职务,李天毅没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如果林父这次真的陷了进去,他还会对林嫣客客气气的吗?
少年们沉默了,后排听到他们对话的女生,也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然后嘀嘀咕咕的议论起来,就算是平时对林嫣有些女生之间的小嫉妒,这时候也为她捏把汗。
只有赵子聪仍在自鸣得意的说着什么……
“林、林嫣,”迷迷糊糊的呢喃从靠窗的位置传来,让后排的学生们莫名其妙。
不知什么时候,心绪烦乱的齐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呢喃声正从他口中断断续续的传出。
哈哈哈哈,赵子聪率先拍着课桌笑起来,更多的学生跟着哄堂大笑,没想到齐然这么个不起眼的家伙,居然也喜欢林嫣,还在睡着之后把她的名字叫了出来!
“哼,某些人是不是异想天开啊,就算林嫣家真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这只癞蛤蟆吧!”赵子聪不无恶意的撇撇嘴。
单单是这件事传到李天毅的耳朵里,就能叫齐然吃不了兜着走。
四班那个有“忧郁王子”外号的余萧华,仅仅因为在黑板报上写的小诗朦胧透着点对林嫣的意思,就被李天毅堵在校外痛打一顿,脸上的青肿足足过了半个月才消,而且眼角还留下了一道寸许长的疤。
齐然竟敢在教室午睡时念叨林嫣的名字,还不被李天毅带人打成三级残废?
第2章 你跟我出去
“齐然,醒醒,快醒醒!”同桌范韦着急的推着齐然,见这家伙没有一点醒来的觉悟,嘴里还在小嫣小嫣的念叨着,范韦干脆抄起文具盒拍到了他头上。
啪!
齐然捂着头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范韦那略显憨厚的小圆脸,梦中的情景让他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大梦初醒睁开眼睛的刹那间,梦中本来非常清晰的情景,如大潮退去般消失在记忆的深邃之处,最后只能留下模模糊糊的一丝儿影子。
齐然只记得在梦中的最后一幕,自己似乎和林嫣走到了一起,林父牵着女儿的手交到他的掌心,好像还说过你要照顾好她之类的话……不过,为什么梦中林嫣,原本清冽的眼神添了许多沧桑,而林父那时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光彩夺目的形象,也变得苍老和颓唐?
“也许是我听赵子聪说林家要出事,才做了这样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不过现在还没到夜里。”
齐然这样想着,很快就把自己鄙视一番,难道内心深处竟会希望林家出事,让林嫣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尘泥,然后平凡的自己才能拥有追求她的机会?与其如此,宁愿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齐然,”范韦见同桌兼好友迟迟没有回应,终于忍不住抓着他肩膀摇了两下,接着压低声音:“没想到你小子也喜欢林嫣,妈的,连自己兄弟都瞒着……你喜欢就算了,刚才为什么喊出来?笨蛋,这下你麻烦大了!”
范韦和齐然都住在市区的老煤矿家属院,他和那位著名的笑星不仅名字同音,连模样也像个小号的笑星,同学经常拿这个打趣,范韦每每一本正经的解释,说他父亲姓范,母亲姓韦,才取了这个名字。
范韦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因为赵子聪正在朝这边看,眼神儿明显不怀好意。
教室的前面,平时经常跟在林嫣身边的“护卫队”成员许悦兰,也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狠狠剜了齐然一眼,好像林嫣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连她都遭到了某种侮辱。
她随手推了推好朋友的胳膊:“林嫣,林嫣,你看这个齐、齐然像什么话呀,假装做梦喊你名字!要出风头也不带这样呀,真过分。”
许悦兰甚至要停下来想一想,才能说出齐然的名字,可见他在班级里有多么不起眼了。
林嫣没有动静,许悦兰只顾着用目光杀死齐然,又推了她两下才感觉不对劲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睡梦中的林嫣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侧着头枕在胳膊上,精致小巧的鼻翼快速的翕张着,香汗从额角浸出,浑身颤抖,紧紧咬着的牙齿发出格格的轻响。
显然,她的梦境并不愉快。
“你做噩梦了?”许悦兰用力推了推林嫣,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汗津津的,滚烫。
就在额头被许悦兰碰到的同时,林嫣往后一缩,突然睁开眼睛,瞳仁里带着令人心悸的迷茫,令无数看到这一幕的男生,心底顿时明白了我见犹怜四字的含义。
林嫣茫然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看到眼前的许悦兰,似乎非常吃惊,小嘴张成了o形:“啊,你……兰兰?!”
接着她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眼神先把教室扫了一圈,美人春睡方醒来,白嫩的脸颊还带着姹红,让偶然被秋波扫到的男生们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揉了揉清丽脱俗的俏脸,还坐在位置上发了一会儿呆。
许悦兰心头一声哀叹,看来传闻是真的了,要不是家里遇到变故,从来性情清冷的林嫣,怎么会突然失态?刚才她做的噩梦,大概也源于此吧。
于是更加痛恨乘人之危的齐然,但口气却已软了下来:“算了,林嫣你别和齐然计较,已经够烦了,他还来凑热闹。”
“齐、齐然?!”林嫣霍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清冽的眸子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惊喜。
教室后面,赵子聪已经带着几个朋友坏笑着走向齐然,这个普通得毫不起眼的家伙居然敢打林嫣的主意,那么不介意教训教训他,既能在班里逞威风,又能借此讨好李天毅。
齐然假装镇定,心脏已砰砰的加速跳起来,虽然不缺乏勇气,但普通的家境让他绝不可能像李天毅、赵子聪那样肆无忌惮的好勇斗狠,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父亲的埋怨,母亲的眼泪,校方的处分,还有家里将为此支付的高昂医疗费,都会让少年的热血凉透。
范韦的脸色也白了,勉强朝赵子聪挤出个笑脸:“赵哥,齐然他……”
“滚开,除非你也想挨揍!”赵子聪冷冷的说着,后面有人伸手把范韦拨开,然后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围住了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齐然。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从教室前排传来清脆琳琅的喊声:“齐然,你跟我出去一下!”
林嫣清丽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投来的目光分外冷冽。
你跟我出去一下!
啪,有人手中旋转的圆珠笔掉到了地上,有人傻傻的张开嘴巴,足以囫囵塞进去整只鸡蛋,还有人不认识似的睁大眼睛看看林嫣,再看看齐然,表情就像看到了姚明和潘长江一块打篮球。
整个初三三班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无比,窗外花坛蜜蜂振动翅膀的嗡嗡声好像被放大了许多倍,男生女生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这只是春末夏初正午的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刚才那句话,应该是李天毅或者赵子聪,站在教室门口,摆出自以为很酷的表情,指着某个即将倒霉的家伙说出来;或者是有着王大炮外号的班主任王保峰,抡起讲义夹朝着讲台用力摔下,用冷酷的语气喝令光荣就义的学生前往办公室受刑时说的吧。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自如白天鹅般优雅,性情又冷傲的林嫣口中啊,更何况被她点名叫到的男生,只是班上从来不起眼,甚至有半数以上女生看到他之后,需要等一两秒钟才能想起他名字的齐然!
可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林嫣就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眸里再没有别的,清冷的目光只投向齐然,旁若无人。
威武霸气。
赵子聪正朝齐然领口伸去的手顿在半空,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嫣,有那么一刻他想把动作继续下去,但在林嫣清澈的目光之下终于败退,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收了回来。
林嫣不仅是班长,全校非常有名的冰美人,还有位担任副市长的父亲,任何人如果要和她发生正面冲突,都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
“哼,如果真像李天毅说的……看你还能傲多久?”赵子聪感觉被扫了面子,而且对方还是个漂亮女生,这让他非常不舒服。
又狠狠瞪了齐然一眼,他悻悻的往后退了两步。
齐然完全没有想到会在突然间成为整个初三三班的焦点,自己名字被林嫣叫到的那一刻,他先愣了愣,接着面红耳赤,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窘迫得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年的心目中,被林嫣误会乘人之危,简直比挨顿揍还难受呢。
“我……”鼓足勇气抬起头,准备解释点什么,目光和林嫣相触的瞬间,本能的想躲闪开来,但齐然惊讶的发现,对面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竟隐隐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于是鬼使神差的离开座位。
林嫣朝他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近乎石化的许悦兰,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担心朋友的状态,走了两步想跟出去:“林嫣,你……”
林嫣回过头,朝好朋友微微一笑,淡然的眼神告诉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许悦兰最终没有追出去。
林嫣和齐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刹那,教室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齐然这小子,齐然这小子……”范韦不停的拍着桌子,惊讶的表情,让额头露出几道在这个年纪很少见的抬头纹,朋友身上发生的事情,颠覆了过往的认知,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大多数的男生表面上鄙视齐然,暗地里羡慕不已,得到和林嫣独处的机会,即使是被她骂一顿也很值得呀,清冷如雪的女孩,生气的样子肯定非常好看吧。
便宜齐然那家伙了!
“能以这样的方式让林嫣记住自己,这个齐然倒是有点小聪明……”班上唯一描了眼影——虽然颜色淡到细看才能发现,经常混迹于酒吧的富家女卢露,用非常老道的口气说:“林大小姐多年以后因为今天生过的这场气,想起初中班上有个假装做梦叫她名字的小男生,能抿着小嘴乐一乐,就是齐然希望达到的目的吧。”
她一边用指甲钳仔细修剪着画过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得出了结论:“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3章 时光的印迹
说话时,卢露口气有点酸,因为她也是个外表和家世比较出众的女孩,如果林嫣不在初三三班,她肯定是班上最为耀眼的女生。
许悦兰听了就有些不高兴,本能的想反驳,可嘴唇翕动了两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是啊,像林嫣这样的女生,和包括齐然在内的大多数人,哪怕看似同在一班,触手可及,距离却遥远得超乎想像。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已经能意识到,现实的鸿沟终究会把他们隔绝开来,又到哪里去找那跨越天堑的金桥呢。
就连许悦兰也不敢肯定,经历波折和时光的考验,当年龄渐长,当现实把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她和林嫣之间的友谊,是否还能像今天这样不掺杂任何杂质?
那些注定不可能升入东川一中的学生,感触更为直接而苍白,心仪的梦中情人或者白马王子,将昂首挺胸走进它整洁的校园,自己则对那高高的门槛望而兴叹,若干年后对方记忆深处,是否还有自己发黄并变得模糊的影子?
于是齐然的行为也就得到了理解,时光把心仪女生的记忆变得模糊时,他的身影总能比别人鲜活几分,也许多年以后有人对她提起今天,会浅淡的嫣然一笑,来一句“哦,那个小男生啊”,想到这一幕,倒也有点苦涩之后的甜蜜呢。
有人在盘算,要不要在最后相聚的日子里,像齐然那样疯狂一把,给她或者他的青春留下一段记忆,同时给将来的自己留点念想;也有掂掂脚还能摸到东川一中招生线的学生,急急忙忙的翻开了书本……
赵子聪经历了短暂的失神之后回过神来,朝陈志超和刚才那几个跟着他向齐然发难的同伴使个眼色,准备追出去看看林嫣怎么教训齐然的,回来之后可以作为笑谈,还能借此向李天毅示好。
“吵什么吵什么,中考还有两个多月,就都发狂了?”班主任王保峰的吼声从走廊上传来。
王大炮个子高壮、一双凶巴巴的鼓眼睛,不像个语文老师,倒像是监狱的看守,大皮鞋踩得地面夸夸直响,走到讲台上就把全班扫了两眼,重点关注了赵子聪哥几个,然后拿起黑板擦重重一拍:“都给我老实点,爹妈把你们送到学校来,不是为了调皮捣蛋、打架斗殴,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当心老王我不客气!”
这王保峰四十岁出头,脾气又直又冲,是学校少数几个镇得住场面的老师,连李天毅在他面前都不敢过于嚣张。
赵子聪无可奈何,只好被王保峰的鼓眼睛瞪着,老老实实的回到位置上,用书遮住脸,和伙伴们交头接耳的说话,毕竟不敢和王大炮硬顶。
注意到教室里诡异的气氛,王保峰干脆坐在了讲台后面,中午本来就不强制学生留在教室,家离学校比较近的部分学生回家吃饭午休,教室里空着十几个位置,其中包括林嫣和齐然的座位,这并没能引起王保峰的注意。
要是王保峰知道自己的班长林嫣,冲击东川市08年中考状元的希望之星,居然和班上毫不起眼的男生齐然单独待在一起,估计他会瞬间变身为迪加奥特曼,三拳两脚把齐然这头小怪兽轰杀至渣。
林嫣和齐然待在学校办公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因为靠近教师出没的办公楼,中午时分连一个学生都没有。其实老师很少会到这里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从离开教室开始,齐然的脚步就有点发虚,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堆上,心脏砰砰的跳动着,热汗顺着后颈窝往下淌。
原谅他吧,作为班上极不起眼的男生,对方是性情冷傲的冰山美人,初次和心仪的女生近距离接触,偏偏又在刚发生误会的情形之下,真是压力山大啊。
当然,和林嫣走得这么近,对齐然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不过上次已经过了太久太久,并且那时候,对她还不可能有现在这种心动的感觉。
齐然垂头丧气的跟在林嫣身后,亦步亦趋,竟有点上刑场的味道,懊丧的埋怨自己:只有两个多月的同学可做了,给她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不行吗?刚才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甚至连春风把林嫣身上清新的体香送入鼻端,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终于林嫣停下了脚步,垂着头走路的齐然没有及时反应,差点撞到了她身上,这让他更加窘迫。
“你……”,林嫣欲言又止,贝齿轻轻咬住嘴唇,尖削得恰到好处的下巴稍微扬了扬,眸子依然清澈,但依稀多了一些东西,触及齐然的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一声呼唤似乎相识已久。
死就死吧,齐然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刚才我真是无意的……没有那个意思,林嫣你别生气,我相信你爸爸不是贪官……唉,看我说了什么……”
噗嗤一声,林嫣口中发出了轻笑。
她在笑?她竟然笑了?正在语无伦次的齐然顿时哑住,不敢置信看着林嫣,清冷的容颜的的确确带着笑意,一瞬间雪峰融化,春回大地,鲜花开满山野。
笑容敛去,林嫣握住齐然的左手,“不过,你的确应该向我道歉呢——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被梦中情人握住手的那一刻,齐然像过电似的呆住了,任由林嫣卷起了他的衣袖,左手腕内侧赫然显出一圈伤疤,仔细看的话能分辩出来,两道整齐细碎的牙印,看大小应该是六七岁小孩子咬出来,门牙位置还缺了一颗,正是更换乳牙的时候。
手腕的疤痕仿佛打开时光封印的钥匙,记忆回到九年前的那个夏天。
因为母亲出差,即将上小学的齐然被带到父亲工作的龙泉煤矿度夏,矿区背后的龙泉山是著名的旅游区,清风习习,凉爽宜人,他很快就和那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小山上、大路边留下童年纯真的欢笑。
相遇是在一个静谧的黄昏,小伙伴们约好了在溪边捉螃蟹,齐然出门晚了一点,于是提着小水桶拿着手电筒,独自从矿区宿舍后面翻过山坡,抄那条很少有人走的近道赶过去。
走到半道,从废弃已久的矿洞传出的稚嫩哭声,把齐然引了过去,摁亮电筒,钻进黑漆漆的矿洞,顺着哭声七拐八拐,然后看到了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头顶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哭得露出一颗缺门牙的可爱女孩。
林嫣被困在矿洞里的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她是跟着父母过来“考察”的——由于龙井煤矿坐落于风景区旁边,工业局每年夏天都会组织这种考察,实则是对职工和家属的一种旅游福利。市里那些效益好的部门比如烟草公司,还经常去海南“开会”呢。
林父倒不是纯粹带妻女过来玩的,他忙着查看矿上的安全生产管理,林嫣由母亲带着,林母被矿上几位领导的夫人缠着打麻将,小林嫣悄悄溜出来,采花儿、扑蝴蝶,玩的不亦乐乎,渐渐走到这片山里,又被一只小白兔吸引,钻进了废弃的矿洞。
当时阳光正好从通风井照入矿洞深处,小林嫣还不怎么害怕,可追着小白兔绕了几道弯,那小白兔跑得没了影儿,西斜的阳光不再从通风井照入,矿洞里漆黑一团,根本找不到刚才进来的洞口。
黑暗侵袭,幽深的矿洞像妖怪张开的大嘴,小林嫣瑟缩着身子哇哇大哭,被无边的恐惧淹没……
直到电筒光刺破黑暗,穿着背心短裤和塑料凉鞋,手里还提着塑料桶的邋遢男孩从天而降。
可惜之后的剧情并不像童话那样,王子拯救了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甚至从一开始就有所偏离,齐然向林嫣伸出手的时候,惊吓过度的小女孩在他左手腕内侧狠狠咬了一口,疼痛使右手握着的手电掉落,摔碎了灯泡。
幸好齐然不止一次进过这个矿坑,好不容易安抚了林嫣,两人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矿洞。
然后两个孩子就惊呆了。
天色全黑下来,林副局长的女儿意外失踪,龙泉煤矿闹了个人仰马翻,外面到处是寻找林嫣的队伍,漫山遍野闪烁着电筒和矿灯的亮光,呼喊声此起彼伏。
齐然小时候因为调皮没少挨父亲的揍,还没满七岁的他并不清楚这样的大阵势是不是自己惹出来的,更不清楚是福是祸,仅仅本能的感觉到和自己有关,于是他害怕了。
带着林嫣往山下走了一段,看到几个搜索的职工朝这边过来,齐然很没骨气的溜走了,躲在远处看着他们找到了林嫣,如获至宝的呼喊起来,才悄悄的离开。
林嫣被送到了自责不已的母亲身边,她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醒来之后提到矿洞中的经历,毫无疑问被父母当成了女儿的幻想。
因为惊吓过度,矿洞和外面又很黑,林嫣完全忘记了齐然的容貌,初中和齐然同学三年,竟不知道近在咫尺的他,就是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的,当年带自己走出矿洞的那个邋遢男孩。
齐然倒是很清楚这一切,他回到宿舍就听说了林副局长女儿失踪的事情,更不敢告诉父亲了,直到六年后小升初来到南浦中学,一眼就认出林嫣正是那天矿洞里的缺牙小姑娘。
只不过,黑暗中孤独无助的缺牙小姑娘,变成了清丽脱俗的副市长家千金,情窦初开的少年对她这样完美的女孩,难免生出朦胧的好感,就更不愿说出当年的事情。
那样做的话,好像挟恩图报似的……齐然虽然平凡得毫不起眼,内心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于是他和她的小秘密,被守护了将近三年。
直到今天。
感觉到林嫣指尖的微凉,齐然脸红透了,指了指手腕内侧的牙印,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的?”
“啊,上次体育课你打篮球,正好看到的呀,”林嫣嗔怪的看了看齐然,放开他的手,琳琅动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你瞒了我好久!”
“现在,好像也不算太晚吧,”齐然呵呵笑着抓了抓头皮,浑没想起上次体育课正逢暮春时节的最后一次寒潮,小雨霏霏,天气微凉,自己打篮球时并没有脱下外套。
“现在吗……”林嫣怔了一下,接着冰美人笑容绽放:“确实不晚。”
时光的封印已经打开,命运从此蝶变。
第4章 心悸的萌动
两人没有在小花园里待多久。
看着齐然充满青春朝气的脸庞、少年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林嫣纵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开口,清冽的目光闪过些许犹疑,粉红的嘴唇嗫嚅着,低头洒然一笑,最终什么也没说。
齐然会错了意,以为林嫣是在为她父亲的事情而烦恼,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踏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别听赵子聪他们胡说,我相信林叔叔不是贪官,会水落石出的!真的,要对林叔叔有信心!”
少年的心目中,缺乏对社会黑暗面的认识,更不曾深刻理解人与人的尔虞我诈,无所凭依的信心是那么的单纯,为了安慰林嫣而做出的举动,也就略显生涩,甚至拙劣。
唯其如此,那一份真诚才愈加可贵。
“嗯!”林嫣看着齐然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双颊浮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鼻梁微皱,秀眉轻蹙:“能放开手吗?被你捏痛了呢。”
……
班主任王保峰拿着份报纸坐在讲台后面,他本能的察觉到初三三班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少男少女们被压抑着的蠢蠢欲动,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看见林嫣和齐然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王保峰的川字眉朝上耸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林嫣即使把副市长千金的身份抛开不提,也是全校成绩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清丽的容貌和冷傲的性格,更让不少年轻男老师面对她都会感到压力,齐然则完全不起眼,没有任何能让人记忆深刻的闪光点,所以,这两个学生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嘛。
大概只是巧合吧。
林嫣是教师们重点呵护的尖子生,王保峰很快注意到她心事重重,似乎和以前有了什么不同。
本能的把目光移向手中的东川日报,头版左下角赫然刊登着工业局局长吕治国被双规的新闻。
心头莫名的一阵烦乱,正好上课铃声敲响,物理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王保峰卷起报纸走回办公室。
教师这个群体比较关心政治,办公室里面老师们正在议论今天的新闻。
教数学的李方平,满脸神神秘秘:“吕治国这案子,还没有进入司法程序,仅仅是纪委实施双规,就公开报道了出来,很不符合官场惯例嘛!我看像是冲着副市长林为民去的,恐怕背后的水很深哪。”
一班班主任黄耀文扶了扶玳瑁边眼镜,瞥了眼阴着脸走进来的王保峰,“好心”提醒他:“王老师,你们班上那个林嫣,注意她的情绪波动,不要影响中考发挥啊。”
王保峰的脸色黑得快成非洲人了,教师的奖金、职称都和学生中考成绩挂钩,谁带的班级出了中考状元更是脸上生光,黄耀文很早就和他明争暗斗,说的那番话明显含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了。
王保峰气哼哼的拉开椅子,整个人几乎是砸下去的,让椅子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嘎声。
很快就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了,他放轻了脚步走到教室窗外,从侧面看到林嫣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非常认真学习的样子,终于放心的背着手回到办公室,泡上一壶浓茶,美美的吸溜起来。
“林嫣,你在写什么呀?刚才王大炮来过了。”许悦兰注意到同桌的异常,这节物理课根本就没有用心听,不停的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林嫣轻轻合上笔记本,给好朋友一个微笑:“没什么,今天的一点心情感悟,突然很想记下来,也许很多年后会翻开看看呢。”
许悦兰不高兴的撇撇嘴,齐然那小子,要是知道林嫣因为他专门记了一笔,恐怕会乐坏吧。
于是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说出去,没的叫那自作聪明的小男生得意。
她并没看见,林嫣的笔记本上,写着工业局吕治国、纪委孙正义等等许多名字,互相之间划着箭头,有的地方打着问号,有的名字后面打着惊叹号……
相隔三个座位,齐然的表现就远不如林嫣那么平静了,从进教室到现在,年轻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和梦中情人独处的经历,恍如梦境般似真似幻,然而林嫣指尖的微凉,被紧握双手时的娇羞,清风徐来发丝扬起那淡淡的幽香,一颦一笑,全都真真切切。
“我和林嫣,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如果太主动,会不会被她当作得寸进尺?”齐然美滋滋的想着。
青春少年的自尊让他不可能主动把童年那段经历告诉心仪的女孩,本来三年即将过去,准备让小秘密永远留在心底,没想到就在毕业分离前两个月,竟然被林嫣发现了,这让他惊喜之余,又有了更多的憧憬,从而变得患得患失。
青涩的萌动总是五味陈杂,齐然的心中,林嫣就像天空的白云一样变幻无常、难以企及……
殊不知他时而皱眉时而咧嘴乐呵的表情,看在别人眼中已成为笑柄。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林嫣清丽的脸蛋挂着一层阴郁,齐然则乐呵呵的,像捡到宝似的。
明显是齐然被林嫣狠狠训了一顿,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把他乐的!
卢露翻开文具盒,就着内嵌的小镜子刷她那长长的睫毛,口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这个齐然,姐没看出来啊,脸皮挺厚的,能用这种办法吸引到林嫣的注意,也要算个人才。”
话里带着点小得意,似乎林嫣和齐然这样的男生扯上某种关系,就在无形中降低了身价。
教室靠后的位置,篮球队的陈志超倒是有点羡慕:“林嫣好像从来没有和男生单独待过吧,没想到头一次和男生出去,会是齐然,而且、而且还是她主动叫的!就算被她骂一顿,也值了……嘿,还没人见过林嫣生气的样子呢,便宜这小子啦。”
赵子聪故作潇洒的把脑袋往后一甩,耷拉到眼眶的头发被甩了起来,看着齐然的背影,阴阳怪气的说:“有人想找死,难道咱还拦着他?我就是帮毅哥盯着点——陈志超,难道你也对林嫣动了心思?嘿嘿,别怪我没提醒你。”
“哪儿,哪能啊!”陈志超尴尬的陪着笑,他也对林嫣有好感,但很清楚自己绝对惹不起李天毅,甚至连李天毅在本班的拥趸赵子聪都惹不起。
下课铃声一打响,赵子聪就风风火火的走出教室,去五班找李天毅告状。
本来吧,女生们对齐然各种鄙视,男生们却有点口是心非,三分佩服他能想出说梦话的怪招,七分羡慕他成为首个与林嫣单独相处的男生,即使被她责怪,少女轻嗔薄怒的样子,也是格外诱人的吧。
很多人就想在下课后围过去,和齐然说上几句话,从他嘴里套出点情报。
可赵子聪这么一来,就没人敢过去了,待会儿李天毅带着人气冲冲的杀进来,岂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坐在附近的几个男生,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故意躲得远点。
只有范韦硬着头皮留在位置上,他是齐然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又正好坐在旁边,如果这会儿躲开,那就显得太没义气了。
“你小子啊,知道刚才别人怎么说吗,你就一花痴!就算林嫣的爸爸出了事,也不是你的那盘菜!”范韦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一副恨不得把齐然掐死的样子:“现在好了,赵子聪肯定去告诉李天毅了,待会儿不知道你怎么死的!”
齐然知道好朋友嘴硬心软,笑笑:“那你还不躲开?”
“谁让哥和你十五年的交情?陪你死一块算了,我肉厚,说不定还能帮你垫两拳,”范韦撇撇嘴,做出大大咧咧的样子,可很快就暴露了内心的虚弱:“喂,你说,你又没真把林嫣怎么的,李天毅应该不会下死手吧?”
齐然摇摇头没有回答,青春的脸庞时不时露出微笑,如果是平时,他对李天毅这种小霸王也敬而远之,但现在他只要想到林嫣,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心底萌动的情愫,让少年无所畏惧。
奇怪得很,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预想中李天毅气势汹汹直奔齐然而来的场面,始终没有发生。
五班教室外面的天台,穿着范思哲夹克,长得高大白胖的李天毅,手里拿着根点燃的九五至尊,口中徐徐吐出一个烟圈,“难道路边一条狗对林嫣叫两声,我就要冲过去踢它两脚?”
包括赵子聪在内,七八个同样身穿名牌衣服、嘴里都叼着烟的学生,就哄笑起来:“对,大嫂多高傲啊,怎么看得起那种杂碎?毅哥如果亲自出手,反而太把他当回事了呢!”
“至少余萧华那种级数的,才值得毅哥动手嘛。”
“林嫣再高傲,迟早是咱们大嫂!”
听到这番恭维,李天毅得意的笑起来,想到林嫣修长身段和清丽容貌就心痒难耐:“我东川银枪小霸王看上的妞,水准能差吗?虽然现在还动不了她,再等些天,她老爸……”
李天毅停住话头,很嚣张的弹了弹手指,烟头在夜色中划过红色的轨迹,碰在墙上火星四溅。
拍了拍手,很轻松的补充:“至于齐然嘛,过两天赵子聪带几个弟兄堵巷子里,让他在床上躺个把星期就行了。”
第5章 家有难事
八点半晚自习结束,南浦中学的大门口人流汹涌而出,充满青春活力的中学生们结束了全天的学习,离开校门的那一刻,或多或少都有点得脱樊笼的感觉,脚步轻快了不少。
无论在什么样的人群中,林嫣总是最显眼的,一群女生簇拥之下,她淡淡的微笑着,路灯的光晕洒落,精致的五官轮廓更加鲜明,象牙色的肌肤也多了层油画般的质感。
许多男生窃窃私语,只敢从背后悄悄打量林嫣窈窕的身影,或者故意大声招呼同伴,谈论足球、时尚明星乃至对国际局势的见解,希望能引得她的一记回眸。
可惜冰美人永远都那么的冷傲,修长笔直的双腿迈着轻盈的步子,始终不曾驻足回顾,就连她的微笑,温和之中也带着种使人难以接近的淡漠。
围着林嫣的女生倒是比平时更多了,愿意接近她的女生虽然不少,但因为林嫣的清冷性格,大多数只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只有许悦兰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每天一块上学放学。
出现今天这种情况的原因,和齐然脱不开关系,女生们七嘴八舌的声讨着齐然,表示对林嫣的支持。
林嫣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显得心不在焉,别人义愤填膺的声讨,反而是她听到齐然的名字还会笑笑,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
不愧为市长千金,果然大度啊!附近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男生,对林嫣更加仰慕了。
但是几个言辞最激烈的女生就感觉有点没趣,刚才在林嫣面前极力鄙视齐然的万婷婷,眼珠一转绕开了话题:“喂,你们知不知道,吕小中今天没去一中上课呢——晚饭时我哥告诉我的。嘿嘿,吕大帅哥有难,林嫣不关心关心吗?”
吕小中是工业局局长吕治国的儿子,比林嫣高一届,去年从南浦中学升到东川一中就读,人长得帅气,足球踢得很好,是不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吕家和林家关系挺好,吕小中和林嫣算得上青梅竹马,但在南浦中学期间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反而是去年升入东川一中之后,从那边有传言过来说他喜欢林嫣有很长时间了。
去年圣诞节那天,吕小中回到母校,亲手把贺卡和巧克力送给林嫣,当时在校内引起了轰动。
吕治国昨天被双规,吕小中今天就没在一中露面,所以万婷婷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万婷婷的动机却没那么简单,众女都支起耳朵听着,她们的父母大多在市里机关单位上班,或多或少对此有所关心,也许打听到的一点消息,有助于父母提前选边站队呢。
这个年纪的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早懂事,何况官宦家庭出身的孩子,耳染目睹熏陶之下比同龄人更加早熟,看似青涩的年龄,已会利用朋友关系为自家长辈的仕途添砖加瓦了。
林嫣修长的眉毛微微一皱。
许悦兰知道好朋友对那个吕小中其实不感冒,就笑着对万婷婷说:“看样子,婷婷对吕大帅哥的事情很清楚啊,难道是春心萌动了?”
万婷婷微怔,接着低下了头,很不好意思的看着林嫣,就像正好被许悦兰说中心事,十分害羞的样子。
“吕小中吗,其实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林嫣淡然的口气,就像在说一个好几年没见过面、关系渐渐疏远的朋友,“婷婷要是喜欢他,我可以替你提一下呢。”
“哪、哪有的事,”万婷婷慌忙摇了摇头,步子也放慢了些,很快自然而然的让人流把自己和林嫣隔开了。
哼,我怎么可能和吕小中有什么,他父亲都被双规了,将来说不定还会坐牢,再怎么帅,不过是个罪犯的儿子!
一个叫陈雨露的女生,看着林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林嫣,口风挺紧的啊。”
万婷婷撇撇嘴,“拽什么拽,不就是有个做副市长的爸爸吗,哼,再过几天,也许林为民就跟吕治国一个下场了。”
许悦兰一直陪着林嫣,刚才那群女生相处时的气氛,让心直口快的她也感觉到不同寻常,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身边的好朋友,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林嫣。
就在这一刻,林嫣嘴唇抿起来,清冷的容颜露出会心的微笑,幽深动人的眼睛看着左前方,轻轻点了点头。
谁在那里?许悦兰顺着林嫣的目光看过去,巷子口已经没人了。
……
“我靠,林嫣,林嫣她刚才朝我笑了,齐然你掐我一把?真的笑了耶!”范韦兴奋得快要跳起来,并且把引来校花微笑的主角替换成了自己,非常恬不知耻。
于是齐然恭敬不如从命,狠狠掐了这家伙一下。
范韦疼得叫起来:“齐然你要杀我就明说嘛!我知道,你嫉妒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潇洒不羁,连林嫣都冲我笑了……好吧好吧,冲着你笑的。”
在齐然杀人般的目光威胁下,范韦总算改了口,可很快他又小声嘀咕着补充:“是冲咱俩笑的呢。”
“懒得和你计较,”齐然挥了挥手,心中不乏那么点小得意。
毕竟青春年少,齐然心头不太能藏住事儿,经范韦稍稍撩拨,就像所有在初恋中稍稍取得进展的男生一样,迫不及待的在好朋友面前炫耀一二。
不过他还是没有说出九年前废弃矿坑里的事情,那对于他来说,是只能和林嫣分享的秘密。
范韦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替朋友分析:“以刚才的情况看,林嫣至少不讨厌你,也许,也许……她心里边你就和马戏团的小丑差不多?今天中午你搞那么一出,倒是让她挺开心的……咦,林嫣这种女生,应该不会吧……”
两人很快转出了小巷子,来到另一条街上,这里离学校大门已经有点远了,再走十几分钟就回到他们从小长大的老煤矿家属院。
“齐然,范韦!”
同在南浦中学读初三的王建松从后面跑过来,他皮肤有点黑,长得又高又壮,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理成板寸,看起来很有派头。
他跑过来就一手一个,把齐然和范韦的肩膀搂着,故作豪爽的呵呵大笑:“齐然你这小子,今天挺牛逼啊,居然敢招惹林嫣,呵呵,李天毅都想找你们麻烦呢!”
范韦的身体顿时有些发僵,他和齐然一块回家,也是硬着头皮的,从学校门口出来就东张西望,生怕李天毅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杀出来。直到从巷子拐到这条街上,离学校远了,才好不容易松口气,没想到王建松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让他紧张起来。
正主儿齐然却没多害怕,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从来没有在学校和人发生冲突的他,反而显得比较镇定:“李天毅也不能不讲道理,如果林嫣不喜欢他,强求也没意思。就算把我揍一顿,难道林嫣就喜欢他了?恐怕会更讨厌他。”
王建松一怔,立刻笑起来,大模大样的把齐然脑袋推了一下:“瞧你说的,好像林嫣真喜欢你似的!别担心,我和李天毅说了,他答应不对你动手。”
其实王建松只是和李天毅圈子里的两三个人有点交情,别人看他身高体壮有点蛮力,就给他几分面子,但根本没到能和李天毅本人说得上话的层面。今天放晚自习,他就跟在齐然和范韦后面,看看快到家了,估计李天毅不会对齐然动手,这才出来显摆。
他倒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爱在朋友跟前臭显摆,很多青春少年都以和混得牛逼的学生攀交情,或者跟所谓的黑帮分子有来往为荣。
不像范韦嘴巴花花,心却很实诚。
齐然和范韦不疑有他,看见赵子聪出去打小报告了,横行霸道的李天毅却没来找麻烦,现在王建松这么一说,两人恍然大悟。
“其实李天毅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皮糙肉厚的,挨他几下也没啥,”范韦输人不输阵,短而粗的脖子往后一扬,表示自己也很爷们,然后拍拍齐然:“他就不同了,三拳两脚就被揍趴下了吧,哈哈。”
齐然扭头看着王建松:“这次多亏你了,真要和李天毅打起来,我爸爸妈妈肯定会怄气的。”
少年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真挚,王建松忽然之间,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拍了拍胸脯:“咱们谁跟谁啊,一个院里长大的,你有事,我不帮谁帮?”
暗暗有些后悔,万一李天毅没有善罢甘休,自己怎么对得起朋友?王建松本来只是显摆显摆,现在却决定明天去找李天毅圈子里认识的人问问,齐然是不是真的没事了,如果有事,拼着这点面子不要去求人,总有点效果吧。
到了煤矿家属院大门口,不少住户在院子里头,仰着脖子看墙上贴着的拆迁公告。
三个朋友住在不同的单元楼,齐然笑着挥手告别:“王建松,谢了啊,周末请你吃烧烤!”
嗯,王建松重重的点了点头。
齐然心情轻松的走回家,与林嫣的关系有所突破,李天毅的麻烦也解决了,步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快。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大舅的粗嗓门在门后响起:“……你们家齐然,唉,我去找了教委的那个王科长,人家态度还是热情,就是口风不好啊,研究研究……妹妹妹夫,不是我说你们,家里头的情况摆在面上的,煤矿效益不好,房子又等到拆迁,与其花几万叫齐然去读东川一中……”
齐然心头咚的一下,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6章 拉钩上吊不许变
从中午开始到现在的大半天里,齐然的心情一直飘在高高的云端,本以为将永远随时间尘封的那段记忆,竟被梦中小情人亲手打开,以往岁月里平凡得黯淡无光的少年,感觉命运女神终于不再冷面相迎,而是破天荒的对自己展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可在门外听到大舅的一番话,顿时让他从云端坠落凡间。
尽管最近已经非常努力学习了,毕竟过去两年多荒废的功课,不是那么容易赶上来的,齐然估计自己两个月之后的中考成绩,即使发挥最好,离东川一中的统招线依然会有二三十分的差距。
对那些家境优越的学生来说,这点差距就像浅浅的小溪,抬抬脚就迈过去了,过程轻松写意,因为他们的人生之路本来就宽阔平坦,路边有鲜花盛开;但齐然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就算这二三十分不是难以跨越的天堑,至少也是大江大河,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抵达彼岸。
除了齐然自己努力学习试图缩小分数差距,家里还托了在安监局工作的大舅去找关系,找门路弄个调招生的名额——东川一中实在太牛了,没考上统招线的学生如果想择校,不仅要准备一笔不菲的择校费,还得有足够牢靠的关系,否则捧着钱都交不进去。
大舅虽然只在安监局做个科长,已经是齐然家最“位高权重”的亲戚了,听他那口气,显然在教委碰了钉子,话里还透着劝齐然父母放弃的意思。
连大舅都帮不上忙,还能指望谁呢?
如果不能进入东川一中,齐然今天和林嫣独处的喜悦,还有这大半天的悸动,便如镜花水月般终将消散,时间和空间的隔阂,会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童年交好的玩伴,在被父母拖回家时会哇哇大哭,挣扎着要和你继续堆沙玩泥巴,若干年后在大街上偶然相遇,只是不咸不淡的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学生时代上铺的兄弟,一起多塔一起欧洲杯,私下交换硬盘里收藏的苍老师,多年后各自成家立业,同学会上互相看着对方日渐沧桑的脸,比比房子车子老婆孩子,然后举杯轻轻一碰,美酒再醇厚,味道也淡了……
齐然这个年纪已经明白很多事情,他那些小学的死党,哪怕在烫金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下多么真挚的话语,当时又多么相信友谊地久天长,但只要没在一所中学,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相互间自然而然的从熟悉渐渐走向陌生,连纪念册上的字迹色泽,也随着时间变得浅淡。
今后,和林嫣之间,会不会也将如此?
十六年不曾见面仍然情比金坚,那是杨过和小龙女。
齐然心中一片黯然,他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妹妹、妹夫,齐然成绩不行,就算勉强上了东川一中,等到以后考大学……呃?”大舅鲁卫东拿着点燃的香烟坐在沙发上,正在劝齐父其母打消择校的念头,见齐然推门进来,知道自己的话被这外甥听了去,表情就有些讪讪的,然后把脸一虎,准备训他两句。
鲁卫东经常帮弟弟妹妹的忙,对外甥齐然也不错,就是在亲戚之间当大哥习惯了,动不动喜欢训人。
齐父齐思明就把儿子瞪了一眼,全家人都为你操心呢。
齐母鲁爱华朝鲁卫东使眼色,她担心哥哥的话会伤了儿子的自尊,这个年纪的孩子处在青春叛逆期,真虎着脸说话,他反而听不进去。
鲁卫东仓促间还没把训人的话说出来,齐然倒先冲他鞠了一躬:“大舅,对不起。”
齐然是真心实意的,大舅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个性相当清高骄傲,从来不搞拍马屁走后门那套,所以工作二十年还待在科长的位置上。他肯为齐然去求人,
拉下脸在别人面前去碰钉子,已经很对得起这个外甥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前面长达两年多的时间没努力,成绩达不到东川一中的统招线,否则怎么会叫大舅去看别人脸色呢?
或许以前齐然不会理解大舅,但刚才在门外他想了很多,一天之间心情的大起大落类似醍醐灌顶,心境居然因此成熟了不少。
鲁卫东惊讶的看着齐然,感受到外甥真挚的歉意,他紧绷着的脸放松下来,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嘴里唔了一声,终于笑着点点头。
齐然又和父母打招呼:“爸爸妈妈,我写作业了。”
接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很快传出了英语朗读声:“hello,ummerholiday?”
鲁爱华推了丈夫一把:“老齐,你看。”
齐思明欣慰的笑了:“咱们儿子长大啦。”
“男孩子醒事总要晚点,不过,还不算迟……”鲁卫东沉吟着,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很快做出了决定:“教委那边,我再跑一下。钱的事情你们别担心,我背着你们嫂子挪几万出来,还是没得多大问题的。”
“那谢谢大哥了!”鲁爱华又惊又喜。
齐思明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齐然的择校费还是我们来出,这些年几万块还是存得有。如果拆迁要补房子差价,再找大哥借。唉,都是矿上效益不好,等以后改制成功,希望拿到手的能多点。”
齐思明是龙泉煤矿的工程师,作为一个男人混到这份上,他也挺不好受,请妻兄帮着跑关系就算了,如果择校费也要找人家拿,他可拉不下脸来,可矿上的情况又是那么个样子,只能寄希望于改制了。
鲁卫东摇着头,叹口气:“改制?吕治国都被抓起来了,我看林为民也玄,还改个屁的制!”
“啊,什么时候的事?”齐思明一头扎在矿上,刚从矿区坐班车回家,还不知道市里的动静。
鲁卫东苦笑,“昨天纪委孙黑脸动的手,今天吕治国双规的新闻就登在报纸头版,你没看?据说,林为民也牵涉很深……”
齐思明被消息震住了,良久才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吕治国就算了,林为民不可能吧,他不像贪官啊?”
鲁爱华把丈夫拍了一下:“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谁是贪官谁是清官?报纸上讲的,有个人前整天穿布鞋、顿顿吃稀饭就咸菜的局长,背后贪污了几千万……”
齐思明、鲁爱华和鲁卫东在客厅里议论着,以为关着门齐然就听不到,说起关系切身利益的煤矿改制和大家都比较熟悉的吕治国、林为民,就情不自禁的越来越大声。
这是十多年前修的砖混结构老房子,墙壁和门窗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待在自己房间的齐然,把父母和大舅的话听了个七八成,本来准备安心学习的,结果英语单词没记住几个,倒是那些话字字句句从耳朵灌进来,印在了脑海里。
父母和大舅都非常关心自己啊……
老爸工作的煤矿,改制遇到了麻烦……
林嫣的爸爸应该不是贪官吧,可万一真的出了问题,她肯定要伤心了,也许会哭吧,即使是那么清冷的女孩……
烦恼如野草般疯长,当夜齐然的梦境杂乱无章,第二天早晨起来,脸都浮肿着,还是母亲提醒他,用冷水洗了脸才好些。
在父母眼中,这当然是儿子刻苦读书造成的,于是鲁爱华往儿子碗里多塞了两只水煮蛋,坐在老式沙发上看报纸的齐思明,也伸手扶了扶眼镜:“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注意劳逸结合嘛!把身体搞垮了怎么行?”
………
整个上午,齐然都有点心不在焉,几次三番抬头去看林嫣,很想问问她父亲到底有没有被吕治国拉下水,又怕引起她的误会。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随便问这种问题的程度。
范韦注意到同桌的状态,不止一次的打趣齐然,在他看来,齐然昨天的举动也就让郁闷中的林嫣一乐,想再进一步那是绝无希望的。
因为李天毅并没有对齐然大打出手,课间的时候,陆续有同学站到齐然和范韦的课桌旁边,话里话外不离昨天那桩事,都想知道林嫣和齐然出去之后,到底如何责备他的,校花发怒又是怎样的情形。
从来冷面示人的林嫣,轻嗔薄怒的模样,真是令人遐想呢!
女生也有几个假装漫不经心的走过来,清冷的林嫣明显不可能满足她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于是和齐然没话找话的搭腔。
这在从不起眼的齐然身上,真是破天荒的情况。
连范韦也跟着沾光,虽然不敢提昨夜看到林嫣的一笑,但他本来就满嘴跑火车,跟男生女生们东拉西扯,逗得几个小女生时不时的掩口轻笑,或者睁大眼睛来一句“原来是这样啊”,就叫他乐不可支。
倒是齐然这个正主儿的情绪不高,默默坐在自己位置上,不怎么搭腔。
“切,这会儿装什么装,昨天不是脸皮挺厚的?”万婷婷走回自己位置上,嘀嘀咕咕的不太高兴,觉得自己肯和齐然说话,对方应该受宠若惊才对。
陈雨露笑笑:“大概是被林嫣骂了,所以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就咱们班长那性子,会骂他?”旁边一个男生笑起来,“昨晚下自习,你们又不是没听见,林嫣根本不鸟他,更不会生气了,大概是叫出去随口说了两句吧。”
卢露在前排听见了,头也不回的撇撇嘴:“冰美人嘛,你们男生就喜欢这种。不过齐然也够傻的,故作神秘,难道还指望咱们误会他真和林嫣有什么?搞点小暧昧?幼稚!”
殊不知齐然正在偷乐。
刚才放在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取出一看,是条信息:“中午一点钟实验楼天台见。”
本能的抬头往前看,林嫣正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放回书包里。
马上就到五月了,正午的阳光已经带着灼人的热量,实验楼顶的天台空荡荡的,偶尔几只麻雀飞过。
穿着白色绣花衬衫、黑色小洋服的林嫣,曲着修长的双腿,静静的坐在楼顶天台,双手抱着膝盖,风把发丝吹得少许凌乱,抿着的嘴唇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整座城市的剪影。
齐然从楼梯口走出来就愣了片刻,眼前的一幕简直堪称经典油画,让他不忍心去打乱。
还是林嫣心有灵犀的一回眸,素净清冷的面庞就露出微笑:“你来了?过来坐。”
于是齐然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然后陷入沉默,自己也成了油画的一部分。
“其实我有事……”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互相对视的刹那,又很有默契的笑起来,就像多年的好友。
“你先说吧,”齐然笑笑。
“你先说,”林嫣轻轻咬了咬嘴唇。
好吧,齐然挠了挠头皮:“我想求你帮着补补课,嗯,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当然我知道,你学习也很忙,如果为难的话,把笔记和学习心得借给我看看也行……”
不好直接问林父的事情,齐然就想尽量找机会和林嫣相处,这样既能帮他补补落下的功课,如果林父真出了事,又可以及时安慰伤心的林嫣——当然,制造和梦中小情人独处的机会,也是他的一点点私心。
吞吞吐吐的说到这里,齐然就有些气沮了,林嫣的双眸是那么的清冽,似乎轻而易举的看穿了他的“阴谋”。
“可以,”林嫣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齐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可以,”林嫣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微笑,就像发现了齐然的一点小秘密,然后补充:“不过,你也要帮我做件事,和我爸爸遇到的难题有关,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齐叔叔和鲁阿姨,也包括范韦。”
听到林嫣亲口同意补课,齐然高兴得快要跳起来,心脏欢快的跃动着,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根本没去想副市长林为民遇到的难题,自己一个中学生怎么才能帮到他。
林嫣伸出右手,皓腕皮肤莹润,隐隐可见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修长的手指有四根曲着,只有小指略弯:“来,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湛蓝天幕倒映,高高的天台上,风吹起发丝,少年和少女的尾指勾挽,相互许下承诺。
第7章 尾行,电车痴汉
下午第三节语文课,上课铃敲响,班主任王保峰的大皮鞋在走廊上砸出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齐然的座位空着,没有出现在教室里边。
范韦看了看他的课桌抽屉,发现齐然的书包也跟着消失了,又愣怔了一会儿,才表情夸张的告诉前后同学:我靠,齐然那小子……也会逃课?!
齐然是班上很不显眼的那种学生,逃课、打架、各种出风头的事情一般都不掺合,前段时间又表现得相当努力上进,所以他突然逃课,令范韦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难道走漏了消息?姓齐的躲得倒挺快!”坐在教室后排的赵子聪有点恼火,本来他准备今天下晚自习,就带人在齐然每天要走的那条巷子堵他。
“这样就放弃了?”卢露从前排回过头,有意无意的往林嫣那边扫了一眼,“小男生承受不起打击,这时候躲在角落里哭吧,呵呵,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学生们顿时恍然大悟,把前段时间齐然的努力,理解成试图考上东川一中,和林嫣拉近距离的无谓挣扎,大概昨天做出爆发式的举动,消耗了他最后一点勇气,现在终于决定放弃了吧。
小蜗牛的前进速度,怎么可能赶上翱翔云端的白天鹅呢?林嫣这样的女孩,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站在地面,九十度仰望她在蓝天白云间展翅高飞的身影啊。
清冷如冰霜的林嫣,始终保持着沉默,对各种刻意压抑着的议论充耳不闻,目光久久停留在握笔的右手,尾指以轻微的弧度翘了起来。
少女光洁的脸庞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那里,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红线,和某个人牵起来了呢……
逃课的齐然,究竟在干什么?
不仅除了林嫣之外的所有人都猜不到,就算今天中午之前的齐然本人也绝对想不到,他会去跟踪年轻的音乐老师、大美女王梦桢!
差不多就在下午第三节课铃声敲响的同时,一道靓丽的身影走出了南浦中学的校门,立刻成为无数道目光汇聚的焦点。
年轻的音乐教师,皮肤白皙润泽如凝脂,鹅蛋脸的双颊闪耀着青春女性的红润,浓密的眉毛令她的美貌极具张力,一双大眼睛透着无尽的柔媚。身段更是堪称完美,一套廉价的米白色职业套装,穿在她身上竟有堪比国际大牌的效果,将挺拔的胸部、纤细柔软的腰肢和修长的腿部线条尽数凸显。
王梦桢,去年从音乐学院毕业,到南浦中学执教的第一天就引起了轰动,九零后的学生们认为她神似红透半边天的志玲姐姐,七零后八零后的男老师则私下说,新同事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王祖贤。
顺带说句,从去年七月开始,部分早熟男生的梦中情人就从林嫣变成了王梦桢,毕竟青涩的少女还没长开,和挂在高高枝头的青苹果一样酸酸甜甜,而音乐老师就像压弯树梢的成熟果实,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范韦就是王梦桢的忠实拥趸。
挎着咖啡色皮包,踩着黑色圆头小皮鞋,王梦桢快步走到公交车站,沿途成为了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身后十多米外,齐然以笨拙的举止进行着人生第一次痴汉尾行,紧握着的拳头和躲闪的眼神都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显得鬼鬼祟祟,甚至引得几个路人投来怪异的目光,如果不是青春少年的面容和穿在身上的南浦中学校服起到了保护作用,恐怕早被当成了意图对大美女不轨的小混混。
齐然别无选择,因为这就是他和林嫣拉钩的承诺。
大部分老师都会在课后搞兼职补课,王梦桢也不例外,她在周末会去林嫣家教授钢琴。
林嫣告诉齐然,最近发现王梦桢在自己家的某些举动非常可疑,很有可能被什么人收买,特意来针对她的父亲林为民。林嫣如果亲自出马,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乃至打草惊蛇惊动那些躲在幕后的大人物,所以只能由齐然来接近王梦桢,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查明真相。
齐然本来是无条件相信林嫣的,从跟踪王梦桢开始,内心就充满着某种莫名的使命感,少年的心脏怦怦乱跳,感觉自己成了美国大片里的间谍高手。
可走到公交车站,他的信心就开始动摇了,他对衣服的品牌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阿迪耐克美邦等几个学生常穿的牌子,不清楚王梦桢的套装和皮包的价位,但至少可以想到,一个被收买来对付副市长的女人,还需要挤公交车吗?
滴-滴-,公交车鸣着喇叭进站,哧的一声打开电动车门,乘客挨挨挤挤的从前门上车,王梦桢也在其中。
齐然跟了上去,好几个不必上第三节课和晚自习的初一初二学生也上了车,给了他很好的掩护。
早就没有位置了,王梦桢站在过道上,手拉着吊环,这个姿势使挺拔的胸部显得更加丰腴诱人。
乘客们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如今这世道,女人的脸蛋和身段就是资本,像这样的大美女在老百姓的印象中,应该风情万种的待在宝马车副驾驶位置,或者开着玛莎拉蒂呼啸而过,而不是和芸芸众生一块挤在公交车里。
很多上了年纪的人看到这道窈窕的身姿,为生计奔波而变得坚硬的表情就渐渐柔和下来,他们明白现在这个社会上,年轻美丽的女子面对的诱惑会有多大,拒绝诱惑又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勇气。
车厢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温馨了不少,从车窗照进来的阳光如此明亮。
可惜这个世上并非只有光明,黑暗总与人性相伴。
下一站又上来五六个人,没有下车的,于是车厢里变得更加拥挤了。新上车的乘客当中,有两个小青年目光一扫,看到王梦桢之后立刻眼睛一亮,朝这边挤过来。
头发染成五颜六色、仿佛顶着公鸡尾巴的小青年,拨开人群挤到了王梦桢旁边,随着公交车的摇晃,夸张的晃来晃去,朝她身上直撞。
“干什么呢!”王梦桢嫌恶的皱起眉头,左手抓住吊环,右手抱着皮包紧紧护在胸前。
公鸡尾巴嬉皮笑脸的:“小姐对不起啊,我也没得办法,车上挤得很,将就将就嘛!”
另一个小青年穿件挂了许多金属饰物的地摊货夹克,头发理成莫西干,也不怀好意的笑着,居然站到了王梦桢身后,和同伴形成两面夹击的状态,无论她朝哪边躲都会遭遇咸猪手。
“姑娘,到我这儿坐,我下车了!”旁边坐着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把座位让出来。
莫西干飞快的抢着坐下,让老太太瞠目结舌,然后拍拍自己大腿,眉花眼笑的瞅着王梦桢,“美女,站累了?哥哥抱你!”
公鸡尾巴则从另一面不停的挤,随着公交车的摇晃,嘴里发出唉呀唉呀的怪声。
王梦桢要躲公鸡尾巴,就会跌进莫西干的怀里,她气得满脸通红,柔媚的眼睛几乎要掉下泪来,求援的看着四周的乘客。
乘客们低下了头,琐碎的生活烦恼,早就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几个南浦中学初一初二的学生,见心目中的美丽姐姐王老师被欺负,脸蛋已涨得通红,紧紧的捏着拳头,可终究不敢冲过去,毕竟对他们来说,校外的混混还是种相当可怕的生物。
“王老师,这边来!”
齐然的喊声,在压抑沉闷的车厢中显得非常突兀,他刚才还在犹豫这样做会不会打乱林嫣的计划——毕竟林嫣是让他暗中调查的,但看到王梦桢被欺负的情形,少年的正义感驱使他挺身而出。
王梦桢如蒙大赦,趁公鸡尾巴和莫西干还没来得及反应,缩着身子朝传来喊声的前面挤,齐然也分开人群迎过去。
待看清齐然,王梦桢楞了一下,毕竟王老师这种称呼可以出自同事之口,也可能是某位学生家长,却没想到是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看样子完全不像拥有保护她的实力嘛。
齐然指了指靠后车门的位置:“王老师您站这儿吧!”
东川市的公交车,后车门其实开在整个车厢的中部,门边有个扶手的铁栏杆,这个铁栏杆圈出来的位置,刚好可以站个人。
王梦桢赶紧站进去,齐然立刻堵在她身后,这样一来,铁栏杆和齐然的身体就从三面把她围起来了。
“妈的,小兔崽子!”公鸡尾巴和莫西干骂骂咧咧的也挤了过来,一看就傻了眼。
其实他俩也就街面上的小混混,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穿件奇装异服,吓唬吓唬平头老百姓罢了,刚才看见王梦桢就想占占便宜,这会被齐然搅合了,又不敢真的大打出手。
兀自心有不甘,在齐然身后挤来挤去,想把他推开。
齐然双臂张开,紧紧抓住栏杆和吊环,用身体护住王梦桢,无奈空间实在太狭小,两个混混在后面推挤,把他挤得站不住脚,几乎快要扑到王梦桢身上了。
王梦桢的脸与齐然相距不到一尺,眼前的少年咬牙苦撑着避免碰到自己,目光是那么的真诚,就连羞涩的表情也很可爱嘛……
齐然不敢看王梦桢了,美女老师是如此的妩媚诱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馥郁的体香,他害怕自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绮念,既亵渎了老师,又对不起林嫣。
正在此时,公交车突然一脚急刹,司机破口大骂:“龟儿子横穿马路,急着去投胎呀!”
车厢里人仰马翻,抱怨声不绝于耳。
齐然和王梦桢例外,因为在公交车急刹的一瞬,齐然再也支撑不住,合身扑向音乐老师,把对方曲线完美的身体紧紧压在车厢侧壁!
好软,好弹……
林嫣,对不起……
第8章 误打误撞的收获
齐然和王梦桢突如其来的亲密拥抱,火辣程度简直堪比热恋中的情人。年轻的音乐老师,红润的嘴唇因为惊讶轻轻张开,盈盈润润的大眼睛显得非常无辜,因为惊讶竟没有及时推开压住自己的男学生。
全车男女老少刷的一下投来了诧异的目光,那几个初一初二小弟弟更是把心中的万般仰慕献给齐然,就像在公交车上看到了蜘蛛侠,不,凹凸曼。
就连公鸡尾巴和莫西干,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效果,看着被男学生紧紧压住的美女老师,心头顿时万般后悔的呐喊起来:靠,便宜了这小子啊!
师生俩顿时脸如火烧,再也呆不下去了,正好公交到站,赶紧下车落荒而逃。
齐然整张脸红得就跟刚刚吃了整碗双倍加辣的牛肉面差不多,年轻的心更是怦怦乱跳,活像怀里揣了只被灌了浓咖啡的兔子,脑子里乱得一团浆糊,昏头昏脑的跟在王梦桢身边。
可怜他之前和女生的最亲密接触,不过是和林嫣双手相握而已,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和美艳妩媚的音乐老师王梦桢来个倾情拥抱。何况青春少女和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带给少年的感触也全然不同……
齐然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对不起林嫣,可又忍不住去回味刚才那**的触感,更难以面对年轻的女老师,窘迫得连手脚都不晓得该往那儿摆了。
王梦桢刚刚下车的时候羞怒交加,俏脸布满红霞,红唇紧紧的抿着,就算明知道不是齐然的错,出于女性被侵犯后的本能,情不自禁的迁怒于他。
可看到齐然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脸红得比自己还要厉害,紧绷着的心情忽然就松弛下来,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扑哧一笑:“喂,你好像比我还害羞?刚才明明是老师比较吃亏吧!”
“王老师,我……”齐然想解释,抬起头王梦桢美艳绝伦的面容就在眼前,视线情不自禁的往下溜,落到她高耸的胸部,然后像被火烫到似的赶紧挪开,再不敢看她一下。
王梦桢又好气又好笑:“你该不是要老师负责吧?”
说完王梦桢就有点后悔,好像在挑逗学生似的,也许因为刚才他挺身而出,也许是他的年龄和青涩少年的举止,让她没有一点压力吧,情不自禁的带上了调侃纯情小弟弟的口吻。
于是她又把下巴一扬:“小男生……哼!跟老师走吧。”
“去哪?”齐然抬起头,王梦桢的口气不仅不严厉,还带着点调侃,就像邻家大姐姐似的,他的紧张终于消散了大半。
“我家,”王梦桢说完,发现齐然眼神带着某种期待,意识到引起了误会,伸手就拍了他一下,微愠:“想什么呢,年纪轻轻的,思想就有这么复杂!”
又指了指齐然身上:“你后背被刚才那俩混混踹了好几只鞋印子,衣袖也扯破了,不会就这么回家吧?肯定被爹妈误会,还以为你在外面打架呢。”
哦,齐然应了声,其实他没有王梦桢想的那么多,只不过因为去她家里正中下怀,有可能调查到林嫣交待的事情,这才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毕竟只是个普通中学生,不是余则成啊……幸好,王梦桢也不是川岛芳子,只是个走出大学校门还不到一年的年轻音乐老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人流穿梭的街道上,王梦桢的职业装和齐然的校服,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对姐弟。
不少同龄人非常羡慕齐然,想象着自己也有这样一位漂亮的姐姐……
两人下车的公交车站,离王梦桢住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又走了十几分钟,穿过两条遍布摩托车修理店的小街,途经一座菜市场,东拐西拐来到一栋七层高的陈旧居民楼下。
地面污水横流,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生着滑腻腻的青苔,角落里扔着烂掉的白菜帮子,两只脏兮兮的土狗半眯着眼睛,楼道口支着张麻将桌,四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中年妇女,一边打麻将一边骂骂咧咧。
广受全校师生,甚至全市教育系统无数青年男教师仰慕的美女音乐老师,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怪不得没人去过她家!
这里的居住条件,甚至比齐然家住的老煤矿家属院还差,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被污水拦住归路的王梦桢嘟起嘴唇,大概每天都给她的进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吧,不过她早就习以为常了,哼着歌儿踮起脚尖,寻找污水之间不知是谁垫上的砖头为落点,跳跃着走到楼梯口。
踮起脚尖使她绷紧的双腿显得更加修长,如精灵般轻盈的跳跃,与她随口哼起的歌声节拍相合,偏偏这一幕并没有出现在金碧辉煌的舞台,而是以老旧的居民楼、污水横流的地面为背景,灰黄陈旧的场景中跃动的鲜活身影,让那些精心装饰的剧场中,所有人工编排的华丽舞步,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齐然呆住了,这一刻只有震撼。
已经走到楼道口的王梦桢回过身,笑靥如花的冲齐然招招手:“过来呀,愣着干什么?男孩子家家的,还怕脏呢。”
齐然也学着样子,踩着砖头跳过了污水横流的区域,然后跟着上楼。
“这个是她学生吧,穿着校服呢,”一个打麻将的中年妇女,瞥了眼齐然的背影,随手打出张二筒。
另一个妇女满脸八卦:“喂喂,会不会是师生恋啊?刚才那小子也有那么大了。”
“哼,上次我介绍毛所长家那小子和他认识一下,爱理不理的,没想到好这口!”第三个妇女染成枯黄的头发梳得像只鸟窝,见上家打二筒没事,就跟了出张四筒。
没想到下家立刻把牌推倒:“放炮了,给钱给钱!”
“鸟巢”呆怔片刻,把自己嘴扇了一掌:“哎呦呦,打牌怎么提那扫把星啊……”
王梦桢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议论,她咬了咬嘴唇,微露愠色。
正所谓红颜薄命,太过漂亮的女子往往会遇到过多的诱惑、过多的嫉妒,如果得不到精心的呵护,娇艳的花朵总会最早在风雨中零落……
齐然不曾有多么深刻的体悟,也察觉到王梦桢的居住环境实在不怎样,他住那煤矿家属院,硬件上比这里只稍好一点,但人情味可浓得多。
王梦桢调整心态的本事挺不错的,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五楼就拿钥匙开门,还笑着打趣齐然:“喂,你可是第一个进老师家的男生哦,受宠若惊吧?哈哈~你叫什么名字,初三的?”
“齐然,齐天大圣的齐,然后的然,初三三班。”
“切,你还齐天大圣呢,孙悟空大闹天宫啊?然后,就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面了!”
王梦桢咯咯笑着,伸出手并拢五指,往齐然额头印了一下。
齐然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呆了一呆,额头传来美女老师手心的触感,温暖柔润。
咳咳,王梦桢大概也觉得师生之间,这个动作似乎有点暧昧,就把包往桌子上一扔,掩饰着走进小厨房,去给齐然倒水喝。
齐然打量着房间,这是个三十多平米的小单套,一间起居室也是卧室,一个小阳台,配着狭窄的厨房和卫生间。墙面有些斑驳了,贴着几张国家大剧院、悉尼歌剧院、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海报,地面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水磨石。
王梦桢不是本地人,在这里租的房子,大概房租很便宜吧。
室内陈设非常简单,进门一张饭桌兼书桌摆着五线谱,墙角斜倚着小提琴箱,旁边两把椅子,靠墙的矮柜搁着台上了年头的电视机,梳妆台上摆着台旧笔记本电脑,为数不多的化妆品,全是大宝、小护士这类国产品牌,单人床的枕头旁边,斜靠着一只有点旧了的绒毛熊,看样子每晚都会陪着年轻的音乐老师进入梦乡。
等等,那是什么?床上扔着的粉色胸罩和小内裤,一下子就吸引了齐然的注意力,禁不住又想起了公交车上**的拥抱。
“喂,你看什么呢!”王梦桢端着水杯出来,正好看见齐然望着自己内衣裤发呆,赶紧把水杯一放,冲过来手忙脚乱的收拾,粉腻的脸蛋和脖颈,因为羞恼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
看来美女老师在生活中经常犯点小迷糊,平生第一次带男生回家,居然忘了内衣裤随手扔在床上没有收拾。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小小年纪,不学好!”王梦桢飞了齐然一个白眼,气哼哼的把水杯塞进他手里,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刚才忘了买菜,我出去一下,你……不准乱翻!好学生要听老师的话哦。”
又用凶巴巴的眼神威胁了齐然,王梦桢才放心的拿着钱包出门去买菜。
她绝没有想到,看似老实的小男生听着楼道上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立刻就动手开始乱翻,不过不是翻美女老师的内衣裤,而是打开了她的电脑。
这电脑非常旧了,齐然怀疑王梦桢根本就是买的二手货,开机速度慢得令人崩溃,半天才打开xp的主界面。
电脑桌面是王梦桢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背景看起来像是在大学校园里,枯黄的落叶铺满了草坪,两人手牵手站在树下,穿着朴素,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这是她男朋友吧!齐然打量着画面上的男主角,瘦高瘦高的,相貌称得上小帅,有点文艺范,但给齐然的感觉并不太好,因为画面中的王梦桢脸微侧着,非常甜蜜的注视着意中人,这位却只管望着镜头,脸上的笑容好像有种炫耀的味道。
齐然把脑袋拍了一下,瞧我是来做什么的!
他赶紧检查电脑里的文件,试图打开qq看看聊天记录,结果密码居然不是自动保存的,打不开,只好把王梦桢的qq号记了下来。
又翻开硬盘里的文件,可惜齐然并不是电脑高手——好吧,初三学生能有几个牛逼哄哄的黑客?他手动找了相当长时间,把文件夹一个个打开,最终没找到和林为民有关的。
挠了挠头皮,齐然关掉了笔记本,扫视房间,最后落在了王梦桢的皮包上面。
手机!
她出去的时候只带了钱包,手机还在皮包里面!
齐然立刻从皮包里翻出了一只诺基亚手机,按*号解锁,翻到信息栏飞速查看,丢开那些无关紧要的,很快一条95588发来的工行系统通知短信进入视线:您尾号0608的工商银行卡,转入人民币元。
三十万!齐然的心跳陡然加快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王梦桢提着青菜豆腐猪肉,惊讶的盯着齐然:“哈,你玩老师的手机!”
第9章 美女老师的另一面
齐然赶紧退出短信页面,他没用过这款诺基亚手机,情急之下手忙脚乱的瞎按,正好按到了相册,突然蹦出来的照片牢牢抓住了眼球:
高低床和书桌为背景的女生寝室,王梦桢双颊嫣红,星眸迷离,嘟着丰润的唇瓣,右手将薄睡裙的领口往下拉,可以看见软滑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甚至连双峰也显出了非常饱满的弧度,左手更是调皮的提起了睡裙,露出白嫩诱人的大腿!
真、真的是王老师吗?齐然刹那间有些恍惚。
“喂,游戏有那么好玩?”王梦桢以为学生在玩手机游戏,把菜放在桌上,不慌不忙的走过来。
齐然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她,完全不能把照片上风情万种的美女大学生,和眼前穿着职业套装,高雅知性的年轻音乐老师联系起来。
王梦桢一怔,从齐然的表情意识到有问题,飞快的把手机抢过来,看到画面的瞬间就石化了,妩媚的眼睛睁得老大,小嘴张成了可爱的o形。
去年七月份的大学毕业狂欢季,即将告别埋葬了青春的象牙塔,真正走上五彩斑斓的社会,音乐学院的淑女们全都疯狂了,有人去向心仪的帅哥作最后告白,有人抽刀断水和一段校园恋说再见,更多人在寝室里唱歌跳舞,摆出各种风骚狂放的造型。
王梦桢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被寝室的姐妹拍下来,后来作为纪念一直存在手机里,连男朋友都没给看过,直到被齐然阴差阳错的翻了出来。
于是,齐同学听到了从王老师嘴里传出的磨牙声,室内的气温似乎突然降低了好几度,冷汗顺着额头往下直淌,“对不起,对不起王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会有那种照片……”
齐然做梦也没梦不到会在音乐老师的手机里发现艳照,急切间就越描越黑,好像抱怨王梦桢不该拍了这种照片存在手机里。
“切,你没想到,什么都要你想到啊?”王梦桢看着齐然那副霜打了的样儿,有气也消了七八分,白了他一眼,美丽的脸蛋嫣红,即使嗔怪也带点柔媚。
齐然没那么紧张了,讪笑着摸摸头:“呃,我是说老师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嘛,很多同学都喜欢你,真的没想到你会住在这里,更加想不到拍过那种照片,和平时学校里的王老师,简直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王梦桢的表情突然僵住,本来鲜活的面容刹那间变得黯然,侧过脸看着窗外一小片灰色的天空。
良久,她长长的吐了口气,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这个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人前人后谁又能表里如一?唉……算了,老师我大人大量,懒得和你小男生计较!”
齐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因为看到那张不该看的照片,惹得王老师生气了吗?
似乎另有原因。
“本来想请你尝尝老师的手艺,现在没心情了,”王梦桢撇撇嘴,从柜子里取出套苹果绿的运动服,“喏,换上吧,这款不分男女的,你应该能穿,你那校服等我洗了,过几天带来还你。”
齐然接过运动服,王梦桢背转身子,一叠声的催他快换。
王梦桢火辣高挑,和齐然差不多的身高,本来男生的身胚架子要大些,但青春少年的身材比较瘦,属于刚抽条不久那种,肌肉还没饱满,这套衣服也能将就。
“换好了?那就回去吧,小男生,”王梦桢推着齐然肩膀,把他送出门外,然后忙不迭的关上门。
美女老师突然改变态度,让齐然小郁闷一把,好在已经不虚此行,找到了林嫣想要的线索——即使他还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也清楚的知道王梦桢的经济状况不佳,突然转入账户的三十万元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接下来他就有点心猿意马,王梦桢那张照片三点不露,半遮半掩才是最撩人的,表情和眼神又是那么的妖媚,和平时穿职业套装的音乐老师完全判若两人,使得他忍不住回忆公交车上的意外拥抱,内心深处隐隐生出禁忌的喜悦,甚至有点嫉妒笔记本桌面上,王老师的那位男朋友。
血气方刚的少年,躁动的心总是很容易生出绮念……
陈旧的出租屋里,齐然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王梦桢疲惫的倚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被扔到沙滩上暴晒的鱼。
是的,没想到,命运的坎坷总让人措手不及,谁能想到高雅知性的音乐老师,整个东川市教育系统瞩目的明星,会住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谁又能想到当初活泼开朗的音乐学院头号阳光大美女,会为了三十万块钱,答应别人去做那种无耻的事情?
“变了,我真的变了……”王梦桢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滚滚滑落。
过了许久,她打开电脑,痴痴的看着桌面上的照片,然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点头,“刚,你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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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浦中学初三三班,正是晚自习时间,日光灯惨白的灯光洒遍整个教室,经历了整天紧张学习的学生们,表情也就和灯光一样惨淡。
所谓晚自习早就不是自习,而是由教师讲解重点难点,数学老师李方平站在讲台上,身后的黑板写着一个个公式。
看着疲惫的学生们,李方平也很无奈,带过十几届初三了,年复一年就是这么过来的,送走一批批学生,他也在讲台上慢慢变老,大部分学生给他留下印象就是灯光下惨白的脸,只有极少数学生才能让记忆变得鲜活。
目光扫了一下林嫣,李方平知道她必定是自己教师生涯中遇到的最难忘的学生,轻松拿下奥数一等奖,解题思路常常令老师感到惊讶,再加上清丽的容貌和强大的家庭背景,大概很多年后同事们提到08级的学生,都会用“林嫣那一届”来代指吧。
沉浸在感怀中的李方平,突然不敢置信的扶了扶眼镜:林嫣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摁了几下,立刻开始收拾文具和书本,然后旁若无人的站了起来,走向讲台。
“李老师,我有事先走了,”林嫣清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涟漪,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上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学生,以及家庭背景非常强大的学生,在某种程度上享有默认的“特权”,比如迟到早退时老师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品学兼优的林嫣,从来没有行使过这种特权啊!
李方平有点呆怔的点了点头。
林嫣就在全班师生的愕然中,云淡风轻的走出了教室。
在这一刻,男生女生们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发出低低的议论声:太牛了,林嫣就是林嫣,逃课都这么理直气壮,甚至不屑于提出生病之类的借口!
距离南浦中学两个街口的市民公园,齐然和林嫣见了面。
“这边,”林嫣招招手。
在公园角落里找了张长椅坐下,茂盛的灌木丛能挡住大部分路人的视线。
月光辉映,少女的容颜更显清丽绝伦,齐然禁不住呆了一呆。
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果哪天能和林嫣在这里约会,齐然不知道自己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可惜不是来谈情说爱的,齐然说出了在王梦桢家里的发现,当然,公交车上意外的拥抱和王梦桢手机里面火辣撩人的照片,这两码事必须隐瞒下来。
“三十万,哼,三十万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林嫣抿着嘴唇,生气的小模样非常可爱。
不过,看样子她并没有很吃惊,甚至给齐然一种早在她意料之中的感觉。
大概她早就有所察觉吧,齐然这样想,因为本来就是林嫣让他去调查王梦桢的。
齐然抓了抓头发,把想了很久的话告诉林嫣:“我觉得吧,王老师不像坏人,也许她有什么苦衷,急着要用三十万?”
这个年纪的少年,绝非不谙世事。
齐然住的煤矿家属院,就有个女孩子傍上了大款,穿名牌衣服,用新款手机,提昂贵的lv包包,每天车接车送,出入高档商场和豪华餐厅,随时都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院子里的老邻居老熟人和她打招呼,她都爱理不理的。
王梦桢和这个傍大款的女孩,明显不是一类人,她住在便宜的出租房,用旧手机旧电脑,自己买菜做饭。
齐然稍加犹豫,把在那栋旧居民楼下看到的,年轻音乐老师跃过污水的一幕,也告诉了林嫣。
还没满十六岁的少年,并不善于在言辞中掩藏心意,林嫣敏感的捕捉到他替王梦桢辩白的急切,少女轻轻抿了抿嘴唇,摇着腿碰了碰他的膝盖,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的眼睛:“喂,王梦桢,挺漂亮是吧?”
“呃,”齐然脸红了。
林嫣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戏谑:“你们这些男生啊,喜欢美女老师又不是什么秘密……白日梦就别做啦,人家有男朋友的,而且爱得挺深。”
说到“爱得挺深”,林嫣皱了皱眉,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齐然很想说我喜欢的是你,但又说不出口,貌似有很多表白不成,结果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的悲剧啊。
陷入初恋的少年,总是患得患失。
“你穿她的衣服,很合身嘛,”林嫣从头到脚打量着齐然,清冽的目光很有杀伤力。
自然而然的俯身到他肩头,小鼻子抽着闻了闻,发梢触到齐然的脸,痒痒的。
“好像有她的香水味,”林嫣撇撇嘴。
有吗?齐然抬起胳膊闻闻袖子,似乎只有洗衣粉的味道。
下一刻他才发现梦中小情人的反常,清丽冷傲的林嫣,居然做出那种亲昵的举动,难道她吃醋了?
不会吧……
胸膛里的小幸福开始泛滥成灾。
第10章 屋漏偏遇连夜雨
齐然和林嫣分开,朝自己家住的煤矿家属院走。王梦桢那三十万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林嫣将通过父亲林为民的关系去调查,他暂时帮不上什么忙。
慢慢走回大院所在的那条街,和平时下晚自习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在烧烤摊和夜啤酒之间穿行的齐然,听见背后传来范韦的喊声。
“齐然,你丫太不耿直了吧,逃课也不跟兄弟打个招呼,”范韦背着书包一溜小跑过来,朝齐然胸口擂了一拳,又呵呵奸笑:“下课的时候听人说了,本来今晚上赵子聪准备带人堵你呢。你居然给他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真够奸诈啊,嘿嘿,我欣赏!”
齐然笑笑,他逃课当然不是为了躲着赵子聪,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免了一场麻烦。
咦,那不是王建松吗?齐然看到马路对面,王建松低着头快步走,像在躲着谁。
王建松发现已经被齐然和范韦看见了,只好抬起头和他们打招呼,他额头鼓着个青包,脸上红红的血印子,勉强牵扯嘴角才挤出个笑容。
两人赶紧跑过马路,范韦非常惊讶的问他:“不是吧,你怎么搞的?”
“我、我摔了一跤,哈哈,没事儿,真没事儿,”王建松故作大方的笑着。
齐然皱着眉头:“是李天毅、赵子聪他们?”
王建松的笑脸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实在瞒不过去,只好点点头。
今天他听说赵子聪找人堵齐然,就过去劝了几句,意思是看在自己面子上这事儿就算了,结果赵子聪仗着有李天毅撑腰,根本不鸟他,王建松又是个好面子的,几句话说得不中听,对方一拥而上,反把他揍了一顿。
王建松本来准备把糗事瞒下去,结果还是被齐然和范韦知道了,红着脸非常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的“江湖地位”貌似不怎么牢靠,又心虚得很。
可不是嘛,范韦就瘪着嘴,觉得这家伙平时挺爱装逼,结果装逼装成了**。
齐然悄悄把范韦拉了一下,又拍拍王建松的胳膊,笑着说:“牛啊,为兄弟伙出头,敢和赵子聪他们打架!其实我晚自习逃课了,像范韦刚才说的,使了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该早点告诉你的,不好意思啊。”
王建松的尴尬消失了大半,讪笑着抓了下后脑勺:“那是,我王建松输人不输阵!好兄弟,讲义气嘛。”
“走,请你们吃烧烤,”齐然招呼着走到烧烤摊,点了一堆烤串请两位朋友,花光了身上带的几十块零花钱。
又热又辣的烤串,把三位朋友辣得哧溜哧溜吸气,尤其是王建松额头顶着青包、腮边带着红印,被辣得直流眼泪的样子,惹得齐然和范韦哈哈大笑。
王建松终于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了,嘻嘻哈哈的吹点小牛皮。
他父亲是煤矿工人,母亲是农村户口,老一辈的职工把这种家庭叫做半边户,认为比双职工差得多。虽然后来农村户口也不见得差,工人也不怎么吃香了,王建松心里边始终还是有那么点疙瘩,平时喜欢在朋友面前吹吹牛,显摆显摆。
但是现在,和齐然、范韦一起说说笑笑的王建松,偶尔也会思考,以前自以为是的用那种方式,来赢得朋友们的尊重,真的,有必要吗?
三位朋友边走边吃,等烤串被消灭光,也就快走回家属院了。
突然发现情况不大对劲儿,附近的居民都站在阳台上往这边看,他们加快脚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愣了。
院子里面黑压压的站了两大片人,形成互相对峙的局面,一边是煤矿职工和家属,老老小小什么人都有,另一边是大群穿蓝色制服的保安,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屁股后面挂着橡胶棍子。
保安身后停着十多辆车,五六个穿衬衫西裤的男男女女,围着中间一辆牌号江88888的奔驰车。
杜诗泉的车!
齐然和范韦、王建松互相看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
这部车在东川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它的主人,锦隆集团董事长杜诗泉在东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八十年代末带着一群小弟好勇斗狠,监狱和看守所几进几出的杜二愣子;九十年代末开洗浴城夜总会捞金,道上赫赫有名的彪哥杜德彪;新世纪头一个十年,涉足房地产开发,由黑漂白,摇身一变成为正当商人、市政协委员,完成华丽转身之后,连过去那个凶巴巴又土气的名字,都改成了文绉绉的杜诗泉。
很多城市里都流传着类似的发迹史,杜诗泉的前半生,简直是时代变迁的一个缩影,一部绝佳的黑色幽默剧。
杜诗泉坐在奔驰车后排,很有耐心的看着对面的人群,淡淡的笑容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是杜二愣子的时候,穿黑色t恤衫、脖子上挂戴手指头粗的金项链,经常拿啤酒瓶砸人脑袋;他是杜德彪的时候,穿西装打领带,手指上套了只两克拉的钻石戒指,并且喜欢用那根手指头指着别人的鼻子说话;现在他叫杜诗泉,坐奔驰房车,穿唐装,手腕挂一串和田玉手链,当然不可能再提着啤酒瓶砸人脑袋,或者指着别人鼻子说话,就连以往很欠缺的耐心,也渐渐培养出来了。
对于居民们的激烈反应,杜诗泉早有预料,他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时间站在他这边,地方政府也站在他这边。办过很多次拆迁,哪次都是先骂骂咧咧吵得厉害,等到为首的刺头被收拾几顿,就慢慢老实了。
“走,”杜诗泉吩咐司机,他今天只是来露个面,先给居民们一点心理压力,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车大灯亮起,雪亮的灯光照得对面的居民们睁不开眼睛,嚣张的鸣着笛,车身甩出圆滑的弧线,从院门口三名少年身前缓缓驶过,扬长而去。
后排的杜诗泉半眯着眼睛,余光扫到这三个少年,淡漠无比。
“靠,真、真牛啊!”王建松咂咂嘴巴,看着远去的奔驰车,眼神中无不羡慕。
范韦嘴唇动了动,豪华的奔驰车和气势不凡的主人,都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不义之财,有什么好拽的?公安局怎么不把他抓起来!”齐然觉得心口窝着把火。
范韦终于回过神来,摸了摸齐然的额头:“你没犯傻吧,警察和杜诗泉还不一伙的,上次还看见我舅舅他们所的所长和杜诗泉一块吃饭,好得不得了呢。”
范韦的舅舅在城南派出所当警察。
所长吗?齐然忍不住去想,副市长应该比所长大很多吧,但愿林嫣的爸爸能挺过去……
杜诗泉一走,保安也陆续撤退,和齐然他们擦肩而过,有人不怀好意的掂了掂胶皮棍子。
几家的父母都在院子里,赶紧召唤他们过去。
“爸、妈,怎么回事儿?”齐然的目光落在母亲手里拿着的一张a4纸上,很多人都拿着这种纸。
鲁爱华和几个妇女说话,都没注意到儿子的衣服不是早晨穿那套,顺手把纸递给了齐然。
这张纸题头写着“意向征集表”,列了很多问题,每个问题都有a、b、c三个选项。
齐然只看第一个问题,就给气乐了:请问您赞成对龙泉煤矿老家属区实施综合开发改造吗?答案有三个:a.非常赞成b.赞成c.基本赞成。
明明是强暴,又来假惺惺的谈感情,不仅侮辱你的人格,还要侮辱你的智商!这种荒诞又无耻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现实中,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担心儿子在中考前分心,齐思明拍了一下齐然的背,“回家写作业,大人的事,你别管。”
齐然嗯了一声,自己走回家里。
齐思明和鲁爱华互相看看,以前齐然肯定要争辩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今天他这是?
齐然知道自己必须努力了,回家就进了自己房间,坐到了书桌前面开始做习题。
家里的情况很糟糕,这次如果是锦隆集团来拆迁,开出的条件肯定苛刻,房子以旧换新多半还要付一笔差价,加上简单装修什么的,差不多要把本来就不厚实的家底掏个精光。
要是能考上东川一中的统招线,不仅能省下那笔择校费,减轻家里的负担,父母郁闷的心情也会有所好转吧!
希望林嫣履行承诺帮助复习之后,成绩能提起来……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群人走进了客厅。
齐思明作为工程师,在职工中间比较有威望,好些职工在楼下说得口干,干脆到他家里商量事情。
“唉,我听到的消息,本来林为民、吕治国是准备让咱们煤矿整体改制的,可咱们黄矿长和杜诗泉他们就想分割出售……”说话的范平,是范韦的爸爸,销售科的。
齐思明皱着眉头:“那不是贱卖国有资产吗?市里也不管管?”
“就是啊,老黄这些年在矿上瞎折腾,从安全管理到销售回款搞得一团糟,他还嫌捞的不够?”煤矿安全员李远方怨念很大。
范平苦笑:“人家上边有人呗。雷正福雷副市长,和杜诗泉是老关系了,前段时间传他和林为民在争常务副市长,现在吕治国栽倒,林为民歇菜,雷正福转眼就升常务,杜诗泉和老黄还不可劲儿的折腾!”
第11章 记事本
齐然人在自己房间里,心在客厅那边,煤矿职工的议论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按照职工们的说法,林为民和吕治国全面主持龙泉煤矿改制工作,准备实行股份制战略改造,将采矿权、矿山机器设备和土地等固定资产,经评估折算股份,一部分股份由在册职工按工龄长短和职级高低分档持股,另一部分出让给业内知名的盛华集团,引入先进管理经验和新型矿山设备。
这个方案吸取了前十年贱卖国有企业,国有资产流失的同时,老板官员吃饱、厂长经理狠捞、下岗工人欲哭无泪的教训,全员持股保证了职工队伍的稳定,引入技术实力强、市场门路广的盛华集团,能让龙泉煤矿更上一层楼,股份出让的收益还可以由市政府支配,投入本市的几个民生项目。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盛华集团自恃实力强大,态度非常强势,给出的条件相当苛刻,导致改制进程受挫。
改制领导小组副组长、市国资委主任尤建刚,领导小组成员、龙泉矿山公司总经理兼煤矿矿长黄智勇,这两位则力主把煤矿资产分拆出售,盛华集团全面接手矿山,职工整体转岗,位于市区较好地段的老家属区,交给杜诗泉的锦隆集团进行商业开发,土地增值部分用于买断职工工龄。
这个方案看起来很美,其实和破产没有本质区别,龙泉煤矿的职工被买断工龄,转岗到盛华集团,还不是任凭人家揉搓?要下岗就下岗,要开除就开除!
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的企业破产兼并大潮,导致无数工人下岗、家庭陷入困境,这才过去几年?
但是这个方案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盛华集团和锦隆集团的支持。
盛华专业从事矿山经营,希望能拿到全部的矿权而不是持股,同时把老职工视为包袱,被买断工龄的转岗职工,和全员持股相比,他们更愿意接受前者。
锦隆集团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搞股份制改造,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介入窗口,只有分割出售才有最大的利润空间。
前段时间是林为民一方占上风,职工们满心盼望改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引入盛华的管理和技术,矿上的效益能好点,因为全员持股,说不定还能分红呢。
谁知吕治国双规,林为民露出颓势,尤建刚、黄智勇的方案重新得到市领导——主要是副市长雷正福的支持,上午由国资委主持,矿方分别和盛华、锦隆签订了意向性协议,晚上杜诗泉就带着人到煤矿家属院来,为拆迁进行商业开发“征集居民意见”。
职工们气不打一处来,除了痛恨黄智勇、杜诗泉之外,也迁怒于吕治国,要不是他贪污受贿事发,怎么会弄成现在的局面?
林为民也中枪无数,本来职工们赞成他的方案,但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住在别墅区,以他的工资收入根本买不起,还有人看到他和非常漂亮的女人,一块坐在挂渝州牌号的高级轿车里边……
齐然听得暗暗吃惊,难道林为民真的是贪官?
他努力想把这个念头从头脑中驱除出去,感觉单单是怀疑,也是对林嫣的亵渎,那么清澈高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个贪官父亲?
………
齐然晨起的样子,把父母都吓了一跳,两只眼睛里都有不少血丝。
“哎呀儿子,学习也要注意身体嘛,来来来,今天吃两个蛋,蛋黄富含暖磷脂,补脑,”鲁爱华往儿子碗里塞了两只荷包蛋,她是矿上的厂医,喜欢蹦几个医学名词。
齐然昨晚没尝到王梦桢的厨艺,又和林嫣在市民公园见面,误了饭点儿,胡乱吃了碗小面填填肚子,这会儿早饿了,把鸡蛋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又抓起包子就着豆浆吃。
看着儿子吃得香,鲁爱华心头有点酸,鸡蛋是富含暖磷脂,可对于即将中考的儿子来说,又算什么补品了?毕竟家里情况摆着的……
“吃了妈妈的爱心早餐,中考一定过线!”齐然夸张的拍了拍肚皮,把嘴一抹背起书包出了门。
鲁爱华欣慰的笑了,虽然矿上效益差,家里又要拆迁,幸好儿子越长大越懂事。
最近半年首次逃课的齐然,惴惴不安的走进教室,出奇的是王保峰并没有训他,哼了一声就算了。
昨天齐然和林嫣都逃了课,王保峰觉得市里的情况还不明朗,没到和林嫣谈话的时机,那么单独把齐然训一顿,就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了——他这个班主任,还是尽量做到对学生一碗水端平的。
齐然想和林嫣说话,没找到机会。
五一节放假之前的最后一天,早自习的气氛比平时活跃,初三三班的教室里除了此起彼伏的英语单词背诵声,还涌动着一股股暗流。
青春的心总在躁动,即使残酷的中考即将来临,五一节的三天假期不可能任意潇洒,但女生们能去街头的饰品店买点心仪的头花,再捧着一本言情小说在冷饮店消磨个把小时,男生们可以相约着到网吧,联几场星际、cs,就已是毕业班学生的幸福时光了,
更多的人议论着昨天逃课的两位,当然,比起默默无闻的齐然,林嫣受到的关注要多得多,除了赵子聪恶狠狠把齐然盯了一眼,其他的学生都在猜测林嫣昨晚突然离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林为民一手提拔的吕治国被双规,以及最近市里面纷传的小道消息,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万婷婷意味深长的瞥了林嫣一眼,故意在后排的卢露面前感叹:“怪不得她家那么有钱,住豪华别墅,穿国际大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女生往往存着点互相比较的小心思,经常谈论衣服、头花之类的话题,班上谁买了名牌衣服,谁的鞋子是阿迪限量版,万婷婷都一清二楚。
唯独林嫣穿的衣服既低调又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的清丽气质,连见多识广的万婷婷都有很长时间没能弄清品牌,直到一次体育课,无意中在林嫣脱下的外套内衬上发现了绣花标记,网上一查,价格令她这种家境不错的女生都感觉可望而不可及。
卢露撇撇嘴,云淡风轻的拢了拢头发:“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花就行了,有些事啊……何必呢?”
听到这话的男生女生,对卢露不无羡慕,大概也只有富家的公子小姐,才有底气说这种话吧,毕竟,绝大多数人都必须花费心血和劳力,去挣钱养家糊口,哪能像她说的这么轻松。
“班长这次,唉,希望不要影响她的中考发挥吧!”一个鼻梁有雀斑的女生同情的看了看林嫣。
旁边的男生也忍不住了:“就是嘛,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现在又不搞株连九族。”
林嫣性格清冷不易接近,并不代表她高傲孤僻,恰恰和部分出身官员家庭、动辄颐指气使的小公主相反,非常善良、乐于助人,谁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请教她一定会得到耐心的解答——但也仅限于此了,男生们如果妄图以此来接近她,总会无法面对她那清冽的眼神,只好默默败退。
大部分的同学,把同情心给予林嫣。
恰恰如此,才是最大的难堪,有时候同情本身就是种打击,许悦兰感觉到同学们时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就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同桌,不禁寻思假如自己处在同样的境地,肯定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屈辱了吧。
何况这个清丽无瑕的女孩!
许悦兰悄悄准备了一包纸巾,她很想告诉好朋友,如果想哭你就哭吧,我陪你。
没有,林嫣静静的翻看着英语课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纤细的手指握着钢笔,刷刷刷奋笔疾书,把一些重点和习题抄在笔记本上。
专心致志的少女,沐浴着从窗口洒进教室的晨曦,金色的阳光给了她最完美的剪影。
许悦兰侧着头看了一下,发现林嫣抄写的都是些普通的重点,作为冲击中考状元的尖子生,她应该早就掌握了这些知识点啊,为什么又要抄写一遍?难道是借此转移内心的苦闷?
许悦兰的心又揪了起来,她碰了碰林嫣的胳膊:“你抄这些做什么?”
“复习资料啊,我答应帮人整理,”林嫣抬起头,揉了揉手指,小小的伸了个懒腰:“哈,做这个还挺累的。”
倒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似乎没有受到家庭影响变得灰心丧气。
印着漂亮花纹的笔记本上,娟秀的字迹排列得整整齐齐,看翻开的厚度,已经写了小半本。
中考在即,林嫣不复习重点难点,努力冲刺中考状元,却为别人整理复习资料?许悦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谁?”
旁边位置上几个同学听到她俩的对话,此刻都支起了耳朵,林嫣确实会热心帮同学解答难题,但绝对不会替人抄这么厚厚一本的笔记呀,看那笔记本的厚度,显然她昨天在家抄写到很晚呢!谁有这么大面子?
“一个朋友,”林嫣清冷的容颜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融化,就算瞎子,也知道那个朋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酸,苦,几个暗恋林嫣的男生,朝着满天神佛许愿,如果能拿到那本笔记,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呀!
可惜,哪怕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是给他们的。
午后,实验楼的天台,带着墨水味道和少女体香的笔记本,被林嫣双手捧着递到齐然身前,少女的眸子晶晶亮亮:“给你的。”
“嗯,”齐然重重的点了点头,本来想要问关于林为民的事情,可看到林嫣清冽的眼睛之后,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了。
两人并肩坐在天台,少女讲解着中考的重点难点,少年微微侧着脸,捧着写满字迹的笔记本,专心倾听着仿佛天籁的语声。
这一刻,校园广播站正在播放陈慧琳的《记事本》,歌声悠扬:
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
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午后的静谧。
第12章 迪吧,落魄公子
林嫣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了免提键,完全没有避开齐然的意思。
听筒传来中年男性低沉有力的声音:“小嫣,刘叔叔派人去银行,查了一下你说的那个音乐老师,她的账户近期确实有笔三十万的转入记录,又在四天前转出了。”
“转出,转给谁了?”林嫣有点吃惊,显然出乎预料。
“司马刚。我们查过,是她在西川音乐学院的同学,两人应该存在男女朋友关系……”
林嫣脑袋微微侧着,听到王梦桢把钱转到了男朋友的账户上,她明显楞了愣,接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清丽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
齐然暗暗纳罕,他还从来没有看到林嫣有这样的表情,感觉她对王梦桢有着很深的成见,痛恨、鄙夷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李天毅,简直就像多年前就结下了深仇大恨一样。
可王梦桢明明是外地人,之前和林嫣不会有什么接触,去年七月才到南浦中学任教,九月份正式上课,现在初三这届根本没有音乐课,王梦桢仅仅是每个星期去林家教琴而已,林嫣怎么会对她产生这么深的怨念?
“也许林嫣对王老师有什么误会,”齐然接触王梦桢之后,觉得她不像坏人。
手机那边的男人听到这边久久没有回答,又试探着问:“我说小嫣,你就不问问这笔钱是谁转入的吗?”
“吕治国?”林嫣似乎早就知道了。
男人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大概电话那头,他也感到惊愕吧,“小嫣,你开始说那老师可能遇到了网络诈骗犯,让刘叔叔帮着查一下,但现在居然牵出了吕治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这件事牵涉很广,我必须立刻向你父亲汇报。听刘叔叔的,你绝对不可以继续介入了!”
“嗯,”林嫣挂掉电话之后,直接摁下了关机键。
齐然睁大眼睛看着她。
林嫣扬了扬手机:“刘铁卫打来的。”
主管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刘铁卫,屡破大案要案,为人刚正无私,是东川市民心目中的铁面神探。
齐然吃惊之余,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纠结了,刘铁卫调查的结果,是吕治国给王梦桢账上打了三十万,这里面有什么鬼,林嫣的父亲林为民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林嫣心有灵犀,看出了齐然的疑惑,轻轻抿了抿小嘴,清澈的眼睛与他对视:“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但是,我敢保证爸爸绝对不是贪官,我妈妈在省城渝州做生意,做的还不错,是江渝国贸的总裁,你觉得我爸爸有必要去贪污受贿吗?”
激动之下一口气说了许多,林嫣的小脸儿有点发红,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略呈规模的胸脯就吸引了齐然的视线。
齐然赶紧移开目光,红着脸点点头:“我相信你!”
哼!林嫣的小鼻子微皱,少年的拙劣表现没能瞒过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又拉了他一下,“喂,你们男生喜欢去的那个什么狂的迪吧,知道在哪儿吗?”
“狂热迪吧?”齐然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听说那个狂热迪吧每晚都有激情表演,气氛搞得很嗨,难道林嫣要和自己去泡吧?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吧,毕竟她家里……也许是借酒浇愁?
少年的心摇摆不定,既盼望和林嫣去泡吧,又觉得不应该“乘人之危”。
“想什么呢,”林嫣修长的眉毛微微扬起,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如果没猜错,吕小中晚上应该在那里,咱们去找他问个清楚!”
咱们,这个词从少女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齐然同学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
………
下午放学之后齐然和林嫣就再没出现在教室里,使得五一节前最后一堂晚自习,留在教室的学生人数降到了最低——毕业只剩下不到两个月,准确的说是五十天,再严格的管理也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晚自习逃课的学生越来越多。
赵子聪的鼻子都给气歪了,今天连陈志超都逃课去潇洒了,他是为了放晚自习堵齐然,才留在教室里面,结果又扑了个空,想到同伴们这会多半在哪儿潇洒,他气得一拳砸在课桌上:“齐然,你属兔子的,躲这么快!”
“唉~~”许悦兰发现同桌又逃课了,长长的叹口气,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齐然的位置,也空着。
这个齐然,真讨厌,林嫣不逃课的时候,他也不逃,林嫣一走,他跟着就走,难道是想用这种可笑的小伎俩,来让人产生暧昧的联想?做梦吧!
教室里的学生们确实没往那边想,因为晚自习有七八个人逃课。
默默无闻的平凡男生齐然,万众瞩目的校花林嫣,谁也不会认为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大概只是巧合吧。
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齐然和林嫣正站在汇集着红男绿女的狂热迪吧门外,霓虹灯映照着校花清纯的面庞,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和美少女同行的平凡男生,齐然终于知道芒刺在背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当然,这也是种让男生那点虚荣心极度膨胀的幸福与荣耀,难道不是吗?
林嫣明净的眸子不染尘埃,齐然则带着点小男生初进夜场的紧张,一看就知道是两个放学后过来“探险”的中学生,那种未经尘染的青春是多么的令人羡慕。
即使多年厮混风月场的老手,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心旌摇动,回忆起多年前自己头一次带小女生进夜场时的兴奋与紧张,牵着女生的手浸出汗水,当年的她目光躲躲闪闪,紧紧依偎在身边,心跳得像怀里揣了只小兔子……
时隔多年,驾轻就熟的叫上一杯蓝色妖姬,然后和形形色色的夜场女**,但身边的女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位。同样迷离的夜晚,她是否在千里之外的某个酒吧,熟练的点燃了一支摩尔烟,幽幽腾起的烟雾后面,双眼不再清澈,而是写满沧桑?
这天狂热迪吧的酒水销量,完全没理由的上涨了三成。
在齐然眼中,又是另外一种景象,在门外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低音炮发出的重低音直击心脏,走进迪吧之后,光怪陆离的灯光射得他眼花缭乱,定了定神让眼睛适应这种环境,看清正前方是许多高脚凳和金属色的高桌,左边吧台里面调酒师耍杂技似的将酒瓶抛来抛去,二楼一圈有半开放的包间,唯独舞台两侧的硕大不锈钢鸟笼,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很快齐然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了,两名只穿三点式的舞女走进鸟笼,在里面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做出各种令人血脉贲张的挑逗动作,惹得台下的男男女女跟着扭动身体,发出一浪一浪的欢呼,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口哨声。
齐然看得有点出神,那两个舞女相貌俗艳,身材倒是非常火爆,估计和王梦桢差不多——呃,我为什么要去想王梦桢?齐然觉得要比也该拿林嫣来比,于是他回头,看了看少女高挑苗条的身材,显然,规模上还略有差距。
少年的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林嫣,她忍不住咬着嘴唇,把胸膛挺了挺。
“我说,咱们不是来泡吧的!”林嫣双手卷成喇叭状,在齐然耳边大声喊道,少女的气息喷得他耳朵痒痒的。
没办法,实在太吵了。
齐然的脸有点红,扭过身开路,不停的说着“谢谢”、“借过”,分开拥挤的人群,带着林嫣四处寻找吕小中。
少年明显不是夜场老手,少女的容貌又叫人心旌动摇,这个时候二楼的包厢里,陆续有几道暗藏恶意的目光盯上了他们。
吕小中是狂热迪吧的常客,林嫣估计他父亲吕治国被双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多半会呆在迪吧里面借酒浇愁。
事实证明少女的判断完全正确,他们在大厅的角落里找到了吕小中。
他单独一个人待着,颀长的身子完全窝在沙发上,面前盘子里摆着大份的ak47,二十四只小酒杯已经空了大半,还在不停的端起酒杯往嘴里倒。
吕小中在南浦中学时非常出名,几乎与后来的李天毅不相上下,齐然不止一次的看到过他,那时候的他多么意气风发,全身阿迪或者耐克的运动套装,稍长的刘海搭到眉梢,显得英俊潇洒,在篮球场上尽情展示风采,总伴随着一阵阵的欢呼,是女生眼中的流川枫,不知有多少女生将他视为梦中的白马王子。
可现在的吕小中,完全出乎齐然的想象,他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张脸晦暗发青,衣服上沾满了酒渍,脏得不成个样子……现在的吕大帅哥,不像流川枫,像流窜犯。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剥去了局长公子的光环,沦落到罪犯之子的悲惨境地,吕小中就变得黯然失色,从外表到精神都非常颓丧。
不过,他还能认出林嫣,醉眼迷离的瞅着她,“林、林嫣,你还肯来看我?太好了……嗯,他、他是谁?”
吕小中偏偏倒倒的站起来,斜着眼睛打量齐然,伸手就去抓他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