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湖卷 520章 不多,也就三五百
秦林并不准备照抄原版的鲁密铳,毕竟这玩意儿还是比较落后的火绳枪,打仗时拖根燃烧的火绳,多不方便?过分细长的枪管,准确度不错,威力却显小,不能在远处洞穿重甲。
鲁密铳最优秀的地方还是它的枪管制造技术,效率比手工提高了三到五倍:这时候制造枪管几乎要占全枪工时和花费的七八成,原版鸟枪或者迅雷枪三尺长的枪管,须得一名熟练工匠工作整整一个月才造得出来:有了木制机床,三名工匠合作使用一台机床,两天半就能钻出一根长枪管,而且质量比过去的更好,打得准又不容易炸膛。
至于秦林随身携带的掣电枪,枪管只有一尺长,造起来就更容易,每台机床只需两个时辰就能钻出一根。
毕懋康和赵士帧大概算了算,采用新式技术生产枪管,全枪的价格将下降到过去的四成左右,每支迅雷枪大约七两银子,每支掣电枪则不到三两银子。
也就是说,迅雷枪的阶格大约相当于比较精良的军用步弓,而掣电枪的价格甚至和普通猎弓差不多!这样一来,就为火枪彻底取代弓箭铺平了道路要知道两百年前的朱棣时代,就是“神机锐居前、马队后列”打得北元满地找牙,之所以热兵器没能取代冷兵器,主要是造价太高,朝廷的财政难以承受。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技术的进步将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毕懋康和李火旺完成了工作,一根刚刚钻好的枪管呈给了秦林。
乌油油的铁黑色分外凝练,沉甸甸的手感让人心底踏实,光洁的外表面和精确的内膛,虽然还不能和后世大规模机械化生产的制成品相提并论,却已完全超越了手工制品,体现出金属加工的独持美感。
“文明战胜野蛮的利器”秦林感叹着,将枪管在地上敲了敲,发出富有质感的撞击声。
他立刻下令将木制机床的工艺技术整理出来,抄送兵部尚书曾省吾、工部尚书李幼滋,从此戚继光的蓟镇边军将会以更低的所格、更短的时间武装起来。
强弓劲弩,骑射无敌?哈哈,在火枪火炮面前颤抖吧!
金樱姬嘟着樱桃小嘴儿把秦林掐了一把,附耳低语:“小冤家,奴奴那边……”
咳咳,注意影响啊,秦林脸色微红,幸好赵士桢、毕想康都赶紧扭过头去看机床,假装没看见。
“这个铁匠铺只是暂时用一用。”秦林解释说:“机床、工匠都要南下回到南京,过几天你走的时候,就把他们稍上。”
京师这边的铁工铺,是为了完成与穆拉德的交易而临时置办的,找工部侍郎潘季驯借的匠户营暂时用用,真正生产还是回南京老厂。
造枪,需要好木炭和含硫量低的高品位铁矿,配火龘药,需要硫磺和硝石,子弹的弹头是铁做的、弹壳是桑皮纸,其中铁和硫磺都以南洋出产最多,南方地区森林资源丰富,木炭也比北方更易获取,桑皮纸则以江西出产的价廉物美。
所以将兵工厂设在南京,利用海运和长江水运,能够方便的取得各种原料。
另一方面,在京师大造军火,容易给人留下口实,兵工厂设在南京口有魏国公徐邦瑞照应着,那就放心得多。
金樱姬有大船,让她把机床和技术人员捎回南京,方便得很。到了南京只需把技术人员和一台机床卸下去,另一台机床和三名土耳其奴隶技师,直接随船去台湾基隆,指导五峰海商母港的铁匠们改善工艺。
秦林将自己的安排说出,金宣慰使大人顿时喜笑颜开,眼波流转的撇了撇他,哼,小冤家总算有点儿良心。
说完安排,秦林就笑眯眯的瞧着赵士桢,去南京的话老赵就不能再做鸿胪寺主簿了,对这位书香门第的文官来说,无异于人生中极为重要的抉择。
赵士桢早就想了这个问题,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怔了怔,终于将牙一咬:“罢罢罢,既然秦将军抬爱,下官还犹豫什么?鸿胪寺主簿这九品芝麻官,赵某不做了!”
说完,赵士桢很有脾气的脱下乌纱帽,一把掼在打铁的炉子里,转眼一阵青烟袅袅,烧成了飞灰。
想想也是,就算青黛的父亲李建中以举人身份出仕,都还被三甲进士们瞧不上眼,赵士桢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却科场不利,连个举人都不是,凭书法好弄到的官儿,谁看得起他?
试想惯做老好人的张公鱼都给他脸色看,平时别的正途官员对他是个什么态度,那也就不必再提了,这鸿胪寺主簿的九品小官儿,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跟着秦林,好歹还有点指望呢。
瞧着乌纱帽被烧尽,最后一偻青烟消散在空气中,赵士桢不无唏嘘,这一下子他就和过去几千年的人生彻底告别啦!
“哈哈哈,好、烧得好!这仰人鼻息的九品小官,做起来真个没味道!”秦林突然仰天大笑,惹得赵士桢面红耳赤,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话锋一转:“既然赵先生烧了文官的乌纱帽,本官少不得再送你一顶,只不过这顶就是没翅膀的了!”
文官戴有翅膀的乌纱帽,无翅乌纱当然是锦衣卫官校戴的。
秦林笑着拍拍手,立刻有亲兵校尉捧着官服、乌纱、腰牌、文牒,一股脑儿交给赵士桢。
虎头牌上字迹新鲜:锦衣卫百户,赵士桢!
鸿胪寺主簿是九品官,锦衣卫百尸则是六品,虽然总体上武官的地位比文官低,但锦衣卫胜在实权很大,百户又比主簿整整高了三品,真正的连升三级。
即便是赵士真多年蹭蹬,闹出个执拗桀骜的性子,这会儿也彻底没了脾气,脚眶子发红,嗫嚅道:“秦将军如此、如此待我,下官、下官…………”
终究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但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是绝对不会错的。
金樱姬则巧笑嫣然,瞧着秦林那哥装模做样的神情,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像曹操,邀买人心是一套一套的——就拿赵士桢的百户符牌来吧,明显秦林早就料到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你呢,毕先生也有好久没有回乡了吧?”秦林又笑眯眯的瞧着毕懋康,当初他可是被徐老头子逼上粱山的呀。
毕懋康也迟疑了一下,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学生追随秦将军这两年,学到了很多东西,实在受益匪浅,只是当初离家匆忙,又被徐老先生戏弄,家乡污名待除……”
“好啊,这个简单,我北镇抚司一道公文过去,替你脱罪。”秦林稍微顿了顿,又道:“毕先生在南京铁工坊再待一年半载,等明年壬午科乡试还是去应考吧。”
听得秦林肯替自己脱罪,又放自己去应举,毕懋康大喜过望,嘴里连声道谢。
“对了,本官还有封书信寄给应天王府尹,毕先生顺道替我带去吧。”秦林像才想起来一样,顺手从怀里取出封书信递给毕懋康。
看见大红封套上写着的元美兄亲启几个大字,老毕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考举人进士,既要靠实力,灯戳运气,不是本事大就一定能考起的,徐文长多大的才干,结果次次科考名落孙山,赵士桢也不是等闲之辈,照样没戏。
毕懋康有了这封信,那就大不一样,可以说考个举人是十拿九稳了。应天府尹王世贞字元美,乃是当今文坛领袖,乡试的学道、考官不是他的弟子就是他的文友,有王世贞一句话,中个举还不跟玩儿似的?何况有王世贞代为吹嘘,文名便可扶摇直上,将来会试、殿试都有好处呢!
就算十年寒窗,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机缘啊,论起来被徐文长逼上粱山,替秦林扛了两年活儿,毕懋康反而大大的赚了。
“好吧好吧,别那么色迷迷的看着本官好不好?”秦林嬉皮笑脸的开起了玩笑。
毕懋康突然双膝跪下:“秦将军待小的恩重如山,学生但求能收录门墙,永沐长官之恩德,则此生无憾也!”
好个乖觉的毕懋康,十个赵士桢拍马也赶不上啊。
秦林笑着点点头,双手扶起来:“毕世兄,请起,请起!”
世兄一般是平辈相称,但也可用来恩主称呼门生,秦林换了称呼,自是将毕懋康收娄门墙。
又嘱咐一番,全部安排妥当,秦林才和金樱姬离开了铁匠作坊。
金樱姬像不认识似的把秦林瞧了瞧,忽然吃吃的笑起来:“小冤家,费尽周折把赵士桢弄来,到了毕懋康又给他轻轻放走,你这家伙……”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秦林捌蝶,赵士桢这种牛脾气,搞搞技术最适合了,当官只会倒霉透顶,倒是毕懋康识时务、为人圆通,混混官场比较有前途。
“你倒是狡猾得很,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
金樱姬斜了他一眼,又道:“对了,枪啊炮的奴奴已经造了不少,四千料的大军舰也新建了三艘,你又给了奴奴鲁密统的枪管技术,呵,咱们到底要编练多少水师呀?”
秦林轻描淡写的道:“大概有个五、六、七、八万水兵,大小战船三五百艘,也就差不多了吧。”
骑在马背上的宣慰使大人闻言差点没闪了水蛇腰“天哪,我的小冤家,你是要咱们五峰海商破产吗?”
荆湖卷 621章 海洋攻略
朝廷制度,各土司可以自行招募士兵,像安南都统使、漠北俺答汗、瀛州宣慰使这种独立性极强的土皇帝,更是完全不受控制,俺答汗麾下就号称二十万控弦之土,兵强马壮、称雄塞外。
当然,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备藩属王国各土司组建军队也得量力而行,比如琉球王国这种弹丸之地,全国官民总共只有几万户,要让它建立雄兵十万的常备军,那不是坑爹吗?
平户港时期,五峰海商连老幼fù孺在内也就四万多人,好在这时候的海商集团都是半军事化的,水手、工匠都是作战人员,这样才维持了一万五千准军事化部队、七十多艘武装商船的规模。
完成招抚以后,取得合法地位,又击败了东南沿海权贵走sī集团的代表海鲨会,五峰海商迎来大发展,目前新招募了近万精壮,千料以上大商船的数目也超过了一百艘。
不过秦林胃口很大,并不满足于武装商船,他建议金樱姬在过去准军事化部队的基础上,组建真正的专业海军,按照利于远海作战的西洋船型、吸收先进的中式造船技术,建造四千料远洋战舰,舰上配备重型红夷大炮和数目众多的速射佛郎机。
军舰的造价极其昂贵,不仅船身船板厚度增加,huā费的木料和工时都远高于商船,配备的火炮也不便宜,人员更是远远超出同级的商船,单单炮手都要多两百来号,使得每艘四千料大军舰搭载的官兵达到了五百人之多,人员薪体的huā费极大。
除此之外,训练所用的炮弹、火药,每天都以纹银百两计算……炮一晌黄金万两,可不是吹牛的。
即使是富可敌国的五峰海商,建造三艘大军舰,训练一千五百名作战水兵之后,也有点捉襟见肘了。
猛然听到秦林要组建一支数万兵力的庞大海上力量,金樱姬当即吓了一跳,盯着秦林的眼睛看了半晌,发觉这家伙不像是在开玩笑,终于认真起来:“小冤家,你究竟想干什么?这么多的军舰,到底是对付谁呢……”
说着说着,宣慰使大人的眼睛就变得贼亮贼亮的,抓住缰绳斜过半边身子“难道,你想造反!?”“就算我要造反,你用得着这么〖兴〗奋?”
秦林笑嘻嘻的,轻轻拍了她一巴掌:“放心吧,组建军队是为了对付〖日〗本人和西洋人,也是为了咱们的海上事业,将来五峰船主的航迹,要比郑和走得更远哪!”
听到秦林说出“咱们”两个字,金樱姬芳心一甜,低下头沉思良久,过了小半天才笑道:“〖日〗本人狼子野心、穷兵默武,以前各大名互相争斗,没空来对付咱们,近年织田氏有统一全〖日〗本的势头,到时候只怕是咱们的劲敌呢……”织田氏?秦林笑而不语。
金樱姬说着说着,就皱了皱眉:“不过郎君说防着西洋人,奴家就好生奇怪了,西洋人残暴凶狂尤甚于〖日〗本,但他们人少船少,当年就被我父亲治得服服帖帖,应该不足为患吧?”
五峰船主这么想并不奇怪,就算再过些年头才兴起的郑氏海商集团(郑芝龙、郑成功),照样让西洋人不敢造次。
“非也非也”秦林摇头叹息着:“澳门、吕宋等地的大小佛郎机人,其实只是他们的先锋小队,须知西洋远在数万里之外,一大洲叫做欧罗巴,是当年成吉思汗子孙曾经打到的地方,他们航海绕过慢八撤(非洲东岸的门g巴萨,今属肯尼亚)、锡兰(斯里兰卡)、马六甲这样一路过来,越到东方力量就越弱……”
身为五峰船主,金樱姬也知道不少大洋上的事情,闻言就悚然动容:“着啊!奴家听老水手说海上掌故,弘治年间还常有大食、慢八撤、锡兰等处的商船往来广州泉州,最近几十年却再没有过,代替他们的都是佛郎机船,想必这些地方已经被佛郎机吞并了。”
秦林点点头,他翻看锦衣卫衙门的档案,大明朝曾经在南洋设立日港宣慰使司,并和从非洲东海岸到马六甲海峡以西的四十多个国家建立藩属关系,但自从正德年间马六甲城被葡萄牙人攻陷,大部分藩属国家到〖中〗国的航路被阻断,就被迫中断了朝贡。
现在葡萄牙、西班牙几乎垄断了马六甲以西的海上航线,非洲东岸、印度、锡兰等地的藩属国家,就算目前还没被佛郎机吞并,将来也是西方殖民者的盘中餐。
“怪不得他们如此强横霸道!”金樱姬气咻咻的“几十年前,咱们〖中〗国商人可以随便到马六甲以西去做生意,但现在只是去个吕宋,佛郎机人动不动就给咱脸sè看,还征收重税……原来吕宋、澳门的佛郎机人只是打个前站,后面还有大队呢。船咱会造,炮咱也会铸,迟早要夺回马六甲,哼,锡兰、大食和印度的钱,绝不能让西洋人一家赚走了!”
好嘛,最后这一句,才是五峰船主的本sè啊……恰恰是这样,秦林才放心,前有汪直集团为了打破海禁、实现〖自〗由贸易不惜和明朝正规水师开战,后有郑氏集团与西洋人争夺东方海洋控制权大打出手,海商武装集团的战斗力是扛扛的,为了利益作战,甚至比正规海军还猛!
要和西洋人对抗,甚至夺回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甚至把航线伸向更远的地方,没有充足的实力是不行的,五峰海商再富有,也没钱去造那么多的远洋战舰啊。
关于这个问题,秦林早有定计,他只是让金樱姬去把巩阿财、朱顺水、权正银、龟扳武夫这些头目召集起来。
五峰海商十刹海驻地,一所极大的厅堂里,巩阿财等人议论纷纷,提起佛郎机人就是一肚子气。
想当年,汪直汪船主称雄海上的时候,西洋大鼻子都老老实实的,只要一过台湾海峡就主动上贡,不敢稍有差池。
现而今世道变了,二十年过去,大鼻子们越来越嚣张,早就不把五峰海商放在眼里“……妈的,西洋人和吕宋猴子忒不是玩意儿!”朱顺水大嗓门昨咋呼呼的:“相当初,吕宋岛哪儿不是咱们随便去的?偏偏到现在,西洋人横行霸道,吕宋猴子也跟着猖狂,不把咱们天朝人放在眼里,哼哼,要不给他点颜sè瞧瞧,只怕连黄岩岛都要说成是他们的地方呢!”
权正银、龟板武夫齐齐大笑,黄岩岛自古是〖中〗国地方,听说元朝大国师郭守敬搞四海测量,南海区域就是选在那里的,而西洋人到来前,吕宋猴子只会划独木丹,要占黄岩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不一会儿,秦林来了,陆续赶到的还有阮松、猜瓦立、摩何罗、梁灿、穆拉德等各国使臣。
金樱姬笑盈盈的招呼着客人们,心中却有些纳罕,上次秦林已经狠狠敲了安南等国的竹扛,难道又要敲?人家也不是你养的,岂能一敲再敲?
宾主落座,寒暄几圈,秦林忽然装模作样的叹口气。
奇怪了,这位小爷从来只占便宜不吃亏,谁让他叹气来着?海商头目和使者们心中都很纳闷。
秦林长叹一声:“天朝藩属一一沦陷,尽数被佛郎机强盗占据,今年虽说是大朝觐,来的国家可比以前少太多啦!”
可不是嘛,明会典上列名的藩属国家共计六十三个,包括高丽、〖日〗本、琉球等国,其中三分之二位于马六甲海峡以西,比如古里(印度卡利卡特)、锡兰、慢八撤、大食、鲁密(土耳其),马六甲航路被切断,像土耳其这种大国,穆拉德还可以历经周折前来朝贡,而绝大多数小国从此就在大明朝的朝贡记录里消失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诸位使者立刻感同身受,摩河罗大着舌头道:“长官说的是啊,西洋人生得凶神恶煞,做的也好像魔鬼一样,他们把古里人抓起来,通通砍掉手和脚,用来吓唬反抗者……毗湿奴大神惩罚他们!”
“安拉在上”穆拉德也愤然作sè:“真主降罚的坏蛋,在果阿杀死了全城的穆斯林,不分男女,超过八千人,他们甚至把老人和孩子关在船舱里,整船一块儿烧掉……惜,第乌海战中埃及和印度穆斯林组成的,拥有三万战士的庞大联合舰队,不幸输给了葡萄牙魔鬼,现在我们土耳其在红海和bō斯湾,是完全无能为力啦!”
猜瓦立也心有余悸:“马六甲本来是我遏罗的地方,佛郎机打败那里的苏丹,抢走了我们的土地,还杀死了至少一万居民,佛祖保估……”
既然从毗湿奴到佛祖都生气了,秦林还能不有所表示吗?他义愤填膺的道:“所以本官把诸位召集起来,就是天朝准备帮助你们,抵抗残暴可怕的西洋人,使你们免于受害!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猜瓦立、阮松、摩河罗等人互相看了看,没有预想中的欢呼雀跃,反而是面lù尴尬之sè,一块儿吭吭哧哧的道:“秦、秦将军,您就别开玩笑了吧……”!。
荆湖卷 622章 两洋霸主
呃~秦林愕然……心说前面还好,大家伙是越说越上道儿,怎么后面就转了风向?难道南洋诸国不害怕穷凶极恶的西方殖民者,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这个时代来势汹汹的欧洲人,可不像几百年后口口声声讲什么人道主义、普世价值,事实上大航海时代的冒险家们全是些刀头tiǎn血的角sè,达迦马在非洲东海岸和印度滥杀无辜,烧死整船的平民,葡萄牙殖民军攻陷马六甲之后大肆屠城,杀死三万马来人……可以说毫无人性可言。
就是到了相对强大得多的〖中〗国,西方殖民者尚且死性不改,在广东附近海面烧杀掳掠,直到广东海道副使汪勉在屯门、茜草湾两场海战中打得葡萄牙殖民军大败亏输,生俘葡军首领别都卢,殖民者才老实下来,规规矩矩的待在澳门做生意,不敢胡作非为。
而马六甲、吕宋这样的小国就在劫难逃了,分别被葡萄牙、西班牙攻占,原来的苏丹、国王落得个身死国灭,当地人沦为奴隶柬埔寨、琉球等国,势单力薄、兵微将寡,面对咄咄逼人的西方殖民者,岂能不怕?
秦林略一思付,正sè道:“诸位是担心天朝打不过西夷?笑话,咱们〖中〗国是泱泱大国,当年三保太监下西洋,造的船就比西夷的大得多,要论枪炮,咱也有将军筒、佛郎机、红夷大炮、速射鸟枪,数量更胜过他十倍!”
实话实说,现而今的东方海洋上,大明朝虽然不像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那么所向无敌了,但在马六甲以东,还是能把西方殖民者吃得死死的,几十年前汪勉打败了葡萄牙人,再往后几十年,郑成功也照样揍得荷兰人满地找牙。
“不敢、不敢”猜瓦立、阮松等人双手乱摇,陪笑道:“中华天朝乃是天下共主,我们怎么敢怀疑天朝的实力,只不过、只不过……”
秦林板着脸,也不管别的使者,单单盯住阮松一个人——这个越南佬是使者当中最狡猾的。
防松吃不住劲儿只好举手投降,哀叹道:“咱们不是怀疑天朝的实力是、是担心到时候天朝不出兵。”
何出此言?
早有先到!
马六甲是太平洋到印度洋的咽喉锁匙,扼守东西交通要道,所以葡萄牙殖民者对它势在必得,于正德年间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马六甲是〖中〗国重耍藩属国正德十五年马六甲苏丹派人向〖中〗国求救,明武宗正德皇帝知道了这件事。
葡萄牙人用武力占领马六甲对〖中〗国为中心的东方朝贡体系构成严重威胁。《明会典》上所载六十三个朝贡国有四十来个位于马六甲以西,葡萄牙人控制这座城市,意味着朝贡体系有动摇、瓦解的危险,大部分马六甲海峡以西的小国将永不来朝了。
正德皇帝本应帮助马六甲苏丹击败葡萄牙人,但当时的明朝已没有了初时的积极进取,马六甲虽然重要,但毕竟只是〖中〗国的外围藩属国,它的丢失并不影响〖中〗国自身的安危,所以忙着在猫房娱乐的正德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更何况葡萄牙人贿略权臣、提督东厂兼领锦衣卫江彬在皇帝面前替他们说了很多好话。
明正德十六年武宗驾崩嘉靖皇帝继位,马六甲苏丹又遣使来求救,这一次他们满怀希望,荒yín无度的正德驾崩新皇帝总该振作一番吧?
可怜的马六甲苏丹,他老人家是做梦也没想到这次又撞到枪口上了。
正德没有亲儿子,嘉靖是以旁支藩王的身份入承大统,刚继位就为了是否追封亲爹为先帝的问题掀起了“大礼议”和满朝文武吵得口水狂喷,哪儿有空来管距京师万里之遥,一个藩属小国的事情?
明朝做出的决定,是以天朝上国、万邦宗主的身份下旨斥责葡萄牙,要求他们立刻退出马六甲,并命令同是藩属国的暹罗派兵前住救援苏丹。
估计马六甲苏丹看到这份诏书,恐怕上吊的心都午了,葡萄牙吞进肚的肥肉,肯为了一纸诏书就吐出来?叫暹罗帮忙就更不靠谱,暹罗是哪根葱啊,能在海上打赢船坚炮利的葡萄牙?
所以接到诏书的马六甲苏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丢了地盘跑路:而暹罗则哭笑不得,到现在为止,也没见他们奉诏出动一兵一卒去讨伐葡萄牙。
时至今日,像缅甸东吁王朝与云南接壤,作为天下共主的大明朝和它绝贡,施以强大的政治压力,暹罗、柬埔寨等国是欢欣鼓舞的:但朝廷说要保护他们,替他们对付西洋人,这就只能今天天气哈哈哈了。
阮松说完这番肺腑之言,几位使者都苦笑起来,大明朝廷的拖沓、
扯皮,大家全都心里有数,真要面临西夷侵略,指望大明发兵来救,呵呵,黄huā菜都凉啦!
朱顺水、权正银等人则互相看了看,心下暗自纳*,难道这次是秦长官有史以来第一次敲竹杠失败?
金樱姬却神sè微动,水bō盈盈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异sè:呀,1小冤家想的难道是……,
秦林起初的确有些丧气,大明朝到了中晚期,朝政无休止的扯皮、
拖延、攻汗、倾轧,搞得反应速度慢到极点,一件事只要不是对帝国安危迫在眉睫的威胁,都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使得整个国家就像庞大而笨拙的恐龙——从这个意义上讲,张居正独断专行,并用《考成法》来鞭笞官吏们加强效率,实在是太应该了。
不过很快他就振作精神,嘴角甚至lù出了金樱姬所熟悉的那种坏坏的笑容: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chún舌,现在却顺理成章,不是正中下怀吗?
“诸位、诸位也许想岔了,本官的意思是”秦林慢吞吞的说着,又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压低了声音:“既然朝廷诸位大人先生喜欢扯皮,西夷打起来诸位指望不上,那咱们何不想办法保护自己呢?海外藩属,本来就是自建军队嘛!”
说到建军,使者们就嘴里发苦,他们国家国力弱小,哪儿有实力建立一支能和西洋殖民者抗衡的海军?
防松第一个叫道:“秦长官,您不知道啊,下邦国小民穷、兵微将寡……………”“是啊,朝廷让咱们出兵马六甲,可我们哪儿是西夷的对手?”
暹罗使臣猜瓦立没忘记顺道替自个儿开脱一番。
秦林哈哈大笑,双手往下压了压:“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一人难渡汪洋海,众人齐心开大船嘛!要对付西夷,保得南洋bō涛平静,我看还着落在金宣慰使,和她手底下这一众弟兄身上。”着啊,原来绕了个圈子,回到了这里!金樱姬朝秦林抛了个媚眼儿,低声耳语:“1小冤家,就你会折腾奴奴。”
我折腾你还少吗?秦林一脸的坏笑,惹得自知失言的宣慰使把他掐了一把,瓜子脸泛起红晕。
权正银把秦林瞧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个聪明的朝鲜人已经知道了秦林的计划…有多巧妙:而龟板武夫、朱顺水这几位,就还没搞清楚形势,心中暗暗猜测:秦长官的意思,明着抵抗西夷,实际上是叫咱们瀛州宣慰使司来当东海南洋的霸主啊,这些小国能同意?信得过咱们吗?
“秦长官妙计,妙计啊!”琉球使臣粱灿眼泪huāhuā的,要不是秦林眼明手快扶住,他就跪下去了:“有秦长官和金宣慰使主持公道,咱们叩谢还来不及,真正铭感五内,敝国从国主到百姓,一定喜不自胜!”咋琉球人这么jī动?原来琉球正好位于中日南洋贸易的中心地带,〖日〗本、朝鲜去吕宋、南洋的航线都要经过他这里,通过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偏偏国小兵少,军力弱得可怜。
这种富得流油地方,打他主意的还能少了?不但西洋人虎视眈眈,就是〖日〗本萨摩藩岛津家也磨刀霍霍,原本就在十多年后,琉球真的被萨摩藩吞并,从〖中〗国藩属变成了〖日〗本的冲绳县。
所以粱灿首先出来支持,倒不是为着秦林在海鲨会海上杀人事件中破案缉凶,还了他一个公道,而是琉球王国确实提心吊胆,既害怕西夷、又害怕〖日〗本。
五峰海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和穷凶极恶的倭寇、毫无人性的西夷比起来,就简直纯洁得像天使了。
“太好了!”阮松、摩河罗、猜瓦立也一起拍手大笑:“秦将军、
金船主,咱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敝国上下,不胜之喜!”何以不信朝廷信海商?利益攸关!
朝廷总以〖中〗央天朝自居,将西夷侵略视为偏处海外的藩属之争,往往漠视,就算难得的给予重视,也因为无休止的再争和扯皮使行动拖延下来。
但海商集团就不同了,要和西洋殖民者争夺贸易市场和航线啊!
娄一代五峰海商汪直就曾为了独霸东海,和西夷、真倭大打出手,逼得葡萄牙、西班牙殖民者和〖日〗本沿海大名向他低头,现在金樱姬准备干同样的事情,各国当然深信不疑。
也就是说,受到西夷入侵的南洋小国,向朝廷求救是极难得到救援,向金樱姬求救,为了切身利益,她是一定会竭尽全力出兵,和西夷开战的!
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明白!
大局已定,秦林笑嘻嘻的搓着手指头:“诸位,共同协防是好事情,不论西夷还是东倭,金宣慰使都可以替你们打,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总不能白干嘛……”
好啊,这竹杠跟着就敲下来啦!
搓磨、谈判、你来我往,未来东西两洋霸主的雏形,就渐渐显lù出来。!。
荆湖卷 623章 真.王霸之气
想各个小国从国库拿真金白银出来,那是难如登天的,所以最终这成的协议有三条:金樱姬以大明瀛州宣慰使的名义,率领舰队保护各国免遭西夷和东倭的侵袭,并调停各国之间的冲突:琉球、柬埔寨、安南、暹罗对五峰海商实行全面开放,给予最优惠税率,允许五峰海商在任意港口设立商栈,由当地官吏提供必要的方便,同时各国相互之间的贸易也执行优惠税率:抵制〖日〗本和大小佛郎机的海商前来贸易,对香料、珍珠、铜、硝石等重要货物实行专卖制度,只能由〖中〗国商人和四国自己的商人经营,禁止直接出售给〖日〗本和西洋商人。
关于税率还有个小插曲,本来秦林帮助中奄半岛三国对付缅甸东吁王朝,税率就打了对折,这次准备谈到四分之一就行,但琉球使臣粱灿主动要求降到十分之一,当时就让另外三国的使臣脸都黑了。
暹罗、安南这些国家,毕竟还是有些自保之力的,不像琉球,富得流油偏偏国小军弱,亡国只在旦夕之间。
秦林哈哈一笑,其实这次谈判的税率问题还在其次,关键是瀛州宣慰使的海洋霸主地位要确认下来,要像当年汪直那样“号令三十六岛、莫敢不从”然后次之就是五峰海商的贸易独占权虽然所有〖中〗国海商和四国自己的商人都能享受优惠待遇,但大部分是无法和五峰海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竞争的。
最终税率还是按过去的四分之一执行了,由于过去都是逢十税一,也就是税率降到了四十分之一,或者说百分之二点五,对于动辄有几倍利润的海贸来说,简直和不收税差不多。
但粱灿拍着xiōng脯说:“秦捋军、金宣慰使的深情厚谊,敝国无以为报,无论如何打着五峰旗号的船到我琉球,敝国征税绝对只肯逢百抽一,就是这样,回去之后国主也要怪下官不懂礼貌,对两位贵人太不客气了哩!”
那是当然啊,琉球通过海贸赚得盘满钵满,偏偏国小人少,军力弱得谁都想去咬它两口。西洋人、东洋人纷至沓来,就没一个客气的,琉球国上下都觉得如果大明不肯直接出兵保护的话,恐怕亡国只在十来年间了。
这时候瀛州宣慰使愿意提供安全保障,那真是雪中送炭,琉球君臣立马当作救命稻草。莫说叫他们给予优惠税率、全面开放商贸,就是把国库分一半,多半也是心甘情愿的。
秦林笑眯眯的,恭敬不如从命,非常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粱灿的好意。
朱顺水、龟板武夫这些人都快晕了,秦长官真是妖孽啊,事实上的东方海洋霸主地位、贸易专营权,咱们动刀动枪打生打死都难弄到手,他在谈判桌上就捞到了,别人还千恩万谢。唯恐他不答应哪有表面上这么轻松?秦林和徐文长彻夜翻阅锦衣卫密档,结合记忆中后世历史的走势,东西方格局变化,最终才制定出这个因势利导的计划。
土耳其暂时没有加入这个联盟,因为马六甲在葡萄牙手里,印度洋是西班牙、葡萄牙人的天下,土耳其和〖中〗国没有实质性的联系。仅仅维持名义上的朝贡关系,就算它参加进来,金樱姬的船队目前也去不了红海和bō斯湾。
同时,穆拉德只是个喜欢冒险的商人,通过贿略苏丹的阉人宠臣得到了贡使身份,并不像其他几位贡使是各自国王怕全权代表,也就不敢擅自做主。
“可惜呀,自从伟大的巴巴罗萨,海雷丁在三十年前过世,我们土耳其,不,整个伊斯兰世界就没有能在海上对抗基督徒的英雄了”穆拉德神情落寞,捋着huā白的大胡子叹息一阵,终于笑起来:“当然,
我们土耳其很高兴能看到金船主的舰队在印度洋击败基督徒,当您的舰队击败基督徒、抵达bō斯湾的时候,苏丹、维齐尔和帕夏们都会向您致敬!”(维齐尔:首相:帕夏:元帅)
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秦林身边的金樱姬,闻言坐直了身子,目光坚定而充满信念,朗声道:“将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朱顺水、巩阿财、龟板武夫等人想到五峰船旗沉寂二十年,从今往后又将飘扬于东海南洋,人人心中jī动难平,齐齐拜伏于地:“踏bō蹈浪、翻江覆海,五峰船主威震东海南洋!”
我靠!秦林往后闪了一闪,瞅瞅浅笑盈盈、神态端严宛如天妃娘娘的金船主,心说原来她的王霸之气比我厉害多啦~~
尘埃落定,各国使臣陆续归国,也就到了秦林和金樱姬离别的日子,这天青黛、徐辛夷和秦林一块儿到东便门外水码头相送,却见一乘香藤小轿、四名青衣白帽的仆人,张紫萱早已等在码头。
陆远志、牛大力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立刻挤眉弄眼的互相使眼sè:有好戏看了,哈哈,这下有咱们秦长官的好戏看了!
“紫萱姐姐,你也来了呀!”青黛甜甜的笑着先迎了上去,徐辛夷急得直跺脚,想拉住她都没得来及。
“是啊”张紫萱微笑着点点头,看也不看一边坏笑的秦林,只是神sè肃然冲金樱姬道:“遵家父之命,特来送金宣慰使南行,祝瀛洲豪杰扬威异域、踏平南洋万里bō涛,也希望将来金将军纵横四海时,还记得自己是大明的瀛州宣慰使。”
果不其然,和诸海国使臣达成的协议,终究瞒不过太师张先生。
不过秦林也没打算瞒着人,连忙拍着xiōng脯道:“有我做中保,请太师放一百二十个心,小妹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愚兄么?”
张紫萱面罩寒霜,一点儿也不理会他,深邃的眸子只盯着金樱姬。
“嘻嘻嘻,太师忒也多心”金樱姬吃吃交笑着,满面晕红,媚眼儿朝秦林一飘:“我这瀛州宣慰使世袭罔替,奴家是个女人,要世袭总得有孩儿嘻嘻,你们还不放心呀,真讨厌,难道非得让奴家明说出来?”
靠,这还不算明说啊?就算傻子都晓得了,金宣慰使要世袭罔替,也得怀了秦林的孩子……,………
咳咳咳,被无数道目光扫射的秦长官,只好赶紧装傻充愣了。
陆胖子和牛大力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长叹一声,秦长官这种人身赢家,咱们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青黛姐姐,徐姐姐”金樱姬最后坏坏的笑着,目光落到张紫萱身上:“还有紫萱姐姐,你们多保重啊,小妹这就先去啦!”
青黛眨巴眨巴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心中纳罕:奇怪呀,她为什么又叫我姐姐呢?还有紫萱姐姐,应该比金姐姐年纪小一点吧。
张紫萱绝美无伦的脸蛋儿,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当然知道金樱姬是什么意思。
秦林在旁边笑得那叫个欢畅啊,贼眉鼠眼的样儿特别讨打,徐辛夷恨得牙痒痒,捏着拳头就想扁他。
哪晓得金樱姬道别上船,走在栈桥上突然哇的一声干呕,接着自言自语道:“奇怪,好想吃点酸的东西呢,记得还有梅子mì线”
啊,难道她有了?这么快?徐辛夷脸蛋刷的一下绿了,张紫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唯独青黛还憨憨的笑着。
秦林也喉咙口咯的一声,睁圆了眼睛,伸手抓了抓头皮:算日子,应该不大会吧?
金樱姬脚步匆匆的走进船舱,捂着小腹强忍,终于舱中传出了五峰船主的咯咯坏笑,樱桃小嘴翘起来,媚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像只刚刚偷了腥的小狐狸。
就知道你会捉弄人!秦林隐约听到舱中笑声,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渐渐远去的帆影,这厮假模假样的惆怅一番。
“怎么着,还舍不得呢?”徐辛夷醋兮兮的,暗下决心今后可不能总给秦林“咬”了,还是那样才行啊,万一真被金小妖抢在前头,多没面子?
秦林提气收腹,虎目隐含泪huā,用极富磁性的声音煽情:“我注定不会成为她的羁绊,因为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切!三位美人儿同时出手,直接把他揍趴下,就连张紫萱都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没别的,这家伙实在太能装了。
三位小姐都上轿走了,最后还是陆远志、牛大力两个把长官搀扶起来。
“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靠得住啊!”秦林慨然长叹:“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热泪,因为我对你们爱得深沉……”
得,陆远志和牛大力互相瞅瞅,看来金长官走之后,咱们家长官的确有些不正常了。
扑通一声,两人直接撤手,胖子挥挥手:“秦哥,您自个儿深沉吧,咱兄弟还是觉得便宜坊的烤鸭子更合胃。!”
“烤鸭?其实我觉得得意楼的水陆八珍浓香四溢,肥甜可口,尤甚于烤鸭。”
对啊,胖子一拍巴掌,这话说到咱心里去了,咦,不是老牛,是谁说的?秦长官!
回头一看,秦林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眼睛贼亮贼亮的,一声唿哨:“锦衣官校全体都有,目标得意楼,前进!”
众官校欢欣鼓舞,高唱凯歌杀奔得意楼,一路军歌嘹亮:“锦衣亲军,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锦衣亲军,有多少神奇故事到处把你传扬,精湛的武艺,举世无双”!。
荆湖卷 624章 白莲教的误会
“唉……就错过了一步,我好想见见金富慰呢,她一个弱女子,
统领数万舟师纵横海上,真是女中豪杰呀!”
朱尧yīng纤细白皙的双手撑在茶几上,轻轻托着略显瘦削的瓜子脸,灵动的眼睛闪着崇拜的小星星。
被高高的宫墙囚禁,长公主对金樱姬那种〖自〗由自在的海上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当然也只能是憧憬而已,可怜的朱尧媒连京师城垣都没有跨出过,靠着秦林和徐辛夷的帮助,加上冯保和刘守有也睁只眼闭只眼,能每隔个把月出宫溜溜,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长公主殿下待在宫里的每一天,都会扳着细nèn的手指头计算出宫的日子呢!
不过此时此刻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阿沙头顶戴着珠huā,小脸儿被蔷薇硝擦得白里透红,nèn生生的叫人恨不得咬上一口,穿一领时新式样的宫装,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屁股像长了钉子似的在椅子上磨来磨去。
听得朱尧yīng大赞金樱姬,阿沙就小嘴一扁:哼,金妖女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师傅才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呢咦,说起来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上次秘密会面时提到金妖女,师傅表情变得怪怪的呢?
徐辛夷拿着梳子,趁着阿沙出神,又把她头发挽起来,别出心裁的打扮,惹得阿沙愁眉苦脸,活像受刑似的。
“我靠,这不福娃吗?”秦林走进来,看见阿沙就唬了一跳“不对,侧面看起来更像海宝。
看见秦林朱尧赎就粉面微红,细声细气的问道:“秦姐夫,什么是福娃、海宝啊?”
“那个嘛,是国之祥瑞哦”秦林一本正经的回答顺便伸手在阿沙头顶拍了两下,跟拍皮球似的,惹得阿沙朝他直吐舌头。
朱尧yīng不明不白的,却又不好继续问下去,转而扯了扯徐辛夷的衣服下摆:“徐表姐,能不能、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喂、喂”秦林忍不住揪了揪朱尧yīng的脸蛋“你好歹是大明朝的长公主还找我老婆借钱,有没有搞错?”
朱尧yīng清丽的瓜子脸刷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目光像小鹿一样躲躲闪闪的,不敢看秦林。
徐辛夷一把推开秦林连珠炮似的说:“公主怎么啦,你以为公主很有钱?年傣二千石那都是写在纸上的,百把两月例银子还是捏在教养嬷嬷手里,她手里连一个铜子1揶没有!”
这么可怜?莫说秦林,就连阿沙都生起了同情心,1小女孩tiǎn了tiǎn嘴chún:师傅虽然爱管我,可至少每月还有百十文钱给我买糖吃,要是连这点钱都没有,大街上看见卖糖葫芦、绿豆糕的天哪,杀了我吧。
比一比,阿沙顿觉大明朝的长公主殿下过得实在太可怜了。
朱尧yīng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其实、其实以前也能要到一点儿,就是现在新来个容嬷嬷,又凶又恶,把我的月例银子管得死死的……………”
“什么管啊只怕是她sī吞了吧?”徐辛夷气愤愤的,看样子很想替表妹打抱不平把目光投向了秦林,意思是一块儿去找那容嬷嬷的麻烦。
哪晓得秦林笑容僵在了脸上,表情古怪之极,哭笑不得的道:“容、容嬷嬷?难道是传说中大明湖畔的容嬷嬷?”
“呀,秦姐夫真是神机妙算!”朱尧yīng抬起头来,崇拜的瞧着秦林:“容嬷嬷原本是我皇嫂的人,不知怎的冯大伴派她到我身边,她老家的确是在济南,不过是不是大明湖畔,我就不知道啦。”
咳咳,秦林被茶水呛到了,摇摇手:“我、我们暂时不谈容嬷嬷,还是说说你干嘛要借钱吧,宫里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珍奇宝贝,样样都不缺呀。”
“我想去请一座吉祥天母的神像,回宫供奉起来”朱尧嫫满怀希冀的道:“我自小体弱多病,又胆小,听说供奉这位菩萨,能保估身体健康,赐给智慧和勇气。”
吉祥天母?秦林皱了皱眉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乌斯藏密宗供奉的计祗吧。
徐辛夷不乐意了,买座神像能huā多少钱?不提人家是长公主,就按我表妹吧,就是送给她也应该呀!秦林这家伙,真是小气吧啦的。
还没等她大包大揽答应下来,秦林神sè一肃,虎着脸问道:“怎么突然要买吉祥天母?是不是乌斯藏扎论金顶寺那伙秃驴和你说了什么?”
朱尧yīng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瓜子脸煞白,小鼻子一皱、小嘴儿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干嘛干嘛呀,吓唬谁呢?“徐辛夷双手叉腰,拦在朱尧嫫身前,把秦林挤了两下。
秦林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丫的变脸比川剧演员还快,立马嘴角眉梢*刷刷往上弯起来,和颜悦sè的道!”长…公…主…不…要…害…口怕~,姐~夫~问~问~而~已~”
徐辛夷听得浑身恶寒,朱尧赎倒是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阿沙以手加额,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心说青黛姐姐讲的故事里,那狼外婆欺骗小红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朱尧yīng不害怕了,也就慢慢和秦林解释,她说话细声细气,条理却很清晰,说得一清二楚。
这些天里秦林忙着办金樱姬的事情,考虑到黄台吉率众门g古贵族铩羽而归,措嘉达瓦尔品第威灵法王失了最大的一伙狂信徒,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也就暂时没去理会他。
哪晓得最近一段时间,威灵法王往宫里跑榻艮勤,说是前些天闭关念经,已为大明念经祈福永保江山固若金汤,现在要为太后、皇帝、
诸位公主后妃念经,消弭前世罪业,保估今生平安,祈祷转世福报。
这才是瞎猫撞上死老鼠,凑巧了!李太后正好是位非常虔诚的佛教徒,没事儿还要念经烧香拜佛斋僧起造寺庙,来了这么位西天佛子、高僧大德,当然要立即传召请见。
这位法王十分了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了长虹化桥、七彩佛光、青莲业火等等诸般法力,果然极为殊胜,当即唬得李太后一愣一愣的,忙不迭的将他推戴供奉起来。
难道经过白莲北宗孙怀仁潜伏入宫一案,宫中诸位大佬还不吃一堑长一智吗?
恰恰相反,李太后说她拜的真佛,白莲教供的外道,所以多亏佛法保估,才将邪魔外道一举dàng平,保得大明朝平安无事呢!
受母亲的影响,万历皇帝朱翊钧同样比较推崇佛教,多次使用内帑在京郊修葺佛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整个皇宫的大概氛围也就不消说了。
朱尧yīng身处其间,也不会例外,所以满心想请一尊吉祥天母的神像回去供奉。
秦林听完就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着茶几“那什么措嘉达瓦尔品第,威灵法王的家伙,别是个江湖骗子吧?我认得一个家伙”想想又笑着摇摇头,牛鼻子和喇嘛僧,实在差得太远。
朱尧yīng却一反常态的反驳道:“才不是呢!法王佛法精微,实在是厉害,秦姐夫可不要乱说话,佛爷有亿万法身,知过去未来,咱们说的话他都能听了去啊。”
说罢,长公主水汪汪的眼睛瞅着秦林,非常替他担心,如果秦林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简直要伸手去捂他嘴巴啦。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徐辛夷也要信不信的。
秦林笑笑,mō了mō长公主头顶:“哈哈,姐夫不胡说了。对了,太后和陛下准备怎么对待这位乌斯藏法王?”朱尧yīng眨眨眼睛,老老实实的道:“法王替大明祈祷,说我大明龙气有虚弱之象,他念经祈祷,求得西天佛力,延我皇祛九百九十九年,所以母后准备叫皇兄大大的册封他,称为护国大贤圣师,还有整个扎论金顶寺一系都要加封呢。”
秦林撇撇嘴,心中对这些鬼话是一点儿也不相信,随口敷衍两句,叫徐辛夷陪着朱尧yīng,自己走出去找徐文长商量。
秦长官前脚刚刚迈出去,阿沙的眼睛就变得贼亮贼亮的——师傅三年前夜观天象,见天道已改、天命将移,恐有神州易鼎之事,多半大明朝是要不行了:可这威灵法王一番祈祷,要是真的请下了什么西天佛力,叫大明朝皇祛延续九百九十九年,咱白莲教还怎么造反哪?
不行不行,这事儿得尽快告诉师傅……
阿沙找了个借口溜走,徐辛夷和朱尧嫫记挂着秦林说的话,也就没注意她,1小滑头像泥鳅似的溜了出去,居然没在半路上买甜食,直奔秘密联络点。
这次她的运气不错,白莲教主和教中众位高手都等在这里,看样子正在议事。
听阿沙说完原委,白莲教主大惊失sè:“怪不得,前夜本教主夜观天象,见帝星黯淡如昔,却隐隐有光华散逸,又有yīn星突然出现,与帝星遥相呼应,呈现福祛绵延之象,本该断绝的皇祛便有延续之机,原来是这妖僧弄鬼!”艾苦禅拱手道:“恕属下无礼,yīn星不是该应在女子身上吗?”
“妖者,yīn也,妖僧属yīn”白莲教主十分肯定的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掌往桌子上拍了拍,顿时huā梨木桌面陷下去寸许深的掌印:“看来那妖僧夺圣物混沌之球,也是有意要与本教作对、延伪朝皇祛,哼哼,本教主绝不容他!”!。
荆湖卷 625章 法王的谗言
另一边,草帽胡同秦林的府邸,徐文长乱糟糟的房间里。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却与白莲教大相径庭。
徐老头子鸡爪似的手指头,在头顶上起劲儿的刨来刨去,昏huā的老眼里透着狡黠,……哼,扎论金顶寺终于有所举动了!前番黄台吉在这里,老头子还不敢十分确定,现在看来啊,已经**不离十。”
说来话长,元朝时历代皇帝宠信喇嘛僧,元世祖忽必烈封八思巴为国师,佛教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就与日俱增,明朝初中期的皇帝受其影响也就比较相信佛教,像明成祖朱棣手下第一谋臣道衍大师姚广孝,就是个和尚。
册封藏传佛教首领,还有着非常实际的政治意义,那就是通过笼络控制宗教上层,从而对乌斯藏实行羁縻统治。
明成祖永乐年间册封两**王,宣宗又册封第三位法王,禅师、国师、灌顶矢国师难以计数,宪宗、孝宗同样大办佛事,到了武宗正德皇帝更是了不得,这位贪玩的皇帝因为痴mí乌斯藏佛教,居然舍得huā大力气学习梵语、藏语,还曾一日间准给番僧度牒三万份,到最后这位九五至尊,竟自封为“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大庆法王”!
那时候,乌斯藏番僧在京师是走路横着膀子、眼睛望着天上,牛到他姥姥家去啦!
正德皇帝胡闹一辈子,却愣没闹出个子嗣,嘉靖皇帝由旁支入承大统,这位皇帝比前面列祖列宗加起来还要虔诚几倍,可乌斯藏各派番僧却苦了脸因为嘉靖口味与众不同,他喜欢的是道教!
嘉靖崇道的程度简直没边儿,道士陶仲文官拜礼部尚书、加少保少傅少师、封恭诚伯:道士邵元节官拜礼部尚书、赐一品冠服,死后谧号竟破例用到四字,曰“文康荣靖”:就连jiān相严嵩也是因为写道教祭天的“青词”写得好而受宠,李春芳甚至单单因为能写一笔好青词就入阁拜相,世人呼为“青词宰相”。
可这一切和番僧们有什么关系呢?看着道士们荣宠有加,他们心头那叫个羡慕嫉妒恨,看着门可罗雀的寺庙和香炉里的冷灰残烬,他们是空虚寂寞
……,
不用说这时候哪位法王再来充大蒜瓣,从嘉靖到严嵩铁定把门砰的一关:您老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法王您好,法王再见!
偏偏嘉靖皇帝在位时间特别长,整整四十五年,乌斯藏番僧们一直不受待见个个比煤炭还黑。
终于熬到嘉靖驾崩,隆庆登基之后立马废了道教的斋礁各地的三清观渐渐冷清下来,番僧们这就开始跃跃yù试了。
隆庆只在位六年,等到万历继位,打听到李太后非常相信佛爷、菩萨,万历也很受其母的影响,番僧们就纷至沓来,试图重新敲开紫禁城的门户,恢复昔日的荣耀,甚至对明廷施加某种影响。
万历母子已经多次赏赐番僧、修葺番僧驻扎的寺庙,本次威灵法王的来访除了替黄台吉制造声势之外恐怕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目标就是时隔六十年后,重新确立在大明朝中枢的影响力!
秦林听了徐文长一番话,便若有所思,手指头轻轻敲着桌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扎论金顶寺威灵法王这厮和黄台吉勾勾搭搭,本官看他多半没安好心!要是李太后被他盅huò那就麻烦了。”
徐文长点点头,同样面lù忧sè,与成祖、宣宗这些富有政治经验的列祖列宗不同,李太后出身小门小户、mí信思想很重,万历则年轻识浅、性格偏狭,如果他们huò于乌斯藏番僧,无疑对朝政极为不利。
更何况,秦林和黄台吉、威灵法王一直互相敌对,要是法王得势,难道秦林还能有什么好处吗?这伙乌斯藏番僧,对他来说无异于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嘛。
mō了mō下巴,秦林冷笑连连:“看来,本官也得会会那位措嘉达瓦尔品第了,哼哼哼……”
说干就干,回到正厅询问朱尧嫫,今天威灵法王又在宫中弘法,秦林就让徐辛夷陪她去逛街买吉祥天母菩萨像,自己则进宫奔找李太后。
秦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佩着穿宫腰牌,守卫宫禁的大汉将军和锦衣官校都是他属下,金吾卫、旗手卫、腾壤四卫的官兵也认得这位天字第一号大红人,一路自然畅通无阻,甚至有几个小太监着意巴结,弯着腰将他引到慈宁宫前。
笑话,咱们秦长官常来常往,还要人带路吗?不过人家一片好心,秦林当然却之不恭。
没想到在慈宁宫门前,居然被人拦住了。
看见秦林走来。台阶上一名喇嘛僧转身进去,两名小太监则疾步走下来。
满脸堆笑:“1小的给秦长官橡安!威灵法王东来弘法,陛下和太后娘娘在里头听讲佛经,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免得打搅了法王讲经。”
瞧着脚步匆匆而去的喇嘛僧,秦林心头越发觉着有古怪,哪里肯听这两个小太监废话?把慈圣李太后之前赐给的玉佩一亮:“太后许本官穿宫面圣,有玉佩为证,请两位让让!”
引秦林来的几个小太监,慈宁宫的这两个太监,看看秦林手中的玉佩确实不假,顿时佩服他果真不愧为当朝头一号的大红人。
“咱们只不过奉命行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何苦得罪秦将军?”两名慈宁宫太监互相商量商量,就准备把秦林放进去。
“且慢!”
又黑又胖的额朝尼玛大喇嘛,脚步匆匆的从慈宁宫走出,黑津津的脸上冒着油汗:“秦将军,不可擅闯道场、简慢了佛法!你要听讲,须得回去沐浴斋戒,诚心焚香三天三夜,然后下次讲经时才能放你进去。”
“额朝尼玛”秦林每次说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坏笑,赶紧神sè一正,虎着脸道:“本官要面见太后、陛下,有紧急公务呈报,你耽误了本官的要事,那就说不得要请你往我北镇抚司走一趟了!”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吓呆了,额朝尼玛大喇嘛已封了灌顶大国师,还是威德、威灵两位法王的得意大弟子,扎论金顶寺十八护教罗汉之首,秦将军竟然对他毫不客气,要是惹得佛爷、菩萨降罪下来,怎么得了?
有乖觉些的,更是暗暗替秦林叫苦,就算佛爷菩萨不降罪,慈圣李娘娘听说了,心里面也肯定不高兴啊!
额朝尼玛脸上黑气一闪,却是丝哦不动怒,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唵嘛呢叭咪牛!佛法为普渡众生大开方便之门,传道弘法乃正道也,还望秦将军不要强人所难,道场之内,就是天子与太后也是斋戒沐浴才来听经的,您要是贸然闯进,只怕冲撞了圣驾。
得,都到冲撞圣驾的份上了,谁还会不识趣?那几名带秦林来的小
太监就笑着作揖:“秦长官,这边请,咱们替您老开道。”
秦林笑眯眯的点点头,晓得他们是好意给自己台阶下。
不过秦长官就是秦长官,换做别人也许就这么回去了,他却与众不同,冲着额朝尼玛打个哈哈,假装转身要回去,却呼啦一下就窜到了台阶上。
额朝尼玛吓了一跳,做梦也没想到秦林这么无赖,他本来武功高强,错愕之下慢了一步,赶紧双足蹬地,呼啦一下身形飞快的冲上台阶,拦在了秦林前面:“秦将军,你!”
“哈哈,走错方向了不行吗?”秦林贼头贼脑的往慈宁宫里张望,隐约听得有人正用梵语讲经说法,再想往里走,额朝尼玛把眼睛瞪得像对儿铜铃。
硬闯是不行了,不过秦林也试了点门道出来,一边往后退,一边心中寻思:奇怪,老子是脸上生了huā,还是天魔王阿bō旬转世,丫就这么怕我闯进去?斋戒沐浴,我呸,等我回去斋戒焚香三天后再来,黄huā菜都凉了!
看着贼忒兮兮的秦长官,太监们尽皆绝倒,心说这位长官还真是惫懒啊,偏生年纪轻轻做到大官,真是奇哉怪也。
秦林八个心眼儿一起转,还没等他想出主意,就听得慈宁宫内一片梵唱,有太监高呼道:“送法王起驾!”
一乘明黄绸缎顶、紫sè帷帐的肩舆从慈宁宫内抬出,十六名喇嘛僧抬轿,上百人持着法器非卫,浩浩dàngdàng蜂拥而出。
靠,这么大排场?张居正的轿子虽是子十二人抬,比这个还要大,但人家只坐到午门啊,丫的乌斯藏神棍,居然在慈宁宫里就娄上轿子了。
秦林心中隐隐道声不好,这样看来,李太后和万历东想西想的秦长官,并没有注意到从轿子的窗帘缝儿里,有双眼睛正打量着他,目光躲躲闪闪。
喇嘛们随着威灵法王一窝蜂走了,便没人再阻拦秦林,他终于得以走进慈宁宫,见到了万历和李太后。
李太后一反常态,没有过去的热情,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说:“秦将军,你替朝廷办事是很好的,就是杀人太多、身上沾满血腥,煞气太重,佛爷菩萨不喜欢,你看看啊,哀家这里供着佛菩萨,所以今后…”!。
荆湖卷 626章 圣眷?狗屁!
风水轮流转,从来是秦林捉弄别人,丫这次可扎扎实实被人家在太后面前进了通谗言。
太监宫女们感叹世事无常,伴驾的张鲸格外幸灾乐祸,眼角眉梢都乐得快飞起来了,张诚朝秦林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神情却比往日淡漠了三分,心中一个劲儿的盘算如果秦林失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得失。
官场上从来跟红顶白,只有锦上添huā,雪中送炭则少得可怜,要是刘守有或者张鲸说秦林的坏话,张诚当然会替他分辨,可现在是太后娘娘亲口说出,他也就闷声大发财了。
没听见太后说秦林血腥气重,让他少来宫中?从圣眷优隆一下子跌到黑如煤炭,张诚唯恐自己也失了圣眷,和秦林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哪里肯替他说话?
无数道眼神之中,唯独两道来自万历身边的,惋惜之中总算含着三两分真挚。
那是郑桢,她淡扫蛾眉、容光焕发,不是当初卑微小宫女的神态了,虽然仍穿着宫女服饰,式样却比普通宫女更为精巧别致,挽起的发髻上穿着珠huā,她站在宫女队列的首位,距离万历最近,两人时不时目光交缠,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万历看她的时候,比她看万历还要多得多呢!
郑桢暂时还没有册封嫔妃,所以仍做宫女服sè,但发髻上的珠huā乃是曾受皇帝宠幸的标志——自打被秦林安排去了养心殿,接触到万历之后,就像历史上本应发生的那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郑桢便宠冠六宫,把朱翊钧mí得神hún颠倒。
秦将军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力挽狂澜,一举扭转局势?郑桢隐隐怀着希望,希望秦林像以前几次接触时那样,总是无往不利。
“来人呐,送秦将军出宫!”张鲸得意的笑着,两名小太监立刻跑到了秦林身边。
张鲸是故意的,他笑容格外的yīn险毒辣,巴不得秦林像以前那样你不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吗,你不是从来都牛吗?这会儿快想方设法抗辩啊,咱家早给你设下套子钻啦!
不错,刘守有已将秦林“勾结”金樱姬,与海外诸藩属订立盟约,有不臣之心的情报,添油加醋一番,趁张诚不在的时候秘密告到了万历这里,而张鲸也绝不会放过机会,从旁敲了好好敲了顿边鼓。
没有,秦林并不曾抗辩,他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出声sè俱全的活剧:先是大吃一惊,嘴巴张开合不拢来,接着眼神变得茫然失措,嘴角甚至还抽搐几下,最后把既忧惧、又委屈的目光投向了万历。
那一瞬间,万历也有点儿不忍,毕竟秦林是他心目中的忠臣,甚至几次三番有救驾之功,但眼中一丝光芒闪过,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秦爱卿,慈宁宫乃母后荣养之所,外臣不好总来这里的,你还是先回去吧。”
“微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秦林装出副忍辱受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怨言,就连谢恩的声音也能听出是努力控制着声带的颤抖。
唉,这厮怎么不上套呢?张鲸心中无比的失望。
李太后看看万历,低声道:“皇儿,母后对秦将军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为了母后拜佛祈福,叫他受的这点小小挫折?”万历信心十足的宽慰着,太后内心的一点点负愧,很快就在儿子鼓励的目光中完全消散。
万历嘴角就微微往上一挑,暗暗得意于刚才的试探:刘守有告秦林结交海外藩属,怀有不臣之心,朕这番试探,看来他还是很忠心的嘛!
哈哈,刘都督和秦将军就是要争才好呢,要是像张太师那样,把江陵党经营得铁板一块,朕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自己的帝王取下之术,万历还是很午信心的。
郑桢看到秦林落寞的背影心情复杂至极,既有些惋橡、难受,又有种难以明言的庆幸:曾经被她钦慕、需要仰视的秦将军,却仅仅因为太后、皇帝的几句话就黯然失sè,天下终究是掌握在陛下手中啊于是每当朱翊钧投来炽热的目光,郑桢的笑容就更加妩媚交俏,她心中争宠、固宠的信念,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慈宁宫里的人们或者唏嘘感慨,或者幸灾乐祸,他们绝不会想到,秦林“落寞”的走出慈宁宫之后,腰背立刻tǐng得笔直,惶恐的神sè刹那间消失无踪,眼神变得犀利而坚定,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是的,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灵台一片清明!
秦林这号人物,从来就不会把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当作人生信条,但几次三番的破案立功,几次三番被朝缝提拔重用,满朝尽说是头号大红人,圣眷优隆,自然心底生起三分知遇之感。
当然这种感受和传统的忠君仍差着老远,细说的话,大约就像对前世大学里,那位将满腹经纶倾囊相授的老教授,还有工作之后,总是鼎力支持的老局长那样吧。
在今天的事实面前,这种感觉已彻底消失无踪“自古帝心最难测、从来伴君如伴虎”秦林将徐文长经常唠叨的这两句在心中默念几遍,洒然一笑。
什么圣眷优隆,什么天恩高厚,在别人固然孜孜以求,秦林却觉得不值一哂,原因没别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圣眷、帝心上,对他来说无异于把命运完全交由别人掌握。
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叫什么圣眷见鬼去吧秦杯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又暗暗用力握紧了拳头,只有不折不扣捏在手中的实力,才是权势的根本!
先前几名引路的小太监,此时早已避之不及,远远的看见秦林神情举止,sī底下暗笑这位秦将军莫非因失了圣眷,已经神志昏乱了?
张鲸手下两名小太监,一个叫来顺,一个叫喜旺,竟像押犯人似的跟在秦林身边,见状就yīn阳怪气的道:“哼,有人哪还笑得出来,真是不知死活……”秦林哪里和他两个计较?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自顾着走路,倒叫来顺和喜旺没趣没趣的。
“秦将军、秦将军!”
郑桢交呼着,引四名捧着盒子的宫女匆匆追来。
秦林停下脚步,当着众宫女太监故意装作不认识:“姑娘这是?”
郑桢福了一福,大声道:“郑氏见过秦将军!方才慈宁宫传斋饭,陛下想起这时候将军一定还没用午饭,便命赐将军一份。”
原来万历又玩起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路数,觉得刚才待秦林太过分,怕冷了忠臣之心,所以又特意赏赐斋饭,郑桢就自告奋勇来追秦林。
她故意大声说出来,只怕当场听见的太监宫女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个个面面相觑:得,秦将军真是了不起,刚被从慈宁宫赶出来,陛下又派新得宠的郑氏送斋饭给他,这圣眷可不能不说隆重之极了。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来顺和喜旺,一下子就瘪了气儿,站在旁边不说话。
狗屁的圣眷!秦林心头冷笑不迭,陛下这帝王之术用得tǐng顺溜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惜了,老子不是皮卡丘!
说到底,这四盒斋饭也不是什么圣眷,而是扎扎实实的实力,如果没有审yīn断阳、屡破奇案的真本事,如果没有朝野内外加起来堪与刘守有相抗的势力,试问万历会不会刚赶走秦林,又送这四盒斋饭?
面上丝毫也不流lù,秦林面朝慈宁宫方向诚惶诚恐、感jī涕零的谢恩,又朝郑桢使个眼sè。
“秦将军,我们借一步说话,陛下还有旨意传给你”郑桢说罢,高昂着头颅,傲然的目光往几名宫女身上一扫,她们便自觉往后退几步。
宫女太监们越发心惊,一个个把秦林羡慕得不行,赏赐的斋饭不值钱,但荣宠非常,派新得宠的郑氏前来送饭,这就更加荣耀,甚而还有口谕带来,越发与众不同啊!
来顺赶紧把喜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到旁边直抹冷汗,后悔刚才不该冷嘲热讽,暗自嘀咕要是秦将军计较起来,张鲸张老公能不能保住咱俩?
旁边的宫女太监都笑,你们俩算哪根葱?在秦将军心目中,恐怕连个屁都不如,他本没空来理会你们呢。
“那就好,那就好,他老人家就把咱当个屁给放了吧!”来顺、
喜旺额角汗水哗啦啦直淌。
秦林确实没空理会这两个小角sè,他从郑桢口中得知,刚才就是威灵法王进的谗言,大概就是他刚到慈宁宫门口,小喇嘛进去通报之后,额朝尼玛大喇嘛出来阻拦,威灵法王就在宫里谗害忠良,说什么凶戾血腥之气浓重无比,冲撞了佛爷、菩萨,匆匆结束了佛事,惹得李太后极为不乐,便对秦林说了那番话。
“那么,他那些神通究竟如何?是些寻常江湖把戏,还是确有其事?”秦林mō了mō下巴。
郑桢秀眉微蹙:“果真神通广大,绝非江湖骗子,否则宫里这么多人,早就识破啦……”
她说了一通,秦林边听边点头,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大汉将军陈铭豪领着人疾奔而来:“不好了,秦将军,出事了!法王法驾在东安门外遇袭!”!。
荆湖卷 627章 闪亮登场
片刻之前,大约就是泰林跨出慈宁宫门槛的时候,措嘉达瓦尔品第威灵法王的法驾,也刚刚前呼后拥的走出东安门。
扎论金顶寺一十八名护教罗汉为开路先锋,个个生得凶神恶煞,全都穿白sè僧衣、红sè僧袍,头戴毗卢法冠,手持加持宝锉、镜钹、金刚锉诸般法器;近百名头顶扣着兜帽、大半张脸被遮住的苦修僧随后而行,簇拥着法王那顶十六人抬的黄顶紫帷步辇。
众番僧口中念念有词,一路行来梵音大作,又有番僧抓起香花望空抛撒,花瓣漫天飞舞,或者沾起净水洒落,雨lù星星点点洒向人间………
这位法王的道行如何高深、神通如何广大,确实人所未见,但派头之煊赫,恐怕西天佛祖临凡、南海观音降世,也要和他差得老远呢!
那沿途百姓见了这阵势,慌得赶紧跪拜—往日里番僧虽然作威作福,可这回来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西天佛子啊,连朝廷都如此推戴,还能有假?
东安门出来往东一条街过去,到金鱼胡同口子上再顺大路往北拐,直走到底就是威灵法王驻锡的隆福寺。
这条南北向的大路两侧胡同特别多,西边是锡蜡胡同、烧酒胡同,东边有堂子胡同、金鱼胡同、干鱼胡同、格树胡同,道路纵横交错,照说是个容易出事儿的地方,却从来都是平平安安的。
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仅紧邻着皇城根儿,东南边不远就是校尉营、巡捕厅,东北面一里多远还有个总理京军各大营的戎政府谁胆子生毛敢在这里瞎胡闹?
远远听到梵音漫天,胡同里的百姓都走到大街上凑热闹顶礼膜拜的也为数不少,番僧们见状就越发得意个个抖擞精神,把鼓儿钹儿敲得震天响。
哪晓得乐极生悲,突然半空中一声闷雷也似的怒吼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妖僧休走圣教爷爷来会会有这邪魔外道!”
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锡蜡胡同的一间民房顶上已多了道人影儿,此人生得面如锅底、眉毛耷拉下来一副苦相,身材不甚高大.穿件麻布褂子,lù出黝黑如铁的肌肉手中握着的生铁禅杖粗如儿臂,腰间挂口戒刀,正是白莲教应劫右使“铁面杀生佛”艾苦禅!
“保护佛爷法驾!”额朝尼玛大喇嘛吆喝着,“曲仁、次仁、阿尼、曲比,护法卫道!”
四名护教罗汉迎了上去,掏出菩提子、铁莲子朝着艾苦禅jī射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异响。
艾苦禅不慌不忙,将禅杖舞得风雨不透,只见铁莲子打在上面火星四溅叮叮叮一串响声,尽数被拦了下来。
“爷爷超度有们吧!”艾苦禅托的一下从房顶跃下禅杖朝着四名番僧砸落。
扎论金顶寺的护教罗汉也非等闲之辈,四柄金刚杵、降魔权齐齐伸出,与艾苦禅斗在一处。
“圣教青阳堂主紫寒烟在此,妖僧受死!”烧酒胡同民房上一名女子身段妖娆婀娜,头戴青纱斗笠,青纱被风吹起容颜若隐若现,左脸带着的铁面具凶暴可怖,lù出的右脸却美艳无比,纤纤素手持着柄圆月弯刀,那刀锋亮如银月!
这位青阳堂主身形宛如鬼魅,一缕青烟似的疾驰而来,额朝尼玛大惊,立马又分出四名护教罗汉去抵挡她,金钹、宝铿与圆月弯刀打了个旗鼓相当。
“还有我白阳堂主萧云天!”堂子胡同走出位白袍书生,负着双手施施然走来。
正好旁边站着一名端净水的苦修僧,立刻抡起铜钵朝他头顶砸落,那铜钵足有二十来斤,这一下砸中了还不脑浆迸裂?
萧云天不闪不避,伸手往前一抓,那苦修僧只觉眼前一花、心口一痛,xiōng前便多了个拳头大的血洞,再看萧云天手中,赫然是颗蠕动的心脏!
额朝尼玛心中着慌,暗道白莲教果然高手如云,急忙又派出四名护教罗汉与萧云天jī战。
“好酒啊好酒,各位要吃酒,什么时候能少得了我红阳堂主练辟尘?”干鱼胡同又走出位中年酒鬼,腰间挂一只酒葫芦、一柄宝剑,生得面如重枣,顶着颗发红发亮的酒糟鼻,走路跌跌撞撞。
额朝尼玛使个眼sè,两名苦修僧分别从左右逼了上去,这两位刚刚举起手中的兵器,看不清练辟尘有何动作,只见一溜儿银光从眼前闪过,喉头便是一甜,颈间鲜血喷出两尺有余。
“好酒、好酒!”练辟尘张嘴承接鲜血,竟扎扎实实续喝了两口,朗声笑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果然够劲!”
额朝尼玛怒发如雷,脸上青气浮现,强忍着怒气又令四名护教罗汉去敌住练辟尘。
此时十八罗汉已去了十六名,法王驾下除了近百苦修僧之外,就只有额朝尼玛大喇嘛和他的一名师弟。
没想到白莲教大举来袭,额朝尼码心下着慌,回头看看不远处的皇城,暗暗叫苦不迭:禁军怎地还没来?白莲教和咱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发动如此规模的攻势?万一他们那位教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得一声清朗的长笑宛如九霄凤鸣,椿树胡同口子的民宅顶上一道婀娜的身影,白衣如雪、银面雷寒,正是白莲教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来也!
额朝尼玛顿时hún飞魄散,慌忙叫道:“中了魔教的分瓣梅花计,快退、快退,保护法王法驾退入皇城!”
哪里来得及?远近各处民房顶上,十余名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冒了出来,只听得弓弦绷绷绷宛如雨打芭慈,半空中箭矢带着尖锐的啸音劲射而至。
这些黑衣人都是白莲教的长老、舵主、香主,人人武功高强,射出的箭矢不亚于军中强弩,苦修僧虽然也有武艺哪里抵挡得了?让人牙酸的噗噗声中箭矢洞穿人体,立马便有七八个苦修僧被牢牢钉在地上!
顿时场面乱作一团早在艾苦禅出现时百姓就已惊呼逃散,这会儿番僧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步辇附近混乱不堪。
“哼,妄想替伪朝延续国祚,”白莲教主银面具之下薄薄的红chún中吐出清叱:“威灵老贼,受死吧!”
洁白的身影划破长空,衣袂飘飞、身姿妙曼,宛如天外飞仙,速度却快似雷霆闪电。
在众多番僧眼中,这无异于白sè死神的降临,惊骇之余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步辇看来这一次非得威灵法王亲自出手,才能除魔卫道了。
额朝尼玛大喇嘛却和师弟对视一眼,两人将牙关狠狠一咬,左右齐出迎上白莲教主。
六掌在空中相抵,顿时劲风呼啸,丈余外的番僧都觉脸上如被刀刮,只听得哇呀呀两声怪叫,额朝尼玛师兄弟倒飞出去,砰的一下撞在路边民房把墙都撞塌了半截。
额朝尼玛面sè殷红如血,挣扎着还要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他师弟则咳嗽着吐出三大口鲜血,用尽力气才勉强扶着墙坐起来。
白莲教主的白莲朝日神功已练到第八品莲台,数百年里仅次于永乐年间的唐赛儿,十八罗汉联手也只和她斗个旗鼓相当,现在额朝尼玛中了分瓣梅花计,十六名师弟都被艾苦禅等人分别缠住,只剩下他和一名师弟,如何是白莲教主的对手?
已经清理了所有的强敌,白莲教主看也不看苦苦挣扎的额朝尼玛一眼,闲庭信步一样慢慢走向步辇。
早在弓箭劲射时,众苦修僧便乱作一团,这时候更没人敢上去阻拦,魔教教主的邪功与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都只在伯仲之间,这里除了步辇里的威灵法王,还有谁是她对手?
白莲教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前代教主曾与威德法王论剑雪山之巅,虽然险胜一招,其实双方功夫都已炉火纯青,根本没什么差距,现在面对威德法王的师弟,甚至传说比师兄更加神通广大的措嘉达瓦尔品第,白莲教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蓄着力量,将身体的各部分调整到巅峰状态,白莲朝日神功运起了十二成功力,接下来的必将是雷霆一击!
奇怪的是,步辇之中并没有什么动静,法王没有施展降妖伏魔的神通,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不管那么多了!”白莲教主藏在银面具后面的双眸之中,炽烈的火焰如同一万朵红莲怒放,双掌齐出朝着步辇击去。
砰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像爆豆子似的响起来,白莲教主身形一转,避过了这bō弹雨,耳中听到房顶上黑衣人连连低呼,有人已经受伤。
东安门方向,金吾卫官校身穿铁甲、持长枪大戟,列队如墙而进,两旁旗手卫的铁甲马队疾驰而来,又有神机营士兵持着鸟枪、三眼镜.回环轰打,方才就是冲得最近的一小队鸟枪手开火,阻止了白莲教主的雷霆一击。
白莲教主自己虽未受伤,眼见房顶上布置的弓箭手已有好几个中枪,情知不能和大队朝廷兵马相抗,便招呼属下撤走,然后双掌交错缓缓后退,防备威灵法王突下辣手。
直到她退进胡同口,威灵法王也没有出手。
“看来他也没有把握留下本教主啊!”白莲教主吁了口气,率领众多教中高手很快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胡同尽头。
白莲教来得快,去得也快,长街之上只剩下番僧的尸首和遍地鲜血,受伤缺胳膊断tuǐ也有不少。
“咳咳,怎么搞的,怎么搞的?”泰林带着锦衣校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非常懊丧的道:“唉~本官失职啊,天子脚下就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痛心疾首,但愿没有惊了法王法驾,咦,额朝尼玛,好像有脸sè不大好看哪?”
额朝尼玛郁闷得想吐,被白莲教主那一掌打出了内伤,这会儿还气血翻涌呢,还得被泰林揶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警察,哦不,是锦衣卫,总是打到最后才出场嘛!!。
荆湖卷 628章 反常的伤口位置
秦林一边指挥抢救伤员、保护现场,一边命令厂卫官校追击魔教要犯,同时知会五城兵马司、京军十二团营、刑部六扇门等衙门全城大索。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白莲教敢在天子脚下对威灵法王一伙下手,参与其事的便是些高来高去人物,也必定早定下了撤退的计划,恐怕是追不上了,但该做的姿态总要做的。
这条南北向的长街上,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十八护教罗汉总算都还活着,苦修僧就死了许多,有的尸首背心插着箭矢,有的身首异处,场面十分惨烈。又有许多带伤的番僧,用乌斯藏话将大日如来、吉祥天母的名号乱叫,没受伤的番僧就替同伴包扎,吵成一片。
秦林皱着眉头,抬脚在尸首和鲜血中踱着步子,贼亮贼亮的眼睛四下巡棱。
“咳咳,咳咳”额朝尼玛被白莲教主一掌击得重伤,饶是他是扎论金顶寺二代弟子居首,这会儿也不停的咳出血沫子,伸手擦着嘴边血迹,哑声道:“秦将军,法驾刚出宫门就遇袭,你有罪!”
秦林把他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道:“是啊,大喇嘛说的不错,本官自当上表请罪。”
忽然好几位官员急匆每的赶来,刚拐过街角就听到这句,忙不迭的道:“秦长官哪里有罪?明明无罪有功嘛!”
“冯督公说得不错,方才我京营官兵在秦将军指挥下,及时杀退造反的白莲教妖匪……”
“秦将军不愧为我锦衣卫的少年英杰,行动迅猛神速,这才于皇城之下大胜魔教逆贼!”
“虎啸鹰扬,国之干城啊,…”
冯保、徐文璧、刘守有、严清等人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几乎前后脚的赶到,人人嘴里都一个劲儿的夸秦林。
我革泥马!额朝尼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跟据打听的消息,刘守有、严清对秦林恨之入骨,冯保也非敌非友,他们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把秦林夸成了一朵huā?
除了徐文璧这便宜大舅哥,其他三位平时要逮到了机会,是绝不介意踩秦林几脚的,可这次不同啊,威灵法王在皇城根儿遇袭,论起来负责巡哨的京师十二团营、负责侦查缉捕的刑部六扇门和五城兵马司、专职搞特务工作的东厂和锦衣卫,这些衙门全都有责任。
如果事发后首先赶到现场、击退白莲妖匪的秦林都有罪,那冯保、
刘守有等人岂不是要抹脖子了?
秦林笑笑,故作谦虚:“这会儿旨意还没下来吧?下官位卑职小,办这起案子实在力有未逮,还请冯督公来拿拿娄意。”
好哇小子,想让咱家上套?冯保吊梢眉都快飞到额头上去了,正颜厉sè的道:“秦长官何出此言?你办事,咱放心嘛。徐爵、陈应凤,你们配合秦长官办案,不得有误!”
徐、陈两位立刻率东厂众番子领喏。
秦林又把目光投向了刘守有:“刘都督公忠体国”
刘守有两手乱摇:“不不不,本都督办办文牍还差不多,这断案缉凶的事情,还得秦将军亲自操办。”
这样啊,秦林挠了挠头皮,又冲严清拱拱手:“严老尚书清正廉洁、明镜高悬……”
严清老脸一红:“咳咳,老夫、老夫近来神思困倦,办案还是秦将军能者多劳吧。”
这群平时互相倾轧、尔虞我诈的官员们,现在倒是非常齐心,都说只有秦林明察秋毫,才能办得了这起惊天大案。
秦林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徐文璧在旁边笑得牙齿痛,刘守有、严清两位官场老手、朝廷大员,却被这年轻的妹夫逼得无言以对,还真好玩儿。
却见秦林又把目光转向自己,徐文璧心头一跳:不会吧,咱们好歹也是亲戚啊!
“请定国公下令京师各军出城搜捕,声势宜大不宜小!”
秦林话说完,徐文璧吁了口气,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无非是将白莲教远远赶开而已,京师要再闹出点什么,大家伙头顶上的官帽怕要不稳当啦。
这时候有个番僧慌慌张张的走到额朝尼玛身边,哭丧着脸叫道:“大师兄,不好啦……”
话还没说完,额朝尼玛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番僧立刻压低了声音,改用乌斯藏话一阵嘀咕。
别说秦林听不懂乌斯藏话,就算能听懂,这么小的声音也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只不过这点儿小事儿就能难住咱们秦长官吗?他低头看了片刻,突然在遍地死尸和伤者之间七拐八拐,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头想一小会儿,就继续前行。
一众官员都不晓得他要搞什么,只有额朝尼玛和身边那喇嘛神sè越来越古怪。终于秦林走到金白胡同与大街相交的角落,在门洞里找到了两名躺在僻鼻角落的苦修僧,手指头一伸:“额朝尼玛大喇嘛,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们队伍里有内jiān哦!”
额朝尼玛的脸sè一下子变得发青,活像见了鬼似的:冯保、严清等官也大眼瞪小眼,心说就算秦林审yīn断阳,今天这一出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他是怎么找到这两个番僧的,又知道他们是被内jiān打伤的?
“脚印、是血脚印!”徐爵和陈应凤竭力压抑着惊呼。
两位东厂高手毕竟识货,结合秦林前后举止想出了门道,原来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人走路难免沾上,方才那喇嘛过来给额朝尼玛报信,秦林就认准了他的脚印,然后顺着血脚印找到这里。
听着容易做着难,地面上鲜血横流,受伤番僧、追贼士兵和救护的人走来走去,脚印错综交叠,完整的、残缺的套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秦林竟能顺着一路照过来,就是东厂老把头刘三刀怕也望尘莫及呀!
至于为什么说有内jiān,原因反而一目了然,因为两个喇嘛的伤处都很特别:左边靠墙那个黑瘦喇嘛歪着脖子,耳朵靠后的部位被什么东西砸得血肉模糊,右边趴着的白胖喇嘛后脑勺包着块白布,鲜血浸出来红了一片,痛得直哼哼。
别的喇嘛要不中箭,要么挨刀,伤处都在正面、侧面,像这两位是在近身距离、被人从后面用钝器砸伤,铁定是本来就躲在队伍里头的人干的嘛!
众位官员毫不怀疑秦林的判断,都盯着额朝尼玛,只要晓得内jiān是谁,顺藤mō瓜查下去,破案自然事半功倍。
万万没想到,额朝尼玛脸上黑津津的肥肉一抖,干笑道:“我们扎论金顶寺的喇嘛,都是受了佛戒,虔心shì奉法王的,谁会做内jiān?秦将军想错了吧,这两位苦修僧都是惊吓过度,一脚滑倒,脑袋撞在法器上受的伤。”
“真的吗?”秦林蹲下,仔细看黑瘦喇嘛耳后的伤口,又伸手把白胖喇嘛脑袋上扎着的布揭开,不顾他痛得直叫,也把伤口仔细观察一番。
额朝尼玛怒道:“秦林,你不要得寸进尺!法王法驾遇袭,本来就是你们朝廷官员无能,还在此欺负我寺的喇嘛,我要告上御前,请陛下和太后评评理!”
冯保、刘守有这几个本来就有责任,闻言连忙作好作歹的劝,叫额朝尼玛不要发火。
好在秦林也没继续看了,又瞅了瞅地面的脚印,笑着挠挠头:“不看就不看,发什么火?”
再回到步辇前面,陆远志、牛大力已经赶来,马彬手里还提溜着个黑衣人:“秦长官,咱们校尉弟兄奋勇追击,终于拿获一名白莲教逆匪。”秦林一看,哪里是什么白莲教高手?分明是原本关在北镇抚司天牢里,被他没收了“作案工具”的采huā盗,被马彬套了身黑衣服就充作白莲教要犯。
“哎呀呀,北镇抚司又建奇功,真是叫本都督羡慕无比呢!”刘守有抢先叫道。
冯保点点头,mō了mō光秃秃的下巴:“秦将军和这几位官校,辛苦了!”严清也失惊道:“此人莫非白莲教十长老里头的人物?”
“下官觉得像”徐爵和陈应凤也附和起来。
丫哪儿有半点像白莲教要犯?明明就脸sè发青、身材赢弱,一看就知道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了好几年。
可在场的官员哪个不明白,这就是给朝廷光光面子的嘛,否则白莲教在皇城根儿发动袭击却能全身而退,在场诸位都有责任,怎么好交待?这里抓住一个,就完全不同了。
官场上的门道,向来如此。
看看火候拿捏得差不多了,众位官员也没有和自己作对的意思,秦林便快步走向步辇:“法王受惊了,都怪下官缉捕魔教妖匪不力,这就负荆请罪……”步辇里悄无声息。
看你能藏头lù尾到几时!秦林冷哼一声,伸手直接去掀帷帐。
“秦将军不可!”额朝尼玛慌忙拦在前面,双手张开:“法王正在念经超度死者,你不能打扰他老人家!冯督公,刘都督,严尚书,你们………”
冯保、刘守有、严清一起把脸转过去装没听见,刚才额朝尼玛的种种表现,人人都瞧出点不对头,这会儿耽误秦林办案,到头来人人要背责任,就算想整秦林,也犯不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牛大力、马彬毫不客气的把身负重伤的额朝尼玛推开,秦林毫不迟疑,立马就去掀步辇的帷帐。!。
荆湖卷 629章 辨血寻踪
有旨意,有旨意,张鲸乘着马出东安门飞奔而来,高声叫道:“陛下有旨,闻得法王法驾遇袭,特召入宫存问!”
秦林笑笑,伸出去的手只在步辇的轿杠上拍了拍:“看来本官与法王无缘啊,好吧,本官下次再来讨教。”
步辇中打着乌斯藏话,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呼n~额朝尼玛大大的松了口气,用僧袍宽大的袖口擦着汗水,黑津津的胖脸有些儿发青。
十八罗汉中没有受伤的几位立刻一拥而上,簇拥着法驾掉头向西,遥遥进了东安门。
陆远志怔怔的瞧着威灵法王一化匕远去的背影,十分沮丧的拍着大tuǐ:“嗨,秦哥,咱运气不好,又叫这厮走脱了!藏头lù尾,鬼鬼祟祟,咱们要是仔细盘查盘查……”
“盘查什么?法王是朝廷的贵客,咱们只需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就行了嘛!”秦林一本正经的反驳,抽空朝胖子挤了挤眼睛,1小声道:“通知阿沙,快把大黄牵过来!”
怪不得秦哥没有和法王耍赖玩硬的,他早有打算,也许比起威灵法王本人,还有更好的突破口。
胖子一听这话,1小眼睛立马变得贼亮贼亮的,屁颠屁颠骑上马,赶回草帽胡同的秦林宅邸。
冯保、刘守有等官员却不晓得底细,见秦林口气放软了许多,只道他矜驴技穷,一个个心头冷笑不迭。
冯保突然尖着嗓子干笑道:“办案有秦长官操持,咱家放一百二十个心,宫里事情还多得很呢,徐爵、陈应凤,你们俩配合秦长官办事,咱家就先走一步吧。”“恭送督公!”徐、陈两位率东厂众番子,呼啦啦跪下一片。
严清和刘守有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在心头暗骂一句:好个老jiān巨猾的冯保!
“嗯,老夫执掌刑部,对法驾遇袭一事责无旁贷,这就入宫请罪”严清朝四面做个罗圈揖。
刘守有满脸堆笑,冲着秦林拱拱手:“秦将军请了,现而今陛下、
太后也记挂着这边的事情,本都督就先押了人犯进宫复命吧,秦将军,多劳了!”
刘守有说完,几名亲信锦衣堂上官就过去想押走假冒白莲教逆匪的采huā盗,身为锦衣卫的老手,他们自然有办法让这人开口,也有办法让他永远开不了……
这摆明了就是抢功,其实刘守有也能找到死囚冒充抓住的白莲教,可他没想到这一层,没来及准备啊,现在从秦林手里捡现成的多方便?
马彬却没有动,仍把人犯牢牢押住,两只眼睛看着秦林。
刘守有脸上怒气一闪,不等他发作,秦林就无所谓的点点头,马彬就放开那人,又冲着刘守有的几位心腹冷笑:“诸位,这白莲魔教逆匪顽固得很,待会儿可不要让他在圣驾前胡说八道,那就大伙儿没脸啦!”“多谢马长官”几名锦衣指挥倒是很客气,笑眯眯的接过人犯,其中之一伸手有意无意的搭到那人喉头,只听得一声脆响,人犯眼睛凸出来,喉咙里嗬嗬连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声带被xué位透入的暗劲震断,从此变成了哑巴。
“刘都督麾下果然高手如云,这几位老哥的功夫很漂亮啊,江湖上要算一等一的高手了,我厂卫真是藏龙卧虎、豪杰辈出,怪不得能屡破奇案,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秦林呵呵笑道,大赞那几名锦衣指挥。
哼,本都督苦心经营多年,岂是你个新进之辈可以比的?刘守有心中得意,率众走了几步,突然品出味儿了:秦林把手下这些指挥一泡赞扬,偏偏没半个字赞他刘都督本人,就如某人穿了新衣显摆别人却只赞他旧鞋合脚一样,摆明了骂他尸位素餐,手下大群英雄好汉,自己却是个草包笨蛋!
呀呀个呸的,刘守有鼻子都快气歪了,心说秦林这厮拐着弯儿骂人,一不小心本都督又被他损了。
徐文璧在旁边瞧着好笑,捧着肚子偷了,等到刘守有走远,秦林目光转了过来,连忙摆手道:“妹夫,这几个都不是好东西,铁定背后嚼你舌根子,愚兄替你盯住他们。”
说罢,徐文璧骑上马一溜烟儿的闪了,这位国公爷何尝不是老滑头?上次徐辛夷骑马撞人一案,他就没亲自来,而是派了儿子徐廷辅,既尽到亲戚之谊,又不至于在情况未明的前提下陷入太深。
“还是大舅子耿直啊,妹夫我铭感五内”秦林在后头大声喊道。
徐文璧身子一晃,差点儿从马背上栽下来,身边的将军、官校全都忍不住笑,暗道秦长官不晓得“舅子”可以当骂人的话呀?
“难道不能叫我妻兄吗?”徐文璧哭笑不得,秦林这厮,铁定是故意的。目前观场只有秦林最大了,他抖起威风,指着鼻子训斥陆续赶来的各衙门官吏:“五城兵马司,你们怎么搞的,嗯?妖匪当街袭击朝廷的贵宾,你们担待得起吗?还有大兴县,这会儿才来几个捕快民壮,敢情你们县令还在哪房小妾的肚皮上打滚呢!徐掌刑、陈理刑,您二位啊您二位,叫本官说什么好……”
吓,秦林的官威够大,也不管文的武的,在场的官员通通被他一顿训斥,众官员也是混了十几二十年官场的,听话听音,都差不多晓得他的意思,纷纷表态:“弊县实有责任,不过妖匪们高来高去,咱们衙门里都是**凡胎,哪儿奈何得了他们?”“长官教训的是,咱五城兵马司委实弹压不力,只是事先也没接到魔教大举来袭的消息啊!”
“秦长官,咱们厂卫一体,您说这话就不地道了,当然,下官揣摩冯督公的意思是……”
很简单,这起事情实在娄大,白莲教妖匪在皇城根儿大举袭击法王法驾,只要有关的衙门,就别想摆脱责任。
那好,官场上的通例,大家都承担一点儿,大家都尽力往外推,于是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朝廷最多“严旨切责”、“罚傣”也就罢了,谁也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秦林大声和各衙门官员争执,东厂、锦衣卫、刑部、〖总〗理京营戎政府、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大兴县,七八个衙门的官儿互相推诿,顿时吵成一片,都铆足了劲儿为自己叫苦,同时尽量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额朝尼玛内伤严重,又被这顿吵嚷闹得脑袋发昏,赶紧走远了点儿。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见众位朝廷大员纷纷回宫,唯一剩下的秦林似乎已经不做任何希望,只是尽量推脱责任,心下便十分欢喜,东张西望,朝留下来的几名师兄弟打眼sè。
“咱们先送伤员回去休息,不幸归西的也得运回隆福寺停灵”额朝尼玛看着秦林,准备一旦对方不允许,就和他吵起来。
不料秦林非常大方的摆摆手,立马就放喇嘛们走。
“哼,都说什么审yīn断阳,还不是被佛爷刷得团团转?等渡过了眼下这一劫”额朝尼玛暗暗高兴,招呼师兄弟们带走伤员和死尸。
秦林心中暗笑不已,稍微等了一小会儿,早已布置的暗探就有了消息。
刁世贵附耳低声道:“禀长官,这伙喇嘛回隆福寺的路上就开始溜号,没受伤的三个五个朝胡同里钻,看样子是找人,还问街坊有没有看见两个喇嘛,说担心被白莲魔教掳走了。”秦林鼻子里哧的一声笑,白莲教干嘛掳走两个喇嘛?恐怕和那两个躺在门洞里头,脑袋因偷袭受伤的喇嘛有关吧。
如果没有猜错,多半是威灵法王队伍里的两个喇嘛在某种原因下突然反水,偷袭打伤了黑瘦喇嘛和白胖喇嘛,趁乱跑没影儿了。
额朝尼玛一伙对附近地形不熟,想在纵横交错如蜘蛛网的胡同里找到两个逃走的喇嘛,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秦林嘛,就有杀手锏了。
“汪、汪、嗷呜——”大黄狗被阿沙牵来了,之所以叫声变得怪怪的,原因是阿沙踢了它一脚,这狗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有些过于〖兴〗奋。
秦林让阿沙把狗牵到刚才两名受伤喇嘛待过的门洞,这里地面上有不少血滴,甚至还扔着一块沾血的布——是秦林亲手从白胖喇嘛后脑伤口揭下来的,当时就叫可怜的喇嘛疼得呲牙咧嘴。
着啊,原来如此!众校尉弟兄互的看看,都是佩服不已,当初不懂秦林的用意,觉得他太狠心,现在才晓得还有这个用处。
大黄闻了曾经包裹伤口的白布,立马上窜下跳,狗尾巴只管摇。
阿沙听了简单的案情介绍,一边拉住狗,一边问道:“秦大叔,两个逃走的喇嘛袭击了受伤的人,身上难免沾到血迹,咱们就能让大黄闻着味道追过去,但是得找到遇袭的地点啊,否则从这里开始追,大黄只能找到两个受伤的喇嘛,那就追到隆福寺里面去了。”“真聪明!”秦林伸手把小女孩的头发刨得像鸡窝。
偷袭发生的地点,他早已观察过了,带领众人走过血迹斑斑的长街“看,刚才我就观察过两个受伤喇嘛的脚印,他们的足迹是从这边一路过来的,最后这根柱子上的血迹,更是肯定了我的判断。”秦林伸手一指,那小酒馆门前的木柱大约在四尺多高的位置,赫然有几点猩红sè的抽甩状血迹,形状就像惊叹号一样,惟妙惟肖!!。
荆湖卷 630章 两个活宝
大黄潮湿的鼻子抽吸着空气,寻找给它带来〖兴〗奋的气味源头,忽然尖尖的耳朵就竖了起来,呜呜叫着朝一个方向窜出去,把脖子上栓的皮带扯得溜直。
“笨蛋,找错方向啦!”阿沙往狗屁股上踢了一脚。
可不是嘛,大黄吠叫着往回头跑,居然是奔着胖瘦两个受伤喇嘛躺过的门洞去啦!
毕竟不是专业警犬,如果随便训练一下就能如臂使指,人家什么黑背、拉布拉多怎么混啊?
阿沙有些丧气,把狗儿打了几下。
秦林不慌不忙,这家伙有的是办法,只见他盯着地上错综复杂、还被后面人踩得稀烂的血脚印看了片刻。
围观百姓、死伤喇嘛、救援军兵的脚印混杂交叠,往往一尺见方的范围就有横七竖八好几只脚印,有的又残缺不全,这样的情况能找到线索吗?
徐爵、陈应凤和几个刑部的六扇门高手、顺天府的老捕快,也有样学样,学着秦林低头观察,可没多久就心烦意乱、头晕目眩,跟了几步就失去了头绪。
唯独秦林始终不曾放弃,从找出两名偷袭者的脚印开始,一路顺着脚印往下追踪,绕过菜摊儿被打翻的箩筐,穿过小茶铺摆出来的桌椅,最后停在了干鱼胡同的路口。
观察胡同口最后两个肉眼还能辩析的脚印,从脚印体现的步态,秦林脑海中浮现出两名偷袭者逃走时的情形,他们一定是临时起意,趁着白莲教制造的混乱,偷袭胖瘦二喇嘛得手之后,迅速混进四散奔逃的百姓,踢翻了菜贩子的箩筐,推倒了小茶铺的桌椅,最后拐进干鱼胡同,消失在了四通八达的胡同深处。
随着两名偷袭者离开淌满鲜血的主街,血脚印也越来越淡,刚进胡同口几步就再也无法用肉眼观察了。
这时候就轮到了大黄,它重新变得〖兴〗奋起来,用前爪指着胡同深处呜呜直叫,仿佛在说:“主人,两个坏蛋就是往这条路逃走的!”
是的,这里没有受伤的胖瘦二喇嘛留下的气味干扰,只有行凶者沾染的气息,大黄的嗅觉追击再无障碍。
徐爵、陈应凤互相看看,满脸骇然之sè,秦林竟能从满地杂乱不堪、重叠破碎的脚印中找到特定的,一路追到凶犯最后逃走的胡同口,这份功力可了不得啊、
六扇门高手和顺天府老捕头也都叹口气,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秦长官年纪轻轻就做到二品当朝,人家手底下确实有料。
阿沙更是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万份景仰的瞧着秦林,脆生生的说:“秦大叔真了不起呀,你比大黄还厉害!”
呃~~可怜的秦长官,原来只是比大黄厉害,这个夸奖还真够实在的。
徐爵、陈应凤捂着肚子强忍笑,差点没岔了气,陆远志和牛大力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众官校、捕快人人脸上神sè古怪之极。
臭丫头,故意的吧?秦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道:“拖油瓶,带着你兄弟追下去!”
阿沙本来正在贼兮兮的偷笑,闻言朝秦林吐了吐舌头。拍着大黄的头:“大黄啊大黄,乖乖找到逃走的凶手,要不你秦大叔该生气啦!”
大黄汪汪叫着窜了出去,阿沙在后面拖着绳子,跑得飞快。
“快追!”秦林把手一招,心下琢磨着有点不对味儿,追凶要紧也没多想。
殊不知身后的官校们尽皆绝倒,敢情咱们秦长官成了大黄的大叔?从来无往不利的秦长官,居然被这鬼丫头捉弄了一把大黄的嗅觉相当灵敏,鲜血的气息又很特别,它只要找到了嗅源,就不大可能跟丢。
一路上两次遇到了扎论金顶寺散出来的喇嘛,每组都只有三四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在胡同里乱转。
北京城的胡同密如蛛网,而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金顶寺的喇嘛人生地不熟,一味瞎找,能找到才是怪了呢!
看到秦林领着人狂奔,遇到的喇嘛也想跟了来,被马彬指挥锦衣官校尽数拦下,任凭他们叽哩哇啦乱叫。
从干鱼胡同走到底,横穿崇文门里街,又拐进干石槽胡同,没走到底又往北去了干面胡同,最后从极为僻静的小路追到史家胡同。
这里距离威灵法王遇袭的东安门外,已经有好几里路了,众官兵跑得气喘吁吁,但人们并不感觉疲倦,即将揭开谜底的期望让他们的脚步又快又急。
终于大黄停了下来,冲着一座菜园子汪汪直叫,就算阿沙用力拉住绳子,它都还一个劲儿的上窜下跳。
不消说,这菜园子里面铁定有古怪了,众人都盯住里面的一座草棚子。
秦林指挥官校们团团围住,然后双手圈成喇叭,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呃?徐爵等人满脸的茫然,不晓得秦长官这是闹哪一出。
“错了错了,不好意思,念错台词了”秦林嘿嘿干笑,改了套说辞:“鼠辈宵小仔细了,本官乃锦衣卫都指挥使、奉旨提点诏狱、督北镇抚司办事官校秦林,尔等已被团团围困,可谓插翅难逃,识时务者为俊杰,快快悬崖勒马,才有一线生…”
这就对了嘛,多有朝廷大臣、厂卫魔头的威风啊!
“秦、秦长官?”里面有人小声嘀咕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然后就有两个喇嘛疾奔而出,笔直的朝着秦林跑来。
我靠,居然还敢负隅顽抗?徐爵亮出大鹏展翅,动作干脆利落,掌风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果然不愧为东厂大档头:陈应凤也大吼着踏前两步,左手虎爪、右手鹤掌,乃是虎鹤双行的上乘硬功。
喝!众官校齐齐发喊,也tǐng着绣春刀上前,只要秦林一声令下,立马将两个喇嘛乱刀分尸。
哪晓得跃出的两个喇嘛还隔着丈把远,就呼啦啦跪在了地上,膝盖头硬生生在泥地上滑了老远,口中只管乱叫:“秦长官救命,无量寿福,太上老君,王母娘娘,观音菩萨……,………”
徐爵、陈应凤一干人傻了眼,秦长官的王霸之气也太强了吧,才吼了两嗓子,就把俩喇嘛吓出失心疯了来。
陆远志、牛大力却大眼瞪小眼,差点儿没把自己舌头咬掉:搞半天,怎么是这两个活宝?
“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秦林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很耐心的给两个泪汪汪的喇嘛解释:“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可以把嘴巴牢牢闭上,待会儿本官问什么,你们再说,否则本官就不客气啦!”
“不说,我们一个字也不胡说”俩喇嘛立刻捏住自己嘴巴,想想又不放心同伴,便同时腾出一只手,互相捏住对方的嘴巴,倒是格外的老实。
紫禁城慈宁宫中,威灵法王升座弘法,讲到妙处,的确是天huā乱坠、天雨纷喜。
只见他身材极为高大,披一领白sè镶红边的法袍,两道剑眉不怒自威,双目炯炯神完气足,鼻粱英tǐng、阔口方脸,满头银发结成螺丝状的髻,端的是宝相庄严。
虽然两只眼睛距离似乎太近了点,眉毛好像又分得太开,嘴巴一张就是蟹黄sè的大板牙,可奇人自有异相嘛,何况我佛广大慈悲,世间凡胎**不过臭皮囊而已。
不愧为措嘉达瓦尔品第,讲一卷《大日如来经》,手指捏法界定印,嘴角微微上翘,宛如佛祖拈huā微笑,说一部《菩提道次第广论》,又扣金刚大慧印,神sè庄严肃穆,好似西天罗汉临凡。
李太后和万历听得似懂非懂,心中却对法王越发深信不疑。
可不是嘛,法王刚刚遭遇袭击,本来是特召入宫存问,结果他老人家又说如今四海戾气升腾,所以又讲经弘法消灾解业,为大明祈祷江山永固。
什么是大慈大悲,这就是大慈大悲啊!
张鲸、刘守有等人也肃立听讲,互相打着眼sè,不管信不信,总之今后法王的地位是不可动摇啦。
为啥?法王前脚替大明祈福、保国祛九百九十九年,后脚出宫就遇到白莲魔教袭击,据说魔教教主还大喊“妄想替伪朝延续国祛,威灵老贼受死”那魔教和朝廷不死不休,试想如果不是威灵法王确有逆天改命、延续皇统的大神通,魔教又怎么会来突袭?
好不容易威灵法王结束弘法,张鲸、刘守有、严清这几位只觉站得脚酸,李太后和万历则细怕品味,有余音绕粱之感。
良久,李太后才叹口气:“唉,为了替朝廷延续国祛,竟令法王遭受魔教突袭,哀家实在惭愧得很。”
法王宝相庄严,神sè凛然:“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保朝廷江山永固、天下万民福祉,贫僧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好、好一位忧国忧民的法王啊!
张鲸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方才法王说戾气深重,究竟应在何人身上?为什么近两年来屡屡有凶案祸及宫闱?”
刘守有、严清立马提起了精神,哈哈,大家伙儿都等着法王说出秦林的名字呢!
徐文璧则暗暗着急又没有办法,秦妹夫啊秦妹夫,你千灵百巧,可晓得威灵法王从背后进了谗言?!。
荆湖卷 631章 持力捷疾
秦林将各项事情安排妥当,乘马直奔东华门,尽管急着去慈宁宫,
也只好把马交给锦衣官校,步行入宫。武动乾坤www.uu234.com
慈宁宫在西面,从东华门过去几乎要从东到西步行穿越整座紫禁城,此时天气甚热,走得急了,出一脑袋的汗。
正巧张居正也前呼后拥走出文渊阁,见状沉声道:“秦将军步履匆匆,意yù何往?”
秦林怔了怔,看看太师爷穿大红五爪团龙袍、头戴一尺多长的展脚幞头,身边有两名慈宁宫前值殿的小宦官,便施礼道:“太师何必明知故问?下官正要去慈宁宫面圣。”
“与老夫同去吧”张居正也不多说,挥着宽袍大袖往前走去。
秦林只好跟在旁边,陪笑道:“太师去慈宁宫”
“乌斯藏番僧捏造妖言、盅huò圣聪,老夫既身为太华,传经邦治世之道,便少不得要会他一会”张居正说着就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把他看了一眼:那番僧胡说八道背后进谗言,老夫这次半是尽太师之责,半是帮你这傻小子!
啊?秦林感jī之余又哑然失笑,半晌才迟疑道:“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吧,下官以为笼络乌斯藏番僧,也是朝廷羁縻控制门g古、乌斯藏上层的途径,至于番僧的鬼神之说,孔子是敬鬼神而远之,咱们似乎也不必和他过于计较。”
张居正凤目剔起,心头十分纳闷,饶是当朝太师心若渊海,也猜不透秦林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两人一块儿走到慈宁宫,门口的小宦官远远看见太师来了,立马控背躬身不敢多言。
“我家法王正在传经弘法,你们不可擅闯道场!”几个小喇嘛上前阻拦。
张居正丹凤眼微微一提,鼻子里冷哼一声。
小宦官们立刻汗流浃背,赶紧把喇嘛拉开嘴里低声道:“几位佛爷,别给自个儿找不痛快,这位张相公是咱大明朝的太师首辅”
太师的威风就是大啊!秦林暗暗寻思将来自己要是也有这一天,那就太爽了。
张居正似乎猜到了秦林的想法,嘉许的看了看他,然后迈步昂然直入跨进门槛之后,习惯性的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整整衣冠。
哪晓得眼前人影一晃,秦林竟然一溜烟跑到前头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张居正愕然,闹了个满头雾水。
众随从官吏和太监也惊呆了,当朝太师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林怎么能公然僭越,抢在他老人家前面?
慈宁宫第一进滴水檐进去还有个小〖广〗场,秦林小跑着过了〖广〗场,直接就跑进了正在讲经弘法的正殿。
此时威灵法王正被张鲸问着,将要说出凶戾之气应在何人身上,前面虽未明言,宫中人人都已猜了个**不离十:除了秦林秦将军,还能有别人吗?
万历看见秦林疾步跑进,完全傻了眼,威灵法王话里话外透着秦林是灾星的意思,这活生生的灾星却自己跑了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弄得万历都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
秦林山呼万岁之后,万历懵懵懂懂,完全凭本能回了句爱卿平身。
没想到秦林接下来做的事情,就更叫人匪夷所思了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威灵法王法座之前,嘻嘻笑着在这位威严肃穆的法王头顶拍了两巴掌伸手去mō那些螺丝一样的发髻,笑道:“不错不错,一直想mōmō这种生满疙瘩的脑袋,今天如愿以偿了。
天哪!李太后嘴chún哆嗦着,变得脸sè白里泛青,刚才秦林进来她就被惊到了,这下更是心脏咚咚直跳,秦将军竟然如此对待西天佛子、雪域法王,要是惹得佛爷动怒,请佛力延续大明国祛的法事失败,那可怎么得了?白莲魔教大举来袭没有搞坏事儿,这下却要被秦林搞砸啦!
万历眉头紧皱,也对秦林大为不满,就算不提法王延续国祛、替宫中帝后祈福这码事,人家也是朝廷羁縻门g藏地区的关键人物,秦林这么搞,岂不叫门g藏大批上层僧侣和贵族与朝廷离心离德?
“秦林,你搞什么鬼?!快快退下!”张鲸不失时机的吼了一嗓子,声音尖声尖气叫人起鸡皮疙瘩。
刘守有则更加忠心耿耿,伸手就要去扯秦林:“不得无礼!法王乃是朝廷的贵客……”
“妄自尊大、肆意胡为,真乃无知匹夫!”严清唠唠叨叨的,准备下一刻就要当着陛下的面直接弹劾秦林,恐怕这次太后和陛下会很乐意治他的罪吧!
不过人们最关心的还是威灵法王的态度,就连李太后都心慌意乱的把这位高僧大德盯着,生怕他一怒而去,致歉、慰问的话却是憋在喉咙口,一时还没吐出来。
自打秦林进到殿中,威灵法王先是一惊,接下来神sè就有那么点儿不自然了,待他走上来拍脑袋、mō头顶,终于强忍住惊骇畏惧之心,牙关一咬、心头发狠,就要发作起来。
秦林嘿嘿笑着,故意摇了摇腰间两枚桃木符,一枚刻着空青子,一枚刻着云华子名号。
威灵法王登时神sè剧变,立马成了泄气的皮球,目光也充满了谄媚讨好之意。
幸好秦林站在法王身前,威灵法王的神sè变化被他挡住,否则被别人看见了。还真不好解释呢!
秦林微微一笑,现在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啦。
威灵法王定了定神,端坐鲜huā装饰的法座,手指扣吉祥印,现佛祖拈huā而笑之相,冲着秦林慈祥无比的笑道:“持力捷疾,你又调皮了!”
众人齐齐一怔,还是读了许多佛经的李太后先醒悟过来,持力捷疾不就是《悲华经》中,韦陀菩萨的法名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法王怎么不生气,反而说什么持力捷疾?
秦林在荆王府就有经验了,这时候假装不知,往后退了两步,前tuǐ弓、后tuǐ蹬,两只眼睛睁得溜圆:“什么吃什么急?老和尚你说什么?”
“一入因果轮回,忘却前尘往事,唉~~”不愧为资深老神棍老骗子,威灵法王,或者说当年荆王府中的威灵仙,非常牛逼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道:“既然持力捷疾xiōng中一点真灵不灭,找到贫僧这里,便是你我二人有法缘,来来来、这就替你开示吧,嗡、嘛、呢、叭、
咪、件!”
将六字真言念完,威灵法王戟指朝秦林眉心一点。
啊呀!秦林大叫一声,往后边退,神情懵懵懂懂,半晌才道:“我、我好像明白些什么了,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不二法门,当如是也”威灵法王缓径启口,把高僧大德的派头摆得十足。
大殿之上的众人全都看得呆了,被这异乎寻常的一幕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刚刚走进来的张居正,也张开嘴巴合不拢来,做梦也想不到刚才还在背后进谗言的威灵法王,竟然会和秦林一搭一档配合默契呀!
“难道他刚才就已经这臭小子,连老夫都门g在鼓里!”张居正忍不住微笑着捋了捋领下黝黑的胡须,能不和李太后、万历帝起正面冲突当然最好了,想当年李太后寿辰,张太师还投其所好,送了一座金佛呢。
李太后终于忍不住了,期期艾艾的问道:“法王,秦将军,你们、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法王以前认得秦将军吗?”
秦林仍装出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像认得,也好像不认得,模模糊糊的……哎呀脑袋疼,想不起来了!”
“认得、认得!”威灵法王呵呵大笑,双掌合十道:“贫僧认得秦将军,还在四万八千劫之前,宝华琉璃佛会上呢!”
啊?众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莫非秦林也是位菩萨?
张居正则冷笑不迭,唯有他从秦林之前的反应就瞧破了几分,不过太师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李太后熟读佛经,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惊喜交集的道:“持力捷疾乃韦陀菩萨法名,韦陀在宝华琉璃佛会证道成佛啊呀不得了,原来秦将军是韦陀菩萨下凡!”
好嘛,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说不是?刘守有、张鲸、严清张口结舌,比生吞了苍蝇还难受,偏偏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唯独秦林这家伙装大尾巴狼,还装傻充愣呢,mō着脑袋嘀咕:“我、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哎呀,没听法王说,一入因果轮回,忘却前尘旧事?”李太后满脸〖兴〗奋的帮他做解释,看着秦林的表情啊,简直比丈母娘看女婿还要欢喜。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早说秦将军是国之干城嘛”万历也笑容满面,又道:“那么,法王刚才说的戾气……”
威灵法王正sè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秦将军乃护法韦陀下界,降妖除魔、保家卫国,只要心中一点佛念未灭,便是阿bō旬率三千世界诸天魔头齐至,也无所畏惧,何况一点戾气?贫僧故意那么说,只是为了引他到这里,结此一段法缘。”
郑桢站在万历身边,随即附耳低语:“陛下,怪不得呢,臣妾进宫之前你遇到白象发狂,秦将军承受列祖列宗威灵,赤手格象救驾,嘻嘻,原来秦将军是护法丰陀下界,受了西天佛旨来保你的江山!”
郑桢已有专宠六宫之势,万历对她言听计从,此时只觉附在耳边呵气如兰,登时心猿意马起来,对威灵法王和秦林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张太师,秦将军屡次有功于国,又抚夷有方,朕赏他禁中乘马如何?”万历说着又暗悔,要赏就自己赏了,干嘛问张先生,叫他作人情邀买人心?赶紧接着道:“张鲸,传朕旨意,赐秦林两枚篆文银印,曰“虎啸鹰扬,、曰“干城之将,。”
好嘛,这下子来得快!张居正忍住笑,对此表示赞同,张鲸刘守有这几位大眼瞪小眼,一个个都快晕了。
威灵法王既然替秦林开示,两人还有话说,这就一起谢恩告辞。
万历摆驾回乾清宫,张居正也告辞退下,等众人走得七七八八,李太后忽然冲着秦林背影,颇为惋惜的自言自语:“秦将军咋就娶过妻了呢,………”
中午两点会有第二章哦。!。
荆湖卷 632章 故人相见
秦林这番出宫,就又大不相同,宫里消息传得最快,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格外谄媚,金吾卫、旗手卫、腾壤四卫的值殿官校也笑容满面,陈铭豪这班大汉将军乃是锦衣卫管辖,就越发喜气洋洋。
禁中乘马、赐“干城之将”、“虎啸鹰扬”两枚银印,实在是荣宠之极,妥妥的当朝第一红人啊!
可秦林自己只是和平常一样面带微笑,并无丝毫骄矜之sè,所谓天恩浩dàng、所谓圣眷优隆,经历这番bō折之后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今天还春风化雨,明天就严霜烈日,又有多大意思?只有捏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实打实的!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心中多了一重明悟,秦林的笑容自然与往日有所不同。
张居正从远处暗暗观察秦林的举动,毫无疑问他今天的行为涉嫌欺君了,但在张老先生自己就不拘泥成法,时不时也会玩点权谋手段,当然不会觉得秦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不过用权谋手段,就必须心若渊海、有容乃大,像万历性格偏狭,多用帝王心术反而有害无益,张居正这些年为此就有些后悔,那么秦林的心境又将如何呢?
秦林前番受谗失了圣眷,入宫与张居正相遇时,虽然步履匆匆,脸上却没有忧愤焦虑之sè:而此时圣眷尤甚当初,脚步则从容而沉稳,神情坦然自若,不曾流lù一丝一毫的骄矜。
张居正便捋着胡须微微点头:“宠辱不惊,不愧为国之干城,当得起陛下那方“干城之将,的银印。咦,此子结亲为何太早耶?令老夫徒呼奈何!”
正逢几位宦官从慈宁宫出来,隐隐约约听到太师爷最后这句,立刻惊得嘴巴合不拢来:敢情李太后和张太师都想到一块去了?
反而是秦林自己不晓得身后两位大佬的叹息,和威灵法王肩并肩的走过了金水桥。
“本法王与秦将军有话说,你们不要跟来”威灵法王吩咐小喇嘛们。
小喇嘛们面面相觑,有两名护教罗汉想说什么,嘴chún动了动终于又没说,临行前威德法王曾经有交待此行由额朝尼玛大喇嘛主持,现在额朝尼玛不在这里,又多了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秦将军威灵法王好歹是威德法王的师弟,堂堂措嘉达瓦尔品第众人不敢违逆他的旨意。
往西拐出归极门走了几步,来到僻静无人之处,威灵法王四下看看没有人,立马一把揪住秦林气急败坏的叫道:“秦长官,你要搞什么鬼?”
“我还要问你搞什么鬼呢!”秦林冷笑着慢慢把威灵法王的手指头扳开,又摇了摇那两块刻着空青子、云华子名号的桃木符。
威灵法王顿时泄气,老羞成怒的夺过桃木符:“罢罢罢,两个不成器的蠢货落到你手里,算贫道倒霉!这辈子遇到你秦长官,就是老道的灾星来了!”
可不是嘛,就算秦林掀开帷帐和威灵法王当面对质,也完全无济于事,红口白牙说这个威德法王的师弟、俺答汗奉上尊号为“识一切功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的威灵法王是当初荆王府的威灵仙,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谁相信哪?恐怕秦林反而会被当成失心疯吧!
捉住空青子、云华子局势就完全逆转了,这两个嘴里藏不住东西的笨蛋,只要稍微吓唬吓唬就不打自招,立马把威灵法王的跟脚来历透个底儿掉欺君罔上的罪名,绝对能扣得牢牢的。
所以哪怕威灵法王把李太后、万历唬得一愣一愣的看到秦林手里头那两块当年他亲手送给两个傻徒弟,他们俩总是随身携带的桃木符,老骗子就立马慌了神,忙不迭的服软。
“老道的事情,就坏在两个蠢货身上!”威灵法王叹息一番,态度就软了下来,红着老脸赔不是:“秦长官,老道怎么不记得您老的恩德?可形格势禁,不是怕您给揭穿了么,也只好在太后面前进进谗言,教你远远躲开,免得撞破贫道的好事嘛!”
明明做喇嘛打扮,偏偏一口一个贫道,威灵法王实在有趣。
可秦林不吃他这套,笑容中的寒意越来越盛。
威灵法王汗流浃背,突然伸手打自己耳光:“叫你猪油门g了心,叫你狗咬吕洞宾,秦长官大人大量……”
“好啦好啦,别装了,、。秦林忍俊不禁:“瞧你打的多重啊,恐怕连蚊子都打不死吧?”
威灵法王是绝对不会不好意思的,讪笑着停下手,果然老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秦林又道:“想不想见见你那两个笨徒弟?”
威灵法王就记挂着这事儿,当然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也不管扎论金顶寺别的喇嘛了,秦林就和威灵法王出门,直接从西华门出宫,拐去了草帽胡同自己的府邸。
陆胖子小脸笑得眼睛鼻子挤到一块了,凑上来打趣:“哟呵,这不是威灵真人吗,咋换了这身打扮?”
“乖乖隆的东,这下是鸟枪换炮啦!”女兵甲嘻嘻直乐。
女兵乙、丙齐声道:“胡子剃掉了,头顶多了螺丝肉髻,啧啧……………”
“老母鸡变鸭,老道士变喇嘛!”小丁抱着威灵法王脑袋,直扯他头顶的肉髻:“我看看我看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每次进庙都奇怪,为啥和尚剃光头,佛菩萨头顶却有这些疙瘩?”
怎么和秦长官一样啊?威灵法王yù哭无泪,终于发怒道:“你们懂什么?老道这是由道入释,便如老子过函关化胡为佛一般!”
得,到了这地步,威灵法王还端着架子呢,亏他还敢自比老子化胡,只怕老君晓得徒子徒孙这番作为,气得连金丹都要废掉几炉。
“行了”秦林挥手驱散这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叫陆远志领路,带着威灵法王来到关空青子、云华子的厢房。
一看到两个笨徒弟,威灵法王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冲上去大巴掌直抽:“混账王八蛋,师父哪点儿对不起你们?坏了师父的大好事,这下大家都没得玩啦!”
空青子、云华子两个被打得抱头鼠窜,嘴里乱叫:“师傅饶命,咱也没得法啊!您老吃香喝辣,咱连句话都说不了,还有欺君罔上的罪名……………,喇嘛们也凶得很,不是打就是骂。”
“还有还有,白莲魔教好凶啊,咱们害怕得很。”
威灵法王长叹一声坐倒在地:“罢了,这都是老道时运不济,摊上你们俩秦长官,老道服了你啦,怎么也躲不过去,罢罢罢,老道认栽!”
既然认栽,那就和盘托出吧,第一个叫人费解的问题是,威灵法王怎么突然由道入释,从威灵真人变成了措嘉达瓦尔品第?
当日在崭州混不下去,威灵法王一叶扁舟进三峡、过西川,来到了藏边。
他算想明白了,有空青子、云华子两个笨蛋的拖累,在汉地别想混得下去,只有在听不懂汉话的地方,叫这两个蠢货有口难言,自己才有机会重振旗鼓。
再者,威灵仙在荆王府案中,名字已经被锦衣卫挂了号,又惹上了白莲教,江湖虽大哪儿还有立锥之地?
正好威灵仙当年浪迹江湖,在京师也学了。乌斯藏话,这就带着两个徒弟在川边藏区招摇撞骗起来一乌斯藏佛教是不讲民族出身的,莲huā生等诸位大师就有印度人、有尼泊尔人,后来的诸法王、佛爷也有门g古人和汉人,威灵仙从汉地过来弘法也不稀奇。
这才叫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威灵仙没有两个笨徒弟的拖累一反正无论他们说什么别人都听不懂,立马显出江湖大骗子的厉害,种种手段哄得乌斯藏百姓纷传西天佛子下凡。
“那你也该自建庙宇,接受百姓香火朝拜啊,怎么成了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的师弟?”秦林mō了mō下巴,前头审问空青子、云华子,他两个不懂藏语,说得颠三倒四,秦林也就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威灵法王颇为自得的tǐng了tǐngxiōng“因缘际会,风虎云龙好好好,秦长官别那么凶的瞪着荨道,这就不卖关子了。”
说来话长,乌斯藏佛教也分许多派别,其中最大的有四家,按照僧袍或者庙宇的颜sè区别,称为红教、huā教、鼻教、黄教。
红教源流最长,相传祖师乃是莲huā生大师,几百年前也曾*赫一时,如今却渐渐没落了。
huā教在元朝初年,出了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元朝大国师八思巴,为忽必烈受戒、创八思巴门g古文,统管宣政院,好生了得,这一派便因此名义上统治乌斯藏地区。
到了明朝,扎论金顶寺白教一脉则后来居上,取代了huā教的地位,成为整个乌斯藏地区的真正统治者,在永乐年间由明成祖朱棣册封法王、赐予宝冠,威震雪域高原。
此一时彼一时,因为嘉靖皇帝一改历代先皇崇佛的套路,变成推崇道教,白教从朝廷获得的支持力度空前减弱,与朝廷联系不多、变相受到打压的黄教乘势而起,争取信众的攻势日益咄咄逼人。
黄白相争,威灵得利,突然有这么一位西天佛子横空出世,两边还不赶紧拉拢过来为我所用?(!。
荆湖卷 633章 长官的蛋蛋
黄教的中心在拉萨一带,白教则比较靠近藏边,近水楼台先得月,
威德法王抢先下手,承认威灵法王为前代法王的师弟转世,当然也是当代威德法王的师弟,从而把他拉拢到自己旗下。
威灵法王果然不负所托,在和黄教的信徒争夺战中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展示的大神通极为殊胜,令黄教诸多高僧大德自愧不如,甚至连本来准备与黄教在青海会面的俺答汗,也改为邀请威灵法王,并赠他圣识一切功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的尊号。
此前大明朝崇道抑佛的嘉靖皇帝已死,不信佛也不信道的隆庆没几年就驾崩了,信佛的万历继位,李太后更是相信佛教到了痴mí的地步。
白教扎论金顶寺与黄教斗争越发jī烈,威德法王就动了重新赢得朝廷支持的念头,派师弟威灵法王前往京师经办此事。
难道雪域高原极富盛名的威德法王会看不穿威灵法王那点把戏?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嗨,天底下还有比威灵仙这个老骗子更会娄腔作势,哄骗欺瞒的角sè吗?原因很简单,论武功威德法王一根小指头都比师弟强,但是要糊弄李太后,赢得朝廷支持,只怕威德法王拍马也追不上老骗子。
不过威德法王也防着便宜师弟一手,无论是去青海与俺答汗会面,还是前往京师的朝甑之行,明着威灵法王为首,其实都是额朝尼玛大喇嘛做主。
威灵法王也不计较,反正他是个骗子,到哪儿骗不是骗呢?这次作为扎论金顶寺第二号人物重游京师,要是能唬住李太后和万历母子俩,还愁没有荣华富贵?有扎论金顶寺的正式身份,有许多喇嘛前呼后拥,谁敢说我是个假的!
至于克星秦林嘛,离开崭州的时候听说他是去南京上任了,年纪轻轻的,又没什么根基,应该不会被调到京师南京北京隔着几千里地儿,哪有那么巧?
威灵法王这就踌躇满志的赶往京师了,不出所料,三下五除二把李太后唬得一愣一愣的。
唯一不妙的,就是威灵法王怕到极点的秦林秦长官,不但没在南京蹲着,还正巧就在京师,已经做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掌北镇抚司、提点诏狱的高位!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威灵法王差点儿没把hún吓掉,琢磨着不能被秦长官拆穿啊,就一个劲儿在李太后面前进谗言。
哪晓得秦林的坏话说不得,这边刚刚说完呢,丫出宫就遇到白莲教大举来袭,喇嘛们尸横遍地,吓得威灵法王胆颤心惊。
这就罢了,偏偏空青子、云华子左怕犯欺君之罪,右怕白莲魔教找上门,还被一群货真价实的喇嘛围在中间,整日里没人说话,把他两个话痨子憋得够呛,正好趁白莲教来袭的混乱,从后面打晕两名负责监视他们的喇嘛,一路溜之乎也,最后却被秦林捉住,坏了威灵法王的好事。
威灵法王说完就yù哭无泪啊,一迭声的抱怨:“秦长官啊,你就直说吧,白莲教主铁定也是你姘头!要不为嘛老道前脚在太后面前说了你的坏话,她后脚就带着大批高手来报复?”空青子捶xiōng顿足:“师父啊,我早说过秦长官是惹不得的,这下咱们怎么办?”云华子嚎啕大哭:“哎呀妈呀,我不想死啊,秦长官饶命”“闭嘴!”威灵法王给两个徒弟一人一耳光,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秦林,目光中带着求饶之意。
秦林一言不发,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们,直到这师徒三人咚咚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才冷笑道:“老牛鼻子,你说害怕我撞穿你的好事,进谗言叫太后疏远我,这就罢了:怎么和黄台吉勾勾搭搭,屡次和老子作对?”
“长官明鉴,这事儿和我无关啊,都是额朝尼玛搞的鬼!”威灵法王叫起苦来。
自吐蕃王朝覆灭之后,乌斯藏地区群雄割据,各土司各教派自行其是,完全一盘散沙,军事力量衰落至极。
各土司各教派争权夺利,纷纷引入其他势力,〖中〗央天朝的支持当然是最给力的,铁骑劲弓席卷塞外的草原王爷,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俺答汗控制青海以后,便和扎论金顶寺接触,威灵法王与他在青海湖畔会晤,互上尊号,俺答汗利用法王的宗教信仰控制草原各部,扎论金顶寺也利用俺答汗的强盛武力,震慑乌斯藏内部的反对派系,可谓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俺答汗年老有病,朝廷、门g古、乌斯藏各方都知道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对他的继承人当然也非常关注,其中俺答汗的长子黄台吉实力最强、被各方一致看好。
额朝尼玛大喇嘛告诉威灵法王,本次由黄台吉率草原各部贵族前来朝甑,无疑表示他已经在继承汗位的竞争中获取了胜利,所以必须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不惜在某种程度上得罪朝廷——毕竟朝廷不大可能从四11兵进藏边,土默特部却能从青海湖跃马直逼乌斯藏腹地。
秦林眼珠一转,淡淡的道:“这么说来,配合黄台吉并非你的本心,而是被额朝尼玛唆使的?”“是是是”威灵法王两只手一摊:“黄台吉也没厚礼送给我,他也不是我亲儿子,要不是额朝尼玛做中保,我干嘛帮他呀?”
秦林突然大吼一声:“胡扯,还敢说没收礼,他给你的乌尔温也力呢?!”什、什么?威灵法王被吓得一个趔趄,都快哭出来了:“长官你说那、那黑石头蛋蛋?我、我根本没当回事儿,就把它随手放在枕头底下啦,您要不提,我都快忘了……”
“那东西是我的,待会儿取来还娄”秦林一点儿也不客气,又笑着mō了mō威灵法王长满“螺丝包”的脑袋:“这颗脑袋可不错,就不知道将来被谁砍了去?”
威灵法王前头还在庆幸,黄台吉实实在在送了他三百两金子、十块大宝石,都收在箱子底,秦林居然都不追究,只要那黑石头蛋蛋,这就很值得庆幸了。
哪晓得话锋一转,说要人头落地,老骗子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长官、我的秦长官,您可别吓我,老了的人经不起吓唬。”
“我看你是吓大的!”秦林冷笑,将手指头扳着算账:“现而今既被我识破,你还想招摇撞骗是不行了,只要捅出去,欺君之罪还少得了?白莲教那边,可不会管你是不是骗子,能来一次就能来二次,教中高手如云,你脖子有多硬?还有威德法王和黄台吉,你达不成他们的心愿,难道他们会善罢甘休?”威灵法王额角汗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本以为可以周旋在几大势力之间,长袖善舞,招摇撞骗,现在被秦林识破跟脚,顿时一步输步步输,就算秦林不揭破,也万万不会容他继续欺骗朝廷,那么威德法王和黄台吉达不成目的,铁定拿他开刀,还有白莲教也不会放过他!
“长官,长官救命!”威灵法王一下子瘫软在地,抱着秦林大tuǐ哀叫。
“救命、救命!”空青子和云华子也来凑热闹。
秦林卖足了关子,才不紧不慢的告诉他们,想活命就得听咱秦长官的,现而今除了我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有谁能保住你们的脑袋?
师徒三人立刻指天画地的发毒誓:“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诸天菩萨在上,今生今世都不敢违抗秦长官,如违此誓,叫咱们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这誓言未免发得太顺溜了点。
秦林暗笑不已,也没真个相信,面sè稍微和缓了些,将他们扶起来:“替威德法王干,不如替本官干,你看看崭州一别,本官现在做到了什么位置?威灵老儿,有本官支持,莫说法王,就是佛爷你也做得,还有两位高足,威德法王能给你们什么?本官这里,有的是荣华富贵!”“干了!”威灵法王两手一拍,非常老江湖:“这百十斤,从今往后就卖给长官了!”
空青子立马大吹法螺:“威德法王算个鸟,给秦长官提鞋都不配,咱们跟着长官办事,浑身有劲儿,就是饭都要多吃两碗”云华子也道:“咱这叫洗心革面,弃明投暗!”
“是弃暗投明!”空青子立刻反驳,两人顿时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秦林直摇头,看来这两个家伙在乌斯藏,确实憋得狠了。
接下来秦林率锦衣官校,陪着威灵法王回隆福寺取乌尔温也力,额朝尼玛见状就晓得大事不妙,无奈众喇嘛被白莲教打得稀里哗啦,他自己也重伤未愈,名义上的师叔威灵法王还和秦林一伙,他明的暗的都落在下风,拦也拦不住。
哪晓得秦林在威灵法王的卧室里头,没有找到乌尔温也力,却在书桌上发现一张便签。
字迹清秀峭拔,力度直遵纸背,墨迹还微带潮气:秦将军之宝物,本教主已取走,多谢馈赠!
威灵法王哭丧着脸:“那石蛋蛋,我、我就放在枕头底下的呀,怎么会……………”
秦林很生气,把乌尔温也力的名字搞忘了,顺口随着威灵法王骂道:“贼婆娘可恶,怎么把我的蛋蛋偷走了?!”
秦长官的蛋蛋陆远志、牛大力等人的表情变得非常丰富。
与此同时,在秦林huā园里dàng秋千的阿沙偷笑着,lù出嘴角的两颗小
虎牙,她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大黄呀大黄,通知师傅偷走混沌之球,秦大叔一定很生气吧,不过那东西他拿着也没什么用,还是给师傅比较好,嘻嘻!”!。
荆湖卷 634章 耀武扬威
京郊东南三十里多外,巳进入漷县的地界,烈日当空,漷河静静的流淌,田野生满了密密层层的高粱秆儿,青纱帐好像一望无际的海洋。
这里距离繁忙的京杭大运河通州段只有十里之遥,离京师也近在咫尺,但和熙熙攘攘的都市、船来船往的运河完全不同,乡间的农夫也许毕生都没有看见过青纱帐外面的世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就算崔大善人庄子里新来的那伙客人,也只给晒谷场上吹牛打屁的农夫增加了几分谈资。
张老实把沾满泥巴的鞋底在地上磕,神神叨叨的道:“喂喂,知道不,王小二昨天回家就丢了hún,说路上有个女客问崔老爷家怎么走,那女客的声音比海红班小翠喜还好听,身段更像仙女儿似的,就是看不清长相是啥样包着头巾呢!”“哈哈,什么仙女,王小二别是撞着狐仙了吧?”有人起哄。
张老实急了:“我婆娘也看见她进了崔家,可惜只瞧着背影,回来就说比小翠喜还好看呢!”小翠喜是远近十里最出名角儿,人们说起来就和仙女差不多,可那女客竟比小翠喜还好看,那就实在想不出是个什么样子了。
“多半是崔老爷在城里的相好,找上门来啦!”有人这样说。
于是崔大善人的艳福,又引起了农夫们的羡慕晒谷场上的聊天并没有传远,就算有一点点风声,都被那无边无际的青纱帐吞没。
农夫们绝对不会想到,跺一跺脚远近十里地都要抖两抖的崔大善人,连和那女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他的正厅已经被客人们占据了,而他自己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关着的厅门之外,大气儿不敢多喘一下。
应劫右使艾苦禅、青白红三阳堂主、五名长老、十余名舵主香主在座,长老以下不少人身上带着伤,但此刻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充满了期待。
众人在突袭威灵法王之后,分散出城逃遁,到这庄子集合,而白莲教主则艺高人胆大,与阿沙见面得了消息,杀个回马枪,趁着众喇嘛重伤未愈,单枪匹马从隆福寺盗走了混沌之球。
银面具、白纱裙,白莲教主端坐主位,缓缓将金匣开启,1小心翼翼的取出混沌之球,五指作莲huā印,将它托在手心。
黑沉沉的石球乃是传自bō斯的千年圣物,白生生的手掌则有斩将夺旗的雷霆之威,一黑一白竟生出某种妖异的美感,饶是艾苦禅、三阳堂主威震江湖,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混沌之球失落数百年后重归本教,圣教中兴有望,伪朝覆灭有期!”白莲教主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鼓舞士气,又补充:“本教主又细观星斗,见伪朝气运虽绵绵不绝,紫微星却光华黯淡,呈现出芶延残喘之象,恐是气数已尽,本教正可乘势而起!”
白莲教众高手尽皆欢欣鼓舞,历代教主相传的观星望气之术相当灵验,往往十中**。
艾苦禅却沉吟道:“属下斗胆请教,昨夜也曾推演天象,见贪狼、
七杀、破军三星并未有异,那么恐怕不会天下大乱”
每逢乱世,白莲教必乘势而起,宋亡于门g元,有杜可用、钟明亮起兵抗元,元朝末年有韩林儿、刘福通、彭莹玉、冷谦等大举红巾,永乐靖难、大增徭役,遂有唐赛儿起于山东。
如果贪狼、破军、七杀三凶星没有异动,则天下不会大乱,白莲教的机会从哪里来呢?
白莲教主朗声长笑:“哈哈哈哈,艾右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教主见异星惶惶如炬,光华隐然侵夺紫微,更隐隐生出红芒,比以前更加凌厉,恐怕伪朝之祸不在江湖之远,而在萧墙之内!”
“那异星是?”众白莲教徒尽皆双眼放光。
白莲教主微微一笑:“数年前异星在南、应于荆楚之间,最近本教主再次观察到异星,它又在北地了,应于燕赵之地。那么天象究竟与何人感应,诸位还不明白吗?”几年前白莲教主曾见异星应于荆楚,奉圣高左使令儿子前往传教,试图上应天象、成就大业。
从来天意最难测,非是人力所能图,高射羽一去无踪,到现在还不知道死活,反而是白莲教主闻讯携阿沙前去搜寻,原本贪玩不用功的阿沙,在荆楚地面上突然内功修炼突飞猛进,连续冲破三重充满艰难险阻的关口,白莲朝日神功修到第七重莲台,为历代圣女所未有。
阖教上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异星感应之人正是这个顽皮、偷懒、爱吃甜食的白灵沙!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实也证明了这个判断,阿沙在南、异星南照,阿沙北行,异星北返,等她到了京师卧底,异星光芒大盛,现而今她刚替圣教找回混沌之球,异星便生出红芒直刺紫微!
要是这时候还不明白谁是异星感应之人,那真笨成猪了,白莲教众尽皆叹服,怪不得教主当初推算阿沙命格,说她与伪朝气运消长干系甚大,现在看来完全丝丝入扣啊。
白莲教主素手轻翻烟罗袖,一掌击在椅子扶手上:“可笑秦某人自诩神目如电,却被阿沙潜伏身边,异星红芒已直刺紫微了,哈哈哈哈…派人传命高左使,速速将他保管的白玉莲huā送来,本教主要二圣物合一,中兴圣教,覆灭伪朝!“艾苦禅为首,众白莲教徒抖擞精神,齐齐拜伏于地:“圣教主神功盛德,圣教光明广照四海!”
秦林并不知道混沌之球的失窃会引发什么样的风bō,虽然有点小郁闷,但那玩意儿吃不能吃、穿不能穿,丢了也没啥,和得到威灵法王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至于白莲教主怎么会去隆福寺的问题嘛,在众喇嘛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杀个回马枪,有问题吗?
威灵法王师徒以开示秦林为名,从此就住在了他家里,乌斯藏白教常有前世师傅死掉,转世为婴儿,徒弟替婴儿开示、点悟,将来徒弟转世,婴儿长大成人,又转过来替徒弟转世之人开示的说法,威灵法王这样做非常名正言顺。
于是额朝尼玛只能干瞪眼儿,论道理,难道他能去和李太后说,威灵法王其实是他师父威德法王找来哄骗朝廷的老骗子?论硬的,以他为首的十八护教罗汉被白莲教主率众打得五痨七伤,更加不能有什么作为了。
关于这次白莲教在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大举来袭,严格说来东厂、锦衣卫、顺天府、刑部等衙门都有一定的责任,秦林也脱不了干系,但有了威灵法王一张铁嘴,那还算个事儿吗?
这天午朝之后,威灵法王乘步辇,秦林骑马,奉诏直入紫禁城,左顾右盼,神sè间颇有睥睨之态。
下朝的六部九卿文武官员见了,不少人就哂笑起来,刘守有更是大声道:“少年意气,恃宠而骄,秦将军还真骑马入宫呢,哼!”
官员们就寻思说对呀,许你禁中驰马,就真的每天骑着马在紫禁城里头乱跑?丫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吧?
徐文璧微笑道:“刘都督也说了少年意气嘛,要是一个个都像咱们这么老气横秋,还有什么意思?而且陛下赐秦将军银印曰“虎啸鹰扬”就是要有点少年郎的锐气,就是叫他耀武扬威的嘛!”
“唔,不错,老国公说的对”一直未曾发话的太师张居正捋了捋胡须“如今咱们朝中,多的是幕气沉沉,缺的是朝气蓬勃,见秦将军禁中驰马,连老夫也动了“左牵黄、右擎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念头呢!”
刘守有喉咙口噎住了,连连赔笑:“那是、那是”
这脸打的,太师爷一句话,差点没把刘守有的脸打肿了。
秦林骑在马背上意气飞扬,紫禁城仿佛都矮了不少。
他这是故意的,徐文长分析说了,他少年得志,要是谦虚谨慎得太过分,恐怕难免被认为城府深沉,反而是适当表现骄纵一点儿更符合某些人的期待。
比如说万历,听到慈宁宫外的马儿嘶鸣,他先是怔了怔,接着就莞尔一笑。
在李太后和万历面前,威灵法王非常悲天悯人:“昨日之因、今日之果,魔教之所以猖獗,并非众衙门和秦将军捕杀不力,而是冥冥之中的因果业报,还是不要追究了吧!何况佛祖割肉饲鹰,老僧为了消减苍生罪业,舍此残躯又有何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魔教要杀要刮冲老僧一人来吧,阿弥陀佛……”
只见法王宝相庄严,中正平和的眼神充满无比的慈悲,饱满宽大的额头泛着智慧的光芒,堪与“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比肩。
我靠,秦林明知内情都被唬了一愣,老神棍太能装大尾巴狼啦,连咱秦长官都要自愧不如。
万历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太后更是热泪盈眶。
威灵法王都这么说了,再追究白莲教袭击的事情,岂不是自讨没趣?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只是申斥厂卫官校着力缉捕就算了,不但没人被贬官,连罚傣都没有。
张诚遵旨,亲手把两枚由尚宝监做好的银印奉给秦林:干城之将、
虎啸鹰扬。
秦林谢恩,老实不客气就把两枚银印挂在腰上,张鲸正想给他下蛆,却发觉万历眼角眯了起来、微微领首,顿时心中打了个突,赶紧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