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玄阴幽火重现世
(101玄阴幽火重现世)
他的报复心就像烈火一样燃烧了五百年了。
还有那些驱使他去极地使得他遭遇如此大劫的人类,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前提是,他必须得到这块残片,必须离开这里。
尹万真的脸上,露出了不可察觉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想:
“想要得到这块东西,只需要和我签订妖血契就行了。你虽然带上一个累赘,但能获得自由,难道还不划算?再说就算你自己出去了,区区一只胖猫,随便一条野狗都可以咬死你。没有一个可信的修士协助,你能去极冥中找回自己的肉身?想想吧,这是值得的。”
他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会一字不漏地被这肥猫听了去。这猫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杀伐沉默了。它没有再说什么。他在纠结。无论如何,这块残片居然被人带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也许千年万年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妖血契——确实是个麻烦。他身为洪荒时代活到现在的绝世神兽,居然和一个连虚丹都没有的人类结下妖血契!这就和森林的兽王给玩泥巴的小孩做宠物一样可笑可悲可耻。
不过他现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是宠物了。
“你先搞定这个女人,然后割断我这条绳子,“杀伐在尹万真的意识中哼了一声,“然后我们再谈别的。”
这其实是在尹万真的意料之内的。他也没想在把这猫从绳子上弄下来之前,就能签订了妖血契。他并不担心这猫被他弄下来之后会自己逃走。
因为现在的杀伐真的只是一只猫。除了神识还有点厉害之外,能力其实和一只猫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只猫制住,然后不怕没有手段让他和自己签订妖血契。
展露他的虎爪碎片,只是给猫儿一个诱惑。让它获得自由之后不要试图乱跑,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这样他能省下很多心神。
“你会和我签的。”尹万真想,“如果你不和我签,我就会把这块碎片炼化掉,那时你就永远也别想找回自己的肉身了。”
“哼。”杀伐只哼了一声,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它蜷成一团,好像又睡着了一样。
尹万真安心地打坐。
蓝若霜盘坐在极冥花之上。空中那团蓝色的火,如今炽烈得就像一个小型的太阳一般,把整个元阳殿射得一片雪亮。明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球上伸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就像彗星的彗尾,指向蓝若霜摊开的右手掌心。
这种蓝色的灵光照在身上一点都不觉得温暖,反而要吸尽所有的阳气一般,所到之处一片酷寒。整个大殿原本的温暖消失殆尽,寒如冰窖。
好在这片天地中的纯阳之气被灵种吸引,依然在通过法坛边炼功的诸位修士的肉身流入极冥草的脉络,所以他们感觉并不寒冷。
和一般修士融合灵种时首先是烙印自己的魂息。但蓝若霜试图去给这颗灵种烙印魂息的时候才发现完全相反。她的魂息根本无法进入灵种,反而是灵种的灵息如潮水一般涌入自己的体内。
无情之物和有情之物不同。三界的有情众生是一出身就自带魂魄,所以有魂息。但这灵种却是本无魂魄,历经百年才渐渐产生灵性,却还不能说有魂。
但这灵性之息带着阴寒灵气涌入蓝若霜的体内,也就等于把蓝若霜变成了它的私有之物一样。这倒也好。他们一个有魂,一个有灵,互为一体。这灵种将永远属于蓝若霜,就算杀了她,也没有人能夺去。
所以她并不抗拒,平静地接受着这股灵息和灵气的沐浴。身体就好像浸泡在冰寒的海水中,却并不刺骨,只感觉全身上下无比的清爽,经脉畅通,气海汹涌,如惊涛拍岸。
原本看起来根本就坚不可摧的筑基壁障,在这巨浪之下溃散的泥沙一样消于无形,境界如海啸一般一浪翻过一浪地提升。
筑基五重!
筑基六重!
一直逼迫到筑基六重的巅峰,汹涌无边的气海终于碰到一个虚无的壁障——那不是一道高耸的山梁,而是一道无底的深坑。无论多少真气涌来,哪怕是巨浪滔天,流入这不见底的深坑也是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就是一道如巨墙一般的瀑布。
从筑基一重一直到筑基六重都是扩张经脉,扩大识海的一个过程,只需要不断以暴力突破,就能取得境界提升。
但筑基七重就不同了,筑基七重人称“小虚丹”。这一重修士遇到的不再是壁障,而是一条深壑,人称“气壑”。这气壑深不可测。只有在如此深渊之下才会有强大的压力,将真气凝聚成虚丹。
仅仅凭修士自己的修炼,而不通过一些外物资源的辅助就想将气壑填满,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温如雪给勾猪进行醍醐灌顶,也是到第六重中期而止。
否则的话遇到气壑,需要天量的真气。她就算强行给勾猪灌注而入,他那脆弱的经脉也根本承受不了。
当然不到六重也就无法产生气壑,更谈不上结丹。所以翠玉宫一直都以筑基六重做为晋升的必须条件之一。一旦到了筑基六重升入内门,则内门中会提供足够的资源去辅助他们填充气壑,给他们突破到七、八、九,直至结丹创造机会。
只不过翠玉宫近万名弟子,结丹的也不到五十名,可见这条修道之路之艰难,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感觉到了自己气壑的存在,蓝若霜心中一喜。她也是知道想要突破到筑基七重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收起了心性。
她气海中真气的汹涌逐渐平复,连续突破了两重,她要好好巩固一下筑基六重的状态。否则一个不小心岔气,可就一切付之东流了。
只等境界稳定,她就可以开始将灵种融合到寒霜剑上了。这把寒霜剑也就会成为再造的魂伤剑。
但偏偏就是她之前的心头一喜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身体中咔哒一声,有某个东西破裂了。她这时才想起来,在来到极冥宫之前,尹万真让她服下了一枚奇怪的丹药。
其实她只要来到极冥宫顶,她就可以融合这枚灵种。不过那时她依然必须和尹万真签订契约,并服下这颗丹药。否则的话,尹万真根本就不会让她到达极冥宫,直接在路上就会杀掉她。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是想要融合灵种,所必须的代价。
也是尹万真想要带走杀伐,所必须的步骤。
温如雪一直注意这蓝若霜身体里的变化。她的神识之强,足可以透过对方的护体生气和肉身,看到她体内的那枚“玄阴幽火种”。
她想象过自己的风火大劫,会是如何地惊天动地。如今终于来了,她倒并不非常惊讶。
为了她的大劫,他们竟然能搞来玄阴幽火种!
玄阴幽火种,遇到玄阴灵气,就像火种遇到油。万物遇之,都会被烧成纯阳玄阴二气。而玄阴气又能像油一样让这火越烧越旺盛。如此蔓延,如大火灾一般铺天盖地。烧到最后,天地三界只剩下阴阳二气,复归两仪,方为终结。
但玄阴幽火种只有遇到玄阴之气才会燃烧。天地万物之中,越是坚固致密的东西,就越是不易燃。越不易燃就越不容易燃烧释放出玄阴灵气,火势才能被阻止住。所以这火种周围包裹了一层玄铁,才能像一颗丹药一样稳定地存在。
从极冥草灵种中用来的大批玄阴灵气,吸引了幽火,加速了它的燃烧。这层玄铁壳终于也是越烧越薄,终于是咔哒一声破裂了。
玄阴幽火种立刻被蓝若霜身体中的玄阴真气包围。现在她本人,就是最好的燃料了。
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人就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存在。接下来就是极冥草的灵种,其中无法度量的玄阴灵气,足够烧光整座翠玉宫了。
但蓝若霜并没有立刻毁灭。就在火种破裂的一瞬间,温如雪如一阵闪过的白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来炼化这枚玄阴幽火种,你只需要平息静气就可以了。”
103 烈火熊熊熔冰川
(103烈火熊熊熔冰川)
他的火剑插入之处,一股热浪席卷而出。地面迅速融化,已经变成了一潭滚烫明亮的熔岩。
十多年前,古问天就让他融合“地心炎阳芝“炼成炎阳剑,是早有预谋的。这地心炎阳芝生长在火山之下的熔岩之上,以吸取熔岩之中的火毒为生,极难采摘。他直接拿出来给了尹万真,也是出了大血。
但此物融合而成的炎阳灵剑,是极冥草甚至这颗仙树的克星。只是尹万真的实力和温如雪相差实在太远,如果不是配以玄阴幽火并用蓝若霜做为“人质”,他们依旧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尹万真的“烈火熔川“一出,地上这股炽热无比的热流立刻四处流淌。所到之处,传来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水汽的爆炸之声。地面熔化成熔岩的溪流,红色的火苗漂浮在空中,热浪滚滚,连空气中的影像都扭曲了起来。
这股热流流淌虽然并不快,但是一碰到那极冥草用来输送纯阳真气的脉络,立刻如电光一样被输送了出去。火势极速蔓延。
大殿门外本来就不断有极冥宫的玄冰妖修冲入元阳殿试图救援。但是他们碰到这股红色的火苗,身上立刻冒起一阵白气,倒地挣扎不休。没多久身体变融化成一堆水汽,只剩下魂魄飘荡,眼看被业力卷走。
那玄冰假身虽然是水凝之物,并不易燃,但碰到这烈火立刻融化蒸发成水汽。
本来他们中一些道行略深的还能勉强以护体真气抵御。但五行木生火,这灵剑里出来的炎阳烈火,遇到这仙树中浓烈的青木灵气,烧得尤其炽烈。抵御不了多久,他们也纷纷融化,一片惨呼。
“温前辈,我这炎阳烈火顺着极冥脉络而行,你极冥宫中的妖修们恐怕现在都是惨死一大片吧。前辈是打算先对付我,还是先救你的人?”
尹万真这又是一条毒计。原本这极冥宫中所有的玄冰妖修是都是靠着极冥草的根脉输送纯阳之气,才能维持住这一线生机,以玄冰假身修炼道法。
但被他这一烧,极冥草的根脉中输送的已经不再是纯阳灵气,而变成了炎阳火毒。
这火毒入体,即便是真肉身的人修也受不了。何况靠水冰相融才活下来的玄冰假身。这些妖修立刻感觉到极冥宫中原本的灵气已经变成炙热无比的火毒,身体即刻融化。
极冥宫上下惨叫不断,无数魂魄被烧出,在业力之海中挣扎。又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屠戮!
温如雪要对付蓝若霜体内的玄阴幽火种已经非常吃力,如今又要分心去顾及这极冥宫上下的安危,就更是左右为难了。
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五百年前雪国被屠城的景象。
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市,业力的漩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翻腾,就像一片倒扣的海。无数的魂魄挣扎着被卷入这漩涡之中,堕入轮回。
一旦入了轮回,平生的记忆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这也就是所谓的死。
即便真的有来世,也只不过是旧瓶装新酒而已。如果瓶中的酒已经变成了新酒,那这瓶酒还算是原来那瓶吗?
在她看来,死便是终结。死就是一切的结束。众生不管这一死何其壮烈,死后都将永恒地不复存在。她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转世再生。
这便是有情一生最大的悲哀。早知如此,她根本就不想要这有情的魂魄。还不如无情草木一生,生亦不知,死亦无觉。
她从那之后,就沉浸在这种悲哀里。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这三界有情众生。
直到秦尊阳给了她这片不死的世界,她才安然苟活了下来。
而如今,这些秦尊阳的不知道几世的徒子徒孙,正在把这里重新变成一片屠戮之地!
“尊者,小女欲以尊者肉身救这极冥宫上下数千修士的性命。虽是兵行险招,但小女以八百年道行担保,必不至于伤及尊者性命。尊者可愿?”
此时勾猪并不知道杜问机在外面布阵已经隔绝了仙树的传送之力,还以为在这里一死不过被传送出去。
眼前他和尹万真等人显然是水火不容。尹万真之前就能派出陆巍那种能让他真的死在这传功塔中的刺客对他出手,后面如果让尹得手,还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后手留下他的性命。
两相比较,他当然坚定地站在温如雪这一边。
“只要前辈能依约送我的这具傀儡出塔,我倒是无所谓前辈想怎么用。”
他话音还没落,就发觉自己眼前景象一变。他已经身处在极冥花之上。蓝若霜双目紧闭,脸上半白半蓝,脸上写满痛苦之色。而那颗让人惊心动魄的灵种,竟然就悬浮在自己的头顶,释放出万丈光芒,将大厅照射得一片亮蓝。
勾猪根本不敢抬头仰望,他知道只要一抬眼,自己必双目失明。
温如雪一掌往蓝若霜的后心一拍。这一掌极其狠辣。蓝若霜一声大叫,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这鲜血中却混杂着那颗黑不溜秋的包裹着玄阴幽火种的玄铁珠。这幽火感觉到周围的阴寒真气忽然消失,这薄薄的一层玄铁外壳瞬间被烧灭。
只不过它才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又立刻被吸入了另一具躯体之中。这身体中它立刻被一股纯阳真气包裹。
唯有纯阳真气能隔绝这玄阴幽火。
这幽火平时如果在外面,被阳光一射就会熄灭。只是一般修士体内的纯阳之气哪里能和太阳之光相比。一般幽火火种入体,修士都是必死无疑。只是亏得温如雪道行高深,调动了勾猪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多的纯阳真气,如履薄冰地与之对抗。
勾猪心想,你说兵行险招我还以为你是要用我来突袭干死尹万真,却没想你居然拿我来吸收这古怪的东西!果然女人不可信,这下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但他显然不敢抱怨。现在他全靠温如雪强大的实力来保命。万一抱怨一句这女人不爽了不管他,他一瞬间就会被这怪火吞没不会剩下一片肉。
恐怕仙树的传送阵都来不及修复他的身体,他就被“火化“了。
“炼化它!”温如雪本来如温柔如水的声音,此刻却是铿锵无比地在勾猪的神识中响起。
“我?炼化它?”勾猪觉得难以至信。这团被他吸入体内的怪火,他根本感觉不出它的力量——甚至连一个下限都感觉不出来。对他来说就是一座望不到顶的高山,然后这个女人说,你得征服它,你得让它臣服!
虽然感觉不出它的力量,勾猪却能感觉到它的灵性。那灵性中充满了暴戾,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一种可怕的声音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
“烧掉!烧掉!统统烧掉!把你们这些活物,全部烧死!看你们挣扎,看你们嚎叫!”
如果在现实中碰到了这样的东西,勾猪会肝胆欲裂,拔腿就逃。但现在,这东西就在他的身体中,他逃也没用!不但如此,他心中的一股暴戾之力正在如火一般地增长。勾猪意识到,这团火正在试图夺取他的意识。
“对,你来炼化它!”温如雪已经明白,她想要蓝若霜顺利地融合灵种,让这极冥宫中数千妖修渡过这次风火大劫,和炼化玄阴幽火,这两件事不可能同时由她一个人来完成。
但是,如果她给玄阴幽火一记倾力之击,勾猪乘着这火虚弱的时候乘机融合。于此同时,她施展大神通助众人渡劫,这却是唯一的办法。
就在勾猪纠结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纯阳之力,从他的顶门汹涌而入,让他的整个天灵盖都明亮了起来,甚至穿透了绝识之壁,照亮了他的识海。
他的整个识海世界的中心,如今是一团灰暗惨白的火。这火燃烧起来,一些黑影在白光上浮现,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断飘动着的白色的骷髅。
这火让人丝毫都感觉到炽热,反而是一股软绵绵的阴寒之力,就像无数把微小锋利的刀,正在分解自己的身体。但自己全身萎靡,竟然无力抵抗。
自己的血肉正在分解,变成玄阴纯阳二气。而这些玄阴之气一碰到这白色的火,立刻就像油一样被点燃了,而且四处流淌。
而那些分解出来的纯阳灵气,完全无法凝聚,瞬间就弥撒于身体经脉之中了。
幸好这时,这大火之上,开始下雪了。
离奇的是,这火是冷的,而雪却是热的。
无数如雪片一样的纯阳真气所凝聚的实体从空中飘落,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犹如一场暴风雪。这大火迅速被掩埋,熄灭。
勾猪不失时机地运转体内的青木真气,修复那些被烧灼撕裂的伤口。
这片天地的玄阴幽火几乎全部熄灭了。但火种坠落之处的余烬中,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火星。似乎只要有人用一根棍子拨一拨,让外面的风吹进来,这火种又会死灰复燃。
就算以温如雪的元婴之力,要重创此火不难。但要彻底熄灭它,却是难比登天!
此火变得如此暗弱,勾猪终于感觉到了它的实力。如果把它当做一个修士来看待,也就是筑基五重左右,比勾猪还低了一个档次。
105 价值连城一神兽
(105价值连城一神兽)
“这凶猫,居然敢偷袭我!”
杀伐这一扑上去,就是要死死咬住,直接把尹万真一口咬死!这样他才能夺了那枚抓子碎片。只要他把那碎片一口吞下炼化了,他不但能实力大增,至少恢复到虚丹修士的实力,还能感悟到自己肉身的位置。
但筑基九重修士身上的护体真气岂同小可。一股大力瞬时发出,杀伐感觉自己就像结结实实撞上了一颗大树。他不由得将口一松,被反弹到地上,自己受伤也是不轻。
即便再是牙尖嘴利,尹万真的护体真气本来也万万不可能被一只猫给攻破。只是他一门子心思全在割那根绳子,割开的瞬间心中一放松,给杀伐钻了空子。一旦他回过神来,别说一只猫,就是百只千只凶悍的野猫,也不可能是一个玄门修士的对手。
这时杀伐却丝毫没有犹豫,浑身猫毛一抖,就如一个白色雪球,往地上那片碎片狂奔而去。
“笨猫!”尹万真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这猫杀伐果断,依然是不减当年。一口就咬断了了他脖子上的动脉。如果是凡人受了这伤,血可以喷出丈远,必死无疑。
还好尹万真是个筑基九重的修士,离着虚丹也不过一步之遥。他立刻运起青木修复术,一面以真气在体内造血补充,另一面恢复血管上的伤口。
只是动脉的伤口之处血流甚急,几番要长好合拢,都被血流冲开。危机时刻,他灵机一动,从仙荷中摸出一块止血生肌膏,抹在脖子的伤口之上。这时他手中的断绳陡然绷直。原来是那胖猫杀伐,已经冲到了爪尖碎片的面前。眼看就要被他叼在口中。
尹万真却是一声冷笑,任由他冲,手里只是紧紧拽着长绳。果然那猫儿冲到了那碎片的面前,拼命伸出爪子去,却怎么都有一寸的距离。他双爪狂抓,拼命地往前爬,连自己脖子快要扯断,另一头却被尹万真死死拽着,移动也动不了。
杀伐一声怒喵,两眼发红。要知道这碎片只要入他口,因为这本是他肉身之物,毫无抵触,他只消瞬间就能炼化,他的肉身即便恢复不多,也足够达到虚丹修士的修为。偏偏就是这一寸,死都过不去!这一刹那,他对尹万真已经恨极。
尹万真却是淡淡一笑,说:“这是我专门准备来挟持你之物,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拿走。”说完他用手一拉绳,就要把这猫扯过来。
“是吗?那这东西一定值不少钱?”忽然一个年轻人在一旁笑道。
尹万真吃了一惊。抬头一看,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已然将那片碎片拾起在手中。他吹了吹碎片上的灰尘,感觉这东西晶莹剔透,又是锋利无比,似乎很值钱的样子。他立刻满意地将这东西收进了仙荷中。
这人正是勾猪!尹万真心头一凛,这人刚刚还被玄阴幽火种缠绕,什么时候解脱了出来?
这时那傻站着满眼血红的胖猫却发话了:“小辈,这是我的爪尖碎片而已,价值连城。你要是帮我杀了这个灰袍修士,我可以给你更多!”
“价值连城!”勾猪贼心大动。他心想这猫一点爪尖碎片就这么值钱,要是整只猫岂不是更值钱?而且也不像这只猫在自吹自擂。
要知道尹万真、陆巍带上蓝若霜这一伙人到极冥宫来,显然是各有目的。蓝若霜是为了融合极冥草的灵种不假,尹万真则很可能是为了这只猫。他自打一到极冥宫,眼睛就没离开过这只猫。而且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栓猫的绳子都给隔断了。
难道这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招财猫?
偏偏这时,温如雪的声音在他的神识中响起:“几位尊者,那猫是世间大凶之物,杀意滔天,千万别让落在他们手里,不然生灵涂炭!”
温如雪的声音不光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也同时出现在宋如海和木头的神识里。这两个被威压震慑得呆若木鸡的家伙,终于醒了过来。
这种气场威压都是作用于神识的。只要被震慑之人忽然清醒,意识到这种恐怖威压其实并无实质之力,只是神识的感觉,也就能自然行动了。
温如雪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勾猪心中大喜。这猫笃定价值无量不说,抓这只猫还是他不得不为之事。为了天下太平,为了不生灵涂炭,他大义凛然,要和尹万真抢一抢这只猫。
这猫就算到手,他未必能据为己有。但拿去和温如雪换大把的玄阴丹,想必不是问题。这一出塔,他非翻身为巨富不可。
“兄弟们,上啊!”勾猪将手中玄铁木剑拔出,一声大吼。宋如海和木头愣了一愣,但是看到伍院兄弟出手,他们就是再糊涂也不会犹豫。各自一声吼,冲了上去,和尹万真缠斗在一起。
勾猪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既没有去围殴尹万真,也没去拿那只猫,而是一把抓住了那绳子的中部。心里想,这绳子能不能弄得断?
这绳子是极冥草的茎杆,其中多的是玄阴属性。勾猪用力一扯,手中一股玄阴幽火冒出,这茎杆瞬间即断。
刚刚九死一生之际,他和受了重创的玄阴幽火拼死相搏,结果并无什么意外,特种天造地设的机缘,让他真的把这难以驯服的幽火给炼成了自己的真火。
如今这幽火灵性完全被抹杀,带之一勾猪的神识。所以随他意起,随他意灭,完全收发自如。这一瞬间就把这绳子给烧断了,简直轻而易举,把个尹万真看呆。
他虽然一来就带着玄阴幽火种,却不敢用这个火去烧。这东西未炼成真火之前,桀骜难训,根本无人可以操控。如果强行操控,等同玩火自焚。
古问天的设计之中,这火根本无人可以驯服。即便是元婴大妖温如雪,一面要顾及蓝若霜的性命,一面还要照顾极冥宫上下数千妖修的生死,又有尹万真这种人在旁作梗,是不可能有机会炼化这万年凶火的。
没想到各种机缘巧合,最终便宜了勾猪。
勾猪抓了那断绳在手,他也不强拉,只说了一句:“乖喵,你要我们兄弟几个杀这人不难,不过你要乖乖听话,到这个仙荷里去。”
勾猪一把摘下木头腰间的仙荷,放在自己手里,用另一只手指了指。
他本想把这杀伐装到自己的仙荷里。但是一想自己的仙荷里还装着昏迷的第十九呢。让第十九和这只凶猫装在一个袋子里,感觉总是不那么妥帖。木头的袋子里不是玄阴丹就是其他杂物,倒是无所谓了。
杀伐这凶兽极是记仇,几乎睚眦必报。尹万真刚刚将他死死拉住,在他看来这就是折辱了他,让他怒不可遏。如今他想杀这人的心已经胜过了一切。再说他的绳子被勾猪拉在手里,他就是想自己独自逃生,也毫无机会。
于是他乖乖跃起,往这仙荷中一跳。
这猫虽然是肉身,却是杀伐的不死精魄所化。而且在这仙塔中一直以辟谷丹为食,未食污浊,倒也通体精纯,进入仙荷也是丝毫无碍。
勾猪直接把仙荷放进自己怀里。他感觉这杀伐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好东西,放在自己身上比较方便。至于木头,他从未把身上这个仙荷当做是私有之物,只是帮伍院兄弟们储物罢了。勾猪拿去,他毫无意见。
尹万真刚刚分心去恢复脖子上的伤口,被宋如海和木头袭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毕竟是经验老道,毫不慌张。他左手一肘击中宋如海的剑身。这剑身就像一张长弓一样弯曲了起来,反带着宋如海倒飞而出,直飞十丈之外。
分而击之本来就是他的策略。如果是两人围攻,他对其中一人下死手,难免遭到另一人掣肘。他先将一人踢出了站圈之外,立刻双手变掌为手刀,指尖一股青木真气涌现。
青木真气灌注体内主要是生发之力,不但能恢复伤口,还能可以让身体肌肉骨骼极速变强。尹万真来不及拔剑,使出这一招“青木盘龙手”,双手齐出,力道惊人,远非凡人可比。
一般筑基七重以下的修士的护体真气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一击,对穿如穿豆腐,除非有特殊的法宝护体,或者用盾珠抵挡,否则必死无疑。
尹万真双手疾刺木头的胸口。木头虽然已经是筑基四重初期的境界,但这护体真气遇之便立刻瓦解。尹万真脸上一阵冷笑,双手插入木头的肋骨之中。
他并不怕杀伐溜走。这蠢猫既然自己跳到了勾猪的仙荷之中,那么他只要杀了眼下这个几个碍事的家伙,然后再擒住勾猪,那杀伐可以轻而易举落入他手中。
他唯一担心的是杜问机。杜问机带着那四个真佐弟子在外布下大阵,目前是一个人都走不脱。对此他倒是有应对之策。但是如果问机带人来抢杀伐,结果就很难说了。
对方指尖入体,如同利刃。木头一声惨呼,这一阵剧痛倒是激活了他身体中的树体,胸口立刻木质化。
尹万真本想透过肋骨直刺心脏,这样对方就是青木恢复之术再厉害,也毫无机会修复。没想到肋骨还没有透过,指尖就已经受到了强硬的阻碍。不像是有什么护体法宝,倒是想一手刺入了硬木之中。
“先天树体?”尹万真猛然一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资质一般的外院弟子,竟然有着先天树体这样罕见的天赋异禀。
113 再次反水
(113再次反水)
到了死门,眼前景象远超他的预想。
死门所在之处,是一大片平缓的山坡,上面积满了雪。因为平坦,又时时有大雪掩埋,没有什么参照的标记,又加上空间扭曲的缘故,本来就是最难寻找的一处。
就是布阵之人自己回到这里,也未必能在这片平坦的雪地上找出当时埋下阵枢的地方。
这显然是杜问机故意如此布设。死门只是用来鱼死网破之用。他们这一次的计划只是为了围捕杀伐,根本就没有同归于尽的想法。所以死门的阵枢就埋在最保险的地方,连看守都不需要了。
尹万真一时竟然想不通,这些年轻的后辈是怎么找到它的位置的?
这根黄澄澄通体上下散发着金光的龙木桩,现在并没有深埋在岩石之中,而是飞起悬浮在空中。
它通体璀璨,上面无数龙兽符文闪耀,傲然挺立这片暗蓝夜色下的雪地上,把四周一片雪地都耀成了金色,犹如暗夜里的一堆篝火。
阵枢之下,蓝若霜安然盘坐,正淡笑地望着来人。
这架势尹万真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阵枢本来就是用来操控大阵所用。若是能感悟到这大阵的操控之法,而这阵枢又无人值守,那么谁都可以引动灵机,从岩石中引出这阵枢。
但死门的阵枢可和其他四门不同。它唯一的用法就是引爆整个大阵。
所以蓝若霜坐在那阵枢之下,只要心念一动,一丝真气注入这阵枢之中,整个大阵也就会立时引爆。此阵中所有人将尸骨无存。
看对方这架势,似乎是已经感悟了阵枢的灵机。并不是瞎打误撞把这东西给挖了出来。否则的话早就引爆了。
“尹师兄!”背后有一人,原本匍匐在雪地中潜伏,似乎要下手伏击,这时候却坦然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和他打起了招呼,正是蓝若霜带来的那个叫勾猪的外门弟子。
此人正埋伏在他一路走来去往死门阵枢的最近的路线上,看来等候已久。
这点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筑基九重的尹万真。他早就感觉到了雪下刺客的存在。
只是死门阵枢在对方手上,看得他胆战心惊,他也没有立时反击,而是绕过了埋伏,直奔阵枢。
他根本不怕这些人的伏击,怕的是他们太白痴,把那根阵枢引爆。
埋伏在雪下的人的气息比初见时还弱了许多。他第一次见到勾猪的时候,感觉对方至少有筑基四重的实力。而这次埋伏雪下,气息能感觉到依然是同一人,但最多也不过筑基二重了。
如果不是受某些特殊法宝的打击或者修炼走火入魔,境界一般不会轻易掉落。但气息变弱并不罕见。
真气消耗太多、受伤导致气息不稳都会让别人感觉到的外气境界变低。因此对这种变化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尹万真慢慢地拔出通体红光的炎阳剑。这剑身足有一掌之宽,密布着如火焰一般的纹路。剑颚上有一枚如燃烧的木炭一样火红透亮的灵种,离火灵气从中激发而出,在剑身上如鱼游走。
在这大银杉树顶,风雪之中,受四周的玄阴之气的激发,炎阳剑中的离火灵气变得非常活跃。它们就好好像一群遇到了挑衅的野兽。
他并没有立刻出手,只是因为心中还在谋划。眼下他要出手杀了勾猪不难,但是对方足有五人,还有一名筑基七重的女修。
一片混战之中,他能将他们不留后患地杀个干净,完全不给他们任何一点机会触动死门的阵枢吗?
但他眼前只有勾猪和蓝若霜两人。
另外还有三人显然在正在融合灵种。非常明显的灵气波动,就从附近的石崖那边传来,离这里不到一里的距离。
那边地形复杂,石崖之下还有岩洞。他们可能在那找了一处洞穴,用岩石堵住洞口,一起闭关去融合灵种了。
但这种防护毫无意义。他们和灵种相抗引起的灵气波动,就是十里之外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岩洞之中藏得再好有什么用?他一过去随便干扰一下,这些人全得死。
那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眼前这个勾猪和蓝若霜两人了。杀勾猪容易,蓝若霜他却不能杀,他们有同生同死之契。
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她应该非常清楚要站到谁那一边。
“尹师兄,“勾猪微笑着对他稽首,“小弟我有你我都不吃亏的办法,不知道师兄有没有空听听。”
勾猪似乎是要拖延时间。但这对他来说并无所谓。融合灵种至少要两个时辰。给他一刻钟,他足够做掉此人了。何况他还要说服蓝若霜和他站队,直接动手后果太难预料了。
“说!”尹万真冷冷回复。
“师兄既然知道开门之位,尽可以放心地带着你要的那只白猫走人。我们几个签一份玄血契,对于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谁说谁死。
“出去之后,我只说极冥宫灵种融合出了惨祸,失火烧了极冥宫。杜师兄等意外而死,我们几个只是走运才逃了出来。
“就是上头有责罚下来,也一律由我们几个后辈来背。师兄不妨想想怎么样?”
勾猪以为他所担心的是出去之后,传功院有办法让他们恢复记忆,然后把尹万真毁了极冥宫,带走杀伐的事给说了出来。
可惜并非如此。玄血契虽然能让他们即便记忆恢复了也不会开口,但是抵挡不住搜魂之术。
一旦动用搜魂简,不管他们愿意说还是不愿意说,他们经历的这些事都会被搜魂简录成影像显现出来。
对勾猪的提议尹万真显然没有一丝心动,炎阳剑已经通体出鞘,他将宽大的牛皮剑鞘丢在地上。勾猪的眼神似乎有点慌,大声说道:
“师兄何必!你非要杀了我们,我们没了活路,也只能大家一起死!”说完他用手一指蓝若霜,“我们随时可以引爆这个阵!”
显然他们已经谋划过。
三个人去岩洞中融合灵种,尤其是筑基七重的顾英蕙,灵剑如果能再融合一颗灵种,说不定会威力大增。
由勾猪和蓝若霜两人在外守住死门阵枢。
如果尹万真出手来袭,逼到无路可走,他们就引动阵枢同归于尽。这样尹万真投鼠忌器,暂时也不好动手。
尹万真忽然觉得,之前有点太小看这帮后辈了。
这些少年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无脑。他们能找到死门,感悟阵枢,又布下如此的布局,比起杜问机这傻货来说真是强太多了。
如果不是有蓝若霜这个暗桩在手,他还真的会被掣肘得无法动弹。
尹万真冷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对阵枢之下的蓝若霜大声说:“师妹,你该知道该怎么做吧?我既然和你签过同生死的玄血契,自然会带着你活着离开这里。引爆那处阵枢,对你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故意将此事大声说出来。这样对方也知道蓝若霜和自己签过契约。就算蓝若霜不想和他一伙,她也不可能在这群人里继续混下去了。
蓝若霜乖巧地点了点头:“奴家知道怎么做。只是希望出阵之后,师兄也同样如此对待奴家才好。”
尹万真暗想,我和你签的契约只不过是在这一层中同生死。一旦出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口中却说:“出去之后,就由不得师兄我了。一切都由师父论功行赏。”
他直接承诺说出去之后我不会动你蓝若霜当然不会相信。他把师父问天道人搬出来,就是想让蓝若霜放心。就算我想动你,师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师兄放心,“蓝若霜似乎放下了警惕,笑了起来,媚眼如花,“有奴家在这里,死门阵枢万无一失。”
对她来说,临阵反水也不是第一回了。
勾猪的身影一闪,竟然一声不吭地出剑招呼了上来。
尹万真淡淡一笑。对方知道自己计谋不成,已经落入危局。这种情况下,换了谁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只不过他这种鱼死网破之举,在他看来,只不过无谓的挣扎而已。
勾猪的剑只是普通的玄铁木制成的法剑,根本连灵种都没有融合过,这种实力,只不过螳臂撼车。
他左手手掌青木真气聚集,五指微张,将那疾刺而来的剑尖,轻轻抓住。
请假
勾猪一睁眼,只觉得双目之中一片白茫茫,几乎睁不开。过了好半天,他才渐渐适应过来。他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天了。
他躺在一段田埂上,路边的狗尾草伸到了自己的脖子里。
骄阳似火,考得土地一片滚烫。远处有几棵半枯的树,树上传来一阵喧嚣的蝉鸣。
这田埂两边原本都是水田,现在却是一点水都没有,龟裂得就像一张蛛网。稀稀落落的稻禾大多早已枯死。
“这在哪?”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走过第一层的索桥关,之后一片空白。虽然他不记得了,但他很清楚有一段空白在其中,明白传功塔抹去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可能已经是第三层了。虽然看起来就是一片普通的田野,但隐隐有灵机隐藏在天地之间。和第一层一样,这也是一片离界。只不过这里看起来更加广大无边了。
勾猪身上的道袍被烧焦了大半,一边胳膊和肩膀漏在外边,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件道袍了,完全就是一个乞丐。
但他身上的伤消失无踪,浑身筋骨舒畅,只是饿。
天地四方,只有蝉鸣,一个人都没有。倒是三个仙荷整整齐齐地摆在他身边,这让他眼前一亮。为什么忽然有了三个仙荷?
他原本没有仙荷。伍院仅有的两个仙荷一个给了宋如海,另一个木头拿着。
他只有一个放些杂物的包袱。不过那个包袱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他现在衣衫褴褛,也无法更换。
三个仙荷可不便宜!而且他更期待的是仙荷里面的东西。
这些仙荷中有一个是自己的魂印。另外一个属于木头所有。这倒是无所谓,有过木头的首肯,他一直都可以自如操作这个仙荷。
还有一个魂息暗弱。他也不客气,立刻将这不知名的魂息印记抹去,烙印上了自己的印记。
他立刻有了一种发财的感觉。
三个仙荷里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而且稀奇古怪,什么都有。最实在的,是至少有一千枚纯阳丹,还有五十多枚玄阴丹。
还有一把沉甸甸的漆黑坚硬的三棱长刺。勾猪轻抚上去,竟然感觉灵波一动,这东西和自己心意想通。一股阴毒的兑金之气直渗脑海,他神识中闪过三个字:
“攒心剑。”
接着是这剑的诸多妙用,一齐在神识中亮起。
法宝炼化之后,法宝中的灵性和物主神识相通。这神识却不是记忆,无法抹除。
勾猪心中大喜,真不知道自己在仙塔中碰到了什么奇遇,竟然会捡到这么好的东西。只不过这剑以阴狠毒辣为主,最好还是关键时刻再拿出来,平时还是收在仙荷中为好。
此外还有四根足有一丈来高,黄澄澄如同金柱的巨物,上面刻满纹各种花草鸟兽之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握草,难道是金子?”
勾猪又是摩挲又是指抠又是牙咬,一阵兴奋之后渐渐失望。此物虽然色泽如金,其实却是一种坚硬密实的木质。其重堪比玄铁,整根的重量简直不可想象。但值多少钱就不知道了。
他赫然发现,此巨物上有自己的魂息,仿佛被自己炼化过的法宝一般。他尝试以真气催动,上面发出一股扭曲空间的奇怪灵场。
“虽然不是金子,但也是好东西。”勾猪心中又转为喜。这东西上有灵机,能扭曲空间,似乎能用来布阵。就算他不会布阵,这玩意一根足有几万斤重,忽然从仙荷里挪移出来当头砸下,威力也是不小。砸不死人也能吓死人了。
这种东西太过巨大,在仙荷之中移入移出也是极耗真气。但只要用的时机够巧,绝对有出其不意的奇效。
其实这四根龙木桩的原主是杜问机。杜问机被尹万真所杀之后,此物已经无主。
最后勾猪在引爆大阵之时,将自己的一丝魂息也随着真气注入了死门阵枢之中。无主之法宝染上了魂息,也就成了有主之物。
仙树既然判定此物物主为勾猪,凡属通关者,出塔之时,有主之物都会物归原主。这是传功塔传送阵的原本就有的设定。所以这四根龙木桩才会出现的勾猪的仙荷之中。
他的仙荷就是最普通的仙荷,四根一丈来高的木柱放了进去,基本也就达到高度极限了。再大点的东西就放不下了。
此外还有一件法衣,布质纯白,轻薄若无物,其上却闪烁着五彩光芒,一股不知谁人注入在衣料上的真气气随着这五彩光芒传出一阵波动。
法衣是法器的一种,并非法宝,不用炼化,人人可用。只是法器中被注入的前人真气始终有限。这法衣不知道能抵挡几次攻击,一旦真气耗尽,也就废了。
勾猪本想自己穿上,但他并不喜欢这彩光太过招摇。何况又是盛夏,衣衫褴褛并不碍事,反而凉爽。
他想想就把这法衣收了。万一以后连菱又要出现,她每次一丝不挂,送给她穿倒是不错。
其实此衣本来是杜问天的分身所穿。因为古问天的分身被勾猪引爆八荒锁龙阵所击败,所以此物被仙树判定属于胜者,而传送给了勾猪。
更奇特的是,第十九居然也在他的仙荷中!
第十九在第二层被古问天一击重创,但早已被传功塔的传送阵所恢复,伤势全无。她一出来就明眸顾盼,人见人怜:
“咦,这是哪?主人……不,师兄,你的衣服怎么这样了?半边都没了啊!”
勾猪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第二层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个小十九看上去还是和第一层刚做出来时一样乖巧可爱。
“天太热啊,”为了不破坏自己在这个小妹心中高大无比的形象,勾猪整整身上破衣,装作认真地说,“太热了,师兄穿成这样比较凉爽。”
“是很热啊,”第十九擦了擦头上的汗,望了一眼火热的日头,说完扯着肥牛送她的宽大道袍,“那我的这身要不要也撕掉一半啊!”
“别!”勾猪连忙阻止这个傻妹妹。心想你那半边领口肩头露出来就已经足让人心猿意马了,再撕掉点还让人活吗?
但最诡异的,是他的仙荷中居然还有一只猫。
一只奇怪的白色胖猫,而且眼光很不友善。
“哇,好可爱的喵啊。”第十九蹲在地上,用手摸它的头。但这猫一点都不领情,极度不爽地昂起了头,喵了一声。
勾猪白了这猫一眼。对他来说,这一大堆东西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玩意了。
换了在青石街头,他要是饿极了,偷鸡摸狗都可以填饱肚子。但无论是鸡还是狗,都比猫要好得多。这猫上蹿下跑,又抓又咬,捉起来就很费劲,还没多少肉。猫皮又太小,不值钱。
他肚子里一阵咕咕叫的声音传来。
他想要不要把这猫剥皮烤了吃了。但看到第十九那天真无邪逗猫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吃掉这猫会严重影响他在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心中的伟岸形象,得不偿失。
不过他这念头一转的时候,那猫已经浑身猫毛倒竖,往后一弹,竟然开头说起话来:
“小子,别犯傻!你烤了老子也只能吃个半饱,你要是能把老夫带出秦尊阳修的这破塔,白爷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咦?真的?”听到“荣华富贵”这四个字,勾猪仿佛就看到了无穷多的钱,他偷一辈子都不可能偷来的那么多的钱。
“当然,你以为我就是这头蠢猫吗?”这猫对自己是一只猫的事实也是极度不满的。他当然记得他是杀伐,只是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
但是他的神识之力依然惊人,很清楚自己依然在秦尊阳的传功塔中。
他一贯都觉得,秦尊阳建的这塔,就是为了镇压他而存在的。不管在哪一层,以他一只猫的身份,是断然冲不出去的。
“好,乖乖!”勾猪也摸了摸这猫。这猫毕竟会说话。一只会说话的猫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情了。他暗想,就算这猫说的荣华富贵完全是瞎掰,一只能说话的猫带了出去,还不也是石破天惊啊。卖个几百甚至上千两银子不在话下吧。
干脆在街头搞个会说话的猫表演,一两银子观摩一回,绝对有冤大头掏钱来。
“不过,空口无凭啊!”勾猪一边摸着猫头,一边危险地微笑着说。
被勾猪摸着,这猫也很怕。他神识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一只猫,一只猫是没法打过一名筑基六重的修士的。他还真怕这傻小子忽然翻脸把它烤着吃了。
“那……你要怎么样?”
“你有没有,”勾猪神识里忽然亮起一样东西,正是和蓝若霜签订的玄血契。他眉头一皱,心想怎么和着毒妇签了这个东西?但这给了他启发,“有没有玄血契?”
“这简单,”杀伐马上反应了过来,“我们可以和你歃血为盟!”
140 斑鸠欲占雀巢
(140斑鸠欲占雀巢)
林府虽然大乱,灰衣巷中却依然一片安静,喧闹一点都没有传出来。这样的深夜里,万家灯火已经熄灭,大多数人早已安然入梦。
空中的明月犹如一只巨大的魔眼,冷冷地注视着这一片魔军围困中却依然宁静的县城。
崇玄观一行人暂住的院落门窗紧闭,但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各种消息传来,黄家人彻夜难眠。
三名长老坐了三张临时摆在上位的旧椅子,他们都是黄璐的爷爷、黄岐的父亲这一辈的黄氏兄弟,德高望重,代表了整个家族。
但黄璐的爷爷并不在其中。他早早抛下传承,便不知道哪里去了。黄岐出去云游之后,阵师一脉就只剩下黄璐一人。
如今依然固守崇玄观,坐在这太上长老位子上的,是老二、老三和老五。老五相对年轻,不过年届六十。老二、老三和老五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寿元将尽。
大堂中的杂物被腾开,黄岳跪在空出来的地上。老五厉声喝问:
“黄岳,你可知罪?”
黄岳将头往地上一磕,敲得咚咚直响,然后抬起头来,凛然正气地说:“晚辈不知!”
一阵咯咯吱吱的响声传来。老五心中愤怒异常,竟然连座椅的扶手都被他捏裂了。
“你家大伯就只剩下这一个孙女,你不和任何长辈商议就擅自将她骗到曲连侯府嫁给林世虎,你说你不知道犯了何罪?”
黄岳抬头正视五叔:“事从权急,来不及请示长辈,此事确实是我擅自所办!五叔若觉得不妥,我现在立刻去曲连侯府讨人,就是拼上这条命,我也会把璐儿讨回来!”
三名长老都有些面面相觑。婚书签了,聘礼收了,人都送进洞房了,现在去要人?那可是曲连侯府,他们拼了全观之力也未必能进得去。
而且就算林府同意退婚,得罪了林家,他们从此哪里有立足之地?就算是真的把黄璐给领了回来,如今举世皆知黄璐嫁了林世虎,将来还有谁敢娶?
老五平日里对黄璐最是照顾,深知这个孙女的性情。让她莫名其妙地嫁人,那比杀了她还难受。然而此时木已成舟,再也无法可想。他也只能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黄岳身上。
“来人,给我家法伺候!”老五盛怒不已,恨不得将这个黄岳打得半死。
几个黄氏子孙拿着棍棒过来。他们其中有些平时和黄璐交好的,对这个人也是恨之入骨。
黄岳大叫道:“长辈要罚,晚辈我心甘情愿领棍子。只是我有话要说,不吐不快!”
老大摆了摆手,冷冷地说:“事已至此,先听他说完再打不迟。”
黄岳的黑脸反射着飘摇的灯,发出一闪一闪的油光。他毫无惧意,两道竖眉飞舞,大声说道:“如今崇玄观道场已毁,魔军横行,除了几车米粮,百余两银子,我观还剩下何物?若是没有如今林家让我们在灰衣巷安顿,我等如今应当所往何处?”
他这话一说,众人都有一些凛然寒意涌上心头。尤其是说道银子只剩下百余两。他们可是有五六十人要吃喝拉撒,更还打算要重建道场。钱没了,地没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林家给他们一个暂时安顿之地,他们现在在哪里?
现在曲连县人满为患,他们恐怕也只能流落街头。树倒猢狲散,很快崇玄观除了几个老头之外,也将不复存在。
黄岳更是加了一句:“如此下去,道统何存?”
三名长老都一时木然。对他们来说,任何东西都在其次,只有道统是万年不改的中心。黄家崇玄观虽然不大,道统也传承了这么多年。如果在他们手里断掉,那可真是家族之中最大的罪人。
默然了一会,老五打破了沉寂:“今日只说你擅自嫁黄璐之事。璐儿虽然是你晚辈,但毕竟也是掌门之尊,你不知会她本人,也不和长辈商议就擅自做主,此乃以下犯上,说是欺师灭祖也不为过!”
黄岳立刻回道:“敢问几位叔伯,以黄璐的性情,此事若与她商议,她会应承否?”
众人都默然,谁都知道黄璐这个娇纵的性格,不管是不是她想嫁的人,只要你逼着她嫁,她就是誓死也不会嫁的。
“她若应了,林家与我黄家联姻,崇玄观可以在中州择地重建,我黄家的境遇可谓一日千里。她若不应,得罪了林家,从此天下之大,我崇玄观再无立足之地。
“此事若告知诸位长辈,与她商议,则我家道统必亡!
“如此大罪,与其让诸位叔伯和璐儿来承担,不如让晚辈背上这个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恶名吧!
“晚辈话说完了,请家法伺候!”
黄岳把话说完,将上身的道袍一扒,露出一张布满了伤痕的光背来,往地上一趴,做出一副心甘情愿要挨打的模样。
五叔骂道:“我呸!莫非我崇玄观的道统,非得靠卖嫁女才能挽救?”
但老五说这话也并不敢太大声。他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让如此乱世之下得罪了林家还不让崇玄观散伙。
但这阵术的道统,阵子易传,就是阵师不易传。
阵师一脉按惯例都是单传,如今也只剩下黄璐一人而已。黄璐是女身,如果不嫁人没有子嗣,自然也就无法继承道统。但反过来如果嫁了他人,拱手送了人家,那比断绝还惨。
这时老大发话了,问:“如今你把黄璐嫁了林家,今后阵师一脉如何传承?”
黄岳一连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晚辈不才,愿担此重任,继承阵师道统!恳请三位长老当机立断,令黄璐将《三阵经》传于晚辈!”
老五怒道:“黄岳,你大胆!你明明知道,黄岐一脉才有兵部颁发的阵师牌牒,你凭什么觊觎阵师的传承!”
他这时才隐约发觉,黄岳的搞出来的暗度陈仓嫁掌门这一出戏,不但是打算把黄璐这个大山搬走,还打算把黄家阵师一脉的传承给夺了。这个人的心机之深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但是黄岳几乎处处占理,让他一时找不到破绽。
黄岳面不改色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递上,说:“兵部颁发的阵师牌牒在此,请诸位长老过目。”
老五清晰地看到了牌牒上刀刻着的“黄岳”二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黄岳连这一手都预先准备了!
一块阵师牌牒,就是一脉阵师流传的基础。此物在整个景离王朝也不过数十块而已。林世虎这个公子,为了得到黄璐,竟然连这样的代价都付得起。
黄岳心中暗笑,这一切自然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他偷偷嫁掉黄璐,他回来被问罪是必然的。但这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因为这些老头子都知道,嫁出去的人就像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要回来的。而且他们内心也都贪图着林家给的好处呢,谁会愿意闹个击飞蛋打?
可怜的黄璐,莫名其妙失了身不说,回来还得被逼迫着把阵师的传承交给他这个罪魁祸首。他想一想就觉得畅快无比。
他被这个长兄黄岐压迫得太久了。如今他终于能抬头顶胸,继承观主之位了!他的后人,他黄岳一脉,终于能鸠占鹊巢,取代黄岐一脉,成为崇玄观今后永远的正统了!
唯一可惜的是,《三阵经》还在黄璐的身上。但黄岳并不担心。这个女人最多再矫情几天。
凭借着全观再加上林家的压力,她不把经书交出来是不可能的。她真要鱼死网破,按照黄家的家法,他可以完全可以将黄璐送去强行搜魂。那她才叫真惨!
黄岳心中正在得意,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觉得颇为不祥。他心中暗暗暗祈祷:“老夫的计划如此完美,老天你可千万别坏我的事啊!”
这时几个年轻人冲了进来,低声说:“不好,林府出事了!听说林府内乱,打起来了,而且……而且……听说林府出现了尸魔!”
“放屁!”黄岳几乎跳了起来,“曲连县城有山河大阵防护,魔军还在城外,明早就会烟消云散,你们几个胡言乱语,当家法伺候!拉下去给我打一百棍!”
黄岳的计划马上就要大成,却忽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方寸大乱,双目通红,脸上青筋暴起,一阵乱喊,但根本没人理会他。这时一阵阵如地震一般的喧闹、哭喊、惨叫清晰地从对面林府传来。老五巍然站起,振臂一挥,说:
“我不管林家出了什么事,你们赶紧抄家伙,跟我去救观主!”
150 五军夺旗大乱斗
虽然他们各自都是敌人,当然仓促之间也没有人敢贸然出手。
那是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一挑四将所有敌人全部拿下。一旦他们率先出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利的就是其他作壁上观的队伍了。
但每一支队伍都希望有更多的队伍淘汰出局,只要那一队不是自己!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几息,每个人都谨慎地关注着敌我的动静。
木头怒目鹿鸣。刚刚入阵之前,正是此人恶意挑事,导致他们直接失去了四面阵旗。既然刚刚在人魔山之外不可斗殴,那么现在已经在人魔山之内,他岂不是可以随时痛殴此人了?
木头已经不是在翠玉宫的那个木头了。有了参加飞云军,和魔军血战的经历,虽然时间不长,他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了。
他本来就是猎户,杀生不眨眼。但现在的他,浑身更有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煞气,似乎不止是杀生,就是杀人也如同割草一般惬意。仿佛如果不是宋如海强行将他按住,寻真观一干人等的人头已经在他手里提着了。
这目光和鹿鸣对撞,纵然鹿鸣是寻真观的年轻天骄,心头也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但他眼珠一转,忽然正色大声喊了起来:
“夺龙观、水月庵、阴山派三宗道友,听我一言。你我虽然并非师出一门,但都是我景离朝的臣子!如今国家危难,我们难道不应该先放下私仇,一致对外?
“这胡人凶悍,煞气冲天。但他们仅余一面阵旗。不如我们乘此机会联手,先将他们淘汰出局。否则这些胡人在后必成大患!”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当然在场的无论哪一方,都是希望能有一队先淘汰掉的。任何一队的淘汰,都能让他们获胜的希望提升两成之多,何乐而不为?
以四围一,实力悬殊,既可以轻松灭掉一队,也可以避免自己和对手打得两败俱伤。
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个结盟的理由,确保自己是那四队之一,而不是被围殴的那一队就行了。
鹿鸣抢先提供了这个理由,而且光明正大,搬出国恨家仇,让人无以质疑。他再次成功地施展了他那恶毒的心计!
“无耻!”木头几乎被他激得狂怒了。勾猪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把玉鹰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带五人一猫一起飞行逃走。
但是即便他有飞行法宝,别的队伍也未必就没有。他们只要有阵旗在手,别人的玉简上就能显示出他们的位置。就是他们在这人魔山上逃跑,恐怕也是无穷无尽的被追杀之路。
而且这飞行法宝需要烧纯阳丹。一旦纯阳丹耗尽,也就无处可逃了。
究竟是先逃一阵,期望形势改变,还是干脆破釜沉舟殊死一搏呢?
地上的白猫倒是以欣赏的眼光看着寻真观的鹿鸣。这寻真观的鹿姓身材不高,长相面色黄蜡,一双眼窝深陷,嘴唇却是薄如一线,嘴角微翘,仿佛微笑间三寸不烂之舌足以挑动天下风云。
“这小孩在老夫帐下,也勉强可以充个打头阵去送死的说客了。”这猫儿居然老成地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一阵豪气冲天的笑声,忽然打破了临战之前的沉寂。勾猪循声一望,大笑的是阴山派的一名壮汉。他手中正拿着勾猪他们被剥夺的一面玄水旗。
“你们景人果然是阴险毒辣。玩心机,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我们达人,从来不屑于玩这些手段!而且靠这些手段得来的东西,我们达人也不屑于接下!”说完他竟然将手中的玄水旗一丢。这面旗子立刻化作一线金光,直奔宋如海一行人而来。
“早闻人魔山是第三洲之根,景离祖地,内有造化无穷。你们先战一战,我们去找我们的造化去!”这帮达族猛汉一边丢了旗子,一边连吼带说吐出了这几句话,然后一起纵身往上,迈入人魔山的林莽中消失不见了!
鹿鸣眉头一皱。他以景离一国对抗胡人的名义,把这四队拉到一起,却忘了这一队中阴山派这些人虽然也属于景离国,但他们并不是景族,而是达族人。
而且剩下的三队,可都是景族。这么一来,按他自己的逻辑,耶罗庭的队伍被灭之后,接下来就是三队景族连枝同气,来对付这支达人的队伍了。
这些达人一点也不像他他们外表的那么简单。反而是聪明得很。抽身而退的同时,他们还还了一面阵旗,显出自己大义凛然的同时,还博取所有这些队伍的好感。
将来其他队伍选择结盟的时候,谁都愿意和他们结盟,而不会选择寻真观这样心机难测的队伍了。一下就避开了可能一打三的不利境地。
甚至他们丢出这一面旗帜,说不定能挑起其他四队之间的混战,反而渔翁得利。
但鹿鸣面不改色,继续阴笑着说:“现在多余了两面玄水旗。这两面阵旗我寻真观都不染指。夺龙观、水月庵两宗道友,你们尽可以凭各自本事夺之。我寻真观定将鼎力相助。”
他这声明一出,寻真观反而置身事外,夺龙观和水月庵成了耶罗庭的正面之敌!
眼前那旗子飞来,勾猪站得最近,他立刻将筑基六重巅峰的真气一运,脚下生风,拔地而起,打算去接下那面旗帜。眼看离这旗子已经不到两丈之远,他眼前却是白光闪过。夺龙观的少年白衣弟子,手持龙木宝剑在前一横。一片纯阳灵气波动之下,以他的宝剑为枢,竟然形成了一堵红光微闪的纯阳阵壁。
宋如海、木头也是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支援,忽然前面一阵女人的笑声传来:
“我水月庵最好结交海外知己,可惜听不懂你们胡人的语言。我们不如以阵为语,好好聊聊。”
水月庵五大美人,在他们前面问问占据了五角方位,隐隐布成了一个五星阵形。这五女各持一个龙木雕刻而成的如意在手,阵中灵波翻滚,犹如一个无敌深潭。四周虽然没有阵壁,门户大开,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无人敢闯。
果然,虽然阴山派退出,水月庵和夺龙观依然觉得围殴这支胡人队伍大有可为。还有两面阵旗可以争夺不说,能就此淘汰一只队伍也是不错的诱惑。
“妈的,纯阳阵壁如何破?”勾猪眼看就要直接撞墙,脑子却是一片糊涂。他的冥兰剑是无论是积尸气还是玄阴幽火,都天生被纯阳灵气克制,一时也是一筹莫展。
“纯阳之气,至刚至强,无坚不催……”
“不要废话!”
“去死!你怪我废话?当初你破我的纯阳退魔阵那根大棒槌,你自己忘了怪谁!”
勾猪和黄璐两人通过神念交流,并不需要言语,几来几往,和一人自己的念头差不多,只是一刹那的事。这时勾猪也是惊醒了过来。这纯阳阵壁再是难破,只要法宝足够强,自然是无坚不摧!唯一的难度,就在于展开空遁把这笨重的巨大龙木从仙荷中挪移出来。好在他如今已经是筑基六重,非往日那个勾猪了。
夺龙观这名弟子瞬间布阵,连他自己的都极为得意。这一阵壁刚好布在飞速跃来的勾猪的正前方,对方就是想避开也无法借力。
纯阳之气虽然是无形之物,但坚如钢铁,一旦正面撞上,后果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他也不用再出招,而是竭力维护着这纯阳阵壁,微笑着坐等对方一头栽上来。
没想到勾猪将手中仙荷一挥,一片金光闪过。一根巨大的龙木大柱凭空出现,和勾猪速度方向都一样,一头直接往他的阵壁撞来。
“这是什么东西!”不但这名夺龙观的弟子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下面所有二十名弟子都大吃了一惊。虽然这大柱通体金黄,其上迸发出几乎不可阻挡的灵波之力,几乎扭曲了空间,众人还是不愿意相信,居然有这么巨大一根的龙木存在!
倒不是说这么大的木料不会存在,只是如果有,早就被皇家阵院以某种代价换走或者干脆就是征收,用来送到寻真观去制作横天火舰了。
这种宝物可以有,但在一个小观修士手中就奇怪了!
这巨物一头撞上纯阳阵壁,根本就没有停顿一下的意思。轰然一声巨响,淡红波动的阵壁顿时一片粉碎。那名夺龙观弟子惨叫一声,连人带剑往后飞出。好在他只是被阵破反噬而伤,并非被那根龙木大柱撞上,否则立刻成为肉饼!
夺龙观众人心中都是大惊,早知道这海外远来的耶罗庭有这种底蕴,他们根本不会为了区区一面阵旗被寻真观的人当枪使。
勾猪施展轻功,在龙木大柱子上轻轻一点,伸手一捞,终于把那面玄水旗拿在了手中。他正想在黄璐的神识中询问如何使用这玄水旗攻击鹿鸣,却发现他和黄璐之间的神识联系已经中断。
毕竟他只是在黄璐的神识上烙印了魂息,并非是千里定魂针那样能超远距离使用的法宝。距离稍远,这种联系竟然就中断了。
勾猪立刻一指还在一旁隔岸关火的鹿鸣,大声喊道:“我们只为寻找人魔山造化而来,对皇家阵院席位没兴趣,不想与诸位道友无谓相争。但是这个寻真观的贱人,几次三番恶意挑拨,我必杀之!谁挡我我杀谁!”说完他又对木头一声大喊,“射他!”
水月庵的奇怪阵法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杂烩,五角形的范围内各色灵气蒸腾,发出一种奇怪的香艳之气。
无数幽灵一般的绝色女子身形,如实如虚,如影如幻,从这五角怪潭中飞升而出,远远脱出了阵势的范围,将木头、宋如海等人紧紧包围。
木头本来怒气冲天,但莫名其妙被一股女人的香味包裹,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被轻柔抚摸,一阵酥软。
这感觉不但木头和宋如海受不了,连第十九和黄璐一时都呆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木头不但怒火消弭于无形,而且还颇为受用这种感觉。他和宋如海两人一前一后,竟然痴呆一般地往水月庵五名美女构成的那个怪阵中走去。
“你傻了,射他!”勾猪一面绕开夺龙的人,盘旋着冲鹿鸣而去,另一面又大吼了一声。这一吼内含真气暗劲,直灌入木头耳内。木头忽然一惊,醒了过来。想起身上背着的巨弓,他立刻拉弓射箭。
一股超越虚丹的恐怖波动,从弓内传出!
167 玄血契束黄泉命
“黄泉,你真是死心塌地要跟着秦尊阳这个叛逆造反不成?”
夜澜在林龙和林世虎的身体中,跟着勾猪和黄璐的气息,渐渐追近,他却并不急躁,只在这幽深的地底一面大步而行,一面继续向四面八方传音:
“我乃当今玄铁卫千户夜澜。你至今没有除籍,依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玄铁卫,见到千户大人竟敢不跪?身为玄铁卫谋反,后果你也是再清楚不过。”
前方是一个方圆上百丈的硕大的空间,地面平台,空无一物。既没有满地的法宝,也没有财物,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唯独中间有一口常人大小的石棺,毫无雕琢,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提示着这是一代阵皇的安息之地。
勾猪和黄璐跑到这里,已经无路可逃。唯一的入口便是林龙和林世虎这两个人偶所走来的那条。再说那条路出去之后,出路也早就被碎石封死。
那棺材盖渐渐地被推开。外面并没有人动手,是有人从里面推开的。
一个绝美无比的女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她的相貌与黄璐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冰冷,更加虚幻,更加完美无暇而已。
她浑身散发着柔光,双目如黑色的宝石一般璀璨,乌青的柔发顺水漂动,犹如黑色的浪涌。她肤色惨白,身穿一身如水轻柔的黑裙,更反衬出她雪白的肌肤,犹如水墨画上的留白一样皎洁无暇。
她身姿曼妙,犹如水底那些最美的水母,她的身体就是水,那些颜色和线条只不过是水中某些灵气聚集而发出的光芒。但她的眼神里却露出不甘和不解的神色:
“为什么,都五百年了,明明只是一个死人,连魂息都不复存在,你们还能上门来?”
“厚土天荣十八年,在坤离宫布设六合至尊虚空大阵一共一千三百六十八名阵师,”夜澜的脸上古井无波,声音沙哑,却是不徐不慢地解释道,“老夫只是奇怪,为何卷宗说记载的鹿萃台庆功宴上的尸体清点之数,却只有一千三百六十七具。”
厚土王朝在东胜神州立国万年之久,贤君无数,但天荣帝却是足以排名前十的暴君。
此君造孽无数,仇人遍布天下。有那么多仇家在,他活着又如何能安稳?他应对的策略也只有一招,那就是以杀止仇。将仇家从肉体上灭杀,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找自己复仇了。
但他每杀一人,又难免结下更多的仇家,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他又不可能灭杀了全天下的人。
这样为了能安稳睡眠,天荣帝耗资无数,重修坤离宫,在宫中布设了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强力大阵:六合至尊虚空大阵。此阵号称就是天神下凡也未必能攻破。他一人把持着大阵总枢,终于能安稳睡个好觉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令玄铁卫将所有参与布阵的阵师全部处死,永绝后患。一千多名阵师死在鹿萃台。鹿萃台之后完全被焚毁,从此再无踪迹。
黄泉露出不屑的神色:“哼,这有什么奇怪吗,因为有一人,在此之前就死了。”
“叱咤风云的厚土王朝第一阵师黄泉,六合至尊虚空大阵的设计师之一,居然会因为撰写一部《阵皇经》呕心沥血,耗尽神念而死?而且这时间也太巧了吧。”夜澜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身形飘忽的女子。
黄泉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更让她绝色的脸上凄美无双,“难道夜大人有所怀疑?”
“嗯,所以十年之前,老夫不得不掘你棺木,验你尸身!”夜澜冷冷回复。
“哈哈,夜大人品味真是独特。一个老女人,身死数百年,血肉成灰,烂骨一副,夜大人可赏玩尽兴否?”黄泉大笑着揶揄他,她厌恶极了这伙挖洞寻蛇无所不用其极的玄铁卫。
“尸骨确实是你黄泉无疑。八识尽散,绝无异常。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不但肉身尽毁,魂魄也早已转世去了。真正蹊跷的,是那部《阵皇经》。”
黄泉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寒意。她并没有等到鹿萃台的庆功大宴。五百年前受厚土皇帝之征,参与监造坤离宫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厚土城了。
一座暴君坐镇,天地无敌的大阵,如果不把参与建造的阵师全部杀绝,睡在阵中龙床上的暴君岂能安心?
从那时开始,她就在撰写《阵皇经》。写入《阵皇经》的每一副阵图都要损耗一定的神念。虽然这些神念依然存在于她所能操控的这部经书之中,但一旦她的神念全部耗尽,以至于识海干枯,她也就死了。
这是完全真实的死亡,犹如被人吞噬了元神一般。没有了元神,神识尽毁,魂魄只剩下藏识转世而去,肉身死亡而朽坏,绝对无药可医,更别提死而复生了。
唯一的区别是,她的元神并未被人吞噬,而是被她写入了《阵皇经》之中。
“所以老夫去寻那部《阵皇经》。此事既然是玄铁卫一手操办,那么这一切之物都应该保存在玄铁卫的库房之中才对。但直到老夫去清点才发现,原来这部融合了当年第一阵师黄泉的无价之宝《阵皇经》,竟然在数百年前就被五行宗的叛逆之徒秦尊阳盗走了!”
“哈哈,”听到这夜大人为了追寻她的下落就像苍蝇一样乱转,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秦尊阳已飞升数百年,你们玄铁卫不如去天上找他吧。”
“你耗尽心血的《阵皇经》,怎么舍得让秦尊阳给带到天上去,想必是留在这第三洲了。”夜澜冷眼一扫不远处无处可逃的黄璐。
“《阵皇经》依然在这第三洲离界,只是已经改名为《三阵经》!老夫早知道《三阵经》在中州边陲崇玄观。可惜我家主人统帅魔军,从东州一路横扫到风露城,老幼妇孺一个都不放过,逐个吞噬元神,都没有找到《三阵经》的所在。
“却没想到这你这具肉身带着《三阵经》一路奔逃,竟然跑到了人魔山中。”
“胡说!”黄璐一听就怒了,“这《三阵经》,是我黄家世代传承,世代增删,积累百年,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夜澜根本就没有理她,却盯着眼前飘忽虚幻的黄泉惊讶地说:“居然能将自己的整个元神都写入一本经书之中,然后又构建了这座五行定元大阵,将单纯的元神固定在此阵中,以脱离生死轮回,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思妙想啊!”
要知道天下芸芸修士,所求无非长生不老。所谓长生,也无非就是跳出六道轮回之外。但修士芸芸不尽,最终能修得长生的又能有几人?
而黄泉竟然将自己肉身和魂魄一齐舍弃,只将神识留在一本经书之中。然后又以这经书构建五行定元大阵确保元神不散,从此在这大阵中逍遥,岂不是一种另类的长生之法?
168 镇元大阵镇轮回
(168镇元大阵镇轮回)
黄泉面露苦笑。其实原本的她除了一些残存的神念之外一无所有,魂魄和肉身皆无,本来只是一部经书而已。
如果不是秦尊阳读了《三阵经》之后,按她的要求在传功塔中构建了这座定元大阵,她又在这阵中轮回,她根本就谈不上“活”这个字,和死物完全无异。
现在她凭借大阵之力,以天地灵气构筑的这虚幻之体,和当初那个元阳真身的黄泉相比,究竟算不算是同一“人”?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只是不甘在那暴君的淫威之下,让一生学识彻底湮灭罢了。
“如今正是我家主人求贤若渴,如果有你这样的大师出山相助,坐拥天下之大,资源无尽,大师何愁不得天地逍遥,长生不老?何必困守这一隅离界?”
夜澜的话音清淡如水,不带任何情绪,他已经将一切都决定权都给予听者,只等着这位五百年来只剩下一缕神识的阵法大师的一念决定。
“这是打算让我再去死一次么?”黄泉脸上笑容依然冰冷,很明显地表明着在厚土王朝手下她已经死过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夜澜脸色一变,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黑色的铁牌,上面刀刻着一个“玄”字。他将这铁牌在黄泉眼前一闪,厉声喝道:
“黄泉,玄铁令在此,你竟敢不跪!”
黄泉美丽无比的双眸之中,忽然透出无穷的恐惧,让她的原本清丽的脸都像拉开的弓一样,变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
她的身形完全是由神识操控大阵所化。一旦神识受到惊恐波动,整个身体都会扭曲起来。
她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这惨叫并非是她的身体所发出,而是整个大阵在颤动,尖锐的声音在湖底回荡。
“连肉身和魂魄都没有了,只剩下神识,居然还摆脱不了五百多年前留在神识上的玄血契!”
在剧烈的波动之中,黄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原型。但她双膝已经跪地,两手无力地支撑在地面上,一头如瀑的秀发撒落满地。
只要她稍稍抗拒,烙印在神识中的玄血契就如烈火一般烧灼,让她全身犹如在炽热中煎熬。
所有的玄铁卫在加入之初,都签订了玄血契。契上的内容只有一条:见玄铁令,无命不从!
让她跪下,她就必须跪下。她若不从,则要忍受如烈焰焚身之痛。
可惜的是这玄血契只能约束神识,却不能改变神识。
如今的黄泉,已经不再是那个忠诚于厚土王朝的黄泉。所以即便玄血契依然约束着她,却无法改变她的念想。
她不想重归玄铁卫,即便这契约强迫她回去了也无用。她不会忠心效力不说,一有机会就反水更是心腹大患。一个阵师不安心效命,她布置的结阵可能比敌人布置的结阵更加危险。
不是万不得已,夜澜也不想拿出这块玄铁令。就算拿了出来,能控制她的行动,也无法笼络她的心。他无非是想以此做个谈判的条件罢了。
“黄泉,只要你回归玄铁卫,忠心为我家主人效命,有我主一道血契在此,可将你一切过往抹除,包括你神识中的玄血契。”
夜澜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血色薄纸。虽然只是一张纸,上面却印着一名皇族的血烙的一缕神识。
玄铁卫的玄血契正是与皇族所签。如果要解除,必须双方皆认可。皇族成员的认可解除此契的神念便封存在这薄薄的一张纸中。
如果这张纸被黄泉得到,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意愿了。只要她认可,随时皆可抹掉伴随了她五百多年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玄血契。她也就永久地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怎么样?”夜澜挥动着手中的红纸,“主人正在用人之际,他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而且无需你接受任何束缚。我家主人必定奉你为上宾,就算你想要离开,想必也没人拦得住你。”
黄泉从地上的乱发中抬起被神识中的玄血契灼烧痛苦得疲惫了的脸:“确实,这很让我动心。你需要什么条件才肯给我?”
“我只要你一句话,此间事了,随我去面见我主人一趟。”
“呵呵,一句话而已,有何为难。我黄泉随你去见你的主子就行了。”黄泉满头秀发凌乱,形容疲惫。她抬起头来,但身体依然跪在地上。持玄铁令之人尚未令她起来,她起身就是违契。
夜澜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血契丢出。
对他来说,上策是直接说服了黄泉,不用抹除玄血契就带去给他主子效命。但只对话几句,他已经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中策是给她抹除了玄血契,给她许多好处,让她安心归顺。当然还有一道万不得已的下策。
若是走下策的话,这人彻底死了事小,他家主子的助力可就要缺失一大块。尤其当今天下最强的阵师已经归顺了他主子的对手。如果不能拉拢这个前代最强,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上策他已知道不可能,现在他也只能打赌试试中策了。赌赢了是好事。就算是赌输了,他还能继续走下策,虽然极为可惜,但也谈不上什么损失。
黄泉摊开一片白皙的掌心,在她纷乱的长发中,这掌心犹如墨海中的一片白玉,仿佛带着某种吸力,那片红色的纸片被吸引到她的掌心,立刻融化,就像一滴血滴在了白雪上,迅速化开成一道血色的红印,然后火焰腾了起来。
这火焰抚过,就像清除掉白玉中的瑕疵一样,她的眼神变得晶莹透亮,所有的恐惧、痛苦和疲惫消失无踪。她重新又站了起来,身上原本单色的黑裙,逐渐变得五彩夺目,华丽无比。她两眼神色大概,眼中射出犹如俾睨天下的王者之光。
“哈哈,谢谢你家主子的好意。”她随手一挥,这巨大的岩洞中出现了无数细微亮点,如灰尘一般在空中飞扬,聚集,如真似幻地组合、拼接。一座华丽无比的大殿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白玉构成的排巨大的柱子支撑了殿顶,一道如血瀑布一般的红毯逆流而上,之上三十二层台阶,顶端是一座纯金雕龙的宝座,而黄泉正身着华服安坐殿上。
“黄泉,你还在沉迷你的梦境么?”夜澜眼中露出不祥之色。
“大胆!景离开国阵皇在此,你等何人,竟敢直呼朕的名讳!”黄泉脸色突变。但她又想到刚刚的承诺,呵呵一笑,“至于你家主人……哈哈,待朕有空时,自然会下旨召见。现在朕只想安坐宝殿,谁也不想见。”
没有了神识中玄血契的限制,她再也不是玄铁卫。别说区区一个千户,就是厚土王朝皇帝亲来,她也不过平起平坐而已。
夜澜脸色铁青地说:“黄泉,我既然敢解除你的玄血契,自然有把握破掉你的五行定元大阵。你的皇帝梦能做多久?现在跟我去了还来得及,不然就是神形俱灭!”
“哦?”黄泉坐在宝座上,神色依然高冷,“朕就高坐在此,看你如何破我的大阵?”
192 神鼎火焚铁棘+
(192神鼎火焚铁棘)
翠玉宫的弟子都是从入门便开始练剑,之后勤习不辍。何四实力虽然一般,但是入门也三年多了,见这胖妞剑锋所致,自己立刻反射一般立剑格挡。心中暗想:“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只是一个胖妞!”
玄门女子一般都会精心打理自己的身形与容貌。美貌与修为成正比绝非虚言。虽然轻视之心大起,何四下手却一点都不怠慢。一面剑招应付,一面心中念诀。那正在和铁线棘一起与勾猪缠斗的游隼梭,倏忽而回,直奔慕容清而去。
这时钱炎正全力催动铁线棘,打算将被游隼梭骚扰得头尾难顾的勾猪一举击杀,没想到一眨眼之间,游隼梭已经消失不见了!
勾猪大松了一口气,从战团之中挣脱出来,盘地而坐,掏出一枚玄阴丹和一枚纯阳丹,默默运气,吸收丹中的阴阳灵气来补充自己的真气。看着样子,竟然完全无视了姓钱的存在。
“你找死!”钱炎被纠缠良久,又被何四这没用的东西关键的时候抽刀,这让原本沉稳的他也憋了一口闷气。
虽然说这龙骸骨实在偏远,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他又到处下了隔音禁制,但时间拖长了,煮熟的鸭子总是飞来飞去,也让他忍不住怒火冲天。
他把手中的八面千中盒往空中一丢,八个方孔中立刻生长出无数的铁线棘,相互纠缠,又四处延伸,很快变成了一个足有三四丈高的一个巨大的如同八爪鱼一般的怪物。
这怪物身上无数的长刺长出,弥漫着一股青木真气和兑金之气混合的充满了生机但是又暗藏杀机的恐怖之气。
青木为主,兑金为辅,这是一件难得的木金之宝。虽然只是凡品的上等的宝贝,但是因为它生生不息的韧性,离奇品也不算远了。
漆黑的夜里,勾猪完全凭神识辨识耳中听到的声音,和皮肤上暗风的流动,才能勾勒出这样的景象。但在这一片完全漆黑的夜里,他眼中所见,只不过一片黑暗涂抹在另一片黑暗之上的一团漆黑的景象罢了。
禁制虽然隔绝了传音,却隔绝不了风。一股股寒风顺着山间的缝隙呼啸而来,混合着水声,变成了一种古怪的狂啸。于此同时,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刺啦啦的怪响,无边黑暗里那个黑暗的巨影狂扑而来。
直到对方满是长刺的怪手离自己的脑袋不过一尺的距离,勾猪才将体内真气猛然一提,施展轻功,身体如同移形换位一般,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一棵足有三五人才能环抱的大树之后。
那怪物丝毫没有停顿,本来要将勾猪环抱怀中,被这树一挡,它顺势就把这棵枯死的大树给环抱了,然后轻松一绞。
这怪物每一根触手都如同一把铁锯一样。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刺啦啦摩擦的声音,整颗大树的要数人才能环抱的树干基部竟然被绞得粉碎,无数锯末如雪片般落下。大树轰然而倒。
这怪物的如钢锯一般的触手比人手灵活许多,整个身体就像海底极速爬动的章鱼一样,势不可挡地将树后的勾猪就像一只老鼠一样吞如入八条手臂之下,布满了密密麻麻如牙一般的刺的口中。
“木能生火,火能克金。”
勾猪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他话音刚落眼前红光乍起,一团烈火喷薄而出。另一个清脆的男声传来:
“神火鼎,燃!”
钱炎这时才发现,千种盒怪缠住的并非是勾猪,而是一口已经变得通红,而且正吐着火舌的青铜大鼎。更要命的是这火舌的正上方,正是他的八面千种盒的方位。他想要收宝,已然来不及。那烈火一吐,犹如火山一般冲天而起,刚好击中那个巨大的铁线棘组成的刺球。
这铁线棘坚韧无比,但独独怕火。偏偏这寒冬之夜,谷中大风狂啸,刺球被火燎风吹,立刻成了一个巨大汹涌的火球,把个龙骸谷映得通红。
而这时,游隼梭已经到了慕容清的面前。她并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劲风铺面而来,想也没想,手中剑招随心而出,将法剑在空中如同神龙摆尾地一抖。
这一抖如同一个耳光,将剑身横拍在了游隼梭的侧面。这招劲力对游隼梭的速度丝毫无损,只是将游隼梭的方向打偏。慕容清这才发现来的并非是剑,而是一件法宝。她顺势将剑身一弯,一股强大的弹力击在了游隼梭的尾上。不但没有将它停止下来,反而加速弹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游隼梭直接击中一颗大树。但这次并非是钉在了树上,而是犹如热锅里的游鱼钻豆腐一般,直接转入了树身之内。
这下何四可真的慌了,连忙催动真气,掐诀召唤。那大树树干一阵抖动,显然游隼梭也在其中挣扎,但怎么也脱身不出。
慕容清没有客气,手中冰寒的长剑一翻,利刃已经架在了何四的脖子上。这个家伙本来就胆小,利刃上身,还没有发力,他已经浑身发软,裤裆一热,竟然尿了出来。
相比何四,钱炎还算是冷静的。
八面千种盒陷入火海,比直接烧他的心头之肉还惨痛。这玩意虽然他一直用着,但每次藏宝洞年终盘点的时候他都会乖乖放回原处去。如今给烧掉了,让他这么过年关?藏宝洞虽然有各种漏洞,但对擅自损坏法宝的藏宝弟子可一律都是严惩不贷的。
但不管如何,都只有先保住性命,然后再另想办法。毕竟在玄门混了这么多年,他还能不明白对方强援已至?
那冥界兰种和玄阴幽火虽然价值连城,但怎么也比不上他的老命重要。甚至这些东西在这个一级外门弟子的身上,只要不走漏消息被别人强先,他还有的是机会去取。至于年终盘点,到了年终再说吧。
他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自己和千种盒之间的神识联系。这千种盒他操控多年,早已如同他的臂膀一般。这一斩而断,和自断一臂其实的痛苦差不了多少。
也是他足够果断。千种盒中海量的青木灵气,就像被烧沸的油一般,轰然而爆,变成了一团恐怖的火球,火舌乱舞,往四面枯死的树林舔去。整个树林响起了噼噼啪啪爆燃的声音。
如果刚刚他不是忍痛斩断了联系,他就被这爆燃的千种盒反噬,烈火攻心而死了。
他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是至少有三名敌人已经在烟火弥漫的树林中悄然接近了他。
除了一直和他恶斗了一个晚上的勾猪之外,还有两个黑影。一个身材高大俊秀,另一个矮墩壮实。三人来自不同方向,他被包围其中,无路可逃。
还有另外两人,潜藏在不远处等待机会。
这五人中最弱的也是筑基三重。这样的实力,在玄门江湖上都足以荡平一些小门派了。钱炎立马取出一块黄澄澄的锦缎,往自己身形上一盖。
这布上一阵灵波流转,金黄色的锦上显出无数血红的符咒,放出一阵夺目的红光,然后随即暗淡了下去。
这锦缎不但上面的红色符咒彻底消失,就是这块锦似乎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一块破布。里面站立的人形也陡然消失,整个塌陷下来。
“居然……跑了?”
木头扛着他的开山大斧,正打算大干一场,不由得有点扫兴。
“这是传送锦?”
这种传送锦类似传送玉简,都是一次性的传送法宝。但是传送锦传送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传送而出,是昂贵无比的传送法宝。
就算是剩下的这块破布,也是翠玉宫百草堂出产的玉黄锦。只需要用朱砂重新书写符咒,注入真气即可再度制作成传送锦,并不便宜。
勾猪不露声色地将这片玉黄锦一扯,收入怀中。钱炎那老头子欠的他迟早要连本带利收回,现在就先收点利息算了。
寒风呼啸的谷中,空中虽然密布着如刀锋一般的禁制,但是一队人马,每人都骑着一头足有一丈来宽,双目瞪得如同灯笼一般的巨大木鸢,正在狂烈的北风之中往下谷底坠去。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系着一根代表着刑堂的蓝色丝带。如今这丝带泛出淡淡的蓝色灵光,这代表着他们正在执行刑堂的任务。
这一队人马至少有数十人,既有白袍,也有灰袍弟子,但全部以白纱蒙面,裹得严实,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丝带上和木鸢眼睛发出的蓝光在这夜空里就像点点的繁星一样。这些人盘旋而下,从地面看去,就像空中盘旋着一条越来越近的蓝色项链。
为首的一人,却是身穿与众不同的蓝色道袍。他头上裹着的白纱之后,一条逍遥巾随风飞舞,身后无剑,却背着一把雪白拂尘。
他正盘旋在空中,望着下面烟火缭绕的谷底。忽然感觉一阵空间波动冲天而起。
“大胆!”他一声大喝,忽然将手一伸,一阵劲风随着他的手在空中一摆。这股风犹如利刃一般,将空间中波动的通路一斩而断。顿时有人惨叫了一声,空中无中生有地出现了一团黑影。
这黑影正要坠落回谷底,却被蓝衣修士纵鸢而过,一把抓住了脖子,吊在空中。
“翠玉峰下,你竟敢使用传送之术!”
在翠玉宫内部,除了刑堂弟子出任务的时候可以使用木鸢飞行之外,使用传送术和飞行一样,是被严厉禁止的。
233 肉身凡胎可偷渡
(233肉身凡胎可偷渡)
在斗胜谷中,勾诛心中还有些犹豫,昊正却是毫无迟疑地要离开回春盟的驻地。仿佛是如果勾诛他们不走,他一个人也要离开。
勾诛无奈,只得和众人一起跟上他。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便是三皇子云王,不只不觉中他就成了伍院的老大。毕竟在整个金玉两周的云王封地上他都是老大,更别提他们小小的翠玉宫中的一个伍院了。
而且他带来的连萍的信笺上虽然没提他的身份,却也千叮万嘱他们一定要确保此人的安全。如今他只是一个凡人,如果独自在斗胜谷的密林中取乱闯,万一有个不测,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勾诛其实也想四处走走,看看这斗胜谷的禁制是否有隙可寻。他并不愿意卷入刑帮和回春盟之间的恩怨中。
其实秦尊阳这种飞升大能所布阵的地阵,就算真有疏漏之处,也绝不是他区区一个筑基弟子能看出来的。
若是让有阵皇之称的黄泉占据黄璐的心神五感来试试,或许还有一线可能。但黄璐不敢如此做。而且她发觉每和黄泉有所沟通一次,双方的牵连便要多上一分。而这种增长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她哪怕只是和黄泉对话,都会加速自己和黄泉的融合。
一旦再度和黄泉融合到一起,到时强大的黄泉必然占据主体,她自己也就不再是自己了,这是她绝对不会接受的。
唯一的防守之道,便是把黄泉晾在那识海深处,无论她搞什么怪异都不要去理她。
黄璐早已暗暗决定,除非是到生死攸关之时,绝不要去撩拨黄泉这个魔女。
但勾诛想,他和黄璐虽然不至于能找到祖师爷布置的疏漏,但秦尊阳明显就是个恪守成规的人。比如根窟的传承,除了排名大战第一名能获得之外,他也给树皇之裔开了个大后门。如果这斗胜谷中,他也留下了小小的“礼物”给某些他心仪的天才弟子,那也是不无可能的。
这就是一片林子,草木葱郁,生机勃勃。大雨之后,空气中饱含着清凉的水汽。他们往北步行了数里,离开了回春盟的地界。但如果继续往前,恐怕就要和刑帮对上了。而这一段路上,无论是他还是黄璐都没有看到任何能突破禁制的缝隙。
但昊正就在这里停了下来。他仿佛有一点犹豫,不知道眼前所见是虚是实。
“勾师兄……”昊正比勾诛要大了两岁。但他自认入门在后,便以师弟自称。他一指前方,低声说,“把你眼中所见景色,说来听听。”
勾诛所见便是连绵不断的密林,其他人也是如此。果然唯有自己的眼中有一些异样。到了这里,昊正眼中终于泛出一番神采。他离开回春盟驻地的时候,心中便有一个猜测。到这里才终于得到了证实。
“原来如此,这里便是出谷之处。”昊正眼前所见,原本清晰无比的密林之中,竟然突兀地出现了一片漆黑。此处并非是某件黑色的物体,而是他目光所至,这里始终是一无所有的黑暗。仿佛连他的目光都要被吸了进去,真正的一片纯黑,犹如一个洞口横亘在他的去路之上。
他尝试绕路,并无用处。这片漆黑的怪异空间,始终拦在他的去路上。除非他原路返回,否则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他都必然走进这片黑暗之中。
奇怪勾诛等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所见依然是这斗胜谷中的林莽。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勾诛忽然将头一拍,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之前竟然没有想到,“因为殿下你榜上无名,所以并不受斗胜谷的限制。”
云王和霞王这两人虽然手持逃生简进入自身碑中参与翠玉宫外门一级伍院弟子的排名大战,但其实两人都只是名义上的弟子罢了。他们从未在悬门顶滴血入门,自然也就并不被翠玉宫仙树认可为翠玉宫真正的外门弟子。
两人若是真的滴血入门,便要结下这终身为翠玉宫弟子的因果,受翠玉宫戒律限制。身为皇室弟子,他们必然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自身碑榜上,并无这两人的名字。
斗胜谷限制的是碑榜上有名之人。勾诛、宋如海、黄璐等无不受限。第十九只是个傀儡,并非人身,她却只能跟随主人勾诛出入。唯独云王昊正,虽然只是个凡人,因为榜上无名,所以能自由出入斗胜谷。
虽然说这一群人之中,只有昊正一人可以出入,但其实整个禁制也就等于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有黄璐这个心阵级别的阵师在这里,这就有很多办法可想了。
比如他们在里,昊正在外,双方可以布下一对传送阵,将里面的人传送到外面去。
只要能离开这里到达前方的根窟,木头就可以接受青木长生功的传承,结束自生碑之战,救出所有人!
但准备传送阵并非不需要时间。这地方刚好在刑帮和回春盟之间。双方若是有冲突,他们简直无处可避。所以未免意外,他们先必须想个确保安全的办法。
黄璐取出乾坤一气钉,不过数十息的功夫,众人只觉得这树影斑驳的密林之中,灵机流转,光华变化,仿佛天地都变成了无数透明的碎片拼接在一起。这些碎片移动组合,将众人都罩在了其中。
正是景离国寻真观绝学,水镜折光阵!
其实无论是景离国还是寻真观,都是黄泉的五行定元大阵凭借仙树的海量灵气幻化而出,并非现世中的存在。其中寻真观的阵法虽然经过了这幻化离界中生灵的研究和改进,却依然是源出黄泉的《阵皇经》。黄璐的神识原本就是《阵皇经》的一部所化,故而只要是源出此经的阵法,她但凡有过触及,都能轻松观想出完整的阵图。
水镜折光阵如果不是用来困住对方,而是仅仅掩蔽自身,却是绝好的阵法。但是此阵能必须依托复杂的地形来布设阵枢。在密林中相当合适,换了开阔之处也就不行了。
勾诛与第十九给黄璐充当阵子。这三人修为都不算低,而且第十九和黄璐神识中本来就有勾诛的魂印,三人也算是心灵相通,故而维持此阵毫无困难。
昊正站在阵中,犹如站在一间五光十色的琉璃碎片所拼接成的奇特屋内。在这屋内他虽然知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存在,却判断不出远近和方位。似极远,又似极近。似在上,又似在下。颠倒错乱,无以名状。他虽然学识广博,但此种奇特的感觉不是亲身体验的话,读再多的书也是读不来的。
但他是看阵外,反而是清晰无碍的。只是似乎隔了一层透明无色的水晶而已。
安全无虞,黄璐已经开始研究阵图。对她来说,传送阵并没有什么难处。难就难在,这个传送阵必须由身为一个凡人的昊正带出去布设。无论何种阵法,总是要注入真气才能激活。而昊正此人的凡人肉身,是没法注入哪怕一丝真气的。这种难题,恐怕在玄门之中想都不会有人想过。她也是绞尽脑汁翻找一切所学,看有没有绕过这个难题的方法。
“来了!”昊正忽然听到勾诛小声一说。
昊正还没有看到什么,一股来自阵外的灵气波动带来的神识威压,便像海浪一样压向他的心头。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对这种修士撒出的威压毫无抗拒之力,所以尤其敏感。好在他虽然不能抗拒,但能以定心来忍受。
和他面对筑基六重的柳惠不同,这一次的威压一浪接着一浪,绵绵不绝。显然并非来自一个,而是一群人。他们不但是一群,而且是一群强者。
一阵喧闹由远而近而来,径直走过来的足有上百人。看服饰,他们都是参与自生碑一战的翠玉宫弟子,明显来自刑帮。但恐怖的是他们的神识威压,一个一个毫不压制,肆无忌惮地将这威压释放出去。不但如此,这些人一个个双目赤红,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宛如一群被激怒的恶棍,正奔赴敌方的地盘,要将对方毫不留情地血洗泄愤!
眼看这些人径直朝自己走来,几乎就要迎面撞上,昊正几乎要下意识地一躲。但是他终究稳住没动。
若对方能闯进来,他躲有何用?若对方闯不进来,他又何必躲?
果然,这些人虽然直冲阵来,却没有一人注意到这阵的存在。往往是他们一撞上阵壁,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穿透了过去,直接穿透到了阵的另一边,而且他们依然浑然不觉。
这阵当然是在林中真实的存在,只不过直接以肉身这样撞上,却是全然发觉不了的。想要从外暴力破此阵,要么设法拔掉阵枢,要么用灵气猛烈冲击。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看到这些眼熟的同门同级的弟子,变成这样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躲在折光阵中的众人都有些震惊。
“他们都服了噬血丹!”云王也少不了在军中历练,对这情景倒是再熟悉不过了。
234 根窟突生异变
(234根窟突生异变)
噬血筑基丹服下之后,功行瞬间暴涨,修士的心性也会随之扰动。无论是平时定性如何好的人,此时心中都会莫名生出一种想要试试以这新增的功行去杀人的暴戾之感。犹如宝剑新铸,锋芒欲试一般。
这时候如果无人干扰,平心静修,数日之后这异感便会渐渐缓解,回归本心。但有霞王昊奇在,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首先就抛出了找到昊正便可与他结拜兄弟的大彩头,将这一群人刺激得心神激荡。接下来,他便开始言语挑拨。
这些弟子自从在自生碑中一分为二,一方归于刑帮,一方归于回春盟,短短数日之间几番死斗,早就结下了再也说不清的仇怨。不少人都是眼见自己同伍院的师兄被兵器法宝打死,来不及逃脱的。也有人师兄师弟莫名其妙地在界中殒命,他们也不由自主地算到对方头上。双方本来就是势同水火,又加上这一波人全都服用了噬血丹,昊奇并没有费多少口舌,便将所有人都刺激得群情激奋。
“原来都是这个叫昊正的,在怂恿回春盟对我们斩尽杀绝!”
“死了这么多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死了多少,就要杀他们多少!”
“杀!杀!杀!”
很快便变成了一片喊杀之声。原本回春盟人数远比他们多,没有唐肃领头,这些人并不敢轻易去挑战。但是如今这些人功行大涨,筑基六重、五重的一眨眼比比皆是,人心膨胀,便更是迫不及待了。很快这帮人就这样气势汹汹地往回春盟的地界涌去。
唐肃虽然隐隐觉得形势不对,但也来不及阻止了。何况外院原本就是想要屠戮他们这些忠于刑堂一脉的弟子。如今云王殿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杀对杀,以屠反屠,他倒也没什么可以置喙的。
古问天交给他的任务,是要压服这一级伍院中不服的菁英弟子,使得他们归顺刑堂。如今他一心所想便是要不辱使命。这会有多少死伤,他反而不放在心上了。
在折光阵中,昊正看着这群野兽一般的同门修士隔着一层玻璃在自己身边走过,他当然明白,这是弟弟昊奇的手段。对方的唯一的目标便是自己。这让他担忧起仍在那林中救治那些受伤同门的杜莉来。
这个女子相貌清秀,举止端雅,温柔如水,竟然让他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若是回春盟受到围攻,她和那些受伤的同门能否活得下去?
其实他身为云王,所学治国之策,是仁爱万民,而非怜惜一人的。怜一人则祸万民,怜万民者则不惜身。不惜己身,也不惜这万民之中任何一人之身。
当年玄崇帝将万千宠爱都集于沐贵妃一身,结果政事荒废,叛乱纷起,国力倾颓。此便是怜一人而祸万民的例子。
偏偏他虽然享尽人间富贵权势,却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年轻的女子,在他危亡时刻忽然出手将他揽抱空中,并亲手往他口中喂入一颗救命的丹药。
这心中一动,他便感觉毕生所学几乎就要破灭,将来恐终难有成了。
他之所以当即就决定离开回春盟,就是因为知道自己那个弟弟的手段。昊奇既然要对付自己,一定会毒计频出,搞不好就会祸及杜莉。没想到的是如今眼看着她要遭受围攻,他却如老鼠一般躲着不敢出去。
虽然自责,他还是没有动。
谁叫他只是一个凡人,现在出去也只不过是送死。昊奇就算得到他的人头,接下来会如何做有谁知道?也许顺势把剩下的异己全部清除。无论如何,要将自己的命运送到别人的手上,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如今之计,恐怕只有等黄璐设置好传送阵,他将这些人都送了出去,将木头送到根窟,在那里自生碑之战彻底结束,才是最正确的解围之法!
……
在斗胜谷附近,连萍正在监视着云王的安危。这时候远处天边,晴天里忽然起了一个霹雳。她扭头一看,却是根窟的方向,爆出了一道绿色的闪电,转瞬即逝。但这电光一闪,整个离界仿佛都被波及,微微震荡了一下。
“怎么可能,根窟开启传承了?”
身为虚丹修士,这自生碑离界她来过不止一次。根窟中自生殿开启传承引起的波动她也是颇为熟悉。只不过以往只有自生碑榜上第一名决出之后才可能有此天象。但如今自生碑榜之争远未结束,怎么根窟就开启了?
她立刻想到,祖师爷的布置绝对不可能自行出错。既然事实出错了,那只可能是有人作祟。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古问天。
古问天是她所知唯一一个除了她之外,进入了自生碑的虚丹修士。如果要对根窟下手,一般的筑基弟子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也就可能是古问天了。
她心头警兆大起。难道古问天想要窃取长生功传承?按理长生功只会传承给自生碑榜上第一名和树皇之血的传承者,这家伙难道准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这样一想,连萍就再也坐不住了。根窟是翠玉宫得以存在的根基之一。没有根窟,也就没有《青木长生功》。此功无法师徒传承,唯一的传承只能来自根窟。这里是断然不容有失的。
即便根窟不坏,让古问天这个恶贼获得长生功传承,也是她绝对不可接受的!
可惜她还要在这里看住云王,一时分身乏术。
但她纠结了一下,又觉得根窟的异相比之云王的安危更加重要。因为这可能直接涉及到翠玉宫整个宗派最重要的功法传承。如果此传承断了,翠玉宫也就不再是翠玉宫了。
云王在斗胜谷中,其中只有筑基弟子,又有勾诛、宋如海、木头这一干人保护。既然没有了古问天的威胁,其实他的危险是不大的。纵然真有事,那个看起来就很怕死的云王一定会及时催动逃生简。等他传送到了回春院中,霍云自然会去接应。
另一方面,这根窟的异变,她简直巴不得是古问天在作祟。因为这样便是剪除此人的天赐良机。上次她完全有机会一举诛杀此人,结果被鬼玄阴给破坏了。现在在自生碑中,身为紫府上人的鬼玄阴是进不来了。以她虚丹圆满的实力对付一个虚丹二色的对手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她再折返保护云王应该也来得及。
决心一下,她立刻驾起风遁,毫不掩饰行踪地往根窟的方向飞去。
就在她身边不远的一棵大树之下,连菱正在端坐养神,只不过除了勾诛之外,这世间并无人可以望见她天然隐形的天界修罗兰之体。
但她肉身气海受创,无法吐纳灵机,自然也就无法修炼。如今她体内的真气用掉一点便是少掉一点,除非回到紫韵温泉中无法恢复。所以她便在这里静坐养神,如此能将身体的消耗减到最低。
根窟的异动,她也和连萍同时感觉到了。
但对于此事,她却没有连萍那么心如火燎。根窟是秦尊阳亲手布置的传功之地。一切自有这位祖师爷的意志定夺,外人即便想出手破坏,也决然翻不了这位飞升大能的天。
纵然真有人窃去了《青木长生功》的传承,其实也并无所谓。功法本是天成,有缘者得之。何必去管别人学去没有?自己究竟能不能成就大道才是关键。
倒是云王的安危,在她眼里反而更重要一些。一旦云王真的死在这里,对翠玉宫绝对是一大打击。
连菱亲叹一声。自己这个妹妹依然是如此粗枝大叶。看她似乎想也没想,就驾起风遁,直奔根窟而去了,完全把云王丢在了一边。
对于和刑堂一脉之间的争斗,这个妹妹还是太过求胜心切了,结果反而容易落入别人的彀中。
稍加考量,她决定自己留下看护云王。但对妹妹,也不能让她这么简单只身涉险了。
连菱纤纤玉指一弹,几乎微不可见的一线流光,带着自己的一缕神念,只在刹那就划破长空,击中了飞遁之中的妹妹。而连萍依旧是浑然未觉。
这缕神念附着在连萍身上,虽然不具备五感,连菱却能因此而时时感觉妹妹的情绪变化。一旦有危机示警,她就会瞬间赶去救援。区区十余里路,对她这个紫府圣女来说,只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可抵达。
此事做完,她继续静坐这里,等待着勾诛和云王他们在这斗胜谷中突围而出。
249 还魂尸执念难消
(249还魂尸执念难消)
双目一睁,她的目光完全可以穿透前方任何阻碍。头顶十里内无论是任何一个人还是任何一只蚂蚁,她都能清晰地看见。但是,她似乎在幻觉中感受到过的姐姐的气息,却完全消失了,彻底失踪不见了。
她并不在根髓池中,而在一处狭小的洞窟内。这洞窟四周都是木质,无数生机聚集,在洞中如萤火虫一般发出莹莹绿光。
“不是姐姐,那是谁把我救了出来?”想到这个似乎刚刚抱着走了很远的人,她心中很不自在。
“原来是你!”这时她才瞥见躺在地上毫无气息,浑身衣裳褴褛,皮肤上布满了无数恐怖红点,早已不省人事的云王。
云王并没有死,只是气息极弱。原本凡人的气息就不强,又加上他奄奄一息,几乎和死人无异。他身体中有无数青木真气在乱窜。这种东西对修士来说正可以补充生机,但对他来说,无法控制的生机便等同是毒药。遍体的红疹,便是肉身对这些生机的排斥所致。
连萍叹息一声,她如今有着紫府神威,只是心头一动,昊正身上那些乱走的青木真气便被他轻松逼出,最后凝聚成一缕青色的流光,全部钻入她的掌心。
这些青木真气虽然排出,但云王并没有立刻就醒。他的身体能否复原还得看命数。即便他能复原,以他原本糟糕的底子,经过这么一折腾,也难说不会留下后遗症。道途倒是更别想了,好在他本来也无心此道。
连萍原本是极度看不起这个纨绔公子,但现在心中却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忽然觉得,这么一个公子哥儿居然能跳进根髓池里把她给捞了出来,竟然让她有刮目相看之感。
换了如果是她自己,跳进一个充满她自己无法炼化的青木灵气的池子,她扪心自问也是不敢的。
而且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搞成这副样子。而且这人后半生的后遗症,她也得设法给个交代。否则这里因果牵连,将来还不知道会如何回报到自己身上。
连萍以神识一扫,立刻感觉到自己的碧涟佩依然留在了当时她放置的那个石台上,竟然无人注意到。她用手一招,立刻一阵白光闪过,此物出现在自己手心。紧接着,她穿上了一身淡青袄裙,一件月白褙子。丝绦一系,秀发绾起,将九龙棘拿在了自己手上,将云王留在这里,自己步出洞窟。
云王身体中的混乱生机已经排出,没有意外的话,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倒是这洞窟之外,她还没有走出去,就已经感觉到重重杀机。她头顶至少还有三股紫府威压,另外还有一处似乎极为遥远的战场,有两名虚丹修士正在搏杀。其中一人的气息感悟起来便正是他要找的古问天。
她也很想杀人。她想杀古问天。她差点就被古问天抽掉了魂魄做成了傀儡。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但有一点她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古问天有紫府修士的协助。否则,他不但无法打开根窟,更无法布下专门针对她的勾魂大阵。很可能,外面那三名紫府,便是他找来的帮凶。
但是以古问天的能量,连萍实在想不到他如何能找来三名紫府修士。三名紫府,就已经等同翠玉宫不动用底蕴情况下的最强战力了。而且就算他能找来,这三人是如何骗过悬门顶的护山大阵?又是如何骗过祖师爷设置的自生碑?这其中透着一股诡异。
古问天现在貌似正在一场苦战之中,那三名紫府不但没有前去帮手,反而正在向根窟底部冲她而来。
根窟底部的平台之上,死里逃生的宋如海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头顶。第十九疯狂地要跳入根髓之中,被黄璐和慕容清二人拼死拉住了。
此时的根髓已经和原本不同,根髓沸腾的程度增加了数倍。之前只不过是不断地翻腾冒泡,现在已经有无数的青木灵气就像雾一样蒸发了出来,整个根窟底部仿佛变成了一个雾气腾腾的浴场。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这些灵气,原本是秦尊阳炼化过的真气,对他们修士来说轻松便可以操控。如今却暴虐得如同是天然的灵气,在根髓池上如火一般燃烧,让任何人都不敢接近。
真气不可控,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些真气已经全数认别人为主了!暂时而言,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直到那人沐浴完毕。但是偏偏这沸腾不休的根髓池中,他们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存在。
“主人,主人他在那里面!”虽然在黄璐和慕容清的阻拦之下,第十九依然冲到了根髓池边,手指着其中一处狂呼不已。
第十九很后悔,她后悔勾诛从凤血鸢上坠下的时候,她没有及时阻拦。当时她看见勾诛怀抱坠落的连菱,她呆滞了一阵,而凤血鸢则在勾诛神识的控制之下带着她飞远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勾诛和那个女子一起坠落,直到她望不见的黑暗深渊之中。
在凤血鸢离开勾诛的神识控制范围之外之前,她什么都做不了,毕竟她还没有飞遁之力。当勾诛掉落到百丈之外,她就立刻操控凤血鸢往下赶来。虽然勾诛和另一人的气息都是消失殆尽,她却凭借和勾诛魂魄上的那一缕联系,感觉到勾诛就在根髓池中。
但是此时如果让她进入根髓池,那就和自杀差不多了。满池的青木灵气那么暴虐,就算是虚丹修士进入都无法承受,最多一息的时间内必然死亡。如果是筑基修士,恐怕一进入就直接被分解为生机了。
这伍院勾诛不在的时候,便是宋如海拿主意。他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会下根髓池去找勾诛。但明知是个死,这样去做也就没有必要了。这危急时刻,与其做无意义的牺牲,不如尽量多保住几个人的性命。
连萍已来到他们左近。她伸手一点,一缕平和的法力打在第十九的眉心,让她暂时安静了下来。她以紫府神识在这根髓池中扫了数遍,只觉得其中的青木灵气暴虐如火,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活人气息。也许是其中并没有活人,也许是有什么古怪灵机掩盖了一切。她对宋如海说:
“勾诛若真的这根髓池中,未必不是他的机缘。若是不在,你们拼死下去也没有意义。如今这里大战将起,你们先去那洞中尽量走远躲避,隐藏气息,照顾一下云王和第十九。至于这上面三个老怪,就让为师来对付了。”
宋如海明显感觉到连萍的气息和威压已经截然不同,连忙拱手恭贺道:“恭喜师尊成就紫府!”
他抬头望望头顶毫不掩饰的三股紫府威压,心中颇为不安。但他又知道自己和黄璐等人即便参与进去也只不过是累赘罢了。紫府修士和他们差了两重大境界,他们之间的斗战根本不是筑基修士能参与的。
连萍洒然一笑,说:“你们放心去吧,三个死人而已!”说完脸色一变,一团飞沙走石的旋风平地而生,她的身形犹如鹰隼般拔地而起,狂飙直上。
250 问萍圣女战冥蜂
(250问萍圣女战冥蜂)
躲是躲不过去了,唯有一战!
按理说以她紫府刚成一气的境界,对付三名紫府修士绝无一分胜算。但她跟着她姐这三十年来大战无数,别说如今已经成就紫府了,就是依然是虚丹女冠,她也丝毫不怯一战。
她之所以说那是三个死人,是因为这三人的气息确实与活人不同,散发着浓厚的死气。既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活人,也就说明他们必然不是真正的紫府修士,定有弱点。
在她扶摇直上的同时,缪其中和钟斗、朱六合三人也正在往根窟之中深入。经过自生殿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停下多看一眼。虽然古问天正在和对他们来说相当陌生的树妖斗得死去活来,但那和他们的执念无关,所以他们毫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连菱的死活。连菱显然被那一记虚灭头骨完整地命中了。所有的灭魂之气丝毫也没有泄露出来,可以说完整地轰击在了连菱的魂魄上。
但缪其中所不放心的是,这个虚灭头骨只是初步凝实。当时事发仓促,他已经来不及凝就一个完全体了。这样的一击,究竟能否奏效,谁也无法算准。
如果不见到连菱和连萍两人的尸体,他的执念不会消除,他这还魂尸身也不会崩解。
没多久,他便感觉到了根窟中一股紫府威压冲天而起。但他所望之处,并非是一名紫府修士。而是筑基七重的唐肃,正头顶一颗御风珠,手持紫金大剑,正色道:
“不知三位前辈何事造访?但此地乃我翠玉宫重地,非请不得入,还请三位自行退出!”
唐肃固然知道对方只要动一根手指便可以灭了自己。但翠玉宫根窟重地忽然遭如此大敌侵入,他自觉身为刑堂执法弟子,绝无退避逃亡之理,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缪其中轻点眉心,他印堂分裂而来,之上立刻显出一个黑洞。唐肃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光闪过,顿时感觉一轻。他已经到了一方上下左右均为虚空,漆黑如墨,一无所有的天地之内。
他的印堂一合,唐肃也就此消失无踪。
缪其中这印堂名为“炼庭”。平时将修士收入这炼庭之内,这些修士并不会死亡。而是长年累月可逐渐被他炼化,成为他修炼的食粮之一。
这一招对修为接近或者是超过他的修士不好施展,对筑基修士却是简单有效。唐肃原本就和他的执念无关,只是碍事而已。他若是动用杀招,搞不好就会惹出什么大威力的法宝或者蹊跷的保命秘术。虽然不惧,他也是觉得平添麻烦。反而是这种简单有效的术法把这人收了,干净利落。除非是他本人被杀,这人是绝对无法从那炼庭中出来了。
收了唐肃,缪其中把目光集中在那股越来越逼近的紫府威压之上。
“古问天果然没用。有老夫给他布下的勾魂大阵,他竟然不但没有抽出连萍的魂魄,反而放任她在根髓池中成就了紫府!”如果他依然在魂宗长老的位置上,他的手下搞出如下败局,早就被他生吞活剥了。
他心念一动,朱六合身形一沉,首先迎了上去。
连萍稳稳定住,立在虚空之中,望着头顶盘旋的古怪气息。她离对方已经很近了。但对方并没有主动出手,可能早已布好陷阱等她进去,这让她也停了一停。
这时她耳边传来一种奇怪的嗡嗡之声,接着她脖子后一阵刺痛,犹如针扎。她心意一动,那脖颈之后的异物立刻被她法力牵引,到了手心。仔细一看,这竟然是一只足有拇指大小的锃亮黄蜂。她立刻用手一捏,这黄蜂被她捏成了碎末,在黑色的虚无之中消散了。
一缕魂气从这些碎末中散发了出来,重新被她吸收到自己的魂魄之中。到了紫府境界,她已经可以操控元神之力,将被这黄蜂吸走的魂气重新纳入自己的魂魄之中,以修补这一次偷袭造成的魂伤。
魂伤之外,这黄蜂还带有剧毒。好在连萍身上生机浓郁,虽然不能解毒,却可以暂时遏制住毒性的蔓延。
“魂宗朱老怪的冥蜂!”
若是十多年前,朱六合的冥蜂之术可是玄门江湖人人闻之色变。主要是这冥蜂体型不大,其中灵气波动亦不强烈。两强对战之中,这微弱的波动往往会被忽略。且这冥蜂数量又多,防不胜防。它们偷袭起来,直接吸人魂气,损人元神,还带有剧毒损人肉身,阴毒无比。
七年前的无伤山之战,她也是参与了的。亲眼所见朱六合已经死在了姐姐的剑下。现在这里再度出现,恐怕只能是还魂尸无疑了。这倒让她反而松了一口气。还魂尸是靠死气支撑,反而最怕生机。她主修的便是青木真气,又在这生机浓郁的浓郁的根髓之中,也算是占尽了优势。
她抬眼一望,目力穿过那浓浓的黑暗,立刻看到一人,身穿翠玉宫外门弟子道袍,形象也完全是一名外门弟子。只是这人白色的道袍被一股诡异气息染成了土黄色,双目不见眼白,只有一团漆黑,脸上充满了诡异的笑意。连萍二话不说,手中九龙棘一甩,顿时头顶凭空出现一片碧绿之海,无穷生机翻腾,大浪涌起,犹如一只青色大手一般,朝那黄衣术士一抓而去。
朱六合被那大手一抓,却并不躲避,而是身体立刻粉碎,化为无数的冥蜂,犹如一片乌云一般,四散飞走,反而朝着连萍反扑而来。
连萍将手中九龙棘再度一卷,真是个风卷残云。头顶那片碧绿大海就像被她卷起的云一般,彻底倾覆,无数碧绿的生机如雨倾覆。只要那些冥蜂粘上一点点,立刻化为一股青烟消散不见。
连萍将这片海卷在鞭上,左冲又扑,扑灭冥蜂无数。却发现哪怕密密麻麻的冥蜂被她卷席一空,一眨眼虚空中又生出无数只来,仿佛是杀之不净,灭之不绝。而朱六合的真身就藏在蜂群之中。蜂群不绝,他亦不会被伤到。
紫府修士以虚丹溶于识海,真气与神识彻底交融,在识海之中造就紫府,元神在紫府中操控神通与神念交融,所凭之力便可称为法力。但无论神通如何巧妙,因为原本真气就是有限,识海中的神识也是有限,所以法力也是不可能无限的。
朱六合这冥蜂之术的巧妙之处,在于每头冥蜂上的法力可以随时转移,他的真身亦可随时依附任何一头冥蜂而存在。故而每每连萍的九龙啸海所扑之处,他便将那些冥蜂身上的法力转移走。只要还有一头冥蜂幸存,他便可以保留真身和绝大部分法力,给对方造成永生不灭的错觉。
而连萍操控一片气海所耗法力甚巨。如此两相对比,强弱消长,朱六合自信对方坚持不过一刻,必然败下阵来。
这也是连萍紫府刚成,只觉得法力浩荡,所以肆无忌惮地挥霍了几招。几个回合下来,她也意识到了,所耗气力全都打在了棉花上,并无任何效果。
257 稳坐中军算天机
中阴界的经历,对勾诛来说,就宛如一场梦一样。最后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楚。他唯一能记得的是,那业力之风越来越冷,他的意识也越来越微弱,最后模糊不堪,彻底地失去了意识。但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连菱始终死死地牵着那根因果之线。否则,他就不会在这里醒来了。
勾诛一睁眼,望到的是头顶天花板上那些熟悉的木纹。他在丹阳阁住了一个月了,被连萍关在这里几乎寸步不离。这让他无聊至极,几乎记住了房间里的每一处痕迹。
不过这房间里好像多了什么,明显比平时要明亮了几分。空气好像都充满了一种让他情绪觉得特别愉悦的味道。
他想起来了,那是一股幽幽的香味,每次连菱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能感觉得到。忽然知道自己这种愉悦感的来源,他忙挣扎起来。果然,连菱就坐在他的床沿上。
碧落神女未事梳妆,长发未绾,几缕青丝铺在光洁的额上。她身穿一间淡黄亚麻衣衫,下身月白裙,美目却是直看着他的眼。
虽然第一眼见到连菱,就觉得她天姿国色,惊若天人,但天人终究只是天人而已。勾诛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就在自己面前,活脱脱就是一个凡人的样子,现在这么看去,反而是觉得更加说不出地看好了。
看到勾诛起来,连菱起身在勾诛背后垫上一个枕头,让他能坐着。然后她拿起放在床沿的一个瓷碗,说道:“把这个喝了。”
她的细语声温柔如水,但语气丝毫不容拒绝。勾诛连忙端起一饮而尽。这汤药苦涩,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连菱还有个称号叫“药仙”。论医术的话,她的水准并不在回春长老沐葭之下。这苦涩的汤药喝了,说不准就能包治百病,长命百岁。
勾诛挣扎起来的时候,感觉一身刺痛,这刺痛如此之剧,仿佛并非是从肉身而来,而是直接从魂里出来的。但他的气海如今却是充盈无比。内视之下,那条深渊一般的气壑竟然消失不见了。他如今筋骨强健,浑身上下犹如脱胎换骨。
连菱在根髓池中,借用他的肉身吸收了足足半池的青木真气才成就了金丹。如此海量真气冲击之下,他的气壑自然硬生生被填平了。
筑基七重!他已经是除了唐肃之外,另一个在外门一级伍院之中出现的筑基七重修士了。如今一级伍院之中,居然前所未有地出现了四名筑基七重的弟子。
当然,这会非常短暂。因为毫无疑问,这四人马上就会升入内院成为内门弟子。
但那种刺痛如影随行,无论肉身如何完美无瑕,都无法摆脱。
他想起那枚虚灭头骨爆裂之后,自己魂体之上出现的那个虚无大洞。如此来说,按理他的肉身再晋级多少境界都没有用,他早应该魂归地府了才对。勾诛犹豫了一下,问道:
“为什么我没死?”
连菱莞尔一笑,回答说:“岂能让你那么容易死了。”
过了片刻,她又解释说:“你的魂伤确实惨重,另外砒寒毒也未清除,但已经有高手治疗过了。至于后遗症么,你只要乖乖喝药,应该不会有事。你现在应该还会有些痛苦,但并不碍事。”她说的治魂伤的高手,居然是前魂宗长老缪其中。
“那我现在可以起来走动?”
连菱微笑点头:“可以。但是你必须每日早晚服药,每晚睡前让我把脉一次。你可以试试误过一天,且看我如何罚你。”
勾诛说:“不敢。”说完他下来走动,发觉身体轻盈,体力充沛,比筑基六重时强了太多。唯一让他烦躁的是那种直接刻在神识之上的刺痛如影随形,无论如何都消除不掉。
不一会儿,宋如海、木头、黄璐、慕容清和第十九都跑进来挤满了整个屋子。
这些人原本都有机缘在根髓之中提升一重。无奈根窟底下大战连绵,他们最后都躲在洞窟深处逃得性命,并没有一人获得机缘。不过现在看到勾诛安好,大家都觉得庆幸,没有人在意这丢失的造化。
进入根窟的外门弟子之中,并非除了勾诛之外无人得此造化。还有一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徐婉。
在唐肃驾起木鸢去追击勾诛,宋如海和黄璐与古问天对战的时候,她倒是抓住时机,进入根髓池之中。她原本就是筑基五重,服用了霞王送出的噬血筑基丹之后升级到筑基六重。于是进入根髓池之后,她顺利获得此机缘填平了气壑,进入筑基七重。
另一个进入七重的是杜莉。她获得青木长生功传承之后,进入根髓池瞬间便提升了一重境界。
木头原本是筑基四重,如今也因此而升到五重了。
唐肃虽然被缪其中吸入印堂,但缪其中被连菱收伏之后,又把他放了出来。
他虽然也算是古族后人,而且属于刑堂一脉,但毕竟也是翠玉宫年轻一代中难得的菁英。连菱以宫主之尊,并没有对唐肃和徐婉两个小辈下手,只是缪其中顺道抹去了他们部分的记忆。
他们只记得自己被杜莉传送进入了根窟。唐肃在根窟之中和勾诛对战,而徐婉则在根髓池中得以突破到筑基七重。然后自生碑之战就此结束了。
缪其中、钟斗和朱六合三人都未死。但都被连菱斩去了执念,并将这缕执念被斩之后留下的空白填以一缕她的神识。
如果这三人不是还魂尸,就是以她金丹修士的威能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毕竟她并不擅长魂术。但还魂尸只受执念的控制。所以她无需改造对方的整个神识,只需要替换掉那缕执念即可,这倒是简单了太多。现在这三人都乖乖地对她唯命是从。
他们三人的形象依然是贺仓实伍院三人的形象。缪其中便是贺仓实。朱六合所据之身名为王涌,是贺仓实的师弟。最可笑的是磷火鬼帅钟斗,他原本是男子魂魄,却占据了一名妩媚的女子之身,是贺仓实的师妹,名为佟瑶。
这三人形象依然是几个外门弟子,但是全部是紫府修为。这一点要瞒过一般的筑基弟子容易,但要是遇到鬼玄阴之类的高手,就难免不会露出马脚了。所以连菱干脆让他们也被连萍收为弟子,平时只待在丹阳阁中,一步不出。
连菱之所以留下他们的性命,是考虑到她已晋级为金丹神女,局势即将变得微妙。要知道五行宗的众多下宗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一个金丹修士。现在既然翠玉宫有了她,难说以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将缪其中等三人留下,平添三名紫府战力,可以预备着将来的不测。
不但缪其中等三人不离开丹阳阁一步,她本人也是如此。所以丹阳阁之外,几乎没人知道宫主连菱已经归来,并且已经修成金丹。
现在知道此事的人,也就只有连萍、勾诛伍院以及云王,连霍云都不知道此事。鬼玄阴更是被蒙在鼓里。连菱觉得在她金丹修为尚未稳固之时在明不如在暗。
如果鬼玄阴知道她已经归来,很难说会采取什么措施,搞不好会狗急跳墙。现在他始终呆在刑堂地底的石室之中闭关,任何人拜访一律不见,只借口说到了突破到紫府四气的关键时刻。
如果连菱以金丹修士的实力直接打上门去问罪杀人,刑堂的禁制自然拦不住她。但鬼玄阴在刑堂经营多年,即便无法凭借实力抵抗,也必然早就留下了逃命的手段。或许她还未攻入地底,此人早就传送溜掉了。
鬼玄阴如果跑了,必去五行宗搬兵。到时候她势必直接和上宗对峙,那就会无端扯出来很多麻烦。
故而连菱暂时不打算现身,而是先呆在丹阳阁,利用紫韵温泉稳固修为。无论是鬼玄阴还是上宗五行宗暂时不知道她归来,也就不会有先下手为强的隐患。
无论是对付鬼玄阴还是对付上宗都一样,只有实力才是唯一可靠的凭借!
勾诛这时才想起,他手上的天诛印在自生碑之战之前就消失了,现在也并没有恢复。也就是说,他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丹阳阁自由走动了。
宋如海将一片玉简交到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
“云王的请柬。殿下正等着见你呢。”宋如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