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309章 秣陵关
南京城南面的秣陵关,乃是金陵去往浙江的陆路通衢要冲,此时关下旌旗如云、钢刀胜雪,无数兵马围成猎场。
时值秋季,飞禽走兽都贴了秋膘,长得肥肥壮壮,骑兵们拍着队列一阵驱赶,便有各类野物没命的乱跑,士兵们围三缺一,动物便逐渐被赶到了围场〖中〗央。
内中有一头huā豹最为凶猛。咆哮跳跃,实是非常精悍。
“射那huā豹子!”神枪马四平呼喝着射出一箭,可奇怪得很,箭法百步穿杨、十万军中无双无对的马千户”这一箭居然连豹子皮都没擦着,不晓得偏到哪里去了。
士兵们跟着箭如雨下,偏偏歪的歪、斜的斜,那豹子就像幸运光环护体似的,在箭雨中毫发未损。俨然任你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
不过它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圆张雀画弓,紧扣柳叶箭。手开弦响箭星落,一溜儿寒光带着啸音划破长空,正中一头抓牙舞爪的huā豹颈下。劲急的箭矢洞穿皮肉。那huā豹立刻摔了个四脚朝天,挣扎几下便呜呼哀哉。
还在huā豹垂死挣扎之时,同进忠、吴广孝、郑思仁、王守义四名京卫指挥使就齐齐喝一声彩:“大小姐箭法高妙,当世无匹!”
马四平已升做千户,气喘吁吁的拍马过来,抹了把额头汗水,一个骗腿跳下马,就单腿跪下行了个庭参:“卑职幸亏大小姐发箭相救。这才逃得了性命,卑职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周、吴、郑、王四个指挥使相顾而笑”暗道这马四平总算开窍。难怪新近升了千户。
刚才弯弓射豹的正是徐辛夷徐大小姐”她头戴赤金璎珞束发冠。身穿绣四爪金龙大红箭袖,小蛮腰系着羊脂白玉狮鸾带”端坐在照夜玉狮子背上。持雀画弓,配龙泉剑。当真威风凛凛。
“哇哈哈哈哈……”徐辛夷叉着腰很没有形象的大笑,喝令马四平起身。她终于非常难得的谦虚了一回:“你枪法还过得去”又穿着甲胄,量一只huā豹还伤不了你。嘿,只怕刚才那一箭也是故意让本小姐的呢。”
马四平挠着头嘿嘿傻笑,他虽然也学了点拍马溜须的本事,总不脱武人直爽的脾气”被徐辛夷道破关节,立刻就不好意思了。
“大小姐过谦了!”周进忠拍马过来。正颜厉色的道:“常言道老虎不如狻猊,狻猊不如熊罴,熊罴不如金眼huā斑豹,大小姐射得的这只豹子便是金眼huā斑妁,猛恶异常,又会修行。寻常弓箭伤它不得,唯大小姐乃中山王血脉,诛邪辟易,所以才一箭便将它射死。”
“原来如此”徐辛夷越发高兴。
马四平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对周进忠佩服得五体投地,瞧人家这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怪不得做到指挥使呢!
吴广孝也凑趣道:“大小姐猎获的金眼huā斑豹非同凡响,用它的皮做成衣裳”可以百邪不侵,合该做一件袍子穿在身上”荣耀非凡。”
“这主意不错!”徐辛夷瞧着那豹子想了想,便叫人把它的皮录下来。
周进忠却在后面低声埋怨吴广孝,国公爷和小公爷整天就愁大小姐乱跑乱撞不像个闺女,叫咱们陪着她也是免得她生出乱子,现在你倒是捧得她高兴了,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穿件豹子皮,像个什么样子?两位公爷面前你怎么说?
吴广孝自悔失言,看到徐辛夷已高高兴兴的把豹子皮录了下来。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阻止,只好自己开解:这位大小姐生性粗疏旷达,说不定等豹皮袍子做好,她已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徐辛夷又下令各卫兵马比赛打猎,猎获多的有赏。
这一遭不比前番,神策卫、广天卫、鹰扬卫、府军卫的精兵尽情使出了浑身解数,箭无虚发,弓弦响必有野兽倒下,不一会儿就猎到了许多野物。什么山鸡、野羊、兔子、狐狸,数不胜数,“哈哈哈,原来南郊的野兽比北郊更多啊!”徐辛夷非常高兴。
切nn侍剑吐了吐舌头”暗道一声口是心非。
自打姓秦的家伙去了杭州,大小姐不是去城南雨huā台观景,就是秦淮河水码头划,船。好不容易打猎吧,也把猎场改在了城南的秣陵关,这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小姐啊,我看咱们还是练习长途行军吧”,侍剑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宿营、野外过夜、围猎、骑射”咱们都练过,只有长途行军从来没试过呢。”
长途行军?徐辛夷抓了抓脑袋,圆睁着乌溜溜的杏核眼,懵懵懂懂的问:“往哪儿行军啊,镇江、金坛还是溧阳?”
侍剑眼睛弯弯的,笑道:“当然是浙江杭州府啦!”
轰的一下。众女兵笑得前仰后合,侍剑更是捂着小腹,几乎坐不稳鞍桥。
“这群小蹄子,连本大小姐的玩笑也开起来了”,徐大小姐恨得牙痒痒。又羞得脸蛋儿通红,大声道:“不要胡说,本小姐才瞧不上姓秦的。他那衰样,贼忒兮兮的,一脸坏笑。又无耻又博险,还好色无厌……这种家伙去死去死才好呢!”
说着说着,只见众女兵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侍剑更是张口结舌,一个劲儿的打眼色,拿手指她身后。
无奈徐辛夷从来一根筋,完全没有明白她们的意思,自顾着把一番话说完。
“真是没想到,原来徐大小姐竟这般讨厌在下。”
徐辛夷回头一看,却不是正贼忒兮兮、一脸坏笑的秦林秦长官?
他从旱路晓行夜宿,骑马赶到这里,刚才远远瞧见四卫兵马在此围猎,就知道是徐大小姐,便迎着中军旗过来。
迎面遇到老熟人府军卫指挥使王守义,王守义立刻带他直接来见徐辛夷,没想到就听到了这番高论。
“呀!”徐辛夷一看秦林就在身后,登时傻了眼,咧着嘴呵呵干笑:“你、你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秦林笑容灿烂:“就在你说我坏话的时候。”
噗一侍剑、众女兵外加四个指挥使同时仰天狂喷。!~!
章节目录 310章 掣电枪
徐辛夷拉着秦林问长问短,四名指挥使和马四平则与6远忐、牛大力寒暄。6胖子和老牛在崭州时,觉得正三品指挥使已是高高在上极其了不得的大官,这会儿却是平起平坐,自是托了秦长官的福。
“嘿嘿,咱家长官若娶了徐大小姐,那才好玩呢!”6胖子瞧着前面两骑并行的背影,搓着胖脸直乐。
牛大力压低了声音:“俺觉着吧。张小姐也不错。”
“是啊”,6胖子也点着头,不禁为长官到底娶哪位犯了难,一个国公之女、一个相府千金,都不可能屈居人下呀!
至于可怜的小青黛,已被他俩华丽丽的无视了倒不是趋炎附势,这毕竟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莫说这两位,就算李时珍的心目中,不论相府千金还是国公之女做了秦林的正妻。青黛能有平妻身份就很不错了。而以秦林的厚道、张徐两位和青黛相处的融洽来看,这一点又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根本不必考虑。
“徐国公,与国同休;张相爷,权倾天下”,牛大力伸出手指头比了半天。算来算去,最后一拍巴掌,咧着嘴呵呵笑:“鸟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些烦心事儿管咱们啥事?咱家长官鬼得很,他自个儿拿主意吧!”
秦林和徐辛夷并骑而行”徐大小姐一个劲儿的问他杭州景致,拐弯抹角的打听西湖风光如何,雷峰塔、灵隐寺又是怎样。
徐大小姐的这番小心思哪儿瞒得了人?秦林肚子里暗笑不迭,回答是一问三不知他在杭州处理各项事务忙得连轴转,确实没空去逛逛风景。
起初徐辛夷十分高兴,因金樱姬在杭州。秦林如果去逛那些风景,必定与她同行。嗯到那狡猾的狐狸精和秦林把臂同游。她就气得不行,这会儿听秦林没去闲逛”当然开心;
可徐大小姐只是性子粗疏。并非真傻,慢慢就觉出奇怪:难道这么些天他俩哪儿都没去?那他们在做什么?难道……
徐辛夷心中不禁浮现出那夜的颠倒狂乱。嗯到秦林和狐狸精金樱姬足不出户”定然昏天昏夜的做那件事情,她就恨得牙痒痒”一把揪住秦林的耳朵,怒道:“姓秦的。你和金妖精待在一起,做什么坏事了?你对得起、对得起青黛妹子吗?”
本来神完气足的”说着说着徐大小姐自己心虚起来,她差一点就把“对得起本小姐”说漏了出来”好在及时收口,改成了青黛妹子。
但转念一想,似乎自己已经做过对不起青黛妹妹的事情,顿时心头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蜜色的脸蛋变得有些嫣红,垂下目光不敢再看秦林。
“哎哟,松手,快松手!”秦林一叠声的怪叫,耳朵被徐大小姐扯得生疼。
徐辛夷从愣中清醒过来。这才想起松开手”听秦林叫得夸张。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暗道这算什么疼?那夜你这家伙才把本小姐弄得生疼呢!算了,本小姐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周进忠、吴广孝、郑思仁、王守义四个指挥使在后头看到这一幕”那是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做怪相。
“将门虎女”正和秦长官这种少年英雄相配啊!”周进忠抚着黝黑的胡须。点头赞哦吴广孝笑道:“大小姐也有乃、乃父之风。”
他本来想说有乃母之风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岂不是说国公夫人也是个母老虎吗?赶紧改作乃父之风。
四名指挥使加上个马四平。一起相视而笑。
徐邦瑞惧内,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他是与国同休戚的世袭国公,和边疆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武将、朝廷里一场一场考出来的文官不同,总脱不了几分纨绔习气,所以才闹这个笑话。
不过这一代魏国公勤于政事,治军严整。执掌留都南京,总算得国之柱石了。推父及女,所以治下四十九卫兵马也对徐大小姐甚为敬畏更何况现而今顶头上司南京守备掌中军都督府是徐辛夷老爹,再过十年二十年就轮到她亲哥徐维志,就过四五十年徐维志的儿子接班。那也是她的嫡亲侄儿,世袭罔替,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没有二话的。
秦林揉了揉被扯痛的耳朵。将杭州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略过夜袭不成的一段。
“是这样啊,本小姐错怪你了”,徐辛夷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就在马背上扳过秦林的肩膀,朝他耳朵上轻轻吹气:“好了哦,我小时候舞刀弄枪,跌得肿痛了,老妈就是这般给我吹吹,就不疼了呢。”
秦林脸都黑了,左右看看。幸好旁人都离得远,只看见徐辛夷替他吹气,没听见她说的话。
侍剑和女兵们早已笑翻: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咱们大小姐呀。怕也只有秦公子降服得住!
“对了,你说的新式鸟枪怎么样了?”徐辛夷想起来了,她对鸟枪的兴趣可是很大的。
秦林正要去铁匠作坊看看。因为作坊在城南聚宝门外的长干一带,顺路先去看了进展,再进城同家,一点儿不耽搁事儿。
还没到铁匠作坊,就听见砰砰砰的枪声。徐辛夷嘻嘻笑着把秦林所乘的踏雪乌雅轻轻抽了一鞭子。顿时两匹马飞跑过去。
毕懋康和李火旺都呆在作坊,立刻出来见礼,把他俩迎了进去。
根据秦林的意图,新式鸟枪已经做好”因为是锦衣校尉使用”就是便于携带的短枪,才一尺三寸长,两斤重。
这玩意儿结构和火绳枪、燧枪区别不大,主要改进是火方式,扣下扳机后击锤砸在火皮上,立刻就子弹射出,不需要携带长长的火绳了;另外,火皮压在药池处”子弹装进枪管。便能随身携带,拔出来扳开击锤就能射,当真迅雷不及掩耳。
子弹也采取了定量装药,火药按定量装在纸壳里面,和铅弹粘在一起,就像后世的大号猎枪子弹一样,只不过装弹时需要先扯开纸壳把火药倒进枪管,再填入包着油纸的铅弹。
“哈哈哈,这枪好玩!”徐大小姐双手各持一把短枪,四处砰砰乱放,活像个西部牛仔。
秦林很满意,拍拍毕懋康、李火旺的肩膀:“不错,你们准备给这枪取个什么名字?”
“如果长官不嫌弃的话”,毕懋康笑道:“就叫掣电枪吧!”
【……31o章掣电枪……】a!!
章节目录 311章 立花早击女?
掣电枪相对于火绳枪的主要改进是在击方式上,不再需要拖着长长的火绳,事先安好火药、子弹和火皮,使用时扣动扳机,击锤砸击火皮就能射,就具备了“射”,的能力。
接下来仍要重复往枪管里边装弹、往药池装火皮的过程,射就只比火绳枪稍快一点儿是采用了纸壳定装火药的原因。
实际上这玩意儿和后世黑帮火拼用的土枪差不多,赶五连都还差距不小,可毕竟是几百年前,没有机床、没有现代化学工业,做不出金属弹壳的子弹,拉不出枪管膛线,造不出弹夹,能有这样子已算不错了。
本来有种燧枪,像老式打火机那样钢片敲击燧石火,比起掣电枪可以少做一块火皮,但燧枪和火绳枪一样也要在药池里面装引药粉,携带期间会漏出来,必须在使用的时候再装引火药,做不到“射”,。
另外燧石敲击火的成功率也比火皮低得多,就像老式的打火石打火机往往按几下才能点燃,打火机嘛只是点烟当然没什么关系,可用枪的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就是要人命的,所以没有采用。
“。萝哼,老子总算也有枪了!”秦林亲手拿起一枚纸壳弹、一柄掣电枪,扯开纸弹壳,把火药从枪口灌进枪管,然后将油纸裹着的铃弹塞进去,用通条压紧,最后把粘在纸弹壳屁股上的火皮扯下来,安在药池里面,盖上药池盖儿,就完成了装弹工作。
药池盖儿是合上的,击锤没扳起来就相当于保险了,秦林便将处于装弹待状态的掣电枪别在腰上,摇摇摆摆走了两步,觉得虽然比以前用的手枪长一些”基本上还不算碍事。
正巧周吴郑王四个指挥使也走了进来,瞧见秦林将一支短枪别在腰上,都笑着说还差一根火绳。
周进忠为人最是伶俐,晓得秦林将来指不定就是国公爷的乘龙快婿,赶紧来巴结,四下找火绳,要点燃了替秦林安在枪上。
“哈哈,本官这个掣电枪却是不要火绳哩!”秦林说着就飞快的拔出枪,扳开击锤自动带开了药池盖儿,瞄准一只hua盆就扣下了扳机。
枪口火光一闪,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那hua盆应声而碎”碎片溅起丈余远近,显然威力强大。
四个指挥使被吓了老大一跳”天策卫等京卫虽不使用火器,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对什么将军筒、神机镜、鸟枪那是耳熟能详的,还从来没见过拔出来就能打特枪呢。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秦林心头畅快,一边唱着小曲,一边非常风骚的吹了吹枪。处袅袅的白烟。
不过比他更嚣张的还大有人在,徐辛夷迈着大长腿,挥舞双枪跑出来”指着四位指挥使:“呔,哪里来的贼寇,还不快快投降!”
郑思仁几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四处乱躲:“大小姐使不得,标下们还是凡胎**”中得一枪,就没法伺候国公爷和大小姐了……”,“喂、喂”,秦林无可奈何的瞧着徐辛夷:“刚才听见你放了两枪,那么现在枪里面应该没装子弹吧?”,徐辛夷调皮的吐吐舌头:“真扫兴,我开个玩笑嘛。”,秦林绷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无论有没子弹,枪口不能对人。今后再不许如此了,还有,你看这几位长官……”,“好啦好啦”徐辛夷翻翻白眼,对四位指挥使道:“几位将军,对不住,本小姐再不拿枪吓你们啦。”,周吴郑王四位刚才生怕这无法无天的大小姐真的开枪,因此躲得极其狼狈,一个个匍匐在地、银盔滚落,虽是巴结魏国公府,心头也难免有点怨言。
这下秦林说得大小姐翻过来道歉,几人实是感激,嘴上对徐辛夷连声道岂敢岂敢,眼神则是望着秦林说多谢多谢。
武人对兵器有着近乎本能的热衷,即便四京卫不怎么使用火器,周进忠等仍对掣电枪有着浓厚的兴趣,围上来请教这枪为何不用火绳,为何能拔枪即射。
秦林将原理一一解说,将军们听得津津有味,可当他们知道这掣电枪第二三的度比鸟枪快不了多少,有效射程则只有四十步之后,就立刻兴趣缺缺了。
秦林哑然失笑,看来这几个京卫指挥使带兵打仗还算严整端肃,但为将之道上只是中人之资,赶戚继光、俞大猷这些眼光独到的良将可差得太远,只能按部就班而已。
像这掣电枪吧,乃是锦衣卫缉捕奸邪逆匪所用,只要远胜过江湖人的暗器就行,并非上阵打仗的武器,所以枪管短、重量轻,相当于后世的手枪,射程就短了。
只要把枪管加到鸟枪的长度,它就拥有同等的威力和更快的射,不必携带大卷火绳又减轻了士兵负担。
除此之外,鸟枪遇到大风,药池里的火药粉末会被吹散,不能引火,当然,也就不能在骑马奔驰时使用;另外,遇到较大的雨,火绳会被雨水浇湿,也不能使用。
而掣电枪是敲击火皮火,火皮放在药池盖儿底下,不会被风吹雨淋,能在风雨天和马背上奔驰时正常射,这就大大的胜过了鸟枪。
几个指挥使看不到这些优点,也想不到加长枪管就能增加射程适合战场使用,这眼光未免平庸了些。
毕懋康和李火旺自是不服,李火旺不敢和正三品的指挥使大人争辩,老毕就腮帮子一鼓,想说明原委。
秦林使个眼色,叫他不要说出来。
徐辛夷极其喜欢掣电枪,不服气的道:“哈,射程近点有什么,拔枪就打,多威风?像原来的鸟枪,慢吞吞的装子弹、火药、引药,开第一枪之前还得费功夫点燃火绳,真是费老鼻子劲儿,哪有秦林的枪来得快?”,额nn秦林摸了摸鼻子,心想徐大小姐最后这句似乎有些歧义啊……
“那是、那是”指挥使们点头哈腰,他们对大小姐是永远拥护永远赞成,万万不会有半句反驳的。
徐辛夷说完,就“色迷迷”,的盯着秦林,肉嘟嘟的小嘴儿笑得格外亲切:“秦林啊,咱们是朋友吧?”
秦林点点头。
“朋友有通财之义吧?”,秦林又点点头。
“那把这掣电枪给我来两百把,让女兵姐妹们一人装备两把,没问题吧?”
秦林还想点头吧,可脖子僵住了:“两、两百把?!”
“秦长官,大方点嘛nn”侍剑和她的女兵姐妹们,一大堆不爱红妆爱武装的莺莺燕燕围上来,“将来秦长官也是咱们的长官哦,提前点军械也是理所当然吧!”,喂喂,你们说什么?徐辛夷红着脸拦也拦不住,怎么将来秦林也是你们长官?说得好像本小姐……
女兵们登时就把秦林闹了个晕头转向。
娘子军厉害啊!
“好、好!”秦林无可奈何的同意了这个要求,留了十五支掣电枪自己和亲兵校尉们用,其余的一股脑儿给了徐辛夷的娘子军也只有二十支,被女兵们抢来抢去。
幸得掣电枪制造起来很快。
这个时代没有钻床,手工钻枪管最繁难,一支鸟枪的枪管要一名工匠hua一个月时间来钻,比起来安药池、做扳机这些就简单多了。
掣电枪的枪管长度只有鸟枪的三分之一,理论上时间只hua十天,实际上因为枪管变短,制造难度和废品率都大大下降了,所以两天时间就能做出一根。
在众娘子军的淫威之下,秦林答应造出来的掣电枪优先装备她们,反正他那个亲兵小队人手有一支就行了。
女兵们不愿意带长长的鸟枪,以及大捆缠在身上的火绳,但这小巧可爱的掣电枪却是人人争抢,徐辛夷亲自分派,才挑出二十个女兵批装备。
这些女兵一个个容貌不错,戎装打扮显得分外英姿飒爽,将掣电枪往腰间一别,更显得英气勃勃。
“我靠,这不成了立hua早击女?”,秦林又看看手持双枪叉腰分腿而立的徐辛夷,暗自思付这位莫不是传说丰的炮姐?
“秦林,够哥们!不打搅你去见青黛了,小别胜新婚嘛,哇哈哈哈…………”徐大小姐非常洒脱的拍着秦林肩膀,她得偿所愿,告辞之后率着众女兵呼啸而去。
徐辛夷这家伙……秦林摸了摸鼻子,摇摇头,顿时明白魏国公和小公爷为毛那么急着把她嫁出去了。
大功坊魏国公府,徐邦瑞和徐维志父子俩涕泪交流:秦林,你真是我父子的知音啊!
秦林又叫毕懋康画了掣电枪的图样,写了火皮的配方,派人和南京城内五峰海商新设的商栈联系,让他们制造新式火枪,编练新式火枪部队。
五峰海商有大批会制造佛郎机、鸟枪的工匠,按图制造根本不必秦林费心,当然他们要把枪管做到鸟枪那么长。
秦林也给长枪形的新式火枪取了个名字:迅雷枪。
“原来秦长官竟在东洋大海之上也握有一支奇兵!”,毕懋康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像秦林这般年纪就如斯了得,将来还不知怎样搅动天下风云呢!
【……311章立花早击女?……】a!!
章节目录 312章 夜御十女?
“青黛……小青黛我回来了”秦林兴冲冲的回到府中,他从杭州采买了不少稀奇好玩的礼物,准备回家逗逗傲娇小师姐。
结果青黛和李时珍都在女医馆那边,府中没有漂亮小师姐,却坐着个满身酒气的怪老头。
徐文长顶着只红通通的酒糟鼻,见牛大力、6远志替秦林搬进来许多礼物。他就大呼小叫:“哇呀,好多东西。有没有老头子的份儿?”
牛大力嘿嘿的笑:“有杭州荣欣斋的胭脂、水粉,德全楼的苏式点心,还有各色丝线、杭绸、无锡大阿福,徐先生你要哪样?”
徐文长咂咂嘴,没趣的摇摇头。
6胖子朝抱着的箱笼努努悄巴,“老疯子啊,要不你拿些胭脂水粉,自己好生打扮打扮,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骗个疯子婆回来呢!”
“我把你个小兔崽子!”徐文长脱下千层底布鞋就要打,别看6胖子身躯臃肿,躲得倒挺快,一叠声的叫老疯子杀人,刺溜一下就闪了。
徐文长乃是大明朝前后三百年间江南的第一个名士,秦林本想命6远志、牛大力等人对他要尽量尊重,但看现在这样子,似乎不必了二十年搓磨、牢狱之灾和癫狂疯病,已让他性情大变,和年轻人没老没小的开开玩笑,倒也乐在其中。
徐文长将鞋子穿回脚上,似为6胖子所言而想到了什么,出神的遥望北方,昏黄的老眼闪现出一丝温情的光彩,继而很快的暗淡下去,摇摇头。喟然长叹。
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回忆中有着太多的辛酸……
秦林不愿徐文长过久的沉醉于辛酸苦楚的回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徐先生,胭脂水粉想必你是用不着的,不知道绍兴的蓬莱春可对你的胃。?”
蓬莱春?听到这三个字,徐文长立刻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睛瞪得老大。口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一把抓住秦林的衣袖:“秦长官。你别哄老头子,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秦林笑笑,直接打开了一只箱笼,二十四瓶蓬莱春虽有泥封。那馥郁的酒香仍透瓶而出,中人欲醉。
这蓬莱春乃是浙江绍兴府最好的上等黄酒”杭州与绍兴相近。便有售卖。徐文长老家在绍兴,自是将这酒视作身家性命,只可惜囊中羞涩,已好几年没有一滴蓬莱春入口,此时猛然见到二十四瓶美酒,真是魂灵儿都从百会穴飞了出去,老脸上顿时眉hua眼笑。
老疯子左看看右看看,活像个偷鸡贼似的。一言不绕着大厅转圈子”最后抱起箱笼。蹬蹬蹬的就跑回房去。
秦林摇摇头,暗笑:看不出来,这老头儿干瘦干瘦的一把身子骨,力气倒是大得惊人”二十四瓶酒每瓶都是两斤装,加上瓶子、箱子怕不有七八十斤”他抱起来根本不吃力,对了。当初捕快抓他的时候。起疯来五六个壮汉都按他不住、咦,莫非疯子力气天生就大?
“锁好了,哈哈”,徐文长笑眯眯的捏着把钥匙走出来,原来他怕6胖子、牛大力几个和他要酒喝,所以赶紧把酒锁进了自己房间。
“对了,这几日京师可有信来?”秦林随口问道。
徐文长是总文案,信件收是他负责的。前些天除了魏国公因破获火药库爆炸一案保举秦林开复原官,他自己在离开南京之前也写了封信给张紫萱,再次把这位相府千金小小的调戏了一番。
进城前碰到徐辛夷,既然徐大小姐没提。开复原官的部照想必还没才下来;但算算日程,写给张紫萋的私信,应该有了回音吧。
“没有、没有”,徐文长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头暗笑不迭:魏国公父子是两个纨绔出身的大呆瓜,秦长官你也差的不远,这件事咋不先来问问我老头子?等着醋海兴波吧!
好在相府与秦林、五峰海商之间乃是有着极大共同利益的联盟。一时意气之争倒也无伤大雅,徐文长便不细说这件事,等将来张小姐打上门来,秦林自然会知道端的。
“长官杭州之行到底如何。老头子也替长官参详参详?”徐文长把话题引开了。
秦林一五一十的把促成漕帮和五峰海商联合,在杭州商贸大会上大获全胜,又查办天使被害一案,彻底斗垮海鲨会。收服巡按御史刘体道的事情详细说了。
听得两名册封天使和全船水手随从尽数被杀,饶是徐文长进过了不少大风大浪,也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待秦林说到利用刘体道、误导陈白鲨,最后请君入瓮的结局,徐文长叹服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若论官场倾轧手段权谋的老练,您不要比今日之张相、昔年之胡帅,就是李嗣贤这些人都有不及:可审阴断阳、出奇制胜,造大势、用奇计,长官谋人所不能谋、行人所不能行,实乃独步天下!”,秦林摸着鼻子嘿嘿直乐,若是刘体道那等人的肉麻吹捧,当真狗屁不值,但这话从徐文长嘴里说出来,含金量就是十足十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徐文长先后在总督军务胡宗宪、宣化巡抚吴兑幕府做总文案,乃是天字第一号的绍兴师爷,会过的朝廷大员多如过江之聊,历练到现在,早已练成了一双慧眼。
,“不过,长官还有一事没有明言”,。徐文长捏着胡须,笑容格外的猥琐。
秦林略为惊讶:,“什么事?。,,“那位金长官,嘿嘿,两位长官难道,啊哈哈哈……”。徐文长坏笑一阵,斜着眼睛瞧着秦林直乐:,“咱们和五峰海商的关系,还要进一步加强啊”。
,“这个嘛……秦林干笑两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文长瞧瞧左右无人,神叨叨的凑近““长官不要怕妻妾太多。将来应付不料。老头子有一门神功。练了之后非但筋骨强健、长生延年,犹能助益雄风,可夜御十女。今见长官骨骼清奇,实乃修习这门神功的好材料……”
秦林神色大变,站起来退后了两步,大声叫道:,“6胖子,快去叫太师父过来。徐先生又疯了!”。
徐文长被噎得直翻白眼,欲哭无泪啊:真的,我说的真话,我没疯,至少,现在我没疯……,可谁会信他的鬼话?也难怪秦林有此反应,看看徐文长那副尊容,浑身瘦骨嶙峋,hua白胡子,顶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头胡子乱蓬蓬的,全身肉剐下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斤,他还筋骨强健,他还夜御十女一吹,吹,天上有头母牛在飞!
,“唉nn周易参同契这等盖世神功,俞大猷想学学不来,李如松也只传得一半,难道老头子这等无缘?,。徐文长无可奈何的看看秦林,后者前腿蹬后腿弓双拳护胸做出严加戒备的姿势,于是老头子只好叹息着走开:,“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呼,秦林长出了一口气。越觉得自己这里快要成非正常人类研究所了,就徐文长那三根筋挑着个头的衰样儿,说才什么神功。谁信谁是二B青年!
,“秦哥哥,秦哥哥回来啦?,。清脆好听。直如黄莺出谷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秦林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顿觉阳光灿烂天空湛蓝生活如此美妙。
李青黛像一头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一见秦林,就乳燕投林般扑过来咳咳,李时珍在后面干咳两声。
青黛停下脚步,只握住秦林的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头,笑嘻嘻的道:,“秦哥哥,这些天青黛很想你呢。梦到你带青黛去西湖上划船……对了,杭州好不好玩哪。雷峰塔下面真的有白娘子吗?那个金山寺的法海和尚还在不在?秦哥哥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好好打一顿替白娘子出气!……
秦林捏了捏她小巧可爱的鼻子““法海和尚没有捉到,只捉了一头吃人的大白鲨……
笑着放开青黛,秦林和李时珍行礼:,“侄孙见过太世叔。,。
,“好、好”。李时珍捋着白胡子眉hua眼笑,指着孙女说:,“女医馆已准备停当,这小丫头说等你回来就开张。”,6胖子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太师父,秦林给您带了好多礼物呢!……
哦?李时珍笑呵呵的和徒孙去看礼物了。因为他知道孙女一定有很多话要和秦林说。
青黛的闺房,秦林亲自把装满礼物的箱笼搬了进来,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说这是什么,那样是什么,忙得不亦乐乎。
少女在旁边抿着嘴笑,每一件礼物她都很喜欢,因为那是秦哥哥送给她的呀实际上不需要任何礼物,单单是心上人从远方回到身边,就已让少女心hua怒放了。
,“秦哥哥,你对青黛真好……,少女的心头是甜甜的。
她止住了忙活的秦林,把他拉到书桌边。,“秦哥哥,我替女医馆取了个名字,你看娄么样?,。
金hua玉版签上,灵秀的笔迹写着五个字:槿黛女医馆。
,“木槿,青黛”。小师姐说完,期待的看着秦林。
这是把两人的名字镶嵌在了一起啊,当然好的很,不过,那张纸下面似乎还有什么?
秦林把纸揭开,下面那张纸上只写着槿黛两个字,旁边画了一支连理枝。
,“这、这个不是…………青黛红着小脸儿。就要去抢那张画儿,不过她没能拿到,因为秦林已经深情的吻上了她那芬芳诱人的唇瓣。
【……312章夜御十女?……】a!!
章节目录 313章 新官来了
秦林回到南京,韩飞廉、游拐子等锦衣弟不都来参拜“第二天消息一传开。应天府尹王世贞、王士棋尖子来拜。怀远侯府小侯爷常胤绪来拜,京畿道张公鱼来拜,副都御史耿定向来拜……,往来无白丁、谈笑皆贵官。当真门庭若市。
最后收到一副雷公腾的请帖。秦林才想起来还有这位顶头上司呢,话说自打草职留任之后,基本上没往千户所去过,到现在连正牌千户长官都快忘掉了。
令陆胖子收拾了重礼,秦林叫韩飞廉拿着陪他一起去见雷公腾。
韩飞廉自是明白长官的一番苦心,无论秦林高升还是贬斥,他这个百户官无功无禄,还得在千户所待一段时间。这是替他铺路呢!
雷公腾不是派人请秦林到千户所,而是邀他到了家中,见面时这位老锦衣千户穿着家居的竹布夹衣,头上裹一顶浩然巾,脚下踩双多耳麻鞋,活像家居一老翁,哪儿有半分锦衣卫千户的威风?
寒暄几句,秦林使个眼色。韩飞廉亲手呈上礼单。
,“秦兄弟又何必破费?”雷公腾长叹一声,神色说不出的落寞:“我这个病退荣养之人,再也不是你们的上官啦!”
秦林和韩飞廉都吃了一惊,雷公腾年纪刚过五十,怎么早早就病退荣养?
秦林拿过礼单,热情的塞进雷公腾手里。笑道:,“区区杭州土仪,算得什么?这是兄弟和雷老哥的一点心意,难不成老哥不做千户,咱们从此就走路人?恁般无情的事。秦某人还做不出来。”。
雷公腾将礼单扫了一眼,价值着实不菲。心头顿时把秦林又高看一眼。
这官场上讲的是人走茶凉。说的难听些。叫做,“死知府不如活老鼠……,若是高升或者调任倒也罢了,将来山不转水转总有碰头的时候,大家脸上总要过得去:像雷公腾这种病退荣养的,这一辈子的官路就算走到头了,秦林还如此盛意拳拳”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在官场上都极其难得。
毕竟只是普通的同僚一场。又不是什么同门同年、座主门生。雷公腾自忖也没帮过秦林什么大忙。得到他如此相待,心头倒也有几分感激。
,“无功受禄”惭愧惭愧,……雷公腾将礼单丢到桌子上”声音有些干涩。
秦林常年审讯工作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察言观色是万不会错,一听这口气就知道雷公腾并不心甘情愿。
的确,这位千户长官常常拿早年打倭寇受的伤做借口,有事就推诿于人。可他那旧伤又不是要人命的,年纪又才刚过半百,这么油水丰厚的锦衣千户位置,岂会甘心让出来?
想了想,秦林假作失惊道:,“敢问长官春秋正盛”正该为国效力”为何急于退养林泉?”。
,“唉,还不是有人看上了我这位置?……雷公腾心头怨愤。再者他无官一身轻,说话便无所顾忌:,“秦兄弟。反正我是退职回家抱孙子的,你呢一等开复原官、勋官转实授就多半要上调京师”升做锦衣堂上官,都不是在咱千户所长待的人,老哥就说了也不妨。”
新任千户张尊尧,乃是司礼监秉笔、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的侄儿,本来恩荫了锦衣卫从五品镇抚。这到南京来就升为正五品千户,接雷公腾的班。
上头既有意思传出来,雷公腾靠山又不是很硬扎,除了照办之外还能怎的?赶紧上呈文自请病退吧,免得找个岔子给你开草了。自找没脸。
话里话外,雷公腾都说那张尊尧不是东西,毕竟他被逼走,心头怨气十足嘛。
秦林却不怎么在乎,一来雷公腾是位置被抢了。当然话里话外有所偏颇。二来秦林等着开复原官、勋官转实授,就鱼跃龙门直上帝都,哪里还会和这位千户大人有什么瓜葛?
第二天上午,新官到任,秦林还是按规矩去见他一面。
所里还有一个副千户、两名所镇抚、以及包括韩飞廉在内的十名百户,通通站在千户所大院子里面等。
秦林自付在千户所待不久了,本想躲在队末,众位同僚却把他推戴起来。说虽然革职留任,但勋官并未草掉。正四品上骑都尉,论品级正该站在首位。
秦林心如明镜,知道这些人不知道新上司的脾气秉性,所以推他来打个头阵,反正他是天不收地不管的萃职官员,闲云野鹤一般。
不一会儿外头哗啦啦一片庭参,就见雷公腾陪着位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白脸微有几根胡须的官员走进来,众人便知道这位就是新任千户张尊尧了。
既知张尊尧有叔叔张鲸这么一尊大靠山。又是恩荫起家,便以为这人多么桀骜不驯,没想到此人态度极其谦和。不停对众锦衣校尉拱手为礼,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就在厅上,雷公腾先读了兵部的部照、告身,展示给众人看,然后便将千户所的印信交给张尊尧一实际上他们之前早就办好了交接手续,这是最后一道象征性的程序。
雷公腾拱拱手:“诸位珍重,老哥这就去了!……
哗的一下抱拳行礼,但这种时候是不作兴多废话的,免得扫了新官的颜面。所以众位弟兄也没说什么,目送这位老长官离去。
接下来张尊尧往公座上一坐,就该属下官员行庭参了。
除了秦林仍然站着,只抱拳拱拱手,其余各官齐刷刷跪下叩头行礼,秦林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张尊尧便把他多看了一眼。
,“都是替朝廷效力,自家弟兄,何必行此大礼?”。张尊尧等众人膝盖头弯下去了才佯作吃惊,站起来双手虚扶:,“请起,快快请起……
众官又齐刷刷站起身来。
张尊尧走下公座,极其热情的拉住秦林:,“这位少年英雄,想必就是秦林秦长官?……
,“下官正是”。秦林笑容可掬,低头作揖还他上官的礼节。
众位锦衣校尉都大睁着眼睛,看新上司是怎么对秦林的,从中也摸摸他的秉性脾气。
像秦林有正四品上骑都尉勋官在身,当然可以不行庭参,但要是心存巴结。就行了也无妨。这种事情都是两可的。但众人都跪,他一个人站着。新官的心里面总会有些不乐意吧!
不料张尊尧没有分毫怪罪的意思,满脸堆笑道:,“哎呀呀,在京师就听闻南京有这么位了不得的英雄豪杰,屡破奇案,功勋卓著,实是我锦衣卫里边不世出的干才呀!”。
秦林逊谢道:,“岂敢、岂敢,张千户谬赞了,下官乃戴罪之身。不敢妄言什么功荒……
张尊尧笑眯眯的将秦林吹捧一通,又道:,“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秦兄弟虽因小过暂被草职,但是早已简在帝心,闻达于朝中诸公。将来扶摇直上,哪里会久居我们这小小千户所?哈哈,老哥我就不行了,只能在这里蹭蹬下去。不能和秦兄弟相比呀”。
说罢,他似笑非笑的从各位锦衣军官的脸上看过去。
听到这里。千户所的诸位锦衣军官心头一凛,已是闻出了味道。
张尊尧分明是说秦林终归要高升出去,所以才可以和我分庭抗礼;而你们这些官儿都在千户所里面供职,在我手底下做官,那就是孙猴子蹦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吧!
乖乖不得了,这家伙是条笑面虎!
几个和老千户雷公腾关系比较好的锦衣军官都暗叫一声苦也,大部分军官也心头惴惴,只有极少数在雷公腾手底下郁郁不得志的人,顿时心思活泛开了。
那些生性不安分、唯恐天下不乱的军官。则把秦林看着张尊尧话里口气虽然客气,意思却是拿秦林来给大伙儿做样子,隐隐也扫了他的面皮,咱们这位副千户可是个手底下不饶人的狠角色,他会不会?
切,秦林才不理他呢!
搅动东南风云,什么清流领袖、超品伯爵、部堂大员、封疆大吏都挑落下马,这区区千户官儿,咱秦长安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
不过,反正现在是个已革留任的闲云野鹤,难不成还跳出来和他争权夺利?将来等着升调进京做锦衣堂上官,更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何苦要拉告恨、做敌人?
所以秦林轻轻扯开衣袖,不亢不卑的道:,“秦林既在本所留任。便是张千户的下属,只不过下官已被草职,总不好老着面皮每天到任点”卯,这个嘛……还请张千户海涵。
对了,下官还有些私事要办,这就告辞了”。
我不管你搞风搞雨,只要不搞到我头上来。秦林态度也表明了。反正他不会来阿谀奉承姓张的。但也不会扯你的后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
张尊尧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秦林的意思,这个结果虽不十分满意,但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就笑嘻嘻的送秦林出去,面子上是极其客气的。
秦林道了留步,张尊尧转身进千户所,就听得里面打着官腔官调说:,“本官初来乍到,一切还望各位同僚齐心协力……,账册上各所的常例银子数目,咱们还得好生合计合计……”,……”,笑着摇了摇头,秦林暗道韩飞廉怕是要吃苦头了,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也不可能把提拔起来的人护上一辈子又不是母鸡护崽,这次就让老韩自己应付吧!!~!
章节目录 314章 开张大吉
九月十号,一阵鞭炮齐鸣,史上第一个女医馆在南京盛大开业了。
,“槿黛女医馆……的金字招牌,乃是文坛盟主王世贞亲笔题写”底下大门扎着红艳艳的彩缎““何妨我千秋不老。但愿人百病莫生……的对联则是崭州神医李时珍自题,门两边摆满了鲜huā。
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门口迎客的四位美女,街坊四邻、泼皮闲汉有好几百人,在数丈之外围成圈子指指点“点,就连过往的马车、大轿,达官显贵们也会把帘子掀开看上一眼。
,“喂,秦长官让咱们穿这种衣服,好奇怪呢”。女兵甲站在门口台阶上。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腰部,总觉着不大对劲儿。
四姐妹都穿着全身白的丝棉夹衣,这衣裳裙不像裙、袍不像袍。一口钟似的从肩膀笼到小腿,对襟正中间一溜扣子,有些儿像武官穿的罩甲,头顶戴着怪模怪样的帽子。活像只小船。脚上穿的白皮鞋,和东厂番子的白皮靴样子差不多,只没那么高的靴腰。
白衣白帽白鞋,一身素自。若不是衣帽乃丝棉所制、样式典雅又不失俏皮。就和披麻戴孝没什么区别了。
这衣服比较贴身,略带点束腰,女兵甲胸前颇为伟大,穿着就有点招人眼。难怪她不大自在。
女兵乙嘻嘻的笑:,“大姐还埋怨呀?嘻嘻,刚才陆胖子都进去出来两三趟啦,那贼溜溜的小眼睛直往大姐身上瞄呢!”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女兵丙点点头:,“大姐穿这身,比平常越发俏丽,所以把死胖子迷住了。”。
甲乙丙丁四位是徐辛夷送给青黛的丫头。但并不是和小姐打小儿长在一处的通房大丫头,按照达官显贵府邸的规矩”将来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被发嫁出去,配给亲信下属、管家之类的人。
秦林提拔她们兄弟到锦衣卫担任校尉,她们自然对这位长官感恩戴德,又许她们自择夫婿,这就比主家随意发嫁要好上十倍。所以乙、丙两位谈起陆胖子对女兵甲有那么点意思”都无须避讳。
女兵甲脸儿红红的,却是不再反驳、陆胖子是秦长官最要好的弟兄。年纪轻轻就加了锦衣总旗衔,将来辅佐秦长官青云直上,他怕不做到百户,甚至副千户?到那时候”他的娘子,也要受朝廷诰命呢!
四位都是一身白”唯有年纪最小的小丁最为稚嫩可爱,面容娇俏可人,披散下来的几缕头发打着卷儿,就像个漂亮的大洋娃娃。
她神叨叨的四下看了看,发觉看热闹的闲人都站得远,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喂,好奇怪呀,我哥本来是句容县种园子卖菜的,怎么突然招他做了锦衣力士?那天在街上碰见了,把我吓了一跳……,。
呃nn甲乙丙三个相视而笑”因为小丁迷迷糊糊的”借女医馆收集情报的事情就暂时把她瞒在鼓里,但秦林仍一视同仁的把她哥也招进来做了锦衣力士。
她那哥哥是个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老实疙瘩,小丁自己又是懵懵懂懂的,就见了面也说不清楚”所以她到现在都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位姐姐有意拿这小妹妹开心,女兵甲故作失惊:,“呀”有这等好事情?我们的兄弟咋没遇到呢?”。
,“恐怕是秦长官对小丁格外关照吧?……女兵乙忍住心头好笑,一本正经的附和大姐。
女兵丙倒抽一口凉气:,“不妙,咱们长官是什么德行,姐妹们还不清楚吗?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呀!……
,“能有什么阴谋?……小丁的声音开始打颤了。
嘿嘿嘿嘿nn甲乙丙三位把小妹妹从头到脚看了看,一面尽在不言中。
小丁脸色的都有些发白了:,“别是要我替他、替他……洗臭脚丫芋吧?……
前天秦林从杭州骑马回来。晚上两个服侍丫环端着洗脚水出来。笑着说长官的脚真臭,也不知小丁怎么想的”一下子就想到这上面去了。
甲乙丙本来正,“邪恶”。的坏笑着,准备点头称是,实没想到小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三位当即败退。一个按着额头、一个揉着下巴、一个搓着太阳穴。相顾无言:咱们的小丁,真是无敌啊……
女医馆的里面。十名扬州瘦马出身的护士穿着同样的白衣白帽白鞋,各就各位。
坐堂馆主李青黛则端坐正堂公案之后,她身穿青布长衫,婀娜的身段还带着少女的青涩,头戴一顶四方平定巾。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衬得容颜娇媚无方,吹弹可破的脸蛋略有羞涩。乌溜溜的大眼睛没有丝毫尘埃的沾染,清澈得像透明水晶,正略带不解的瞧着秦林:,“秦哥哥,怎么叫她们都穿成这样呢,好奇*呀!
,“护士服。好多白白的小羊羔,哇哈哈哈…………秦林心头,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狂笑。
不过表面上他是丝毫不动声色的,一本正经的道:,“全身素白。纤尘毕现。稍有沾染就能看出来。不仅我们医家可以借此保持清洁卫生,病人见了也放心嘛……
,“哦”。小师姐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心道秦哥哥倒是很有办法呢。
坐在旁边的李时珍也捋着胡须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一身白再干净不过了,将来医馆里面前要推行,免得邋遢肮脏。”
秦林连声道是,却不料将来流传出去,各家医馆全盘照抄,竟然连男护工、学徒也穿白裙、戴护士帽,叫他见了立马吐血三升,闹了个哭笑不得。
和青黛的期井、秦林的笃定有些不同,李时珍的神色颇为郁郁。
,“太世叔为何心神不宁,敢是连日操劳太多?”秦林关切的问道、
这个嘛,李时珍沉吟一会儿。才闷闷不乐的道:,“南京医界的同行,可都没来呢”。
前日就知会了惠民药局,也上门给南京有名的医家发了请帖”可今天开业一个同行都没来。
秦林把手一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世叔《本草纲目》已经洛阳纸贵。招来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就不消说了,青黛的女医馆又是个新冒出来的另类,他们自然不愿意上门道贺。”。
李时珍低头沉吟,有些无可奈何。
这惠民药局乃是半官方的行会,就和漕运的漕帮、木匠的鲁班会差不多。药局局董身上往往还有个六七品的杂职小官儿,负责处理本地的医药事务,遇到大灾大疫就出面施药救灾。
作为外地人来行医,当然是要去拜惠民药局的,可前次去惠民药局吧,那些南京本地的医家面子上是极为客气的,但一听到是开什么女医馆,他们骨子里的拒人千里之外也很看得出来。
这次开张没有同行上门,与其说嫉妒李时珍的声名,倒不如说是作为同行公会,本能的排斥女医馆这个新生丰物。
孙女一个黄huā闺女,能在南京这大明朝留都、冠盖云集的大城市开门行医立住脚吗?
李时珍不禁有些担心。
青黛也小脸皱巴巴的,闷闷不乐,就问着秦林:,“那咱们怎么办啊?……
,“不遭人嫉是庸才”。秦林哈哈大笑,“咱们悬壶济世,哪里管得别人怎么想……
,“可到现在还没才病人上门呢!”。青黛嘟着嘴巴,她倒是认识徐辛夷和徐大小姐介绍的几个朋友,可徐大小姐身体健康得很,不可能没病也来照顾女医馆的生意呀。
确实没才生意上门,这南来北往的商客、街上游手好闲的泼皮、好奇心重的街坊四邻都围在门前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跨进女医馆的门槛。
毕竟之前从来没有专替妇女治病的女医馆。这新生事物刚出现时不被人们理解也是正常,那看热闹的闲汉们嘴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有人怪腔怪调的大声道:,“这什么女医馆”里面全是妙龄女子,别是挂羊头卖狗肉,专医人思春之疾的吧?,。
几个闲汉凑趣的笑起来。
刷的一马鞭子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抽落,打在那说话的闲汉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顿时叫人菊huā发紧。
那多嘴多舌的闲汉疼得在地上乱滚,众人没才一个敢去扶好”都远远的躲开。
开玩笑,抽他一鞭子的是舢徐辛夷骑着照夜玉狮子。圆睁杏核眼,倒竖柳叶眉,吩咐左右:,“这人嘴太臭。掌嘴五十”。
,“得令”。周进忠把手一挥,如狼似虎的京卫精兵立刻把那人拖下去,老大巴掌朝他嘴上招呼,登时打成猪头。
,“姐妹们,这里就是咱小妹妹、崭州女医仙李青黛新开的女医馆”徐辛夷扬鞭一指:,“非但可治疗各色妇科隐疾,还有美容、美白、按摩等等,本小姐也说不清楚,各位自己进去看吧”。
一大群女人,都是四十九京卫指挥使的老婆、女儿,五军都督府和南京守备府各级职官的女眷,跟着徐大小姐来这女医馆,有病治病。没病美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登时互相谦让着,脚步却是极快的走了进去。
又过得一阵子。翰林府高小姐和诸位侍郎、尚书家的小姐也乘着香藤轿子过来了,医馆门口顿时车轿摆了大半条街……
,“哈哈,我就说要开张大吉嘛”。秦林咧着嘴呵呵直乐,和李时珍避在厢房里去了。!~!
章节目录 315章 泰山斗法,小婿遭殃
315章泰山斗法,小婿遭殃
李时珍坐了一阵就坐立不安,起身要往南京惠民药局去。
秦林朝陆远志使个眼色,胖子就笑嘻嘻的道:“太师父且歇着吧,您也不看看小师妹的女医馆是谁题的匾额,是谁来人来捧的场?还怕什么惠民药局?哼哼,发大红全帖请,他拿腔作调的不来,等我拿秦哥的锦衣卫驾贴去,保准他屁滚尿流的上门磕头哩。”
“胡扯蛋!”李时珍把白胡子一吹,瞪着眼睛道:“惠民药局供着咱医家祖师爷轩辕黄帝和岐伯,岐黄之术就是这么来的,举凡天下医家,就做到太医院判也不能装这个大!无论走到哪处行医,就算是你个游方铃医也不能不到惠民药局拜拜祖师爷……”
好嘛,陆胖子反倒被太师父一顿训得灰头土脑,只好讪笑着赔不是。
秦林也站起来,乔模乔样的道:“陆远志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就算做到一品当朝,也不能把自己的出身根本忘了嘛。”
老神医听到这几句真是乐从心起,竖起大拇指连夸秦林宅心仁厚,这才笑眯眯的出门往惠民药局去了。
陆胖子的脸都快抽了,一双小眼睛瞧着秦林,简直欲哭无泪啊。
“好兄弟,讲义气!”秦林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胖子的后背,偷笑不迭。
“讲、义、气……”陆胖子无奈的叹息着,做秦哥的兄弟,就要有随时抢着背黑锅的觉悟啊!
秦林又摸了摸鼻子,沉吟道:“今天来这么多人,嗯~~你是男的不好去前堂帮忙,对了药房那边可能缺人手,你去帮帮忙吧!”
我靠,黑锅不是白背的呀!陆胖子两只小眼睛立时放出绿油油的光来,因为药房也是由两名扬州瘦马出身的护士负责的,那两位嘛身段脸盘可都不赖呢,趁帮忙的机会摸摸小手,开开玩笑,似乎也无伤大雅。
看着屁颠屁颠跑出去的陆胖子,秦林坏笑着搓搓手,内心有点小纠结:待会儿到底要不要把门口负责接待的女兵甲派到药房去看看?哇咔咔咔……我真是太邪恶了!
叫、还是不叫,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秦林终于下定决心,迈步就从厢房往外走。
“哇!”
刚揭开门帘,就有个白翻翻的鬼脸儿怪叫着,张牙舞爪的跳出来。秦林猝不及防一脚绊到门槛上,立刻往前斜着倒下,撞到了那人胸口。
好绵软,好坚实,还有那馥郁的体香和饱满的触感,让秦林幸福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么怕鬼!”徐辛夷也许是被秦林调戏得够多了,对身体接触早没有以前那么敏感,她并不觉得有异,将秦林扶起来,又两只手放在头顶做羊角形,装了个鬼脸。
她脸上涂着的中药面膜是女医馆的拳头产品,白芷、白术、白蒺藜、白芍、白芨、白僵蚕、白茯苓等量,加珍珠粉,用蜂蜜调匀涂在脸上,能使肌肤美白细嫩。
毕竟妇女们不是人人都有病要治,实际上女医馆附带有美容护肤、推拿按摩等业务,这就对小姐夫人们更有吸引力了,也更有利于秦林“枕头风情报工作”的深入展开。
从刘一儒、王本固两个死鬼府邸抄出来的密函,就迫使耿定向俯首听命,杭州之行还白饶了一个刘体道,这情报工作能不重要吗?
可想而知,要是老爷们在自家后院、甚至卧室床上说的话都被秦林侦知,那效果……哼哼,什么东厂番子、锦衣卫密探,通通都要甘拜下风啊!
不过秦林也没想到,美白面膜的第一个作用就是被徐大小姐拿来装鬼脸,秦长官自己却差点出丑。
她本想和青黛玩一阵,可女医仙忙得很,徐辛夷涂了满脸的面膜,就想到要来吓秦林一跳。
“你涂美白面膜,好像没什么用吧!”秦林坏笑着瞅瞅徐辛夷的领口,那儿露出小片蜜色的肌肤,诱人之极。
“敢说本小姐长得黑?”徐大小姐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大长腿回身反踢就把厢房的门关上了,捏着拳头嘿嘿的奸笑:“秦林,受死吧!”
一阵奇怪的响动,片刻之后徐辛夷红着脸儿跑出来,心虚的四下看看,理了理胸前的衣襟,忙不迭的走开。
厢房之中,被的秦林躺在太师椅上直喘粗气,满脸的悲愤:我靠,老子才那招黑虎掏心还没抓到她胸口,她下一招就来仙人摘桃了,过分啊……
徐辛夷心慌慌的打马回家,路上还在胡思乱想:怎么秦林那儿不像上次那么硬呢?难不成里面有骨头?
她甩着手,想把怪怪的感觉甩开,可越是如此,越是有绯色的遐思涌上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大小姐乌溜溜的杏核眼里,就多了几许迷惘。
徐辛夷回到国公府,正从花厅前头过路,就听见里面父亲拍着桌子,一声大叫:“岂有此理!”
这是怎么回事儿?徐辛夷眼珠一转,就站在窗子底下偷听。
“张老儿欺人太甚,”魏国公徐邦瑞十分生气的拍着桌子,“他把本公当作沐朝弼吗?”
徐维志也抱怨道:“就算父亲是沐朝弼,孩儿也不是沐昌祚嘛。”
“你个臭小子,还拿老爹打趣!”徐邦瑞把儿子拍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
黔国公沐家世镇云南,和魏国公徐家在南京差不多,那沐朝弼骄横跋扈、横行不法,朝廷公议应该逮捕起来,但诸位大臣都畏惧沐家在云南的精兵,以及担心失去沐朝弼的镇压,云南土司会造反作乱。
只有张居正想到办法,先下旨叫沐朝弼的儿子沐昌祚承袭国公之位,再下令将沐朝弼逮捕进京、最后削职为民贬斥到南京,这样就表明只动沐朝弼一人,不伤沐家在云南的根基,终于使这件事得以顺利解决,惩罚了为非作歹的黔国公。
徐维志和老爹开个玩笑,意思是绝不像沐昌祚那样要爵位不要老爹,叫天下人看了笑话。
徐辛夷在窗外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走上花厅,着急的问道:“爹爹、大哥,你们在说些什么?难道朝廷要削爹爹的爵位?”
哪里的事!父子俩相视而笑,把一份廷寄递给徐辛夷看。
“魏国公徐,保举已革锦衣卫副千户秦林事:查,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赏罚黜陟出自于上,外臣勋贵于例不合保举,驳回。着其各安职守,不得越俎代庖。”
怎么会这样?徐辛夷眨眨眼睛,张紫萱和秦林关系不错呀,好像五峰海商的事情,江陵相府在里面也有些首尾,看样子张居正是想提拔秦林的,怎么会把保举给驳了下来?
十天前,京师相府。
张紫萱拿着秦林的私信,抿着嘴嫣然而笑,随后她取了张吴中洒金纸,选了杆小巧玲珑的紫毫笔,在那紫花龙纹端砚上饱蘸了松烟墨,落笔就是簪花小楷。
刚刚写上两三行,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走进来,齐齐笑道:“恭喜恭喜,秦林就要开复原官,乃至提拔重用了!”
张紫萱微觉诧异,白了两位兄长一眼,“秦林高升,小妹又何喜之有?”
张敬修被噎了一下,他为人端方,不爱和妹妹乱开玩笑,想了想就道:“秦兄弟来了京师,咱们就又可以纵论天下大势,品评朝政得失,不亦快哉。”
张懋修却比大哥促狭调皮,眨了眨眼睛:“不过小妹若知道这道保举是谁写的,定要拈酸吃醋了,哈哈,是魏国公徐邦瑞为一起什么案子秦林出了大力,所以上了保举表章。”
“糟糕!”张紫萱站起来,斜飞入鬓的修眉微蹙,抱怨道:“魏国公真是画蛇添足!”
妹妹的意思是?张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隐约猜到了原委。
啪!书房之中,张居正和十天后徐邦瑞接到廷寄的反应完全相同,也是把奏章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徐邦瑞要做沐朝弼吗?”
“父亲大人息怒!”张紫萱和两位兄长走进书房。
“你们来看看,”张居正极其不满的指着奏章:“老夫斥革的秦某,他徐邦瑞偏要来保举,究竟意欲何为?”
这个嘛,张敬修和张懋修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俩看来,似乎那徐小姐也对秦林有点意思。
张紫萱贝齿轻咬着下唇,想了想才道:“启禀父亲大人,孩儿听说那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也对秦林青目有加,所以此事倒不是徐邦瑞欲与父亲叫板,而是、而是……”
她红着脸儿,说不下去了。
“而是徐家野丫头想和我的乖女儿抢夫婿!”张居正哈哈大笑起来。
他早就知道了原委,试问天下事还有哪样瞒得过这位大明朝三百年的第一权相?
“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了,还骗女儿呢,这也算首辅帝师?”张紫萱的脸蛋儿红得快要滴出水来,推着父亲的肩膀撒娇。
张居正直接在奏折上写了驳回的票拟,想想这等小事无足挂齿,干脆换了支红笔,帮司礼监把批红都写了,直接拿给冯保用印就发下去——至于万历小皇帝根本就被他忽略掉,皇帝是他张居正的学生,连慈圣李太后都说帝师拿主意就行了嘛!
张紫萱看了看父亲写的驳回奏章,立时就嘟起了小嘴想要撒娇,却见张居正不停笔,又写了一份奏章,哈哈笑道:“老夫斥革的秦某,能保举老夫自己会保举,要他徐家来越俎代庖?”
这次张紫萱就面露喜色了。
“后面这一份,过些天为父自会递上去,”张居正把徐邦瑞的奏折拍了拍:“先把老徐的驳回去再说!对了,这几天也不许你给秦某人写信,免得走漏消息,叫他得意忘形!”RO!~!
章节目录 316章 馊主意
316章馊主意
张居正的想法,徐家父子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张老儿可恶!”徐邦瑞手指头叩击着桌面,呼呼吹着黝黑的胡须,愤愤的道:“我徐家与国同休,张江陵就算权倾朝野,难不成他还能做两辈子的首辅帝师?”
徐维志低下头想了想,无可奈何的道:“张老儿年纪五十多岁,京中都说他身体硬朗,即便严冬腊月也不戴貂帽……”
徐家世镇南京,与国同休,在南京城里属他最大,但英宗年间土木之变后勋戚势力日渐消磨,到了万历年间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已是微乎其微,张居正扯破脸硬要把保举驳下来,魏国公府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张小姐和秦林挺好的呀,怎么张相会驳回保举?”徐辛夷一双漂亮的杏核眼睁得老大,不明所以。
徐维志哈哈笑着把妹妹后背一拍:“傻妹子,就是为着张小姐和秦林也‘要好’,张老儿才偏要把咱爹的保举驳下来呢。”
徐辛夷再是不懂,此时也明白了几分,红着脸儿颇有些心虚的道:“大哥真讨厌啦,人家和秦林只是好朋友,根本就没你们想的……”
“好、好,好朋友,”徐邦瑞咧着嘴直乐,心说这个疯丫头也晓得害羞了,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看来这次有戏啊!
不过到底怎么办呢?
徐维志、徐辛夷兄妹瞅着老爹,现在还得他老人家来拿主意嘛。
左手扶腰间羊脂玉带,右手理着颔下美髯,徐邦瑞眯着眼睛思忖半晌,忽然双眼圆睁精光四射,顿时王霸之气横溢,一手抚长髯,一手捏剑诀,说出一番奇谋。
“这样也行啊?”徐辛夷似信非信的。
“怎么,不相信?”徐邦瑞霸气十足的道:“你老子我执掌中军都督府,熟读六韬、法追孙吴,胸罗甲兵万万千,肚子里装的妙计也有一箩筐,你依计而行,必定马到成功!”
徐辛夷听老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平日里虽觉着老爹有些不靠谱,这次可一定没问题。
“等等,”徐维志想到老爹计策中的不妥之处,从荷包里取出一只小巧可爱的玉雕鸳鸯递给妹子,“你把此物給秦林,他就明白了。”
徐辛夷甜甜的笑着道了别,迈着大长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长出了一口气,徐维志惴惴的看了看老爹,总感觉心里头没底:呃~似乎隐隐觉得老爹出了个馊主意……
就在朱雀大街,徐辛夷遇到了从槿黛女医馆回来的秦林。
“这不是徐小姐吗?”秦林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刚才多谢你带那么多女眷来捧场,青黛忙着接诊没空陪你,刚才还和我说多不好意思呢。”
“是吗?”徐辛夷咧着嘴呵呵笑,她不喜欢张紫萱、金樱姬,但对青黛她是一点儿也不妒忌的,纯洁可爱的女医仙总是让人觉着亲切可喜呀。
忽然想起来刚才爹爹的计策,暗叫一声差点忘了,她立马板着脸怒气冲冲的大声道:“秦林,你得罪本小姐了!”
咦,徐大小姐不是和秦长官好得蜜里调油吗?无论跟着秦林的陆远志、牛大力,还是追随徐辛夷的侍剑几姐妹,都觉得奇哉怪也。
街面上无所事事的闲人虽畏惧徐大小姐的威势,不敢站过来围观,却也老远的看着这边,那些事儿妈事儿爹更是激动万分,一个个倒茶剥瓜子搬小板凳准备看热闹。
秦林莫名其妙,徐大小姐虽然脾气火爆,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敢是每月总那么有几天?
他坏笑着凑近,低声道:“是不是每个月的那事儿有些不畅快?我替金樱姬开过方子,也替你开一份?保证药到病除,安安心心一整天……”
徐辛夷听到金樱姬的名字,越发恨得牙痒痒,不知怎地就假戏真做起来,脑子一热就嚷嚷道:“姓秦的笨蛋,你糊里糊涂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连、连……连在官场上也是扯淡,我爹爹保举你,却被朝廷驳了下来,总是你自己荒唐,不晓得招蜂引蝶惹到了什么千金小姐!”
说着徐辛夷叉着腰、瞪着眼,丰润的嘴唇高高嘟着,一副醋海兴波的样子,挥手就把廷寄掷给秦林。
说者无心听者骇然,无论陆远志、牛大力还是侍剑都面色突变:听徐辛夷话里意思,朝廷连魏国公的面子都不给,竟硬把保举秦林的奏章驳了下来?那么,秦林是得罪了朝中哪位大佬……莫非是江陵张相公?
秦林拿起廷寄看了看,并不十分在意,正如徐文长说的借势与用力两种手段,前期他是以借势为主,现在他已开始培植势力,逐渐形成自己的实力。
像现在,五峰海商和漕帮就有秦林的一部分势力,如果说漕帮还不是百分之百的牢靠,五峰海商则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都察院耿定向、耿定力兄弟,以及浙江巡按御史刘体道,都被他捏着小辫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甘为门下走狗;江陵相府与五峰海商的利益联盟,也是他居中权衡;韩飞廉等人更是铁杆弟兄……
这些力量,都不会因他的官位变化而有分毫变动,就是最为可靠的自身实力。
只要自身力量还在,背后的潜势力还在,秦林就算削职为民,照样可以呼风唤雨。
更何况廷寄上字句,一看就知道是张居正搞出来的,徐家父子不知道,秦林却很清楚自己和江陵相府、五峰海商之间存在牢固的利益联盟,只要五峰海商打击江浙权贵走私集团,给京师运去源源不断的关税,支持张居正的改革新政,他就绝对不会真的打压自己,反而要出力提拔。
徐辛夷眼见秦林拿着廷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心里也犹豫起来,接下来那一巴掌到底打呢,还是不打呢?
“哼,他把我弄得那么疼,就打他一下又怎的?”徐辛夷抡圆了巴掌,可最后还是变成直推,软绵绵的在秦林胸口推了一下,怒声道:“秦林你个家伙,害我爹爹出丑卖乖,我再不理你了!”
说罢,徐辛夷小皮靴踏踏直响,转身就走。
秦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道魏国公上了保举又被驳回来,难怪徐辛夷把气撒在我头上,不过和江陵相府、五峰海商之间的联盟协议,现在可不能告诉魏国公府啊,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回头看看不知所措的陆远志、牛大力,秦林哑然失笑,眨了眨眼睛,低声笑道:“怎么,怕长官我丢官去职?哈哈,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峰回路转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陆胖子一拍大腿,连扯牛大力:“甭担心了,每次秦哥笑得这么淫荡,我就知道他肚子里有鬼。”
秦林哈哈大笑,率众锦衣弟兄打道回府。
街面上却是议论纷纷,老百姓一个个看得瞠目结舌:“不知道秦长官得罪什么人,连国公爷的保举都被驳了回来?”
“现而今能扫国公爷面子的,也只有江陵张相公。”
“唉,莫不是秦长官得罪了张相公?现在连徐大小姐也和他为难,我看够呛!”
不远处一座档次极低的小酒馆中,有人咬牙切齿的冷笑着,将桌子拍了拍:“没想到啊没想到,姓秦的你也有今天,哼哼……”
回到家的徐辛夷却总觉得心头缺了什么似的,尽管是做了场假戏,但说出从此再不理秦林的话,心中仍觉着莫名的失落,不知不觉顺着音乐声走回了花厅,这里已排了乐班子细吹细打的奏乐,好几个歌姬轻歌曼舞。
“小妹回来了?你们且退下。”花厅上,徐维志挥挥手斥退左右,然后脸红红的问道:“你依计而行,怎么样?”
徐邦瑞也是一身酒气,国字脸通红,再加上颔下一部漆黑的长髯,活像个关二爷,醉眼惺忪的摆了摆手:“还用问吗,老爹我的计策,那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拿下秦林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呀,哇哈哈哈~~”
这父子俩显然喝了不少,他俩不像寻常武将那么威严,也不像科举出身的文官讲那么多规矩,一老一小两个纨绔国公爷干的荒唐事可不少。
徐辛夷看到父兄这个样子,心头越发觉着有些不靠谱了,挠着头道:“秦林那家伙虽然聪明,可也不是咱肚子里的蛔虫,要是他会错了意……”
“怎么可能会错意?”徐维志大着舌头嘿嘿的笑,和老爹两个醉鬼还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见了、见了那鸳鸯,姓秦的还不明白,他就是个傻、傻瓜。”
徐辛夷却没听清楚这两只醉猫说的什么,实际上她丢三落四的,也忘了把玉雕鸳鸯送给秦林,到现在还揣在荷包里面呢。
刚回到闺房,母亲魏国夫人吴氏就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快,换大衣服,琅琊你外婆想得不行,派人来接咱娘儿俩去盘桓几天。”
想到慈爱的外婆,徐辛夷一下子高兴起来,立刻换了衣服随母亲登车出行。
装着玉雕鸳鸯的荷包,被她和衣服一起扔在了床上……RO!~!
章节目录 590章 不解之缘
正文]590章不解之缘——
镇水观音庵的甜茶是出了名的,什么杏仁汤、核桃骆、m-枣和合茶、酸nǎi子,各有风味。
端茶来的是位美貌小尼姑,一双桃huā眼着实li-o人,躬身低头将茶水高高捧起奉给秦林时,缁衣松松的领口就l-出一片y-u人的白腻。
秦林却像没生眼睛似的,信手接过两盏茶,递了杯给金樱姬,就再也不看这小尼姑。
看着小尼姑满怀幽怨的离去,金樱姬笑得像只小狐狸,伸指把秦林额角轻轻点了一下:“好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秦林瞅着金樱姬笑而不语,眼神分明是说有你这么位千交百媚的大美人儿,我还招惹那人尽可夫的小尼姑?
金樱姬心头真比m-糖还甜,见秦林正要喝那盏m-枣和合茶,忽地嫣然一笑,伸手止住不要他喝,小鸟依人般挽起他的臂弯,牵着他走到供奉妈祖神像的大殿里头。
却见神台之上huā团锦簇围着y-睢像,四周披红挂彩,各s-铂金法器摆得齐齐整整,底下烧着一对粗如儿臂的大红烛,时不时的爆个烛huā,倒是喜气洋洋。
这时候底下人为了恭维主子,常按主子的相貌来睢琢神像,比如慈寿寺的九莲菩萨像就是按李太后模样制作的,所以镇水观音庵这尊白y-天妃像,倒和金樱姬有**分相似。
秦林进了神殿,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被y-睢像吸引,在神像上打了个转儿,又毫不客气的把金樱姬看了个饱,心头暗笑不迭:这哪里是供的天妃?分明就是供的金樱姬嘛!
金樱姬以分身在此受万众顶礼,长此以往,会不会吸收巨量信仰之力,凝聚神格、点燃神火,登临神位?或者接受功德感应,气运浩然充沛,上感天道下应人和,从而改天换命、神器易鼎?
秦林却忘了在崭州、扬州、兴国、l-州乃至京师等好多地方,早已有许多受他恩惠的人替他起造了生祠虔诚膜拜,四时八节福礼祭献,终年香火不断,如果真的有什么气运,在他身上早已达到了天人交感的境界,运道合乎天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无往而不利,正是《易经》所言:元亨利贞。
金樱姬看看秦林目光,就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这会儿五峰船主却收起了笑容,正正经经的把秦林牵到神像前面。
“小冤家,你的情义奴奴如何不知?”金樱姬柔柔的眼bō和秦林交缠,宛如东海bō涛的眸子蓄满了柔情m-意,轻启朱ch-n:“奴奴也不指望你娶人家过m-n,喏,就在天妃神像前面,咱们以茶代酒喝个交杯盏儿,奴奴、奴奴迟早遂了你的心愿……”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金樱姬的臻首低垂下去,白净的瓜子脸被朝覆染红了两腮。
做出那种烟视媚行的模样,金抛臣从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唯有在说真心话的时候,这位海上的五峰船主,终究l-出几分小儿女的交羞。
既是郎有情妾有意,谁不想正儿八经的嫁入夫家?且不论正妻、平妻还是妾室,总得有个名分。
可对金樱姬来说,这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汪直的女儿、当代五峰船主,她的生命属于碧bō浩d-ng的大海,她是海的女儿,绝不可能像普通女子那样留在夫婿身边相夫教子,也唯有率领舰队海上,她的生命才鲜活灵动,永不枯萎。
从更加现实的角度,五峰海商或许不介意自己的主人和秦林有那么层关系,但正式嫁给秦林,以秦林妾室的身份执掌庞大的海商队伍,就有些不便了:而对于朝廷来说,也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单单是礼法上就难以解决,朝廷正式册封的土司又做了汉官的妾室,金樱姬到底算诰命夫人还是算土司?从来就没有先例啊!
更何况这必将给秦林带来实质x-ng的猜疑和非议,纳女土司做妾、在东海掌握一支不受朝廷控制的军事力量,朝廷是绝对不会容忍这样一位官员坐在北镇抚司掌耳官位置上的。
所以,无论从金抛臣还是秦林的角度,所谓的名分都是种让彼此难受的累赘,秦林于朝堂捭阖,金樱姬在海上万里,红线天成、
彼此心照,乃是最好的结局。
有所得必有所失,金樱姬是海的女儿,〖自〗由自在万里碧bō的五峰船主,她就必须舍弃某些寻常女子能轻易拥有的东西。
低头等待秦林回答的金樱姬,这位杀伐果断的五峰船主,此时此刻那bō光d-ng漾的眸子,也禁不住淌出了一滴晶莹的珠泪。
“哈哈哈哈……”秦林突然一阵大笑。
金樱姬为了自己的选择,早已柔肠百结,听得笑声就把秦林恨恨的瞪了一眼,1小冤家,奴数为了你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巴巴的跑了几千里到京师,亏你还笑得出来?
忽然秦林笑声一收,伸出手指头在美人儿鼻粱上刮了一下“笨蛋,如果我喜欢一只漂亮的孔雀,是把它关在铁笼子里,让它漂亮的尾羽伸展不开、翅膀受到紧紧束缚呢,还是让它〖自〗由自在的翱翔蓝天,高兴时就尽情鸣叫,展l-漂亮的尾羽更好呢?”金樱姬猛的抬起头,看着情郎的眸子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秦林又笑道:“所以呀,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在大海上扬帆驰骋,率领白帆如云的船队,远航万里之外的五峰船主金樱姬,可从来没想过要把她关在家里,整天做些针线活儿,在无聊中慢慢终老我还等着她把大明的海船驶向印度,驶向大食、驶向鲁密国,甚至更远的地方。”好!金樱姬重重的点了点头,如果说以前对秦林是七分真情、三分感jī,那么现在则是志同道合,心心相印。
除了秦林,她知道永远无法找到第二个这么理解自己的男人……亡故的妈妈说过,像这种男人更得盯紧了,否则他会像拳头里攥紧的海沙一样,你以为抓牢了,却从指缝里溜走。
心情,金樱姬d-ng漾着水bō的双眸里只有秦林的容颜:“来,我的小冤家,咱们叫天妃娘娘作证,喝了这m-枣和合茶,便是缘定今生。”
秦林洒然一笑,霸道的揽起金樱姬那柔软的水蛇腰,就在天妃神像前面,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新起的神殿,因为是天后行宫,装饰得huā团锦簇,两支大红烛更是喜气洋洋,却不正好是个拜天地的婚礼大堂?偏偏送来的又是象征男女恩爱的m-枣和合茶,真是天遂人愿。
两人柔情m-意,就待喝了那交杯茶。
哪晓得奇变陡生,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m-n外响起:“哼哼,好一对痴情男女!不知道的只说哪里sī奔的小两口,再也想不到是锦衣卫秦魔头和五峰海商金船主。”这声音孤傲绝世,直如雪山上千载不化的寒冰,秦林一听就知道糟糕:白莲教主到了!
m-n口站着的正是白莲教主,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瀑的青丝光可鉴人,偏偏脸上带着冰冷僵硬的银面具,只在眼睛部位留出两个黑窟窿,显得格外yīn森可怕。
“原来是魔教教主大驾光临,本官与拙荆在天妃殿中定缘,竟有您这位贵宾观礼,真是稀客、稀客”秦林厚着脸皮东拉西扯,假装将茶盏放在供桌上,另一只手悄悄去mō腰带上的掣电枪。
白莲教主从银面具后面冷冰冰的道:“本教主奉劝秦长官省些事,你那破枪对本教主一点用也没有,只要我愿意,你下一刻就是具尸体!”秦林拿枪的手僵住了,心头暗暗叫苦。
金樱姬刚才听秦林称自己拙荆,喜得心huā怒放,转而又黯然失s-,心像鼓点似的lu-n跳起来。
秦林屡次破坏白莲教的大事,斩杀、捕获长老以下的魔教教徒不计其数,白莲教主岂肯轻轻放过他?就连金樱姬,也在漕银失窃案中摆了白莲教一道,结的粱子也不小。
秦林本以为和金樱姬在此秘密相会,又有便衣的官校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就两个人在观音庵闲逛,哪晓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莲教主亲自到此,外围布置的力量顿时失去了作用。
这下子,只怕麻烦大了,天下第一高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呀!
但奇怪的是,白莲教主怎么知道秦林在观音庵?
“教主姐姐来了,怎么不和小妹说一多?”金樱姬轻移莲步,腰肢款款的走近两步,笑容可掬:“贵教的英雄好汉,小妹可是钦慕得很哪!”白莲教主纹丝不动,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又好像寒气bī人的万年不化冰,森冷的目光盯着金樱姬:“谁是你姐姐?哼,好个sī会情郎的五峰船主,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教主。”
“不是姐姐,难道是妹妹?”金樱姬媚笑着又走近两步,一只手却不停的朝秦林打手势,意思是她抱住白莲教主,叫秦林趁机先跑。
五峰海商东海,白莲教却在海洋上没有多少势力,很多事情要仰仗于海商,料想就算是有上次的粱子,白莲教主也不会真个杀了金樱姬,而是以她为要挟,bī迫五峰海商替白莲教做些事情。
秦林就不同了,作为朝廷北镇抚司掌印官、白莲教的死敌,落到白莲教主手里,必有x-ng命之忧!!。
江南烟雨 317章 连锅端
317章连锅端
锦衣卫千户所衙门,紧邻着天牢的密室之中,光线阴暗,空气里带着一股子霉味儿,被带到这里的鹿耳翎就像只老鼠似的东张西望,既惶恐,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吱呀一声,密室的门被打开了,锦衣卫千户张尊尧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期待已久的鹿耳翎立刻双膝跪倒,自报履历:“小的鹿耳翎,万历元年实授锦衣卫总旗,万历四年加试百户衔,见任庚字所总旗,叩见千户张长官!”
张尊尧也不忙着叫他起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前这条匍匐的狗,半晌才道:“起来吧,鹿总旗,听说你有些事要禀报本官?可要想清楚了,细细的说。”
鹿耳翎闻言一喜,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这趟算是来对了!
他当初和秦林作对,结果被整得狗血淋头,整个南京城的锦衣校尉、倡优皂隶都拿他当个笑话,在庚字所也立脚不住,看看风色不对,赶紧趴窝投降,这才没被秦林往死里整——秦林自提了副千户,一连串的大案要去办理,搅动东南半壁河山的风云起伏,哪里有空来理会这小小总旗?
饶是如此,鹿耳翎也吃够了苦头,月份子钱连半文都捞不到手,虽说还挂着庚字所总旗的衔头,其实连刚进门的编外军余也不来理会他,这个总旗的地位嘛,也就和庚字所衙门正梁上每天结网的蜘蛛差不多,看起来似乎一直在那儿,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拿扫帚扫地出门。
往日一呼百应的排场,更是找不回来了,从前笑脸相迎的各家青楼酒馆全都换了嘴脸,搞得堂堂鹿总旗只能去最低等最破旧的小酒馆骗吃骗喝,当真丢尽了脸。
所以在新千户上任之后,他立刻卖身投靠,把所知的关于秦林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怪不得不惧本官,原来有张诚这个靠山,”张尊尧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手指头时轻时重的叩击着桌面。
现而今内廷的局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冯保一家独大,上结慈圣李太后欢心,外与内阁首辅张居正联盟,连小皇帝万历都呼为“大伴”,地位绝对不容撼动。
而内廷第二号人物的争夺则日益激烈,一方是司礼监秉笔、掌内官监张诚,另一方就是张尊尧的叔父,同为司礼监秉笔,兼掌御马监的张鲸。
二张都是当年万历皇帝的伴读太监,和冯保又隔了一层,两人都深受万历宠信,目前为争夺内监第二把交椅,双方虽不说势同水火,私底下却也暗流涌动,只碍着头顶还有冯保这尊大神压着,二张还没有互相撕破脸。
这种情形,张尊尧说起张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气色,即便他城府颇深,也被鹿耳翎听出了道道。
内廷大宦官,外边说起来不尊为某公公,也该称某太监,方才张尊尧直呼其名,就已说明了态度。
“千户大人,那姓秦的已是今不如昔啦!”鹿耳翎像牛皮糖似的贴上去,如此如彼的说了一通。
呼——张尊尧长吁了一口气,神色颇为畅快,竟故示亲热的拍了拍走狗的肩膀。
鹿耳翎顿时浑身骨头轻了二两,只觉腋下风生飘飘欲仙……
这天上午,秦林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鲜花发呆。
保举被驳回就算了吧,寄给张紫萱的私信也迟迟没有回音;总是像跟屁虫一样缠着他的徐辛夷,忽然之间也玩消失,去国公府拜访,门上总是板着脸只说两个字,不在;殊为可恨的是,连青黛都被女医馆的事务缠得脱不开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呀呀个呼,秦林秦长官还是头一次这么空虚寂寞冷,心说该翻翻老黄历,今天莫不是什么光棍节?
再加上掣电枪的研制告一段落,又不想去千户所那边看张尊尧的嘴脸,本草纲目出版和女医馆开张的事情也早做完了,最近又没什么大案子,像出海招抚之类的事情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秦林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从来忙得脚后跟踢屁股的他老人家,居然破天荒的无所事事起来。
早晨起床,秦林由两个丫环服侍着穿衣洗漱,吃了绿豆糕、鹅油酥、虾仁烧卖、牛肉火烧,喝的是冰糖桂花豆浆,吃完饭往花园里边溜达了一圈,没事儿可做就和胖子、老牛吹了一会儿牛皮,最后又叫丫环来捶了一会儿腿,实在无聊到了极点。
“老天啊,快赐给我一起大案子吧,”秦林对天祈祷着,看他那样子,若是迟迟没有新案,他简直要自己去作案了。
忽然看到书桌上新出的几册《本草纲目》,秦林又眼睛一亮:对了,李时珍能出本草纲目,宋慈能出洗冤录,我何不也写一本《刑事侦破技术》,不,这名字不响亮,别人听不懂,叫个啥名儿好呢?
还没等他想出来,就听的外面通报声,与此同时韩飞廉黑着脸,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老远就叫:“秦长官……”
难道又有新案?秦林高兴的蹦起来,一把抓住韩飞廉:“又有什么大案?在哪儿,死了几个?”
我靠!韩飞廉无语,心说咱们这位长官的心肠可真黑啊!
他摇了摇头:“不是案子,是属下和张尊尧那王八蛋吵了一架!丫的居然要把庚字所每年上交的常例加到五万,这不是欺负人吗?”
庚字所是全天下最肥的一个锦衣卫百户所,因为它管辖的区域正好是纸醉金迷的秦淮河,大明朝的“天上人间”。
但因为很多青楼楚馆有权贵靠山,都拒交常例银子,所以每月能收到的份额相当有限,以前都在两千五百上下浮动,留五百在百户所,上交两千到千户所,每年也就两万四。
经过秦林大力整顿,现在每月常例银子能收到将近六千,除了上交千户所和发放校尉弟兄们的月例,盈余接近三千,一年就有三万多银子进账,韩飞廉虽做着庚字所的百户官,实际上是秦林派去的代管,这笔银子是要揣进秦长官荷包的。
现在张尊尧要庚字所每年上交五万,比以前的数目增加了两万六,给秦林剩下的就连一万都不到了。
“妈的,张某人贪天之功为己有啊!”韩飞廉愤愤不平的道:“常例额度,是以前就定下来的,您老把那些仗着后台硬抗交常例的青楼都收拾了,才有现在的数目,张尊尧这么搞,明摆着欺人太甚。”
“不,咱们给他,”秦林止住了圆睁双眼的韩飞廉,冷笑道:“想伸筷子抢肉?老子连锅端给他,只要他不怕烫了手!”RO!~!
江南烟雨 318章 试看今日之城中
自老千户雷公腾病亚荣养,新千户张尊尧到任之后,南京锦衣卫又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权力变动:庚字百户所原任百户官韩飞廉调千户所以副千户试用,前段时间沉寂的总旗鹿耳翎则接任庚字所百户。
韩飞廉的副千户试用,乃是摆明了的明升暗降,何况连部照、告身的正式文书都没有,也就口头说起来好听;鹿耳翎的升调,则是从黄连池跳进了蜜罐子,以目前的情形看,即使上交千户所的常例增加到了空前的五万两,还能有一万揣进自己腰包呢。
锦衣校尉们都知道韩飞廉是秦林的人,庚字所能有现在的常例收入也是秦林大力整顿的结果,在雷公腾时代庚字所就是他的自留地,现在轻轻松松就被“夺走”新任百户官还是曾与秦林为敌的鹿耳翎一嘿,新来的张千户,面子上虽然客气,做起事来可一点儿面子也没给秦长官留下呀!真他妈一条笑面虎。
其实说起这位秦长官,那也是个心黑手辣的狠角色,名声直追那勾魂的无常、催命的阎罗,在金陵城内外也很干了几场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次怎么就被人欺到了头上?
再联想起前几天徐大小姐当街和森长官闹翻那次说的话,有心人便猜到了原委:看来,秦长官先得罪了江陵张相公,又不容于魏国公府,所以才落得如此窘境吧。
韩飞廉离开庚字所,校尉弟兄们尽皆不舍,可既然端着锦衣卫这饭碗,就不能不服上司的管,也只好洒泪而别。
鹿耳翎得意洋洋的走马上任,他也算庚字所的老人了,但和领着大伙儿干翻许多达官显贵撑腰的青楼楚馆、硬生生虎口拔牙收来常例的秦林、韩飞廉等人相比,他这个老人反而不得人心”这新官上任吧也是冷冷清清。
绝大多数校尉、力士、军余都冷眼旁观,外人不明白,他们却相信秦长官不是省油的灯,姓鹿的怕是蹦醚不了几天:不过也有从前和鹿耳翎交好,后来受到秦林、韩飞廉打压的一小批人,以及少数几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迅速投入了新长官的怀抱。
像游拐子和甲乙丙丁的兄弟这些人,不消说是通通靠边站了。
甲乙丙丁的弟兄是新进来的,暂时摸不着门道,几个老实巴交的人还以为天塌下来呢;游拐子则不声不响冷眼旁观,把那些个倒向鹿耳翎一方的二五仔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鹿耳翎上任之后也觉着庚字所里的气氛透着股诡异,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他第一把火就是继续抓征收常例。
首先,把常例银子收起来”才能完成上交千户所的任务,对提拔重用他鹿百户的张尊尧张千户有个交代,要完不成每年五万的上交,张尊尧绝对会像踩死只蚂蚁似的把他鹿耳翎活活踩死;
其次,秦林、韩飞廉是领着大伙儿征收到足额常例,才确立的威信,他鹿耳翎想要坐稳百户,对内也必须拿出这个姿态;
最后嘛,千里做官只为财,鹿耳翎做这个锦衣百户也没存着什么忠君报国的心肠”收不到常例,拿什么往自个儿荷包里揣?
对这个任务,鹿耳翎并不觉得有多困难,他反复琢磨秦林的做法,觉得还不就是心狠手辣、敢打敢拼吗?往日高高在上的那些个侍郎、都御史,只要你硬顶上,他还不是乖乖服软?
更何况”现在那些刺儿头都被秦林收拾过了,他鹿某人再去,那就轻松多啦!
前任韩飞廉走得匆忙,好些个青楼、酒馆、赌档的常例银子没来得及征收,鹿耳翎就决定先从这块入手,把新官上任的火先给烧旺了。
这天又到了上午点卯的时候,校尉、力士、军余把狭窄的百户所衙门挤得水泄不通,鹿耳翎坐在堂上,四周都站着人,他老人家不像个百户官,倒像是只被观众们强势围观的猴子。
秦林在百户所对面买了座大宅子,以前点卯都在他院子里面搞,甚至直接到魏国公府东huā园大校场去,百户所衙门只是日常值班的地方。
现而今鹿耳翎做了百户,他可没有秦林那么大的宅院,又借不到魏国公府的地盘,这上百号人都挤在旧百户所衙门里头,真是窘迫得很。
游拐子和几个老校尉在私底下笑:“鹿某人虽然也披着身百户官的皮,终究不是那块料,和秦长官一比,真是李鬼碰李逸不自量力。”,“那可不,和街面上耍猴的有一比啦,若是他摊开手板心,老子就丢几个铜子也无妨”校尉们交头接耳的揶揄着。
坐在公座上的鹿耳翎也是心头不乐,看看游拐子等人皮里阳秋的坏笑,再看看绝大多数校尉那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嘴脸,他就心头来气。
肚子里把秦林大骂一通,嘴上则不轻不重的将游拐子洗刷一顿,鹿耳翎最后才点起几个心腹和新投靠的墙头草,准备出去征收常例,借此来立威。
“让你们这些个白眼狼瞧瞧,鹿某人的本事也不比姓秦的差!”,鹿耳翎虽然急于把火烧起来,毕竟底气不是很足,他先没去天香阁、醉凤楼这几处头等大妓院和醉美轩之类的头等大酒楼,而是去了几家中小酒楼赌档。
没想到这些个中小商家也是不好对付的,一个个推说生意繁忙、掌柜不在,要不就是柜里暂时没钱,下次掌柜亲自登门,捧着常例银子替鹿长官送来,绝不劳烦长官来回奔波。
屁!
话说得好听,骗鬼都不信!
鹿耳翎也是南京城里混了好几十年的老油子,晓得对方这番推脱再明白不过了,这都一个二个的存着猜疑呢。
毕竟秦林才是真正把常例足额收起来的人,韩飞廉则是他的心腹,众多青楼楚馆并不是畏惧“庚字所百户”,这个身份,而是畏惧秦林本人,所以才按时足额缴纳常例。
鹿耳翎是秦林的对头“虽然他还配不上这个称呼,反正大家伙儿都是这么看待的,现在姓鹿的做了百户,各家各户是像秦林时代那样缴纳常例,还是回到更早的状态,拖延时间、降低份额,甚至仗着后台老板的权势根本就不交?
话说,秦林到任其实还不到一年,对于他到任之前那段“幸福”的时光,众商家还是很怀念呢“……
鹿耳翎跑了三家连一个铜子都没有收到,终于恼羞成怒,在一家中档酒楼发了飙,把酒保拎了起来,正手反手啪啪啪的扇耳刮子:“奶奶的,瞧本官新上任,你们要找不自在?鹿爷成全你们!”,酒保被打得一张脸高高肿起,嘴里兀自不肯服气:“鹿爷饶命,小的一条贱命,打死脏了鹿爷的手。咱们东家也是看天香阁、醉凤楼的风色,现而今他们也没交常例,您老把那两家的收起来,咱东家自会把常例双手奉上,否则就打死小的也没屁用!”
鹿耳翎一怔,晓得这酒保说的是实,他顽皮赖骨的不怕打,你就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别人也只说你欺软怕硬,收不起天香阁、醉凤楼两处靠山硬扎的,只敢拿个混混酒保出气,忒丢面子。
饶是如此,鹿耳翎还把酒保丢地上踹了两脚,这才气咻咻的带着人离弄。
身后,酒保跪在地上直叫:“鹿长官拳脚了得,小的佩服佩服,鹿长官杀奔天香阁、醉凤楼,小的祝长官旗开得胜!”,草他姥姥,这酒保嘴真贱!
一座酒楼的酒客顿时哄堂大笑。
鹿耳翎气得脸色发黑,有铁杆心腹试探道:“长官,这天香阁、醉凤楼就是秦淮河上最出挑的,各家各户都看它的风色行事,前任秦长官……”,嗯?鹿耳翎斜着眼睛一瞪。
心腹赶紧改口:“哦不,姓秦的,也是先拿下这两家,才把常例收起来。”,哼,难道这两家是老虎?鹿耳翎冷哼一声,恼羞成怒:“姓秦的收得,咱们也收得,怕他何来?走,咱们这就去天香阁!”,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天香阁大堂,老蔼鲁翠huā坐在湘妃竹椅子上,七八个丫环围着捶背、端茶、捧手巾,四五个绿帽龟奴垂手侍立,看这排场,只怕比什么诰命夫人还要来得大些。
身穿青袍的知客从门口小步跑进来,在鲁翠huā耳边低语几句。
“哼,老娘就等他上门呢!”,鲁翠huā漫不经心的吹着茶碗里的浮沫,从牙缝里憋出丹个字:“让他进来吧。”
鹿耳翎带着心腹手下,挺胸晋肚的走进来,不知怎地见了鲁翠huā这排场,他自己就先有了三伞心虚。
“哟呵,老娘这儿还真是王八窝子,什么乌龟王八蛋都找上门了”鲁翠huā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声音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几个龟奴晓得老鸠不是骂自己,一个个瞅着鹿耳翎直笑。
鹿耳翎万万没想到鲁翠huā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顿时怒从心底起,大声嚷道:“鲁妈妈,你可别以为只有秦某人心黑手辣,须知我鹿耳翎也不是吃素的!弟兄们,给老子砸!”
庚字所的弟兄都见识过秦林打砸抢的场面,又经过秦林的“专业玉练”,一听此言,全都拿出看家本领,和妓院的人打成一片。
鹿耳开怀大笑:“哈哈哈,鲁妈妈,如今世道已经变了,好叫你晓得,如今南京城是谁的天下!”,这时候一个冷冰冰、寒颤颤、略带学究气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王府尹,却是奇了,现而今不是我大明皇帝的天下吗?”,!~!
江南烟雨 319章 竟是谁家之天下
*耳翎还没到天香阁来之前,二楼临着秦淮河的最好一个房间里面,三位老者对坐弈棋,几名红妆素裹的佳人替他们红袖添香、素手斟茶。
执黑先行的老者鸡皮鹤发,眉宇间有几分滑稽洒脱的味道,与妓女言笑不羁,正是致仕的南京礼部尚书、天香阁的后台老板秦鸣雷:执白的老者面容清俊,双目文华湛然,乃现任应天府尹、文坛盟主王世贞;
打横相陪的老头一把灰不灰、黄不黄的山羊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像只鸟窝,眼神时而狂乱似火时而沉静如冰,一脸沟壑纵横的皱玟,嘴角两道笑纹尤其古怪,笑的时候像哭,愁眉苦脸的时候又像在笑。
这老儿时不时的对着棋局指手画脚,按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别人应该很烦他才对,可偏偏秦、王两位都没有丝毫的不快,有时候甚至就按照他的指点来落子。
秦鸣雷是天香阁的幕后东主,王世贞乃文坛领袖,平曰都是青楼女子着意巴结讨好的对象,可今天却奇哉怪也,几个红倌人的眼神儿都往邋遢老头儿身上溜,操着吴依软语央他写诗、写词,连王世贞这个文坛盟主都被选择性的无视了。
开玩笑,大明朝两百年来江南第一号才子,自疯病之后已封笔二十年,要是谁得了他疯病痊愈后所题的第一首诗词,还不立马身价百倍,得以傲视同侪?
徐文长这一辈子际遇离奇,也曾在总督幕府指点江山,也曾在西北边塞襄助戎政,也曾茅屋秋风穷困潦倒,也曾独坐囚室系命于狱卒………但现在他疯病既已痊愈,谁敢小看了这大明一朝两百年来公认的江南第一名士?连致仕的南京礼部尚书和现任的应天府尹,见了面前是忙不迭的折节下交!
忽然听得楼下大堂中吵嚷,一名青衣小帽的仆人进来”在秦鸣雷耳边低语几句,老尚书神色就有了几分不耐,终究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徐文长立刻知道那话儿来了,只是拈须冷笑。
等底下大堂打成一片,秦鸣雷脸色越发阴晴不定,待要出去呵斥一番,觉得闹起来在王、徐两位文坛名士面前失了面子:待要不出去吧,天香阁被砸了”他这做东主的很光彩么?
旁边几名服侍的红倌人倒是笃定得很,一位致仕的尚书公、一位现任的应天府尹就坐在这里,还怕鲁妈妈会吃亏?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鹿耳翎狂妄的叫苦。
徐文长立刻拍案而起”先向北面京师方向拱了拱手,接着正颜厉色的问道:“王府尹”却是奇了,现而今不是我大明皇帝的天下吗?”
“大胆狂悖!”王世贞立刻站起来,走到门外扶着栏杆往下看,“刚才是谁口出欺君罔上之狂言?”
秦鸣雷也在两名红倌人搀扶下,微微颤颤的站起来,吹着白胡子道:“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老夫若还执掌南京礼部,断不容此等匹夫肆虐,便不学孔夫子诛少正卯,也要鸣鼓而攻之!”
鹿耳翎听着二楼这几句酸不溜丢又暗藏软刀子的话”就晓得大事不妙”心头顿时着慌:糟糕,怎么今天来就偏偏撞上正主儿啦?
“来来来”,徐文长笑嘻嘻的直招手:“这位长官且说来听听,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鹿耳翎方才说南京城是他的天下,这话要说是胡吹大气”也不算什么;可非要上纲上线,那就是内怀不臣、其心可诛啊!
鹿耳翎后背上冷汗哗啦啦的往下流,整个人都矮了三寸,简直快要像条狗一样趴到地上去了,结结巴巴的道:“下官、下官失言,下官猪油蒙了心,“……”,秦鸣雷、王世贞正待好生训斥他几句,徐文长却戟指问道:“我看你是个粗鲁武人,样子看起来还算诚朴啊?”
从鲁翠huā到秦鸣雷,从姑娘们到龟奴,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鹿耳翎獐头鼠目、形象猥琐至极,徐文长还说他看起来诚朴,切n~莫非他疯病还没好完?
鹿耳翎不明所以,自是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是、是,老先生说的是,小的为人诚杵老实。
“那不就得了?”徐文长两手一摊,对秦、王两位道:“这人老实诚朴,说一不二,所以刚才所言必定不是空穴来风,看来他必有谋反作乱的阴谋,说不定与白莲邪教都有勾结呢!身为锦衣校尉却怀不臣之心,哼“哼,以学生看,还得抓起来好生审问!”
大明朝是文人一张嘴,武人跑断腿,鹿耳翎被别人抓住了话柄,东拉西扯竟把他扯到了谋反作乱上头,立时就吓得尿都快流了,赶紧道:“诸位老先生,下官有失心疯、羊癫疯、母猪疯,刚才是胡说八道,十足十的胡说八道!”
他一边说,一边老大耳刮子抽着自己脸,同时两条腿不停的往外挪,抽个冷子就往门外跑。
我靠!鹿耳翎带来的心腹校尉都快哭出来了,您老倒是跑得快,咱们怎么办?
天香阁的打手、龟奴、仆妇一拥而上,抄着扫帚拖把鸡毛掸子把这些个校尉打了出去。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校尉们互相看看,有人头上被鸡毛掸子打出几条血痕,有人满脸都是蜘蛛网,还有人头上倒扣着一只夜壶,当真狼狈至极。
唉n鹿长官啊鹿长官,咱们都卖身投靠了,您老能不能争口气啊?校尉们噗噗噗的朝地上吐口水,只觉泄气、丧气又晦气。
鹿耳翎争不了气,有人替他出气。
张尊尧听了鹿耳翎的汇报,脸上常常挂着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阴恻恻的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宫里头太监们眼睛只认得孔方兄,但凡拉拢关系、结好同僚,缺了银子是万万不能的,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张鲸把侄儿派到全天下最肥的地方做锦衣千户,也是替自己捞取本钱,以此来抗衡刚刚派黄知孝抢了杭州提督市舶太监一职的竞争者张诚。
所以张尊尧捞的银子”自己兜里是揣不长久的,一大半倒要送到京师叔父那里。
这南京千户所的银子,也就指着庚卑所了,试问南京城里头不去找秦淮河上的青楼楚馆收常例,难道还要去问魏国公府、怀远侯府要,或者朝夫子庙里供的孔老儿讨?
权衡利弊得失”张尊尧叹了口气,把鹿耳翎踢了一脚:“不中用的东西!若不是看你有那么点子忠心”本官现在就废了你!”
天香阁是暂时不能去了,张尊尧决心先拿醉凤楼做个样子。
千户大人亲自出马,手段果然不同,他先派巡街校尉去打听醉凤楼的幕后东主耿定向在哪儿”结果探听到耿定向去了扬州:接着又探问几个巡城御史的去向,探到这几天都在都察院准备应付外察考核”全都没有上街,只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在街面上巡查。
怪不得人家是千户呢!鹿耳翎媚笑着把大拇指一挑:“千户大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张尊尧心底得意,面上仍不动声色,只在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倒不是怕了耿定向和巡城御史,而是趁对方不在的时候突然袭击,阻力更小收效更为显著。
张尊尧外面装得亲热,骨子里却颇为自负,仗着背后有司礼监秉笔、掌御马监张鲸这尊大佛,他自信满满的要和耿老儿别别苗头。
亲自带队,张尊尧率十个从京师带过来的亲兵、二十名南京千户所的校尉”带上鹿耳翎直接杀奔醉凤楼。
仍是耿家派到醉凤楼的老都管出来迎接,张尊尧说话笑里藏刀,这老都管哪儿是他对手?才说得两三句,脑门上汗珠子就滴答滴答往下挠张尊尧看看这样子,觉得收到常例应该没问题了”谁知这老都管吭吭哧哧半天,最后来了句:“贵所的秦长官也在这里”你们可别行凶,我老头子是不中用的,怕是秦长官不相饶呢。”
秦林?张尊尧眼睛半闭,神色间颇有些不屑:得罪了首辅帝师张太岳,又和魏国公徐家闹翻,单单一个张诚就能保住你?倒要叫你背后的靠山,晓得本官的厉害!
鹿耳翎颇具做狗的觉悟,看看主子的神色,就第一个跳出来,把老都管头发揪住,狞笑道:“快带我们去,晚了把你狗皮扒下来!”
走过两三道回廊,绕过四五面白粉墙,就听得丝竹之声,秦林正在高声大笑,与什么人交谈甚欢。
这次可逮住了!
得了张尊尧的授意,鹿耳翎跳着脚叫道:“秦林,你身为锦衣卫草职留任的官员,不守本分,玩忽职守,每日里不来千户所点卯,倒有空到妓院寻欢作乐…”,”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大喝:“什么肮脏泼杀才在这里搅了爷的雅兴?贼厮鸟,且吃爷爷一拳!”,话音未落,一道黑旋风从里头刮出来,众人眼前一huā,砰的一声闷响,鹿耳翎就仰天而倒,瘫在地上四肢抽搐,竟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来人身穿一领绣满福字的绸缎长衫,头顶英雄巾上扎着红绒球,黑津津油晃晃的脸生满横肉,两只眼睛翻着直愣,眼白倒比黑眼仁多,袖子卷在胳膊肘,两只手上全是油,左手还抓着一只老大的猪蹄膀。
张尊尧认不到此人,被他这猛恶样子吓得退了一步,颤声道:“抓、抓山贼……”
“奶奶的,敢说小侯爷我是山贼?”常胤绪杀猪般大叫,立刻杀出一票凶神恶煞的家将,和张尊尧的人乒乒乓乓打起来。
南京千户所的校尉晓得这是怀远侯府的小侯爷,都畏畏缩缩不敢动手,常家的家将又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狠角色,立马把张尊尧和他的亲兵打得鼻青脸肿。
“停手,停手啊!”秦林拖了好大一阵子,才慌慌张张的走出来,假模假样的劝:“小侯爷不可,这位张干户是本所新到的长官“……哎呀不好,张千户你咋躺在这里,,我不小心踩你头上啦!”
张尊尧已被打得快要吐血,又被秦林朝头上踩了一脚,看到秦林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一口气接不上来,干脆利落的晕过去了。!~!
江南烟雨 320章 小常飞肘
320章小常飞肘
张尊尧悠悠醒转的时候,秦林还在装腔作势的抱怨常胤绪:“小侯爷忒也孟浪,张千户是兄弟我的顶头上司,你把他打成这样,兄弟面上总有些不好看。”
常胤绪白愣着眼睛,扯着喉咙嚷嚷:“若不看秦大哥面上,就打死这几个鸟人!仗着宫里没卵子的怂货,也敢在俺们怀远侯府眼皮子底下撒野,奶奶的,什么玩意儿!”
听得是怀远侯府的小侯爷,张尊尧吃了一惊,差点儿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内廷宦官最怕的是谁?既不是内阁阁老,也不是疯狗言官,偏偏就是这群大明朝开国就有的武勋亲贵。
太监再大,那也只是皇帝的家奴,可勋贵们祖上要不是和洪武爷一块儿出生入死的老弟兄,要不就和皇家累世联姻,像永乐爷的徐皇后出自魏国公徐家,武清伯李伟是当今慈圣李太后的亲爹,各府互相之间又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勋贵皇亲是皇帝的朋友、弟兄、宾客、亲戚,太监不过家奴而已,还能盖过人家?
现在勋贵们虽被文官挤出了外朝,在朝堂上的发言权大大降低,出了严嵩、高拱、张居正等几个拿权的首辅,太监里面也时不时的冒个权宦出来呼风唤雨,像什么刘瑾、王振,可最多也只能风光十年二十年,不像勋贵皇亲与国同休,权势富贵代代相传。
正德年间的权阉刘瑾,号称“立皇帝”,连冯保都不敢和这位老祖宗比,更别提张鲸了;可刘瑾一辈子动的文官武将不少,偏偏就不敢动勋贵皇亲一根手指头!
想到这些,张尊尧也只得含羞忍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哎哟,张千户您可醒了,”秦林假惺惺的来搀扶,还装模做样的叫:“真是对不住,刚才没看见您老躺在地上,不小心踩了一脚。倚红、偎翠,快拿热水手巾来,替张千户擦擦!”
两名模样出挑的红倌人应了一声,没有立刻去拿手巾,而是望着张尊尧吃吃的笑——这位张千户衣服被扯破、头发披散、打得鼻青脸肿,倒也罢了,脸上正中间老大一只鞋印子,却不是秦林秦长官使的坏?
“不、不用了,”张尊尧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憋出这几个字,脸已涨得通红。
常胤绪兀自不罢休,指着他鼻子骂道:“丫的什么玩意儿,对着俺秦大哥叽叽歪歪,莫要惹火了小爷,把你这贼厮鸟丢到秦淮河底喂王八!”
常小侯爷是非但出身武勋亲贵,还是南京远近闻名的浑人、从来不讲道理的夯货,张尊尧若是和他冲突起来,莫说外人不会站在他这边,恐怕就连亲叔叔张鲸都要皱着眉头说“你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怎地和那无事生非、一戳就跳的呆货斗起来?”
所以张尊尧也只好忍气吞声,装作耳朵聋,不和常胤绪的搭腔,指挥校尉们把横七竖八躺倒的手下扶起来。
鹿耳翎刚醒过来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哎哟哎哟叫唤着,大惊小怪的道:“什么人敢殴打天子亲军?岂不是造反了么?”
“小爷打的就是你!”话音未落,常胤绪随手一甩,什么东西脱手而出,好死不死的竟直奔鹿耳翎面门而来。
那东西撞在脸上,一股大力击得鹿耳翎后脑勺狠狠磕到地板上,立马痛彻骨髓。
油腻腻的蹄膀带着汤汁滚到旁边,原来刚才常胤绪把左手一直抓着的蹄膀掷到了鹿耳翎脸上,砸得他眼冒金星且不说,满头满脸都是汤汁油水,腻刮刮的直犯恶心。
旁人见了却是好笑得很,怀远侯府的家将一个个笑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醉凤楼有个红姐儿把手巾一扬,掩着嘴吃吃的笑道:“都说常小侯爷待朋友,果真是没得说,先请鹿长官吃过了老拳,这又叫他吃猪蹄膀,只不知鹿长官吃不吃得消?”
“吃不了兜着走,”有个调皮的姑娘接口来这么句,登时姐儿们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打狗还看主人面,何况主人也被饱揍了一顿,张尊尧气得五内俱焚,往鹿耳翎屁股上重重踢了脚,没好气的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说是让鹿耳翎滚,张尊尧自己也借此盖脸,跟着一块溜了,他手底下的亲兵校尉更是抱头鼠窜。
南京千户所的那二十名校尉则欲走不走,神色尴尬的看看秦林,人人脸上有不舍之色:唉,要是咱千户不是张尊尧而是秦长官,那该多好?
里头有个叫毛冬瓜的,更是嘴唇嗫嚅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诸位弟兄,张千户毕竟是上官,面子上总要多担待几分,”秦林嘿嘿坏笑着,冲他们眨眨眼睛。
校尉们知道秦长官心头对自己并无芥蒂,立马面露喜色,恭恭敬敬的朝他拱拱手,这才追着张尊尧离开。
这出戏自是秦林和常胤绪做出来整治张尊尧的,等锦衣卫众人离开,醉凤楼里面顿时哄堂大笑。
“秦大哥,兄弟算服了,”常胤绪换了副面孔,笑嘻嘻的竖起大拇指:“俺怀远侯府和魏国公府累世掌兵,那些个京营兵将畏威怀德,也不过刚才那样子;秦大哥来南京这才多久?刚才那些锦衣校尉对你,可是打心眼里敬服呀!”
“不过是办事公平,赏罚分明,大家有好处捞这三条罢了,”秦林倒不觉得有什么。
常胤绪睁着怪眼像不认识秦林似的把他看了又看,最后叹道:“说的简单做着难,秦大哥刚才说的三条,俺祖上开平王也说过,不过他还说了,‘能真正做到这三条,就可率十万众横行天下,所向无敌’!”
“行啦行啦,”秦林白了他一眼:“谁说你是个浑人?我看老兄精明得很,至少牛屁神功已臻化境,可以横行天下、所向无敌。”
“俺说的是实话嘛,”常胤绪咧着嘴傻笑,又道:“从中山王和开平王算起,徐大小姐论辈分是俺姑,将来大哥要娶了她,就是俺姑大爷,我能不拍拍姑大爷的马屁吗?对了,听说你们当街打起来了,咋的,打是亲骂是爱?”
秦林翻翻白眼,不想和这浑球废话了。RO!~!
荆湖夏风 372章 峰回路转
372章峰回路转
《清明上河图》重见天日,最高兴的还属武清伯李伟,在他眼里那根本不是什么传世名画、稀世国宝,而是亮闪闪黄澄澄的一万两黄金啊!
“娘娘……”李伟讪讪的笑着,就想从女儿手中将国宝拿过来。
没曾想李太后并不递过去,反而将画儿给了身边站的朱尧媖,柔声对李伟道:“父亲,你也看见了,这幅画上封着先帝爷的亲笔御批,是要赐给成国公朱希忠的。女儿身为未亡人,岂能违背先夫的遗命,将画儿改赠父亲?咱们父女至亲,以后机会多的是,再慢慢补报爹爹罢。”
李伟怔了怔,很想得到那副珍品名画,但女儿说的也很有道理,先帝隆庆爷的御笔朱标清清楚楚,硬要叫女儿改赠自己,就算老头子脸皮再厚,也有些说不出口。
秦林却从旁道:“娘娘,李皇亲,朱希忠老国公早已过世,臣闻得即将袭爵的小公爷朱应桢于书画上并无多少见识,只怕他拿去了也是无用的。”
李太后闻言稍一犹豫,还是慢慢摇了摇头:“君无戏言,先帝已龙驭宾天,哀家更不能擅改他的遗命。”
李伟却被秦林点醒,想到了另外一层:那朱应桢是京师贵介子弟里面有名的脓包软蛋,又不怎么热衷书画,前脚太后按先皇遗命把清明上河图赐给他,后脚我就到他府上把画儿买过来,岂不是一招妙计?
于是他也点头称是,一反常态的大方起来,赞成把画儿赐给朱应桢。
冯保神色复杂的朝秦林笑了笑,他是心机灵便之人,已将前因后果猜到了三分,画儿赐给爱打小报告的大嘴巴老国丈李伟,和赐给脓包软蛋的朱应桢,对冯保来说完全就是两码事。
李伟想从朱应桢那儿把“画”买回来,嘿嘿,难道冯督公不能抢先做点手脚?
明知秦林作伪,冯保却成了最担心拆穿的人,如果被人发现黄绫卷轴中并没有《清明上河图》,李代桃僵之计就穿帮了。
“娘娘,老奴替您把画儿拿着,”冯保略为呵呵腰儿,从李太后手里把“清明上河图”接到手中。
李太后微觉诧异,其实她还想把画儿多拿一会儿——隆庆皇帝的遗物其实很多,也不在乎这一件,但离世八年之后又发现了新的、并且是先帝亲手收在御书房暗格之中,显然对她这个未亡人来说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不过冯保乃是李太后最宠信、最倚重的内廷总管,既然他要献殷勤,太后便任他拿去。
呼——冯保长出了一口气,画儿拿在自己手中,便没有不长眼的人会揭开来看了,也就不会穿帮。
怕你不拿呢!秦林也长出了一口气,冯督公啊冯督公,您真是太配合啦!
冯保悄悄对着光,仔细看看那御笔和印鉴,忽地面色就变了一变,抬头眯起眼睛对秦林点了点头:算你胆大包天!好歹总算是为了咱家的事出力,不揭破你吧。
徐爵、陈应凤众官虽对这幅传世名画十分好奇,但黄绫包裹上贴着先帝隆庆爷的御笔钦封,要展开就要把御笔撕破,这可不好当着李太后的面说出口了;再者,现在又拿在冯保手里,谁愿意去触厂公的霉头?今天连他嫡亲侄儿冯邦宁都被狠狠打了一顿,咱也就别自找没趣嘛。
李太后看看众官,也就秦林最对眼,便吩咐道:“秦指挥走一趟,去叫朱应桢替他爷爷进宫领先皇的赏赐。”
秦林领旨出宫,冯保仍将那件“清明上河图”牢牢的抓在手中,甚至出去上厕所都带着,绝不让画儿离开他的视线,唯恐被别人发现有异……
茶水添过三遍,秦林便带着朱应桢进宫来了。
朱应桢是爷爷英雄孙好汉的绝佳反例,他有两个威风凛凛的爷爷、叔爷,本人却胆小如鼠,跟在秦林身后诚惶诚恐的那副样儿,就比朱尧媖还要夸张,似乎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就会像兔子一样撒腿开溜。
如果说身为少女的朱尧媖还是极为楚楚可怜的,那么朱应桢就完全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朱应桢这副模样,和器宇轩昂的秦林简直是两个极端,连李太后见了都生出异样之感,似乎秦林才是天生该做国公的,叫他两个把位置换换感觉还要合适些。
陈应凤更是不怀好意的笑,低声对徐爵道:“朱应桢这号人物,叫他滚回家吃他妈妈的奶吧!”
朱应桢再怎么胆怯猥琐,先帝爷的遗命总是不能改的,李太后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便替先帝颁赐。
冯保将“清明上河图”递到朱应桢手中,直如卸下了千钧重担——这脓包拿回去就算发觉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断断不敢声张的,何况冯督公还可以就中做点手脚呢?那就更是天衣无缝。
从今往后,真正的国宝《清明上河图》,就结结实实的姓冯啦!
李伟是最关心这幅图的人之一,见“一万两黄金”已到了朱应桢手中,忍不住问道:“小公爷将画儿拿回去,是出售呢,还是挂在中堂?”
为了这幅画,牵涉到李太后、李伟,又惹得东厂番子和锦衣校尉上门,朱应桢早就吓破了胆,因秦林是唯一对他态度好些的,所以进宫的路上就哀求秦林替他想法子摆脱这烫手的山芋,此时李伟问起,他便按秦林教的回答:
“这画儿乃是先皇颁赐给先祖的,所以不敢妄自出售,既然先祖已经过世多年,便将画儿在他老人家灵前焚化,总算了结先人的一段心愿,也叫先祖晓得先皇君无戏言,有始有终。”
啊?要烧了这画儿?李伟差点晕了过去,心疼到了极点,偏偏朱应桢说的很有道理,字字句句扣着先皇、先祖,丝毫无法辩驳。
“烧的好,烧的好!”冯保乐不可支,烧了假画,真国宝留在我这里,永远没有后患,那才叫好造化呢。
他简直恨不得把秦林亲一口了,想出这么绝妙的计策,乖乖我的儿!这么孝顺,收他做干儿才好呀!
孰料秦林突然笑嘻嘻的问着朱应桢:“名画烧了实在可惜,但此乃先皇赐给令祖的,这样处置也十分合理。不知小公爷能否将画卷展开,让我等最后一饱眼福?”!冯保眼前一黑,勉力定住身形,才没一个倒栽葱栽下去。RO!~!
荆湖夏风 373章 算死草
冯保非常清楚黄绫包裹的卷轴并不是《清明上河图》,因为真迹早被这位司礼监掌印、东厂鼻公偷走了,还洋洋自得的在画面上写了很大一段题跋!所以他知道黄绫卷轴里面根本就没有那件传世国宝!
从御书房找到的黄绫卷轴,外面的御笔钦批和,“江山如画”的先帝闲章究竟是真是假,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李太后已经认定这是先帝爷遗命赐给朱希忠的国宝,并且冯保拿在手上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否认。
身为一国之君的隆庆皇帝,有必要不把《清明上河图》真迹装在黄绫卷轴里面,用一副假画来欺骗朱希忠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根本没有丝毫可能性。
那么,如果卷轴展开之后众人现里面并不是那件国宝,谁将会是窃贼?
从最开始,过手的无非三个人:将卷轴放进暗格的先皇隆庆帝,然后是亲手取它出来的慈圣李太后,最后便是始终将卷轴拿在手中、并且在等待朱应桢时,不止一次离开过众人视线的冯保冯公公!
试问冯保能赖隆庆帝欺骗臣子,能橼李太后玩调包计吗?或者现在说出闲章和御笔朱批有假,那么你刚才做什么去了?说不定就是你,将卷轴从里到外掉包的呢。
这下才叫做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秦林你好狠!看着朱应桢准备揭开卷轴上封着的朱笔御批,接着就要展开卷轴,冯保急得脑门上汗水直冒。
李太后其实清楚冯保贪财,倚重他管理宫禁、外则联络张居正、内则管束小皇帝,所以单纯为了一幅清明上河图,冯保还不至于立刻倒台: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武清伯李伟、嗣位成国公朱应桢以及诸多太监、官员在场,搞出“掉包”,的闹剧”他冯督公的脸怕是要丢到爪哇国去了,太后的信任也要降到前所未有之低。
“咳咳”秦林已把冯保的狼狈瞧在眼中,提醒道:“冯司礼,这御赐之物出入交接,不办什么手续吗?”,对对对”冯保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飞快的从朱应桢手中把画儿夺过来,强笑道:“还要到御用监办些出入手续,小公爷稍等等,老奴立刻替您办了来。”
说罢,冯保朝李太后告了罪”转身就走,脚步迈得飞快”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武清伯李伟颇有些月疑惑的看着冯保背影,自言自语道:“冯司礼今天很有些不对劲儿啊。记得以前他挺倨傲的,见了老夫都是爱理不理的,怎么这会儿肯亲自帮人办出入手续?”,李太后笑笑不以为然,知父莫如女,心道父亲常进宫讨这要那的,冯保肯定也穷于应付吧。
“也许是冯公公内急嘛”秦林笑呵呵的,神色间有几分揶揄。
众人闻言哑然失笑,就连李太后都忍俊不禁”长公主朱尧*更是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察觉到秦林的目光,又赶紧红着脸儿低下头一她是晓得几分内情的,心知冯保要吃个大大的暗亏,这位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在宫内宫外好大的威势,连万历皇帝都要让他三分,却被秦林随意拿来取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呀。
“秦姐夫真是够坏的了,也许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制住凶毒狠辣的冯公公吧”,长公主这样想着。
李太后奇怪的看了看女儿,然后展颜一笑。朱尧*今天的情绪,比往常哪次都要好些,清瘦的瓜子脸上笑容不止多了一倍,敢是因为徐辛夷谈起过这位秦指挥,所以见了面总比别人要觉得熟络些?
“自己没空多陪女儿,倒要叫徐辛夷进宫来,今天尧媒的笑容都多些了,当然要被那野妮子带成了疯丫头也不好……”,李太后寻思着。
冯邦宁和徐爵等人则用阴冷苒目光盯着秦林,这家伙敢如此放肆,竟在太后面前拿冯督公胡说八道,不怕死吗?
没多久,冯保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了,手上仍拿着那只黄绫卷轴,有些紧张的递到朱应桢手中:“贤侄,画幅极长,略看看也就是了。”,朱应桢手脚无措的接过卷轴,他向来没有主见,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既然冯保吩咐了,就先用水喷湿了御笔朱批的封皮揭下来,然后解开黄绫,里面果然是古色古香的画轴。
冯保亲手拿着画轴的一端,缓缓展开,众人便定睛细看,只见那卷轴颜色略略泛黄,果然是数百年前的传世名画,笔笔精到。
那画宽只八寸,长则有十六尺,冯保与朱应桢缓缓将它展开,只见画卷段,在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和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路上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h1a,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从京郊踏青扫墓归来。
秦林有素描底子,也晓得这幅画的好处,见这清明上河图真迹内容丰富,描绘着的汴粱风物尽收眼底,作为长卷的结构极其严*,繁而不乱、长而不冗,描绘人物又细致入微,一派繁华盛世的图景便跃然眼前。
李伟却不懂书画,见画上午啊猪啊人啊,与市井中所见并没有两样,画卷颜色和笔调也十分古拙,顿时大失所望,咂咂嘴巴:“我说是什么名画,原来不过如此,还没家里那副h1a鸟图有趣。”,李太后的艺术修养也极其有限,只不方便说先夫赏赐的东西不好,便对她父亲道:“既然先皇以此赏赐成国公,想必画儿是好的,只嫌日子久了画幅泛黄,拿去装裱一下就好看了。”,还用得着装裱?马上就要拿去烧给死掉的成国公朱希忠了。
想到本已收入自己囊中的国宝即将付之一炬,冯保心疼得厉害,可听得这父女两个说外行话,又叫他肚子都快笑痛,强自忍住。
不过太后和李伟对画面不感兴趣”倒是正中下怀,遂了他的心意。
“太后和李皇亲看着无趣,咱们就卷起来吧,这画儿很长的”冯保和朱应桢说着,就要把画卷起来。
“要看就看全嘛!”,秦林突然走过来,从朱应桢手里接过画轴的一端,拿着呼啦啦就一个劲儿的展开”还不怀好意的笑道:“下官倒是想看看国宝的全貌呢。”,秦林突然插进来,那十六尺长的画幅就哗啦啦的快展开,冯保心脏猛的一缩,只觉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当场哀号起来:秦指挥,手下留情!
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公”大明朝最高权力金字塔尖端的四个人之一,这时候却可怜巴巴的瞧着秦林,哀求他不要赶尽杀绝,心头已是狂叫:“秦长官,我连嫡亲侄儿也打了,你伪造先帝御笔、玺印我也没揭破……”,等冯保哀恳服软之意溢于言表,秦林这才哈哈一笑,不再一个劲儿的展开卷轴,而是重新将它卷起来,塞进朱应桢手里面。
我的妈呀!冯保脑门上汗水湿答答的,整个人差点儿就虚脱了,因为只要画幅再展开一两尺,他提在画面空白处的题跋就要暴露于众人眼拼了!
是的,一开始清明上河图就是冯保倚仗权势贪墨的,他外联张居正、内受宠于李太后”万历帝尚且让他三分,连张诚、张鲸这两个略知内情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都不敢声张”这画儿不是稳稳揣在荷包里吗?
所以他毫不顾忌的以真正的主人自居,洋洋得意的在画面上书写了一大段题跋,结果当秦林设计促使李伟出人意料的向李太后讨要名画时,冯保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不交画儿吧,内外各方交迫;交出画儿,上头分明有他以主人自居的题跋,怎么解释?
将题跋挖下来,或者用墨涂掉?拜托,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冯公公更要被天下人笑死了!
于是冯保选择了硬扛,把借这次出售宫中珍宝为名,搜罗的别处珍宝都退了回去,包括长公主朱尧媒的四件宝物,唯独瞒下清明上河图,试图蒙混过关。
秦林呢,徐辛夷出马叫朱尧赎帮个忙,长公主当然不会拒绝,而张小阳在内官监任职,以他的关系,在长期无人使用的御书房暗格中放一件东西,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结果后来冯保一步错、步步错,从他将那卷黄绫卷轴拿在手中的一刻开始,他就没有了任何翻身的余地,只能任凭秦林牵着鼻子走。
迫于无奈,当秦林要求展开卷轴观看的时候,冯保只好借口办手续,匆忙用此前偷走的清明上河图真迹换下了里头装的假画,然后拿来交差。
这真迹卷轴上,便有他的题跋,所以秦林突然要展开全幅卷轴,冯保就慌得手足无措。
好在秦林总算没把事情做绝,冯厂公这次有惊无险,只是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几乎晕死过去。
朱应桢向李太后谢恩之后便离开,秦林也行礼告别,刚转过一重殿宇,身后有人追来,声音阴恻恻的:,“小子,你敢伪造御笔、欺君罔上!”,秦林回头一看,追来的是冯保,便笑道:“老贼,你敢监守自盗、贪暴国宝!”,“罢罢罢,咱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冯保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秦林笑着点点头,长揖之后,追着朱应桢而去。
徐爵、冯邦宁、陈应凤也追过来,没听见冯保和秦林的对话,上前告状,说秦林当着李太后骂冯督公。
啪、啪、啪!三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甩到他们脸上,冯保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子们,收敛点,今后咱们和秦长官井水不犯河水。”
啊?徐爵、冯邦宁面面相觑,冯督公的话里话外,似乎说秦林有资格和他分庭抗礼?这简直叫人太匪夷所思了吧!偏偏冯督公就在眼前,亲口所说,绝无半分虚假。
站在殿宇高高的台阶上,瞧着秦林的背影消失在红墙黄瓦之间,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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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章算死草……】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