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朱痕血杀戮骨鹰,玄阴幽火焚重水
既然连第十九这个傀儡都能召唤出来,那凤血鸢更没有问题了。勾诛在夜盲山上空无法使用飞行法器,是怕被夜盲山上的禁制击毁。而这是在留身碑内,自然不受任何影响。
巨大的凤血鸢刚一出现,看见满天的骨鹰,浑身血羽一抖,巨喙张开,立刻发出一声长鸣。凤血鸢上本来就有凤族的少量精血,凤族乃是飞禽之首。这些骨鹰当然也是飞禽之类,一见血鸢出现,目光中都闪过一丝畏惧,纷纷露出退避之意。
“朱痕血杀阵!”凤血鸢身姿如风,速度比这些仅为异兽的骨鹰快了数倍不止,载着勾诛和第十九在骨鹰群中穿梭。第十九所过之处,空中无不留下红痕。骨鹰乱飞之中撞上那些红线,一律平切,不是断肢便是腰斩。满天只见碎肢肉块和鲜血不断坠落,将大片枯黄的沙漠都染红了。
毕竟这些骨鹰都是异兽,只相当于筑基一到三重之间的修士,勾诛和第十九对付起来并不难。也幸好武瑜被留身碑留身之时,还他未控制过灵兽级别的骨鹰。否则,留身碑中观想出现的可就是一堆灵兽了。
“你是真的第十九?”勾诛正手持冥火剑乱砍乱杀,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便问了一句。
第十九满脸都是骨鹰飞溅出来的血污,回头来痴痴反问道:“师兄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勾诛哑然失笑。这碑既然把第十九观想出来,自然会尽量和现世中的第十九观想得一模一样。他这么问当然是问不出结果的。
这时空中一串灵机流动,犹如无数个小漩涡忽然出现。一连串的轻响之中,所有的残余的骨鹰都砰砰砰地消失不见,化成一股流动的灵气,飞散在天地里,然后又往静立在沙漠中的武瑜流动而去。
显然留身碑已经判定操控这些异兽骨鹰是废招,对勾诛并不起作用。所以干脆收去了。
但对勾诛来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但凡这世界灵机往对手那儿流动,对方总是有威力巨大的招式使了要使出来了。
果然,这一次武瑜并没有拔剑,而是伸出手指往眉心一点。顿时他眉心玄光大作,一颗黑色的水珠飘了出来。紧接着他又往勾诛、第十九二人的雪鸢一指。那颗鸡蛋大小的黑色水球迅疾飞起,往他手指方向飞去。
勾诛连忙操控凤血鸢躲避。但那黑水球距离他们还足足有数丈之远,便是轰然而爆。
这一爆并非是爆裂而开,而是一团水瞬间爆发了出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而且还在急剧扩大。这水球边壁撞到勾诛和第十九的时候,两人都感觉一股大力撞得自己气血翻涌,骨骼欲碎,但并没有被撞飞,反而是被另一股吸力一拉,拉到了水球之中。
只不过刹那间,这水球直径已经足足有三二十丈之巨了。漂浮在空中,就像一个透明的水晶球,球中全都是水。武瑜此时也在水中,正悬浮在水球秋心。球心处是鸡蛋大小的一颗黑珠,正漂浮在武瑜此人的左掌掌心。
此宝名为重极聚水珠,能以前辈大能留在法宝中的伟力,硬生生将水压缩聚集其中。水本是极难压缩的。所以物主只要操控将这伟力一撤,整个水球就立刻爆发而出。
水冲聚水珠中爆出之后,依然受到聚水珠的水遁之力的约束,所以依然在聚水珠周围聚集成一个水球。
武瑜手中这枚,足足聚水上百万方,有上亿斤之重,相当于一口方圆数十丈的大池塘的水量。这是他的本命法宝。只是平时武瑜操控此物,也是极耗真气,故而并不常使。
但留身碑中并无这个限制,而且此碑并无计谋也不会保留,总是选择最简单明了的杀招,所以骨鹰失效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使了出来。
好在勾诛早已预料到即便是在沙漠,此人可能也有办法弄出水来,所以早就把避水珠含在口中,这一次并无被水窒息的危险。而第十九原本就不怕水,两人猛然入水,都未慌乱。
“先出去!”勾诛将第十九一拉,两人一齐催动体内真气,往水球边缘激射而去。在水中这名水系修士的实力勾诛是见识过的,绝不可以和他在水中对决。
这次武瑜并未阻止他们,只是脸上怪异一笑,体内真气催动,注入到左掌掌心的聚水珠中。很快,聚水珠四周有许多白线延伸而出,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样伸长出去,却又绕着聚水珠不断旋转。
勾诛到了水球边缘,却感觉撞上了片如透明薄膜一般的墙。无论如何撞击,或是使用剑刺刀砍,都感觉无处着力,始终砍之不破。
他们就像被雨滴击中裹挟在其中的蚂蚁,不管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
这一切都在勾诛的预计之外。他原本的计划是将武瑜引到无水之处,再以玄阴真火与之对决的。没想到武瑜的水简直无处不在,让他欲罢不能。
他回过头来,却看到数条长长的白线正在水球中扭动,时不时向他扫来。“躲开!”他将第十九一拉,二人双双闪开了一段横扫的白线。
这些白色的线看似只是一串长长的气泡组成,实则是一线极速流动的水流,威力无比。上一回勾诛可就是被这一线水流给腰斩了。这种攻击威力大,距离远,但好在速度不快,尚来得及躲避。
武瑜脸上浮起冷笑。其实在这水界之中,对方无论如何躲避,都不可能百分之百避开暗流水刃的袭击。而对方想要反击也是无用。他周围有一圈水盾专门用来防御,几乎任何攻击都无法穿透到他身边来。
重极水界,是无与伦比的攻击与防御的具备的完美之界。可以说只要进入了重极水界,对方就已经败定。
果然,水球之中的白线越来越多,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水力催动虽然慢,但一旦催动起来,就是势不可挡。没过多久,这个水球中的水就会疯狂交错旋转,整个变成一个巨大的磨盘,除了最中心处的武瑜之外,任何物体在这水中都会被搅成碎末。
但这时武瑜忽然在水中闻到了一股阴寒腥臭的味道。
“积尸气?”
他这时才豁然惊觉,这水已经不一样了。勾诛释放出了一种奇怪的白色小花。这种奇异小花在这水中疯狂吸收生机,释放出积尸气,然后爆裂成无数的白色粉末,顺水漂流,然后再度开花……只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原本干净如水晶的重极水界竟然因此而浑浊了起来。
水能生木。玄阴冥界兰虽然是极为奇异的至阴之物,却也是木属。在勾诛的操控之下,吸收了这重极水界中的水灵气,反而加速繁殖起来,没几息时间就充斥了整个重极水界。
武瑜身周的旋水盾虽然能防止从外而内的物理攻击,但对这种积尸气顺水而渗却没有任何防御之力。
“但这重极水界,也没有这么容易被污秽的。”
虽然法宝被污秽,但留身碑中观想出来的武瑜并无任何喜怒哀乐,而是立刻低头掐诀,催动水遁术法。
“重极之水,自净之术!”
果然重极水珠的吸力猛然一强,所有的干净透明的水都往中心聚集,硬生生地将水中杂质给往外挤了出去。一时之间,浑浊灰暗的积尸气都被推到了外围,眼看就要被浓缩成一团团黑水给排斥了出去。
但对勾诛来说,到这个程度也就足够了。他张口直接吐出一口玄阴真火。
原本水能克火,但水也是至阴之物,对阳火克制之力最强。对玄阴真火的作用又不相同了。虽然克火之力犹在,能阻止这阴火蔓延,却难以避免自身被这阴火点燃。
更何况水能生木,木能生火,那积尸气原本就是木之腐气,早已蔓延水中,而且被水气滋养,又是最好的引火之物。顿时这玄阴真火不但没有被水体克制住,反而沿着积尸气疯狂蔓延,就如同点燃了一摊四处流淌的油。
“他本命法宝受创,必然要收回,看好了,就一次机会!”勾诛心中一股神意一传,立刻到了第十九的神识之中。
第十九点点头。就在这一刹那,勾诛把推想的瞬杀之招在她神识中已经演练了好几次。
玄阴真火已经在重极水界之中蔓延爆燃,这种时候再灭火是不可能的。水体是至阴之物,武瑜也不可能在水中放出纯阳之气出来阻止这火。但如果任这火蔓延下去,迟早会烧穿他身周的水盾,甚至连他自己和重极水珠也要被一起殃及,简直毫无躲避之法!
坏就坏在,他的重极水界,遇到了勾诛这个善于使用阴属法宝攻击的对手。
338 金丝斩首诛虚影,螳螂捕蝉人在后
(338金丝斩首诛虚影,螳螂捕蝉人在后)
但留身碑中的武瑜之影极为果断,并无丝毫懊恼激愤之意。他直接将左手在重极聚水珠上一抹,然后握在掌心。一阵玄光闪过,整个重极水界之中所有的水,都与聚水珠失去了联系。这样一来,即便水体中玄阴幽火蔓延,也和他的这件本命法宝毫无关联了。
聚水珠中失去了所有的水,也就变成了一个空空的容器,不再有任何威能。但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只要他找到有水之处,重新汲水便可以恢复。只是在这场斗战之中,勾诛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这个大水球原本便是被聚水珠之力束缚在空中。这联系一断,立刻坠落。不但水球哗然而坠落,水中三人也一齐往下坠落。其中位于水球最中心的武瑜尤其受困。他被上亿斤的水裹挟而下,势不可挡,轰然砸向下面的沙漠中。
反而是勾诛和第十九早已停留在水球边缘。当聚水珠的聚水力消失,他们在下坠的瞬间,便破壁而出。勾诛立刻将凤血鸢唤出,载着他与第十九往下看去。
巨大的水球破碎成了一摊洪流,在沙漠上砸出一个巨坑。水花四处飞溅,形似一朵爆开的莲花。深坑的中心是一个白点,也就是武瑜此人了。
毕竟是水系修士,武瑜这一坠极虽然为惨烈,他身周依然有一圈并未被玄阴真火沾染的水盾,并以此护身,静立在沙坑之底,并未受到重创。这时他忽然感觉头顶一黑,却看到一块方方正正的黑色犹如石碑之物,从头顶直砸了下来。
他身为筑基七重圆满修士,反应无比迅捷。看到这方碑砸下的瞬间,便双手一举,一股水遁之力将身上水盾往上举起,与坠落的物体猛然撞去。这一撞之下,竟然撞得他体内气血翻涌,头顶的水盾也被撞得粉碎。
但好在水盾并非只是承重之力,更多的是阻滞。巨石入水,水虽然不能阻止巨石下沉,却足以微微阻滞一下巨石下坠的速度。
方碑被水盾之力一阻的同时,他立刻脚下轻功施展,往前疾行,几乎足不点地地离开了这巨物坠落,泰山压顶的范围。
这时候,他却感觉脖子上撞上了某种类似蜘蛛丝的东西。尚未反应过来,他眼前蓝光一闪,一个女子身影闪过。她手中什么东西轻轻一拉。武瑜立刻感觉全身一麻,自己失去了平衡,坠落了下来。
但他的身体依然立着未动,脖子上却平切如镜,血如泉涌,只有目瞪口呆的头部掉落了下来!
这一招勾诛已经在神念中和第十九演练了多次,当然不会有失。
他的陨铁定方砚如果是全力释放,砸中任何筑基气修头部对方都是必死无疑。只是要砸中对方却不是容易的事,毕竟对手并不是站定让你砸的。
但武瑜正是法宝被破的瞬间仓促应付,又加上第十九在定方砚外围早就布上了一圈金蚕丝。如此形势之下,武瑜就算是再机警,也难以逃过这一劫了。
武瑜身首分离的同时,他的身体便立刻虚幻,连同这片天地,一齐化为一团浓雾一般的灵子,然后朝着他和第十九汹涌而来。
一切如昨,重演一次。勾诛感觉自身某种瓶颈哗然而碎了。他竟然越过了筑基七重后期,直接到达了筑基七重圆满的境界!
勾诛霍然觉醒。这时正午的阳光正在照在自己脸上。而他依然躺在木筏上,碧水清波就在自己耳边流淌。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感觉体内的气血和经脉又粗大了一圈,真气汹涌,撞击着筑基七重大圆满之后最后一层通往筑基八重的壁垒。
他自然不可能立刻就突破八重。无论如何都必须巩固一段时间再进行突破了。只是突破八重又是一个小坎,需要大量的纯阳丹。虽然不用突破七重填平气壑时那么多,恐怕数量也不会少。
当然现在他也可以使用留身碑进行突破。但留身碑虽然不用纯阳丹,却需要使用血灵石。血灵石到底价值多少他也并不清楚。而且他还得能遇到合适的对手,才能将对方的身影摄入留身碑中。
这一次突破到筑基七重圆满之后,他内视隐匿空间中的血痕留身碑,果然其上的血痕已经消失殆尽了。除非他能得到更多的血灵石,否则想用此碑不断升级也是不可能的了。
木头、黄璐两人依然昏迷在木筏上。倒是第十九第一个醒了过来。这时勾诛将神识往第十九一扫,赫然发现,第十九也跳过了筑基四重,直接就晋级到了筑基五重!
“原来战宠也能一起升级!”勾诛心中大喜。虽然他平时并不这么认为,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第十九确实是他的“战宠”。
第十九虽然有“噬丹”秘术,能吞食纯阳当来强行提升自己的境界,但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她的真实境界始终停留在筑基三重上。虽然她在丹阳阁那种灵气充沛的地方,在连萍的指导之下吐纳修炼一年之久,也一直没有突破的迹象。却没有想到使用留身碑竟能让她快速晋级?
但勾诛问起在留身碑中发生的一切,她却是茫然不知。她只是昏迷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第十九指着河流两岸堆积如山的犹如无数随时一般的怪物,仔细一看,却是无数人兽的骨骼,依然散发着腥臭之气。两人抬眼一望,是一座绝高无比的灰色陡峰矗立在他们面前,高耸入云,遮蔽了大半边的天空。
山脚下堆满了白骨,累积成了一座包围了这巨大石峰的山岗。蜿蜒的暮水,恰从这山下一个巨大的山洞中穿过。无数白骨落下,早就把这条河流堵塞了无数次,但也无数次被水流重开了。勾诛看到眼前堆积的骸骨,犹如一道堤坝一般地拦在前方。巨大的水声从前方传来。
“不好,前面是瀑布!”勾诛一声大喊,但是却来不及了。这木筏微微一斜,便从这白骨形成的堤坝之上,顺水滑落了下去。
……
就在不久前,真正的武瑜尚不知道自己在留身碑中被灭的盛况。他正怀着控制一头妖兽级别的骨鹰作为战宠,进而掌控整个骨鹰峰上所有骨鹰兽群的强烈希冀,犹如一只壁虎般极速在骨鹰峰的石壁上一路狂奔。
和欧阳泛只靠蛮力爬山不同,他是动用体内真气的。他时不时足尖轻点石壁,手抓石缝,极速攀行,远比欧阳泛要快。只是这样的话,等他爬到山顶,体内真气也就消耗一空了。
他并没有避开欧阳泛所走的路线,反而是几乎沿着欧阳泛的路径前进。
这一条路已经被欧阳泛扫荡过,一路石壁上依然有鲜血残留。甚至时不时有几头被诛杀的骨鹰落下。这样替他减少了许多被骨鹰攻击的可能,正符合他原本的设想。
他虽然有密咒在手,但吟唱密咒需要时间太长,而且这期间只能控制住一头骨鹰。万一出现的骨鹰要出现一头,那可就麻烦了。好在欧阳泛一路打扫得极为彻底,自己身后又还有冷凌秋跟着。他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到达峰顶应该不是问题。
太眼一望,一路都没有什么灵兽级别的骨鹰。反而是距离闪点还有四分之一距离之处,骨鹰黑压压地聚集在那里。一阵阵夺目金光从那里传来,时不时有骨鹰惨叫着坠落而下。欧阳泛显然正在那里苦战。
武瑜嘴角翘起,得意一笑。这一切自然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他曾经和红夜讨要过整座骨鹰峰的高度,以及不同等阶的骨鹰的数量和在山上的分布情况。
结合欧阳泛这个绝顶天才的实力,他早就预计到欧阳泛应该会达到离山顶不远之处,而且能坚持至少半个时辰之久。但他决计到不了峰顶。
山顶似乎是这些骨鹰守候的圣地一样。只要有人接近离峰顶四分之一处,几乎峰顶所有的高阶灵兽级别的骨鹰,都会一拥而上,疯狂阻止人类的逼近。红夜多次来此收割骨鹰,对这个再清楚不过了,自然也早就告诉了他。
只是这些骨鹰虽然有了灵识,却依然缺乏人类的智慧。所以正确的做法是兵分两路。一路先和所有的骨鹰缠斗在一起,另一路人马就可以乘机突袭到峰顶了。
也就只有他武瑜,能三言两语,就挑动这一届排名第一的天才弟子,给他充当了开路先锋。
无论是第一个达到骨鹰峰的历练弟子的荣誉,还是这满山骨鹰的掌控之权,都注定得被他轻松得到!这让他心中贪欲炽燃,一片火热。
半个时辰,足够了。
武瑜极速跨步而上,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攀到了欧阳泛的身后,尚距百丈左右的地方。只见欧阳泛犹如一尊魔神,正在骨鹰群中大杀四方!
339 冷凌秋赴死救人,红圣女自伤施计
(339冷凌秋赴死救人,红圣女自伤施计)
到了此处,武瑜自然不会往那战团中闯去。而是一转,往山背后一片安静的方向绕开上山。这时冷凌秋却在后面拉了他一把。
“怎么了?”
冷凌秋看了一眼前面血腥无比的人鹰恶战,说:“这么下去,欧阳泛死定了。我们先去救他。”
武瑜双目一呆,说:“那么多骨鹰,怎么救?疯子是自己上来作死,与我们什么关系?再说我要是去山顶上控制了骨鹰王,自然就把他救出来了。我们要是在这里和这群骨鹰纠缠,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冷凌秋这个人平时寡言少语,很少主动行事。但她在关键时刻居然以妇人之仁冒出这个念头来,这让武瑜心如火烧,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扇清醒过来。但是这个女子是自己心头之肉,再着急也下不了手。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何说服对方,冷凌秋已经身形一闪,往前面的战团中冲了过去,一边说:
“你赶快上山,我先去帮他抵挡一阵。实在是抵挡不住我也就不管这疯子了。那时我会传音给你,你催动逐鹿令,我们一起逃出去!”
“你也疯了!”
武瑜一把没有抓住她,心头没来由地充满了一股让他莫名难受的火气。
让他激活逐鹿令,确实可以让全队人马都传送出去。但这等于直接放弃了逐鹿之战。放弃的后果,他们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更关键的是,欧阳泛已经吸引了所有的骨鹰,他们两个根本没有任何危险,完全没有必要去涉险做这件事。
他往前跨了一步,犹豫自己是不是要先杀入骨鹰群去帮助冷凌秋。但纠结了几下,还是把这一脚给收了回来。
这群骨鹰足有数百只,其实无论是欧阳泛,还是再加上冷凌秋两人,或者再加上他武瑜三个,结局都是差不多的。唯一的差别也就是坚持时间的长短罢了。
山顶就在眼前,如果那头传说中的骨鹰之王真的存在,而且被他的密咒驯服,那这一群骨鹰自然会听从骨鹰之王的指令,危机也就被解除了。
就算红夜提供的情报有误,他在山顶什么也捞不着,到冷凌秋给他传音的时候,他再激活逐鹿令,也是来得及逃出去的。反而是他现在和冷凌秋一起去加入群战之中,就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启动逐鹿令了。
这样一想,他便下定了决心,选择无人之路,继续往山顶登去。
虽然说他脚步不停,心中却始终翻腾这一股让他难受的气闷,把即将到达山顶的激动心情一扫而空。想来想去,他并非愤怒冷凌秋的不识时务,而是愤怒她去救并非是自己的另一个男子。
他心中总是纠结着一个想法。如果被围困的是我,这冷美人会来救我吗?
他不知道,他觉得很可能会。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自然也就无从证实。但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她居然可以舍生忘死地去救另一个男人。
这让他莫名嫉火中烧。他急需要一种心灵上的安慰。偏偏他知道这暂时不会有机会到来了。
只有赶快到达山顶,才能让这一切噩梦结束。他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山顶崩去。他实在受不了想象自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并肩战斗的样子。
另一边,欧阳泛的形势比武瑜要危急得多。
这疯子是筑基九重圆满,离着结丹也就一线而已。围困他的骨鹰虽然不下数百头,但是等阶不一。其中任何一只单挑都不是他的对手,胜在数量繁多。
疯子一路杀来,原本以为是没有对手的。他没想到的是快接近山巅的时候,这些骨鹰就变得比他还疯狂,简直是不要命了地围殴。
尤其是山顶附近聚居的数十只灵兽级别的骨鹰,全都包围了过来。这样他就丝毫也没有机会停下来调息用丹药补充真气了。
疯子并未恐惧,双目血红,浑身一股金色的乾金锐气环绕,头顶冒出一股白气,显然已经将体内真气催动了极致。
九乌锐金盘此时已经一化为九,变成了九只金光闪耀的三足金乌的形状,在骨鹰群中乱窜,所到之处,流光飞舞,将一只只骨鹰削成血泥。
他手中持着金锋剑,剑上锐气时而在空中如水流动,时而凝聚成球,犹如烈日当空。他每招出手,都抓入一只骨鹰的弱点,一击必杀,绝不留一线生机。他也知道只有这样一只只杀下去,才是节约自己真气的最好的办法。
但他手段尽出,已经击毙了十余头灵兽级别的骨鹰,至于异兽级别的骨鹰更是无数。但终究这只占这一群落的五分之一不到。他想要将这群骨鹰全部击杀,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即便他想使用逐鹿令或者传送符之类的法器逃遁,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了。小传送符他已经使用过数次,只能传送百步之内。他刚一传送离开,这些骨鹰就循着血腥味再度聚拢包围过来,不死不休。
而像逐鹿令和大传送符这些远距离传送法器都需要他分心才能催动,还需要时间来激活。
这群骨鹰轮番进攻,手段如同疾风骤雨,无时无刻不在往他身上招呼。他稍微一个分心,便是五鸟分尸的下场。更何况去激活一个传送法器?
欧阳疯子再是傲慢,也感觉到了这是一个生死之局。只是这人心性粗犷,和常人不同。越是处于生死之间的恐惧之中,便越是疯狂。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那个比他更加疯狂的师父,无数次把他投入到真正的生死险境之中,他也是无数次侥幸未死,才因此才有了远比他人更快的提升境界的速度。
他的一身真气正在往眉心聚集。这时候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大不了自爆自身,也要与这些骨鹰同归于尽!
至于和这些骨鹰同归于尽究竟有何意义,以及他是如何来到这步田地的,他早就没有空暇去想了。
这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竟然加入到了这战团之中。她手中一柄透明如水晶的长剑,在漆黑的骨鹰群中上下翻飞,转找骨鹰薄弱的一双大眼下手。几个来回,刺瞎了好几只骨鹰。欧阳泛大吃了一惊,白影居然是一名身着白色衣裙的秀丽女子。
欧阳泛本来就害怕女人。虽然听说过冷凌秋的名字,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也就不知道她的相貌,更不知这忽然出现的女人是谁。要换了以前,有女人出现,他早就拔腿就逃了。
但这生死之间,他自然没有逃遁,反而隐约觉得有了一线生机,于是眉心的灵光便暗淡了下去,暂时放弃了自爆的想法。再次持剑冲起,和这群骨鹰恶斗起来。
……
在长夜镇一片荒凉的无人之处,有一座早就被人遗弃的残破府邸。只不过谁也不知道此处有一个宽大的地下室。这时七个怪异的黑袍人正围坐在此。一名暗红长裙的女子,正是锄妖堂四处派人苦苦寻找的红夜,正将一枚蓝色的玉简放在地下室中央。
玉简放出蓝色光华,现出一片乱石嶙峋之地,正是骨鹰峰顶的景象。
武瑜拿了红夜送的玉简,只知道那玉简能通过五行宗在夜盲山上布置的大阵来监视山上其他的历练弟子,却不知道自己更是被这群鬼鸮监视得一清二楚了。
红夜脸上难掩激动之色,说:“他已经平安到了峰顶了,如果没有意外,不久圣地就会被启封。”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鼻钩如鹰的男子站了起来,点点头说:“这多年来逐鹿之战中还从没有有历练弟子能登上骨鹰峰,但偏偏圣地又只有这段时间才有启封的可能。没想到这个叫做武瑜的小子竟然真能登上封顶。红夜,此事你做得不错,不愧族长赐予你圣女之位!
“只是接下来,还得靠你出手了。毕竟五行宗锄妖堂戒备森严。除了你之外,我们也都没有机会混进去的。只是如今你身为我族圣女,千万不要勉强。若是有意外发生,即刻传音给我。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就是拼得一死,也要救你出来。”
红夜点点头,说:“紫护法放心。小女一身系部落之存亡,自知轻重,绝不敢有辱使命。”
说完她将玉简收好,又将身上红裙多处撕破,然后一掌拍在自己胸口。自己体内气血被震,顿时呕出一口鲜血来。
然后她走出黑漆漆的通道,将顶上的木板吱吖一掀开。一缕强烈的阳光立刻射了进来,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已经在这地下潜伏了三天之久,久未见阳光了。
虽然莫生愁派出的锄妖使四处在各种妖类聚集的坊市寻找她,这荒凉破败之地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四处只有残垣断壁,野草丛生。
但此地离开默竹园也只不过几里之地,对他们来说瞬息即达。也是所谓的灯下黑,锄妖堂也没想到这些鬼鸮竟然会潜伏在如此近的地方。
红夜并未多想,驾起风遁,往默竹园疾驰而去。
340 单刀无惧赴会,乾坤算定困局
长夜镇郊外,是一片连绵的破败之地。其实八年之前夜盲山大战之前,这是一片富豪聚居的区域。不少通过“走界”赚了大钱的暴发户在这里兴建豪宅,这一片繁华一时。后来恶战爆发,这些富户都望风而逃,再不敢回来,只剩下这一片瓦砾了。
像默竹园保存那么完好,又被五行宗买下作为锄妖堂总部的,实在是幸运至极。
红夜以虚丹实力,御风飞行到三里之外的默竹园原本只要几息的时间。但她方才飞到半途,就看到空中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正阻在她飞去的路上。她一绕开,这雾气也跟随着她平移,始终阻挡在她前面。
显然是有人和她故意为难。这让她心中大为紧张。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办这件最要紧的事情,又是最要紧的关头上出现?如果在这里动手,可能招来更大的麻烦。
她将风头止住,身形停在半空中,然后对那片灰雾一抱拳,说:“不知是哪位道友,为何阻住小女去路?”
随着一阵呵呵笑声,那片灰蒙蒙雾气中凭空走出一个人影来。此人一身宽大的蓝色锦袍,头戴金冠。左手拿着一柄拂尘,右手却是垂着一个空荡荡的袖子。
“贫道云天古仲由,忝为五行宗古云堂副长老,见过同门红道友。”
红夜以神识一扫,惊觉此人境界深不可测。她只知对方远比自己要高,详细感悟过去却是一片模糊。
这让她心感大为不妙,更不知道为何觉得此人目光无比锐利,就好像早已看穿了自己的一切。眉头一皱,她草草回复道:
“幸会幸会。但小女子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通报锄妖堂莫长老,实在无暇停留,还请古长老见谅了。”说完一纵风头,便想要溜。
但古仲由不依不饶地阻在她面前,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红道友何必匆忙,贫道有几句要紧的话,耽误不了一时半刻,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道友随我来。”
红夜暗想,此时如果要动手,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反而可能误了身负的大事。若是传音给紫焰等同族引他们来救援,不但不一定能得手,反而导致这一干同族暴露,满盘皆输。
但这名古长老既然是五行宗的人,如果是知道她的谋划,应该早就以雷霆手段将她擒下,根本轮不到客客气气地对话了。想来对方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是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红夜点了点头,便将风遁术撤了,两人都落到地上。古仲由健步走进前方一片清幽树林中,席地坐下。红夜也乖乖跟在后面。
这时古仲由左手掐了一道诀,几线流光飞遁而出,落在附近的几棵大树上。这些流光相互连接,构成了一个无形的网,将内外隔开了。
“红道友此来,恐怕是为了莫生愁手中的阵枢吧。你们万流谷部想要夺取夜盲山,掌控夜盲山上的防御大阵的阵枢恐怕是不可绕开的一步。”
古仲由虽然是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句话,对红夜来说可谓是石破天惊。她们谋划了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五行宗的长老识破了?一切计划将因此而破产?
不但她登上鬼嚎宫正位,最终继承族长一事破灭,部落恐怕也将迎来灭顶之灾。
红夜花容失色,却是硬着头皮强装怒火回道:“古长老,你这是何意?我不知道你有何种谋划,何必血口喷人?”
古仲由嘿嘿一笑,说:“八年之前,青疾风从夜盲山骨鹰峰逃脱,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一年之后便登上了万流谷族长之位。
“恰在那时,你以绝佳资质,进入五行宗外院,成为外门弟子。其实若深究你的来源底细,其中破绽甚多,并不难查。只是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五行宗倒也没有人在意。
“如果老夫猜得没错,青疾风在当年在骨鹰峰,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机缘造化。而此事,恐和一万年前,被树族和人族联手封印的一位鬼大能有关……”
古仲由不疾不徐,一连串话语出口,句句把红夜镇得难以言语。尤其是他最后说到的万年前被封印的古族大能,更是让她心中巨震。
知道此事之人,即便在鬼族中,也不会超过五人之数!但居然从这个人族对头,五行宗长老的口中说出。那岂不是说整个部落在人类面前已经毫无秘密可言了?
万年之前,东胜神洲的人类尚未开化,茹毛饮血,以部落群居,与兽无异。但有道祖传下圣教,灵源宗那时已经存在。还是有些事被灵源宗的先辈们记载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了万年前鬼某位大能,在东胜神洲西南与树族第三代树皇及一位灵源宗修士恶斗,终被树族与人族联手封印之事。
玄门江湖上,此事仅被当做上古传奇而流传,甚少有人会把这事和夜盲山、骨鹰峰联想到一起。
但是夜盲上有暗灭瘴气,骨鹰峰上有鬼聚居。暗灭瘴气此物能阻碍众生的视觉,却独独对鬼没有影响。
八年之前,青疾风离开骨鹰峰之后,功行大进,登上了万流谷族长之位。与此同时,骨鹰峰上的暗灭瘴气也一日盛似一日。很难说这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
更重要的是,古仲由专门查阅了一份从灵源宗流传出来的上古典籍,上面分明记载着:万年之前有一名鬼大能,名号为黑夜王,善于放出一种污秽灵气,能吞灭一切光明之物,天地漆黑,却不影响鬼的视觉。
从这描述上说,此术酷似夜盲山上经常出现的暗灭瘴气。只不过那时尚没有人以暗灭瘴气之名称之。
这些信息并非都不为人知,只是零碎分布,无人能轻易掌握全局。无论是中土人族皇室,还是各宗门高层,都未有人将这些事串联起来,注意到鬼族这桩秘辛的存在。
但乾坤宝盘就不一样了。只要信息存在,并且被引入了乾坤宝盘中,它便不会错过任何细节。任何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都有可能被它串联起来推导出一种可能。
当然这些可能犹如满天繁星,多不可胜数。但古仲由只要挑出其中有利于自己的结论,然后再收集更多的信息加以证实或否定就行了。
“你们鬼族这次觊觎夜盲山,恐怕并非是想要夺取此山这么简单。你们真实的计划是为了解开黑夜王的封印?”
古仲由微笑言道。
事到如今,红夜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她打算寻找机会自爆身躯与这人同归于尽。如果灭口了此人就能彻底消灭这个信息,那么即便她死在这里,这一场计划彻底流产,鬼族也迟早会有后来人来继续完成她未竟的伟业的。
但古仲由所了解的这些事,究竟有没有其他人类知道,这也很难说。红夜沉住了气,心想即便是死,也得先知道这些事究竟传到了何处。
假设古仲由早已将此事告知五行宗高层,那么她也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此人对面相谈了。五行宗早就派出人手封锁夜盲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她对古仲由所说之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冷地问:“古长老,你到底想要怎样?”
古仲由表情坦然,淡然说:“其实红道友不必紧张。实不相瞒,我云天城古家在云天城的古云堂名义上是五行宗堂口,其实只不过为五行宗守城而已。说穿了,云天城离夜盲山隔着三千余里,夜盲山归鬼部落还是归五行宗,根本就和贫道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但此事既然落在贫道手中,我不能装看不见了。但天下没有谈不成的生意。只要红道友答应我一事,我可保你的计划万无一失,夜盲山可安然落入你万流谷部落之手。”说到这里,他双眼笑眯成了一条缝。
“但红道友若是拒绝,贫道也绝不强求,甚至无须动手,道友即可自行离去。只是贵部所谋之大计是否能成,贫道就不敢保证了。”
说完古仲由只是将袖一拂,双目看着眼前坐立不安的女子,便笑眯眯地不动了。
“你要我答应什么事?”红夜沉声问道。
“签下这道妖血契,此事我不但不阻你,反而会尽力助你。”古仲由左手手指一弹,将一线流光射了过去,落在红夜手中。
红夜展开一看,心中顿时怒火烧天:“岂有此理,我红夜身为万流谷部落圣女,你竟然要我做你的妖宠!”
341 屈身作妖宠,仰首见朱颜
(前有内容消失,请自行罔补)
但对古仲由来说,立下妖血契将此女收服为自己的妖宠,实在是最简单合理,免除后患的选择。
树族木萝部已经拒绝再和他联络。妖类大多便是如此,一旦信任失去,就根本无法再讨价还价了。纵然他能给对方天大的好处,对方根本拒绝接触也是无用。何况他的筹码也相当有限。
让武瑜去夜盲山追击勾诛等人,对他来说只是一步聊胜于无的废棋。武瑜的队伍再天才也只不过是一伙筑基弟子。木萝、王姝华、收尸局这些人马哪一路不比他们强?但没有一路人马成功截住了这几个翠玉宫的晚辈小子。
他早已在筹划亲赴妖界去摆平此事了。云天城古族迟早要面对树族复仇的怒火。但妖界部落之间的势力消长和相互关系错综复杂,这其中并非没有文章可做。他有乾坤宝盘在手,亲入妖界纵横捭阖,化险为夷也不是全无可能。
但既然木萝部这条线已经失去,他就不得不在妖界之中再找一个立足点。
原本他想准备一份厚礼面见木野部的一位长老。这一步险之又险。能否说服那名长老?他可是三成把握都无。但就在他准备动身之前,忽然被莫生愁发出征用令,给强行留在了长夜镇上。
这时他却发现东方不亮西方亮。莫生愁和他谈及鬼鸮之事并强迫他用乾坤宝盘推算,结果他意外算出了红夜这条线来。
鬼鸮、树族、貉族是妖界三大强族,历史远比人类的文明时期久远,十万年来轮番统治这片妖界。即便近万年来都是以树族为尊,同时又有一些其他异类的族群兴起,鬼鸮和貉族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万流谷部落是鬼鸮正统部落之一,只不过最近几年有些没落。
如果他能依靠万流谷部的势力去和树族施展纵横之术,就不再是无根之萍了。
但他也不再信任和妖族结盟之类的誓约了。与其去争取对方的信任,还不如直接用妖血契,将此女收为自己的妖宠,建立坚不可摧的信任关系。
红夜看上去不过虚丹的境界。但万流谷部落既然派她来深入人界,委以如此重任,一旦得手,将来在万流谷中的地位必然非同一般。他掌控了此女,进而左右万流谷部落的决策,来让两家结盟,再去影响树族,就大有可为了。
妖血契这东西名义上带个妖字,却完全不是妖界的东西,而且最为妖类所深恶痛绝。
此物是一些人族大能在玄血契的基础上研究出来,专门针对妖族的特点,将契约不但写入妖物的灵识,还刻入肉身血脉之中,绝不可能摆脱。
妖血契并不能控制妖类的行为。但一旦缔结此约,妖类的生死即在主人的一念之间。而且只要在千里之内,妖类所思所想,一切都逃不过主人的洞察。
绝大部分和人类签下妖血契的妖族,最终都成了人类的忠实宠物。因此也有一种说法,妖血契还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妖物的心性,使得妖物对主人产生依赖之感,最终成为真正的宠物。但这一点是否为真,就无从证实了。
“你想让我成为你随意摆弄的玩偶,做不利于我鬼鸮一族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红夜双目圆瞪,满脸涨红,怒火中烧地说。
古仲由却面不改色,仿佛笃定了对方一定会接受:“我古氏一族和你鬼鸮之间无怨无仇,我又何必逼迫你去做不利于鬼鸮之事?只不过我家现在在妖界遇到一些麻烦事,若没有盟友,难以破局。
“人妖之盟太过脆弱,我才需要你在其中作为媒介。但若没有这道妖血契,我信不过你,你也信不过我。有了这道妖血契,我云天城古氏便可与贵部结盟。
“贵部既可以得到夜盲山解封黑夜王,我古族也可以在妖界得到一家强力盟友,何乐不为?我可以在妖血契中约定,绝对不做任何不利于贵部之事,你看如何?”
妖血契也和玄血契一样,约定一些条件在其中。若是主人一方自知违反了这些条件,那妖血契就会崩溃,这契约对双方的约束也就不复存在了。
红夜如今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她后退一步,计划失败不要紧,整个万流谷部落因为无法依据约定而取得夜盲山,也会因此而失去万流谷,全体成为妖界的落难流民。她往前一步,这一切都还有希望挽回,唯独自己生死掌控在古仲由之手。
牺牲她一人而挽救整个部落,如何选择对她来说是不用犹豫的。何况她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古仲由即便真的让她做她无法接受之事,她再自爆肉身拼个鱼死网破也来得及。
想到这里,她朱唇一咬,说:“好!”
……
就在红夜奔赴墨竹园之前片刻,没有任何意外,满心不知何种滋味的武瑜终于到达了骨鹰峰的峰顶。
峰顶风光无限,可惜他却无心欣赏,而是紧张地寻找所谓骨鹰王的存在。这里除了乱石还是乱石,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洞。大风在山顶呼啸,穿过那些乱石孔洞,发出如同鬼嚎一般的呼啸声。
这些洞穴本来应该是住着骨鹰的。只是这时候,所有的骨鹰都被欧阳疯子给吸引,飞到山顶之下去围攻此人去了。可怕的是他的道侣冷凌秋,如今正和那欧阳疯子在一块儿同生共死。
想到这个就让他心乱如麻,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所谓的骨鹰之王,一时之间只能在山顶上乱闯了起来。
他撞进了山顶之上的最大的一个山洞。这洞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唯独洞中有一块巨石矗立,这巨石的形状,隐隐有点像一头蹲立枝头的巨大骨鹰。
这时武瑜并未察觉,手中那枚玉简放出了一丝神念,凝聚在一线温和的纯阳真气中,顺着他握着玉简的手流入了经脉,直达自己心神。
他心中就这样莫名就多了一段回忆,仿佛红夜曾和他说过,骨鹰王就在山顶洞窟之中,只是被术法封印成了一块顽石。而他手中玉简中的密咒,就是用来解开这化石之封的。
在山下和他交代的时候,有些细节红夜并不宜和他交代太清楚。武瑜毕竟是聪明绝顶之人,她说得太清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但她将一些神念藏在玉简之中,步步引导,将这年轻人引入贪念的陷阱之中,他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怀疑了。
这顽石就在眼前,只要密咒一念,整座骨鹰峰上所有的骨鹰就等于都是他的妖宠了。在这种贪念沸腾之下,他心中就是有所怀疑,也早被贪念给压制了下去。而且自己也是费尽辛苦才到了这里,岂能空手而回?
他立刻展开玉简,将那一段自己不明所以的文字,小心地念了起来,不敢错过一个字。
从他第一个字出口,怪异就开始出现了。巨石上竟然发出阵阵嘎嘣嘎嘣的声音,仿佛正在破裂。这让他大受鼓舞,连忙极速地念了下去。
念到中途,这巨大的怪石彻底崩碎了,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碎石。其中并无什么骨鹰出现。武瑜心中浮起一丝失望,但他并没有停止。随着他咒语不断出口,脚下忽然一震,竟然是整座大山摇晃了起来。
武瑜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道这座骨鹰峰看上去就像一根尖尖的石笋直刺天空,足有千丈之高。要是此山根基不稳,轰然倒塌,他可是连根骨头都不会找到了!
偏偏这时,他却发现口中的密咒怎么都停不下来了。这篇密咒似乎就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当他念到半途,是无法停下的。他被某种神意控制了口唇,即便他根本不去看那些咒文,他也会不休不止地念下去。
随着咒语不断念诵,石山的晃动更加剧烈了。在武瑜的目瞪口呆之中,他眼前的整个地面一寸一寸地龟裂了,不断破碎,直到最后轰然往下塌陷了出去。
整个山顶的乱石表面轰然坍塌,原本坚实的地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无底深坑。武瑜足下再也没有依凭,早就一滑,直接坠落了下去。于此同时,一股仿佛万年未见阳光的浓厚无比的怪异灵气从深坑中喷薄而出,直冲天际!
这时在骨鹰群的疯狂围攻之下,欧阳泛早就耗尽了最后一份气力,九乌锐金盘所化九乌早已消失,收回到了他的眉心中的隐匿空间之中。
眼看一只巨大而且如尖刀般的鹰喙朝他啄来,他早已放弃了抵抗。冷凌秋出现之后,他放弃了自爆,重新振奋精神和这些骨鹰战在一起。这时候,他却是连最后一丝真气都没有了,体力也早已耗尽,想自爆也没有可能,只能等死了。
这时候山体一震,没想到那空中明明已经扑过来的骨鹰却随之一怔,然后双翅猛然一扑,竟然硬生生在空中改变了方向,往山顶飞去了。
不但这一头,其他所有的骨鹰,也像是忽然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停止了一切进攻,齐刷刷地扑动大翅,往山顶飞去。
紧接着,山顶猛烈振动了起来。欧阳泛原本就是精疲力尽地站在一小块在绝壁上凸出的岩石上。山体这一晃动,他再也没有体力站稳,全身一软,便滑了下去。下面就是近千丈之高的绝壁!
这时候他感觉手腕一紧,一股清雅香风传来。冷凌秋伸出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抬头一看,他呆了一呆。他仿佛自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如此绝美无比的容颜。
342 悔未与君同生死,归来已是异途人
冷凌秋虽然有一分清水芙蓉般的清冷姿色,但在美女如云的玄门众女修之中远算不上绝世出尘。
但此时此刻给欧阳泛的感觉却是震撼无比。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他师父传给他的怪癖,无比害怕女人,导致他原本是一见到女人就远远避开,从未如此咫尺之内对面过。
他虽然满脸涨红,但这时无法扭头就逃。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挣扎求死,所以也只能任冷凌秋把他抓住悬在空中。这时他才终于正眼看到了一名女修的容貌。
他甚至有点理解为什么师父如此害怕女人了。因为这种样子是一旦入眼,就永远无法摆脱的。而且被她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不但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传来。
冷凌秋并没有给他多少机会去感受。她和这些骨鹰战斗未久,体内真气还算是充沛。用力一提,她便把欧阳泛拉到了安全之处。
这时骨鹰峰上的猛烈震动和惊天巨响都已经结束了。山体重新稳固了下来。但谁也不知道这稳固能坚持多久。
冷凌秋仰头一望,山顶中腾起了一团古怪的黑烟,某种晦涩的灵气在那汹涌波动,就像一根天地大柱,从那黑烟中冲天而起。
以她的见识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那处凶险无比,根本就不是她这种境界所能接近的地方。
“你下山去吧。我要上山去找武瑜。”将他拉上来之后,冷凌秋就没有再看欧阳泛一眼,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直奔山顶去了。
她心中极为后悔。早知道会有如此惊天之变,她刚刚就会和武瑜一起上山,而不会半道跑来救这个疯子。现在武瑜凶多吉少的阴霾完全淹没了她,让她心头一片恐惧和焦灼。
欧阳泛微微张了张口,仿佛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里就像被堵住了,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自从归了师父门下,就再也没有和女人说过话,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冷凌秋如一线白影,自杀般地往灵机汹涌沸腾的山顶飞奔而去。
将一把纯阳丹握在手中直接捏碎,他顿时感觉一股如烈火般的灼痛注入了手臂的经脉之中,肆无忌惮地直冲气海。
用这种方式来补充真气,经脉受损是不可避免的。但这也是能让他快速恢复部分实力的唯一办法。
刚刚感觉到经脉中有一丝真气开始流动,他便飞奔而起,往冷凌秋背影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武瑜,你在哪里?”
冷凌秋也到达了顶峰。这时山顶黑烟弥漫,狂风怒号,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寸步难行。她大喊了几声,但这声音早被风啸之声淹没了。
虽然朝夕相处多年,但她对武瑜还从未有过任何亲密的称呼,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她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既不客套也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称谓。但偏偏此时她心乱如麻。
勉强睁开眼,她看到的是一个恐怖狂怒的巨大龙卷,仿佛就连接在山巅,根本不知道从何而出。
那旋转的风壁漆黑如墨,宛如某种实体之物。如果不是在猛烈旋转而显得千变万化,就会被她误认为是一堵坚实的黑墙。
四周狂乱的风,吹得她青丝乱舞,衣袂飘扬。她心中一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便将全身护体真气运起,扛住几乎要将自己吹散架的飓风,往这狂怒的黑壁之中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欧阳泛也到了这里。他更是连想都没想,便如一阵风一般,钻入这暗无天日的飓风里,消失不见了。
……
莫生愁焦虑地坐镇在默竹园中。
事到如今,那七只入境的鬼鸮依然没有找到,夜盲山上却发生了巨大的异动。他手持夜盲山大阵总枢,正在焦灼地等待着李盛的进一步报告。
夜盲山上忽然升腾起了一股久远无比的晦涩灵气。但夜盲山之外的众人,除了远远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烟柱,很难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山上确实发生了危机所有历练弟子的异变,莫生愁本应立刻终止逐鹿之战,操纵阵枢,将所有的弟子的逐鹿令直接激活,把他们全部传送出来。
但终止逐鹿之战并非是一件小事,这在五行宗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倘若事后证明这是虚惊一场,他又将给宗内的对手白送上一个不可不抓的辫子,恐怕锄妖堂堂主之位也难保了。
他将阵枢紧握在手中,手心出汗。鬼鸮入境和夜盲山异动必有关联,只是不知道这关联到底是什么。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能耐心等待李盛的结论了。
李盛守在夜盲山山口。那是出入之口,夜盲山的防御大阵之中最薄弱的地方。鬼鸮们下落不明随时可能动手,李盛自然也不能轻易离开,但他那离事发地点近太多,能检查大阵灵机异动,探知夜盲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骨鹰山体异动,但并未坍塌,引发了一阵灵波。”半晌之后,李盛回复道,“是山体不稳,导致了上古术法的残余被释放了出来。”
五行宗早就知道骨鹰峰这座地貌独特的巨峰并非是自然形成,而是某个上古大能施法所造就。
他们派出术士勘察过此峰。此峰通体都是化石之气所凭空凝成的岩石,几乎再无任何杂质,其中也没有什么玄机。所以他们除了感慨这上古大能的化石之术的巨大威能之外,再没有去管了。
这座巨山经过了上万年的风化,根基已经不稳,引发轻微的地震甚至整个坍塌也不奇怪。看似上古大能的术法灵气依然有残余被封在石中,被释放出来引发了这次灵机异动。
“目前在骨鹰峰附近历练的有数人,都没有性命之忧。”李盛接着回复道,“我已经用逐鹿令传音,因为此峰随时可能坍塌,令所有弟子远离骨鹰峰。违者后果自负!”
李盛所见的是骨鹰峰附近的众人,比如武瑜、欧阳泛、勾诛等人都还在逐鹿榜上有名,所以他们性命犹在。但骨鹰峰附近悬目并不多,他没有看到这些弟子的影像。
这时骨鹰峰的山体异动已经平息,他也太不相信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好,你继续坚守夜盲山口,一定给我死死盯着。”莫生愁把手心紧紧捏着的阵枢稍微松了一松。然后他又接连下令,让各地的锄妖堂弟子加强巡防,防范鬼鸮可能的袭击。
边境更是布置得如铜墙铁壁一般,既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对这些潜入的鬼鸮,他非要来个瓮中捉鳖不可。
但他内心其实还是不放心,几番站起想自己跑一趟骨鹰峰亲眼看看。然而他坐镇默竹园,这是锄妖堂掌控整个夜盲山的中枢重地,也不敢轻易离开。
这时他身后闪出一人,正是锦衣金冠的古仲由。古仲由恭敬一俯首,对莫生愁拱手道:“大长老要坐镇中枢不便行动,想必对骨鹰峰异变很不放心吧?贫道无事,不如替大长老去骨鹰峰看看,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再回报不迟。”
莫生愁原本是担心鬼鸮们突袭锄妖堂驻地,所以才让古仲由和他一起守在这里。这时候骨鹰峰异动,他自然更担心骨鹰峰那边了。
虽然李盛说没事,但一旦出事,就是危机所有历练弟子的大祸。他正在纠结之中,古仲由却主动要去,他当然大喜过望。一名紫府上人亲自去那异动之地查看,那确实可以放心了。
“好,那就拜托古副长老了。等此事终了,我定会以锄妖堂堂主身份,向总坛为古长老请功!”
古仲由俯首一拜,说:“举步之劳,区区小事,何足大长老挂齿。”说完他袖子一收,便转身出了默竹园,走了。
古仲由前脚刚走,后脚便有执事弟子飞奔来报:“红执事回来了!”
“红夜?快传进来!”
“对,正是失踪了数日的红夜。”
莫生愁心中大喜。原本一片愁云惨雾萦绕不散。好在夜盲山那边有古仲由前去帮衬,这边红夜又回来了。这名干练的女弟子归来,说不定能揪出整个鬼鸮的团伙,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343 鬼鸮奇袭夜盲山,勾诛陷落明清洞
红夜是被一名锄妖堂的女弟子搀扶进来的。她衣衫残破,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嘴角依然有血迹残留,一看就受伤不轻。但一到了莫生愁的面前,她就将搀扶她的同门弟子一推,自己噗通跪下了:
“弟子九死一生归来,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莫生愁将她扶起,她却没有言语,而是望了一眼身旁送她进来的女弟子。莫生愁将手一挥,让其他人全部退出,然后再房内设置了隔音禁制。
“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现在可以但说无妨了。”莫生愁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已经将作为夜盲山大阵总枢的龙木牌拿在手中。
在他看来,很可能是红夜拼死从那几头鬼鸮中逃出,带来了对方行动的情报。无论这情报是什么,一旦危及到夜盲山上的逐鹿之战,他就必须马上将逐鹿之战终止,优先转移所有的弟子为第一要务。
这些年轻弟子包括了太多宗门天才和下宗的菁英,从某种意义上说,比夜盲山的得失更加重要。
“莫长老只要看一眼这枚玉简,就全都明白了。”红夜双手捧起一枚淡蓝色的玉简。玉简尚犹有血迹残留。
莫生愁叹息一声,显然红夜也是拼了性命才将这枚玉简抢出。而汤不迟那孩子如今如何,他也来不及问了。他只能先将一缕神识注入到这枚玉简中,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一缕神识进入,这枚玉简竟然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在他不防备之下,硬生生将他的神识往玉简中扯去。
他的神识融合在蓝色的灵光之中,从双目中出,犹如两线蓝色的水流一样悬浮空中,不断地往这枚玉简中注入进去。
正常的玉简阅读,他只需要神识进入一扫即可退出,读取到玉简中的一切。而这一枚玉简却明显被人做了手脚。里面没有任何信息。他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洞,犹如一个漩涡,正在不断地吞噬他的神念。
这时,数里之外的废墟地下,一名鬼鸮老者作法维持之下,一枚漆黑的珠子悬在空中,将一线蓝色灵光从从地上的一枚蓝色玉简中不断吸出。
旁边的紫焰问:“成了?”
这老者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成了。但莫生愁毕竟是人族紫府二气的高手。这枚虚元噬灵珠也维持不了太久。以老朽的估计,一两个时辰便顶天了。”
“足够了。”紫焰平静答复。在他看来,一个时辰,早已尘埃落定。现在就等红夜拿下阵枢的掌控之权了。
他走出黑暗的地下,来到荒废的庭院中,望着夜盲山的方向。八年的一蹶不振,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地,不知道此战是没落终结,还是浴血重生呢?
默竹园中,莫生愁早已发觉了异常。他连忙将手中的玉简一丢,丢在了地板上,但并没有什么用。
虽然他阻止了神识继续被吞噬,但一部分神识已经被这怪异的玉简扯出,依然牵连在这枚玉简上。稍微动一动这枚玉简,他都感觉元神剧痛无比。
那一线蓝色的灵光中依然含有他的神识,就像一根绳索一样将他扯在了这里。他必须不断地释真气来维持这道灵机,否则一旦断裂,他等于元神被人一斩为二,非死即疯。
原本他身为紫府上人,无论肉身还是神识都是重重防护的。就算是阅读一枚玉简,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地上当。
但是遇见红夜这名极为熟悉的弟子归来,他心中释怀,极为放松,丝毫也没有防备。而偏偏对方又拿出了“虚元噬神珠”这种法宝,他中招也就无可避免了。
“红夜?”即便到了此时,他也依然不敢相信红夜竟然会是鬼鸮派遣在五行宗的内奸?
红夜跪伏在地,并没有抬头,只是喃喃而道:“红夜受堂主知遇大恩,此生难以为报。只是红夜更有部族存亡重任在身,不得不出此下策,让莫长老受苦了。”
莫生愁极为惊怒,可惜他却被那片蓝色的玉简死死束缚住,一时完全动弹不得:“你是鬼鸮族?大胆!区区一件噬神法宝就想解决老夫吗?你们太愚蠢了!”
红夜并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抬起头来,对莫生愁说:“莫堂主,此宝危及不了您的性命,但将您束缚在此一段时间却是足够了。”
说完她又诚恳言道:
“小女此举只是为我部落之存亡,不愿见人妖两族生灵涂炭。您赶紧下令边境和五行宗的弟子撤往彩泥城,通告夜盲山一切人族居民往玉州撤退,现在还来得及。
“夜盲山原本就是鬼鸮祖地,我部谋划多年,万无一失。事到如今,贵宗再抵抗也只是徒增伤亡!到时候此地并入妖界,血祭众生,所有人类都只是祭中血食!”
莫生愁虽然被束缚不能动弹,听了这话却是怒极反笑:“可笑!八年之前妖界联军数十万众,就在此地全军覆没。你区区一个万流谷部落,能有多少兵力,竟然敢觊觎夜盲山!此地我人族繁衍千年,岂容你们这些异类宵小染指!”
红夜知道劝说无用,叹息了一声,将地上的总枢木牌捡起,然后对着莫堂主再次拜伏,说:“莫长老,在此一别,你我下次见时,便是敌非友。请莫长老多多保重了。”说完她一扭头,身后长发一甩,便跑出去了。把一个怒火冲天的莫生愁孤零零留在房内。
莫生愁虽然被束缚,他布下的禁制却还在。房内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而且从外也无法以神识窥探,但并不阻拦出去。红夜跑出房来,门外侍卫丝毫也没有阻拦。
红夜反而回头对两名侍卫说道:“堂主有令,你等守在门口,除非有堂主亲自传唤,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两名侍卫都知道红夜在锄妖堂上层手下就是一大红人,莫堂主也经常用她传令。他们当然不敢怀疑,一齐回了一声遵令,然后便眼睁睁看着她急匆匆地跑了。
她得到的总枢令牌几乎可以控制夜盲山一带包括边境上几乎所有的大阵。但令牌中有莫生愁和李盛的魂息,以她的实力断然无法抹去重新烙印。
但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紫焰等人便带了专门的法器来解决此事。所以红夜一得到令牌,便立刻出到夜盲山下某地,去与紫焰等人回合。
半晌之后,数百里之外,妖界的一片阴雾密布的深谷中,有一片密林。一名身穿宽大羽裘的中年男子原本安静盘坐树上,这时他却听到轻微的咔哒一声响。
他将手掌打开,赫然看到手心的玉简已经裂成了两半。这让他有些原本已经有些不耐的精神忽然为之一振。
他将裘袍一抖,身体如一只大鸟一般地腾空,飞在了半空之中。然后他一挥手,口中发出一阵鬼嚎般的长啸。
顿时整个密林一阵骚动,发出无数噗噗拍翅的声音。黑压压的无数鬼鸮,有大有小,从密林中扑腾了起来,穿出了谷中的浓雾,犹如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黑云,向着夜盲山的方向飞去。
……
勾诛这时在木筏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整个木筏就滑入了瀑布之中,他立刻失去了平衡。但其实这道瀑布并不高,不过两三丈的落差。
瀑布之下,是骨鹰峰下的一个巨大洞窟。暮水便是在这里流入洞窟之中,然后从洞窟另一头流出。水流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山洞之中的方圆数十丈的大水池。
众人坠入这水中,并无人受伤,只是弄得一身湿。黄璐和木头被这一坠,泡在冷水中,也呛醒了过来,四人狼狈不堪地泡在水中,往岸边游去。
这时候,头顶黑压压的骨鹰山,忽然猛烈一振,就仿佛要坍塌一般。这把勾诛吓得够呛。他们现在可是位于整个山体底部。要是这巨山坍塌,他们可就真的被永世镇压这山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但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中,头顶的山石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寸寸龟裂,无数碎小石片如雨点一般落下。
勾诛抱头沉入水中保命。但他忽然发现,水中一片安静,这些落下的随时竟然还未落到水中,就像消散的灰烬一般,只留下一阵晦涩的青烟般灵气,消散空中,消散不见了。
不但如此,整个山体的中心竟然都在消失解体,黑黝黝的坚硬巨石,正在整体消失,变成一阵黑暗盘旋的怪风。但骨鹰峰坚硬的外层岩石并没有消失,它正在变成一座中空的巨山!
“快跑!”勾诛一阵恐慌。这种恐怖的天地之力完全不是他们所能抗拒的。一旦被卷入其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四人拼命想要往岸边游去,却都感觉这水流中出现了一股古怪的吸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数十丈宽的大池中的水,已经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好,这池子在漏水!”勾诛赫然发现,不但他们头顶的岩石正在消散,这池底也是一样,无数古怪的灵气就像箱底的尘埃一样升腾了起来。湖底的岩石在溶解,而这池中的水,正在往下渗漏!
344 深渊寻出路,死局谋生机
虽然勾诛他们都是奋力挣扎,但是随着池底岩石几乎完全消失,水流往下的速度也就变得不可抗拒了。最终整个巨大的水池全部消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空洞。所有的水都往下坠落而去。两端的暮河之水都一齐灌入,变成了一对壮观的瀑布,直坠入黑漆漆的深坑之中。
危急时刻,勾诛唤出了凤血鸢。原本夜盲山上有能击毁飞行法器的禁制,但在这地下深渊之中,勾诛却没有感觉到这种禁制的存在,索性便把凤血鸢展开,四人一起站在鸢上飞行,避免了直接坠落坑底。
这深坑不知道有多广大。远望过去,只能看到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因为没有任何参照,不知道究竟是近是远。头顶有一道水流,如一道巨大的白练一般轰然而下,落入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白练似的水流又如一道光柱,照亮了整个原本漆黑的洞窟。光线虽然并不亮,但以他们这些筑基修士的目力已经是足够了。只是望去四方都只是那种灰蒙蒙的雾气,他们也望不到什么东西。
勾诛并未多想,立刻催动凤血鸢,顺着这水柱的方向往上飞去。既然他们从这里坠落进来,应该也能从这里飞出去。但奇怪的是,凤血鸢的速度并不慢,但他足足飞了半刻钟之久,眼前的景物却丝毫未变。
水柱依然哗然而下,不知其来源何处,也不知道去向何方。反正上不见顶,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按道理他们那一坠入深坑不过瞬息之间,勾诛就已经展开了凤血鸢。如今顺着坠入的方向飞回,飞了这么久居然连一点到达的迹象都没有?
而且那远处的灰雾的距离也丝毫没有变化,始终在他们目光所及的最远之处。凤血鸢飞行可不是免费,而是烧纯阳丹的。这么飞下去,消耗惊人。然而不烧的话,他们无处立足,连会摔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别往上飞了。”黄璐盯着那水柱,和头顶极高处灰蒙蒙的雾气往了半天,“这里是一处空遁封闭禁制。无论怎么飞都是在重复过去的路,是永远飞不出去的。”
其实以勾诛的目力,他也早就看出这片空间有所异常。只是他还不那么确定罢了。
黄璐又往下方看了一看,目光之中闪出一丝亮色,说:“不如往下,可能还有点希望。”
“往下飞难道不是越来越深?”
“确实如此,但深处似乎没有这种重重禁制的感觉,能找到出口也不一定。”
勾诛只能改变了方向,顺着水柱下落的方向往下飞去。果然,飞了一刻来钟之后,他们看到灰雾之中,出现了一片平整如镜的灰色地面,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歹有了一处落脚之地,避免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那点纯阳丹全部烧光的结局。
……
当万流谷的鬼鸮大军开始行动的时候,红夜也在一片密林中疾行,越来越接近了夜盲山口。这一带现在已经戒备森严,她时不时能看到天上有飞鸢载着锄妖堂的巡逻弟子飞过。
她拿不准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不敢张扬,只能在地面上茂密的树林的掩护之下潜行。
夜盲山口附近有一个村落,错落有致地建着一连片泥土砖垒成的民居。在那居住的都是凡人,极少妖类,锄妖堂的防范也最为薄弱。紫焰等人早已在那租下一座房子,作为最后进攻夜盲山的据点。
万流谷部落虽然经历过夜盲山大战之后实力大损,如今却还有上万头鬼鸮的战力。只不过这些鬼鸮大多数也只是异兽的级别。
一头异兽的实力也就和一个人族训练有素的士兵相当,虽然单个的异兽在虚丹修士的攻击面前可谓不堪一击,数量众多蜂拥而上也是一股恐怖的战力。
此外他们还有上千头灵兽,这些战力远比异兽强劲。但五行宗锄妖堂也部署在这一带的筑基弟子,再加上各个附属的小宗、家族的筑基弟子四重以上的弟子全加起来,也有足有上千,足以一拼了。
万流谷还有三名化形妖,如今也是倾巢出动。但锄妖堂有莫生愁、李盛两名紫府上人,还加上古仲由这个副长老在,按理说是并不吃亏的。
五行宗亏就亏在,在这一带并无军队驻扎。最近的卫所也在彩泥城,还是云王治下的玉州卫。这样一来,恐怕最难对付的,并非是那些上层战力,反而是蜂拥而来的上万头鬼鸮异兽。
他们就算向玉州求援也未必能行得通。因为八年之前夜盲山之战之后,坤元帝便有严令,云王的军队只能到彩泥城为止,不得越雷池一步。
坤元帝对云王势力范围的扩张极为敏感。八年之前夜盲山一战,云王重创妖界,原本可以就将封地直接划到两界碑。
恰好此时人妖两族达成协议,在两界碑两边数百里内禁止驻军,只允许一定数量的修士进驻。坤元帝乘机把边境大片土地从玉州割裂开来,不属于云王治下,也不派驻军队和官府,只让五行宗驻守夜盲山。所以这一带只有修士而无军队。
鬼鸮族明显违反了协议,大量异兽入侵,在短期内,五行宗锄妖堂自然是极为难扛的。
但人族方面若是丢失夜盲山,不可能这么算了。等此事传到厚土城,坤元帝极有可能会动用附近易州的兵力前来。五行宗也可能派出更多的紫府长老甚至出动金丹真人。二者中任何一方出面,都能轻易击溃只有三名相当于紫府修士的化形妖撑起高层战力的万流谷部落。
妖界的金丹大妖是绝对不可能跨越两界碑来救援的。因为那就意味着一场空前惨烈的人妖两界的全面战争。
任何两名金丹战力对拼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战,可谓两败俱伤。就是八年之前的妖界联军进攻,双方的金丹战力也只是互相牵制,始终没有动手。
自古以来,玄门就有一句:“金丹所驻,必为我土。”某地无论以何种方式,只要出现了一名金丹修士,那么哪一处土地的所有权便不会再有争议了。
因为想要挑战一名金丹修士,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去夺取一块土地,往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那片土地的价值。甚至真的夺取到手,那片地也被毁灭得差不多了。
所以人妖双方都是金丹不过两界碑。一旦过界,便是危及大陆的金丹之战!
万流谷部落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境地,也是因为部落中已经没有了金丹大妖坐镇。因此他们世代繁衍生息的宝地万流谷,早就被同为鬼鸮正统部落的昆林部落盯上了。
拥有大妖坐镇的昆林部落表面上并不是纯粹靠暴力夺取万流谷,而是给他们提出种种困难的目标作为赌局。其中之一便是夺取鬼鸮祖地夜盲山。
按照两部的赌约,如果他们能成功从人族手中夺取夜盲山,则不但万流谷也可以保住,而且昆林部还会不得不割让另一块土地。如果他们失败,万流谷就归属于更有能力拥有它的更强的部落了。
其实妖族的赌约,即便是赌赢了,也得有实力才能保住。即便万流谷部落能攻下夜盲山,昆林部也完全可以恃强凌弱,不但不守约,反而堂而皇之将万流谷和夜盲山一起据为己有。
至于如果万流谷部赌输,他们照样可以拿下万流谷,而且还靠一个残缺的万流谷部落便消耗了边境人族的实力。左右他们都是赢家。
这道理就是小孩都能看得明白,万流谷部的高层又怎么会不懂?但在妖界就是这样,如果实力没落了,自己又占据着和实力不匹配的资源的时候,自然便会成为强者动手宰割的羔羊。
没落的部落甚至比原本弱小的部落都不如。大多数弱小的部落都会依附于强部而生。他们原本就对强大的部落没有威胁,因此强大的部落也乐于接纳他们作为自己的附属。
而万流谷部这种历史上曾经无比强盛的大部就不相同了。除非将他们阉割到永世不得翻身,否则绝不会有强部愿意放心地接纳他们视为附属。谁也不愿意养虎为患。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从死局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红夜走进那村庄中,往来的凡人除了惊艳她的美貌多看了几眼之外,便是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匆匆地走开。夜盲山一带经常有修士出没,他们对此倒也早就习惯了。
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土房面前,她推门而进。里边已经有七名黑袍人已经围着一张油光发亮的大桌而坐,脸色一片肃然。而正对大门的座位上,正是脸相棱角分明,犹如刀削,鼻如鹰嘴,一头散发的高大男子,万流谷左护法紫焰。
红夜走过去,把夜盲山的总枢木牌,往桌子中央轻轻一放。
“好!”紫焰目光为之一亮。红夜这一路走来都是险之又险,但偏偏这一战的安危全系在她一人身上。他们这些人虽然是有心,却是无力插手。但到了现在,他们总算是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了。
“诸位要明白,我们七人,加上红夜——一共八人,”紫焰言语低沉,扫了一眼这一圈目光闪烁,明显犹疑不定的几个人,“族长并非让你们来这里送死。按昆林部那帮家伙的想法,夜盲山无论能不能攻下,他们都能坐享其成。但是,他们错了!我们此来,并非为了攻下夜盲山,而是为了解开封印,复活我鬼鸮黑氏一族的先祖,上古大能黑夜王!”
345 苍生血祭处,黑夜归来时
黑夜王?所有在场的鬼鸮听到这个名字,都不由得心中一凛。毕竟是万年之前的妖物了,谁也不敢相信他如今还在。他的修为境界更是不可想象。万年之前妖族并没有任何明确的文字记载,但他能成为一脉之祖,鬼鸮历史上最为凶名赫赫的王,想来修为至少不下于金丹。
至于是否蜕凡就很难说了。毕竟蜕凡修士无论人修还是妖修大多会被天界势力分封而飞升天界。留在人界的少之又少。
如果黑夜王一直从万年前修炼至今,那实力真是不可想象。若真是这样,夜盲山无论有什么阵法,都不可能再困住他。所以黑夜王在这万年之间,应该是重伤休眠,被镇压的状态。
在鬼鸮一族中,原本并没有人知道黑夜王还活着,更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但契机发生在八年之前,万流谷部的高层战力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
如今的族长青疾风在骨鹰峰避难时,意外得到了机缘,第一次沟通了被封印在巨大石山之下的黑夜王。他把这个消息带回了万流谷部落,至今也只有他、紫焰、红夜等极少数人知晓。
骨鹰峰万年之前就存在,但它原本是一座中空的巨峰,被黑夜王当做自己的洞府。由于黑夜王的巨大威权,此地同时也成了鬼鸮族甚至妖界的圣地之一。
但黑夜王的桀骜自大,引起了当时身为妖皇的第三代树皇木逊的不满。木逊与灵源宗的一位大能联手将他击败,以化石之术彻底封印此峰,整个洞府成为一座完整的实心的巨山。
黑夜王的肉身也同样化为顽石,原本应该形神俱灭。但他最后时刻用秘术借用这封印之力禁锢了自己部分的元神,使得自己虽然魂魄转世而去,残留的神识却在这巨石之中封印了万年。
原本他只会如此地被永久封印下去。但暮水恰好流过骨鹰峰,万年水蚀,使得石封禁制也出现了一丝松动。恰好夜盲山大战之中云王军队的流火攻击也动摇了骨鹰峰的根基。黑夜王的一缕细微的神念渗漏了出来,进入了青疾风的脑海。
在那之后青疾风他就开始密谋此事了。如果能复活黑夜王,并使得黑夜王恢复到至少金丹修士的战力,那无论战局如何,人族都不可能再拿回夜盲山了。
一旦有金丹修士出现在夜盲山,夜盲山的归属也就不言自明。而且黑夜王并未越过两界碑,因为他原本就在此地。他的出现亦不违反人妖两族“金丹不过界”的协议。就算坤元帝和五行宗再愤怒发狂,也没有名目发起反击了。
有了黑夜王的万流谷部落在鬼鸮一族中将回归第一正统的地位。至于一直在趁火打劫的昆林部落,他们自然会因此而尝到真正的苦头。
但即便解开骨鹰峰上的化石封印,黑夜王也只是一团无处依凭的残破神识而已,说穿了就是一些经过万年损耗残留下来的记忆。但这记忆之中保留有一种妖界秘术,能让借用一些血祭的人修的肉身与神魂来复活,或者说再造一个自己。
只是这些祭品实力不能太强。如果高至紫府,则不但难以成功献祭,反而可能反噬导致秘术失败。但如果祭品实力太弱,则黑夜王即便复活,也无法恢复到金丹的实力。最合适的祭品,是从筑基到虚丹的人修或者妖修,数量则是多多益善。
五行宗参与逐鹿之战的这批年轻的优秀的弟子,自然就是复活黑夜王最好的祭品。这也是只有逐鹿之战的时候才能去解开封印的原因。封印一旦解开,黑夜王若是得不到献祭,残神只能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七名黑衣鬼鸮中有一名老者,已经取出一盏莲花形状的古朴铜灯放在手里,然后拿出一块血灵石丢在了灯上的花形铜碗中。
那块血灵石原本坚硬无比。但一丢入那古朴的铜碗之中,便立刻如蜡遇火一般融化了,变成了一摊粘稠的血水。青铜灯上有一枚灯芯,随之被点燃,腾起一朵血红颜色的暗淡火苗。老者拿起红夜放在桌上的夜盲山大阵总枢木牌,小心放在火上烘烤。
一般法宝上烙印有物主的魂息,必须物主死亡,这魂息才会变得暗弱容易抹去。否则就只能暴力抹除。一名紫府上人留下的魂息,就是金丹修士想要抹除都不容易,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此宝名为血莲化魂灯,没有别的威能,却专门能抹去法宝上烙印的魂息。即便物主还活着,也能强行抹得干干净净。所付出的代价也只是分量对等的血灵石而已。
人类的法器大多使用纯阳丹、玄阴丹等丹药驱动。而妖界的法器则更为古老,大多使用血灵石。
随着火苗烧过,红夜明显觉得这总枢木牌上,莫生愁和李盛二人的魂息越来越暗淡了。她不失时机地咬破手指,将一滴血低落在了龙木小牌上。
她感觉神识就像一棵巨大的树一样延伸了出去,整个夜盲山连同人妖两界的边境,简直是一览无余。
这些大阵并非每道禁制都能被控制。比如边境上和夜盲山周边密布的防御禁制,只需要有敌情发生,就会自动被激活,即便使用总枢也是无法关闭的。但这些禁制之上总是有一些供必要时通行的关口,就如城门一般。这些关口她可以控制打开。
她只要打开这些关口,鬼鸮大军攻打边境和夜盲山就要轻松很多了。
除了这些控制这些禁制之外,此总枢也控制着逐鹿之战中每个小队所持有的逐鹿令。逐鹿令是具有传送之能的。一旦激活传送,每个小队的所有成员都会被自动传送到夜盲山入口的安全之处。这是逐鹿之战在最紧急时刻,为了保护所有历练弟子而设计的。
莫生愁几次打算激活传送都没有下得去手。现在这阵枢落在红夜的手里,她的想法便和莫生愁截然相反了。她要修改一下传送的目的并不难。不但不能让这些历练弟子离开夜盲山,她反而要让他们全部传送到骨鹰峰去。
因为他们之所以存在,注定就是用来复活黑夜王的祭品!
数年之前,红夜自己也在这个行列之中,也参加过逐鹿之战。那时自己真的好像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前途无量,追求长生的年轻人修。
如今这些同门们也是怀着和那时的自己一样的想法吧。大家都春风得意,前程似锦,却不知道前方之路通往的只不过一场可悲的血祭。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她心中就升起一股无法原谅自己的罪恶之感。但相比让整个部落无路可走,她还是情愿自己来承担这份罪孽。这些年轻人修也并不是白白牺牲,他们将复兴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部落。
何况她能做的一切她都做过了。她早已劝说莫生愁下令撤离修士和凡人。如果他真照做,除了这数百名历练弟子之外,再也不会有人受到殃及。只不过莫生愁肯定不肯善罢甘休。黑夜王复活之后,这一带的人族也必然全体沦为血食。只是这又如何能说是她的错呢?
几番纠结之后,这名善良的鬼鸮女子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一股神念传入了总枢之中。
这时夜盲上中一直在和各种妖类血战的数百名弟子,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传送之力笼罩了。
“逐鹿令被激活了?”离火殿的赵冲,这时正在林莽间寻找灵兽。他拿出逐鹿令来,发现逐鹿令上白色光华大作,白芒延伸出来,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传送阵。回头一望,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小队中每个同门身上。
“逐鹿之战被强行结束了吗?”他心中愤愤不平。他血战三头三色妖虎之后被武瑜从背后偷袭拿走了他获得的所有的妖核和猎杀点数,之后他便被击昏了。
他醒来之后并未放弃,而是在夜盲山中继续猎杀灵兽的同时,四处寻找武瑜一行的下落。他想着一旦找到此人,一定要正面挑战一次,凭实力夺回公道。当然他并不知道武瑜用阵枢玉简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动向,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追赶上对方的。
如今逐鹿之战被强行结束,他这一股怨愤之气也就再也没有机会发泄了。毕竟离火殿是五行宗的下宗,他是绝不可能为了此事去私自挑战一名上宗菁英弟子来报复的。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叹息一声。这时一阵空遁灵机闪过,他浑身一震,天旋地转,就像猛然被人抛向空中,然后又坠入无底深坑。等他站稳再睁开眼,却发觉到了一处远方都是灰蒙蒙雾气的暗淡之处。
“这是什么地方?”
他拿出逐鹿令一看,逐鹿之战竟然没有结束,他的名字依然在榜上活跃着。
346 三岁弹指未知觉,一水浑界无春秋
与此同时,驾驭着凤血鸢来到骨鹰峰洞底的勾诛,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激活逐鹿令上的传送阵。
如果激活传送阵,他会被传送回夜盲山口。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这样他前往两界碑的计划就完全失败,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很可能会误过连菱和树族约定的日期。
但相对于困在这诡异的地方不知如何出去,回到起点从头再来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只是其他道路都要穿过妖界的一些部落的势力范围,更加凶险不可测罢了。
想了一想,勾诛并没有立刻激活逐鹿令。这个灰蒙蒙的洞底世界究竟有没有出口还很难说。他完全可以先搜索一番,实在不行了再出此下策。
正要将逐鹿令收回袖中,他忽然感觉到令上有一股传送之力传来,将他们所有的人都笼罩住了。就好像他无意之中将逐鹿令的中传送阵激活了一样。
但这股传送的灵机波动卷席而过之后,他们所有人依然留在原地。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逐鹿令的确是启动了传送,只不过传送的目的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完全相同。
勾诛敢肯定的是,这次传送并非是他激活的,而是外界有人在操控。这时他迅速把神识探入逐鹿令中一扫。果然不出所料,逐鹿令的传送之能消失了。
逐鹿令原本就设计成只能传送一次的。既然已经有人将它激活传送了一次,那么它也就再也无法传送了。
也许对方使用这种原地传送的方式本身并没有什么其他目的,想要的就是废掉这枚逐鹿令的传送之能。他们就这样彻底被囚禁在这里了,除非能在这里找到出路。
勾诛将逐鹿令收回到袖子里,这时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
这明明是三年之前的记忆,不知道为何在这一瞬产生了一种恍在昨日,甚至恍如就在上一个刹那的感觉。
他呆在这灰蒙蒙的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晃已经三年了。三年之前如何进入这里、然后逐鹿令的传送之能又如何被废掉这些事的记忆虽然感觉非常遥远,但还是无比清晰。
在极度绝望之中,他偶尔也会拿出逐鹿令来看看。每次拿出来时,他似乎就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好像刚刚来到这里一样。
他身边是木头、黄璐和第十九。除了第十九表情如常之外,木头和原本性格开朗的黄璐都是一脸疲惫的样子。黄璐这个阳光少女甚至变得沉默寡言,愁眉苦脸了。
这里只有一块平整无比的,找不到边界的灰色岩石的地面。地面上是大概齐膝深的水。这水并非是静止的,而是以中间那道由暮水坠落到洞底的瀑布为中心平铺开来,向四周流动。
但这四周究竟有多宽广,以及能否走到边缘,暂时还无人能估计得出。勾诛可以肯定,这世界的范围是有限的。因为这里的水位还在不断上升。只有有限的范围才能积水。他的记忆中,三年前地上的水位不过浅浅一层,尚未漫过脚背,现在却淹过膝盖了。
这世界里别无他物,除了中央坠落的那道巨大的水流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他们曾经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选定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进,但始终没有走出这个世界的范围。
远离水柱之后,除了越来越昏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连他们能望见的那层灰雾也始终在和他们一样距离的远方,丝毫没有近一点。实际上当光线黑暗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不会继续黑暗下去了。他们不断地前进,其实还是和往上飞行一样,在反复地重复同样的一段道路。
这让勾诛想起了他在极冥宫见过的由杜问机布下的八荒锁龙阵。当时他被困在八荒锁龙阵中尚有办法能找出阵枢。但这一次,不但他,就是黄璐这个阵法大家竟然也找不出阵枢的位置了。
勾诛有个不好的预感,仿佛这个大阵的阵枢就是骨鹰峰本身。这样一来,只要他们没有走出骨鹰峰的范围,那阵枢就是无处不在的。他们也无从以破坏阵枢作为手段突破这个阵法。
不但如此,黄璐识海深处的黄泉也仿佛消失了,再也联系不上了。不然她情愿把肉身的控制之权交给黄泉,让这位昔日的阵皇来破解眼前的困局。
勾诛极其地讨厌这水。这平坦的地面上,水无处不在。他们在这水中站了三年了。裤脚和裙摆之类的衣物如果长久泡在水中,早就被泡坏了。他们不得不把裤脚卷起,衣摆捆到了腰上,然后赤足走在水中,就是第十九和黄璐两个女孩也不例外。
更可怕的是满地是水,无法睡眠。他们所想的办法是勾诛将四根龙木大柱支起,将血痕留身碑顶在上方。然后四人轮流,每次两人,可以躺在留身碑上去睡一个时辰。
早知如此,他就带一条船进来,也可以免得如此狼狈。但谁能想到呢?
这里的水位还在不断上升,迟早有一天要没过他们的头顶。那时他们就只能整天泡在水里游泳了。只不过按这个速度,可能还要十多年。勾诛估计他们根本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
整个水窟中没有任何生机,水流清澈无比,没有任何鱼类。除了水之外他们找不到任何食物,全靠他们带来的辟谷丹在支撑。勾诛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带了那么多辟谷丹,足足支撑了他们三年。但到了现在,也所剩无几了。估计还能撑一到两个月。
翠玉宫的修士一般出行在外,所带的辟谷丹也就能支持一到两月而已。江湖虽大,客栈和酒楼却到处都有。用凡人的银子吃饭,比一百多纯阳丹才能换的一枚辟谷丹实在便宜太多。那些纯阳丹与其用来辟谷,不如用在炼功提升修为上更有价值。
“两个月之后怎么办?”勾诛心中时不时一阵绝望。花了三年时间没有找到破阵之法,那么再花两个月时间,也是大概率找不到。那样他们就要饿死在这诡异的大水池子里了。
他们往一个方向坚持走了一年之后,又放弃了重新走回来。既然突破之地不可能在边缘,那就只可能在有那根巨大水柱的中央了。只是这一回来比去走得更慢,一来一回就差不多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勾诛甚至觉得自己和黄璐都很愚蠢。他们怎么会想到往一个方向走上一年之久这么笨的路数?但偏偏这就是他们花了三年时间所做过的事,还是两人一起商议决定的,谁也赖不了谁。
三年了,木飞和佟瑶想必早就到了两界碑。但是树皇之核却还在他们这里。这样一来,连菱的计划显然已经彻底失败了。后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已经不是勾诛这几个自身难保的弟子能关心的了。甚至连翠玉宫现在如何了,连萍和鬼玄阴有没有爆发大战都不知道。
这一点让勾诛感觉非常奇怪。自从他见到连菱之后,感觉此女表面沉静淡泊,其实却是心思缜密无比,简直让他觉得有算无遗策之感。
他这位金丹师父构想的借树族之手剿灭云天城古族的计划,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在了他的手里?
按照她的布置,她的本体是做为修罗兰沉睡在自己的体内,到了约定的十一月三十日的见面之期,就会自动苏醒过来。但现在都整整过去了三年,却从未见她苏醒过。而且勾诛不断尝试用神识去沟通她,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勾诛情愿相信她是被阵法隔离在外,而并非真的在自己身体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而消失了。一名金丹修士,又不是尝试去突破上境,不太可能遭遇什么危险不测。
困在这里的并非只有他们,还有其他人。勾诛时不时在这里偶遇一些筑基修士。所有人都是当年逐鹿之战的参与者,五行宗和五行宗下宗的弟子。每个人都一样,都是三年之前被逐鹿令中激活的传送阵给传送进来的。
所有人都认为是逐鹿令的传送术法出现了什么差错,才将他们传送至此。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里和骨鹰峰之间的关系。最初他们都在等待着五行宗上层来解救他们。然而三年过去,这些人也一个一个地对此不再抱希望了了。
逐鹿榜依然存在,几乎所有人都还在榜上。除了少数弟子在逐鹿之战的前几天便已经遭遇意外身亡了,或者是已经放弃传送出夜盲山之外,其他数百人都还活着,估计也都被锁在这无边无际的水牢中了。
勾诛往往是和他们草草交流一些信息之后,便各走各路。因为双方都互不信任,又都在绝望之中寻找出路,都很担心对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好在这片诡异的水世界无比广大,他们之间相互碰到的机会并不多见。
但三年之后,勾诛等人越来越接近返回到原点的时候,他发觉碰到这些人的机会多了起来。似乎经过了长达数年的跋涉,每个人都意识到,直接往外走是走不出这片困境的,只好回到最初的地方来再碰碰运气。
直到这一天,勾诛继续往回走的路,却看见前面已经站了一名一身白衣的儒雅男子,身背宝剑,拱手说道:“贫道离火殿内门弟子赵冲,想以这身离火之术,与道友切磋一二,不知允否?”
347 囊中空无奈打劫,众人集生机乍现
勾诛一看此人,自己反而是情不自禁心头一亮。因为这人正是一名他曾朝思暮想的筑基八重初期境界的修士。
他已经用血痕留身碑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筑基七重圆满。但是如何进阶筑基八重这是一个难题。他有留身碑在手,可以无需大量纯阳丹。但是留身碑中至少必须有一名筑基八重或者更高的修士的身影,否则他也无法获得机会去击败对方提升自己的境界。
他在这水界虽然是遇到了不少修士,但大多数是筑基七重以下的境界。像赵冲这种筑基八重的修士,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只不过一个照面,勾诛便清晰地感觉到留身碑已经将对方的身影摄入了碑中。这种摄入也是有灵机波动的。只不过这灵机波动极为微弱,几乎不可察觉。这让勾诛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兴奋之意。
不过他立刻又垂头丧气了。如今他在这里已经浑浑噩噩过了三年,形势实在是不乐观,就算能升级到筑基八重又有何意义?
唯一的希望或许是境界提升之后,神识也随之提升。如果有一定的机会神识破晓,说不定对这个水牢似的大阵能窥视出一丝端倪。
但唯一的一块血灵石已经耗尽,他虽然有留身碑和赵冲的身影在手,也是毫无意义的。
勾诛心情虽然不佳,但表情上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只是回礼冷冷地说:“道友真是好友雅兴啊。但我们在这鬼地方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天,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切磋的。”
他心中却说,我要和你切磋,还不如在留身碑中切磋比较安全,又能提升境界。和你在这里斗,刀剑无眼,真伤了怎么办。
赵冲并未动用背上背着的宝剑,而是从腰上取出一对红彤彤的弯刀在手,说:“这对刀名为血色赤月,是离火殿重宝。贫道愿以此刀为注,和道友赌四枚辟谷丹。至于赌斗的方法,尽可以以道友一言而定。但是若果道友不愿赌斗,只要主动认输留下四枚辟谷丹,便可以自由离去了。”
此言一出,勾诛这边众人都变了脸色。看来这人根本就不是来切磋的,而是为了抢丹药!
“哦,早说啊,道长您是来要打劫啊!”勾诛一听也火气上来了,拔剑在手。木头也把铜斧抽了出来。而赵冲背后,也有几个身影聚拢了过来。一名黑脸大汉,一名黑衣女子,还有一个高瘦青年,众人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赵冲却是脸上一阵尴尬,但并未退让,只是勉强笑道:“赌注在此,不是打劫。我们若是败给你,自然把这赌注留下。我们若是胜了,也只取四枚辟谷丹而已。”
说完他将这对弯刀往空中一丢,这对弯刀便犹如一对火轮一般在空中旋转了起来,火光从对火轮上四射出来,照在勾诛脸上,让他脸上竟然有阵阵烧灼之感。
这对火轮气势相近,但火光颜色略有不同。其中血色颜色暗红,光芒内敛。而赤月则是鲜红明亮,赤光灼目。
这对弯刀原本的确是离火殿的重宝之一。由烁阳上人亲赐一名爱徒使用。只可惜那名弟子在他们与三色妖虎的斗战中被妖虎一掌拍死,赵冲在无奈之下才用它们来赌辟谷丹。如今他们的辟谷丹早已耗尽,如果得不到给养,恐怕四个人只能生生被饿死在这水牢里了。
赵冲将自己的长剑从背上拔出。真气一注,整把原本冰寒雪亮的长剑竟然燃烧了起来。长剑在手,加上他两侧两只在空中不断转动的火轮,这战斗状态的气势让筑基七重的勾诛也是心头一凛。
“让我来和你过过招!”木头手持大斧一冲而上,但是勾诛眼珠一转,将他拉住了。
勾诛已猜到这几人恐怕真的是饿疯了。在这水牢之中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唯有辟谷丹成了无价之宝。毕竟能多活一天,便多一分出去的希望。一枚辟谷丹就能多活一个月,而没有这丹药,恐怕就没几天好活的了。
修士的肉身远比凡人强健,通过吐纳灵气也能稍作维持,但绝不是无源之水。若果没有辟谷丹又不吃任何东西,无论如何也是活不下去的,除非修到凡蜕,才能单纯吐纳天地灵气便可生存。
但即便有蜕凡仙人在这里,不出去也是得死。因为这片水牢之中几乎无任何灵气存在。
勾诛眼睛一转,反而是把冥火剑收了。然后把手一张开,露出掌心一共六枚黄橙橙的辟谷丹,说:“你们想必已经没有辟谷丹了吧。我这里一共也才剩下六枚。你与其和我为了这几枚丹药拼死拼活,不如我们结盟怎么样?”
“结盟?”赵冲似乎也来了兴趣,将血色和赤月两宝收了,自己长剑入鞘,“怎么个结盟法?”
勾诛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水界里时不时有人影闪过,大家似乎都在往水柱之处聚集。这三年之内,各个方向上寻找出路的众人无一不是失望而回,都各自来到这水柱附近徘徊,重新寻找出路。灰暗空间里也有一些灵机波动传来,显然是一些修士已经交上了手,原因也并不难猜。
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来寻找出路,大家又都会慢慢地饿死。最后想要活下去,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夺别人手中的辟谷丹。赵冲只不过是第一个动手的罢了。
他估计,类似的争斗一定会越来越多。即便他这番赢了赵冲,自己也得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后面一定还不断有辟谷丹耗尽的队伍上来抢夺。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和赵冲这个罕见的筑基八重修士联盟,一起去主动出击抢夺别人的辟谷丹。
勾诛把掌心往上一抬,说:“这六枚辟谷丹我们两伙人共享。任何一人只要首先饿到气血亏虚,境界不支,便可以服用半枚。至于最后我们能撑到多久,就看天意了。我也不求别的,你我要按道上规矩结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这时瞥了一眼远处灰雾之中若有若无的人影,仿佛是在说,等你我的辟谷丹用完了,再去结伙打劫别人吧。
修士饿到极点,气血亏虚会导致气息不稳,修为急剧掉落。这倒是做不了假。勾诛说的这规则分配完全可行。只不过他手上的辟谷丹也不多,忽然拿出来和这四人共享,而赵冲他们却一毛未拔,看上去真是亏大了。
但勾诛从小呆在青石街上,是真正的久混江湖,什么人都见过。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你若是在他关键时刻给了他一口饭吃,他可真是能为你去死。如果他没看错,这个赵冲就是这种人!
“好,就这么说定了。道兄确实够义气!”赵冲激动不已。出山闯荡之后,他一直觉得人心险恶,确实是很久没见过勾诛这样讲义气的道上兄弟了。他虽然看着勾诛将那六枚辟谷丹又收进了仙荷之中,却丝毫没有介怀。
对他来说,对方愿意承诺将自己一半的粮食拿出来和他们共享,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还承诺和他们以兄弟相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简直是义薄云天啊。
就在这两伙人忙着结拜兄弟的时候,一阵阵传音如阵阵涟漪般传了过来。
这水界之中没有任何灵机,因此以灵波携带着神识传音反而传得特别远。这些传音正在并非是同一人发出,而且也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许多修士在不断地传话,似乎很急迫地想通知所有人。
“据说有人掌握了离开此界的方法,但是必须更多人合力才能成功。因此他愿意共享出来,让所有困在这里的人一起脱困。一起传音叫更多的人过来,我们到水柱之下集合!”
几乎所有在这里被这水界折磨了三年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觉得精神大振,并更加激动地把这个信息给传音了出去,试图让更多的人听到。因此传音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传遍了被困在这里的所有的人。
甚至一些刚刚还在斗法激烈的修士都停止了下来。每个人都忽然意识到,与其在这里为了几天的口粮拼死拼活,哪如所有人团结起来开辟一条逃出生天之路?
348 巨伞擎天柱,小人阻生机
虽然勾诛所在的地方离开水柱已经很近,但也并非举步能达。按勾诛的估计,差不多还有步行一天的距离。
他们既不愿意使用飞行法器也不愿意疾行。凤血鸢不但消耗纯阳丹,而且也消耗催动之人的真气。真气消耗掉,此地没有灵气可以吐纳补充,只能继续消耗丹药。而丹药无论是纯阳丹还是辟谷丹都是消耗一点便少一点。
与其狂奔一段,其实并快不了多少,不如不疾不徐地过去,减少消耗。
两队结盟之后聚集在一起达到了八人之数,都是在水中大步行走。虽然没有催动真气,但其实步行速度比起凡人步行也快了极多。听着前面的水声,勾诛感觉还有大半日其实便可以看见水柱了。
时不时也有其他队伍出现。有些人急不可耐地驱动起了飞行法器,也有人施展疾行一路踏水狂奔的。只是个把时辰之后,他们都是真气耗尽,不得不停下来补充真气,最后反而被那些不疾不徐前进的人给超越了过去。
虽然有快有慢,但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已经在这里困了三年之久,每个人都是恨不得一步就能走到出口处。
这时间,众人越聚越拢,传音还在继续,但所传的内容和最初已经有一些不同了。
“不好!听说他们虽然找到了出口,但先去的一些人已经把出口封闭了起来,禁止后来的人进入了。”
“他们凭什么?”
“听说五行宗宗门的几只队伍联手起来,禁止其他下宗的弟子靠近。”
“快过去看看,说不定再迟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各种不好的消息传来。尤其是听说五行宗宗门的几只队伍已经联手起来阻止其他的队伍,这消息一听就让所有的人怒从心起。大家都一样是着急想要活着出去,他们凭什么损人不利己?
五行宗的五只队伍虽然实力强大,但这里的队伍足有四五十支。他们得罪了其他所有下宗队伍的话,其他众人联手,绝对可以把他们碾成碎末。
不时被这些消息扰乱心神,就是原本镇定的赵冲,都不由得悄悄加快了脚步。
走了大半天,勾诛竟然觉得天空都亮了起来。
其实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条巨大的水柱。因此离水柱越近,光线也就越强。但这也是他在黑暗里整整呆了三年,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缘故。其实那条水柱也就是从落下的山洞之中带入一点外界的光线而已。
只可惜这洞口的光虽然能看见,循着这光却只有一条不断重复的路,永远也到不了他们进来时的那个洞口。这一点,在刚进入之后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为此还浪费了上千枚纯阳丹。
除了依然存在的时不时的传音之外,轰隆隆的水声也传了过来。这时勾诛终于看到了那条垂在灰雾之中,犹如白练似的一条那条水幕。
这一场景他在翠玉峰之巅,丹阳阁旁也见过。他在那攀缘而上,紫韵温泉之中再次遇到了仙女一般的连菱。可惜如今记忆都感觉有些遥远了。无论他想起什么事,中间都仿佛隔了一层岁月的蒙尘。
唉,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再走近些,勾诛才发现,这巨大瀑布的坠落之处四周,已经围满了一圈人。至少上百人已经到达了这里。
瀑布之下,有人架起了一件巨大的法器,形似一把黑色巨伞。巨伞虽然看上去薄弱,但勾诛仔细一看,明显有一股强大的水遁之力萦绕于起上。而且其自身带有一个阵法,其水遁之力并非靠人力或者丹药维持,而是靠这水流冲击之力维系。
巨大的水柱坠落伞上,竟然生生被这股水遁之力阻挡,四散流开,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水球,然后继续激流而下,变成了一圈巨大的水幕。
水幕虽然速度极快,冲在地上却反而把积水冲刷而开。所以围绕着巨伞周围百步之内,地面水流极速往外推去,但并不深,只有没过脚踝的深度。
但到了百步之外,激烈的水流冲起一圈水墙,足有半人之高。
所有到此来的人都越过了这水墙,站在巨伞垂下的水幕周围。这水幕虽然是水流极快,却透明如一层薄薄的纱帘,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但任何都无法轻易穿过这层水幕。
因为那巨伞之下,水遁之力顺水而流,任何人走近这水幕,都能感觉到一股大力阻挡。越是接近,这力道越是猛烈。
但这巨伞之下的正中央,如今赫然是一个方圆数丈的大洞。此洞显然不是天然存在,而是这三年以来,有人在这里挖掘而成的。现在洞口还时时有灵光闪出,但从这个角度,并无人能看到里面在做什么。
而洞外也站了不少人。为首的一名男子穿了一身精致的灰色丝绸道袍,外面套了一个玄色比甲,头顶带着一顶黑玉偃月冠,容颜如玉,俊朗非常,正是五行宗宗门之下水德院菁英弟子武瑜。
此人身上威压不低,虽然不如赵冲,但也只差一线,已经是筑基七重圆满的境界。但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跟着一名似乎对他亦步亦趋的女子,一身白色衣裙,淡雅如兰,表情冰清如雪,身上发出的灵机波动赫然已经到了筑基九重初期的境界。正是水德院的天才女子冷凌秋。
冷凌秋斜后十来步远处,却半坐着一名境界更恐怖,已经筑基九重大圆满,半步虚丹的壮汉。这人抱着一柄金色大剑,却低调地低头埋首,只是时不时抬头望冷凌秋一眼。此人正是五行宗这一届的第一菁英,疯子欧阳泛!
无论武瑜走到哪里,冷凌秋都会跟到哪里。两人的距离从不超过三步。更奇怪的是无论冷凌秋走到哪里,她身后的那名壮汉欧阳泛,也会站起跟到哪里,保持着始终十步的距离,然后乖乖坐下。这三人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联动。
武瑜似乎对欧阳泛极为不耐,时不时投以冰冷厌恶的眼神。但是欧阳泛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从未在意,只死死跟着冷凌秋的位置而移动。
其实论武瑜的实力,在这一届的五行宗弟子中并不足以服众。有些人更加崇拜欧阳泛;仰慕冷凌秋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些人眼见冷凌秋和欧阳泛都乖乖跟着武瑜行动,也就大概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五行宗五支队伍,眼下都自然地把武瑜当成了唯一的领袖。一切行动都看他的眼色行事。
“原来这阵势的关键,竟然在这水柱的正下方!”勾诛恍然大悟。
其实很早之前,他也想过这阵形的关键既然不在天上,也不在四方,那很可能就在地下。尤其以那水柱之下最为可疑。他也去那水柱之下探查过。
头顶巨量的河水从极高处冲刷而下,巨大的冲力他无法立足。草草探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玄机,他也只能放弃了。
即便当时他发现了什么,他也断然不可能在那么猛的水流冲击之下坚持几息的时间,更别提在下面挖穿坚硬的岩石,挖出一个大坑来了。
这就是一个天然的防御之阵:将阵枢埋在大水冲击的地下防护住,让别人就算知道阵枢所在也难以动手。
倒是水德院这些弟子有那件能利用水力反而布阵阻水的巨伞,将瀑布之流撑开,却是取得了在那挖掘的第一个先决条件。然后他们又有土德院的队伍,肯定有各种掘地法器。想要挖穿岩石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至于召唤大家来到这里,想必也是他们做的了。这肯定不是出于什么好意,而是他们遇到了什么阻碍,凭自己之力无法打开,才会将众人换来。其实此时水幕之中也不只有五行宗的弟子,有一些较早赶来下宗弟子也确实进入了水幕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五行宗的人忽然改变了主意。后面源源不断的历练弟子们赶了过来,却没有一个能进入这水幕的范围了。
这里水声巨大,但隔着水幕传音并没有任何问题。很快便有人不平地传音质问道:
“明明是你们传音让我们赶来,为什么又不让我们进去了?”
349 密界渊深重现世,冤家路窄又相逢
勾诛对武瑜的相貌印象很深。此人他在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却反而在留身碑中先见到了,就好像是留身碑无中生有地造出的一个幻影一般。好在如今终于出现在了现实中。
但更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穿着翠玉宫的内门弟子的灰色道袍,腰配翠玉宫法剑,一看就是垚人的高大男子,正是唐肃!
翠玉宫来参加此战的内门新秀弟子自然不止是勾诛他们一队。只是勾诛等人不走寻常路,所以并没有和这些同门碰头。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参加了逐鹿之战。
参加逐鹿之战的内门新秀很多是五级、六级甚至七级才从外门晋入内门的弟子。环顾四方,勾诛从人群中见到不在少数的翠玉宫道袍。只不过他和高届同门们接触甚少,看上去最多是有点眼熟罢了,并不认识。
所有翠玉宫的同门师兄都认识他。只是没有一人上来与他招呼,反而是有意无意地远离他,避开他目光。
这些翠玉宫弟子都是出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宗派内有一名窃贼弟子的丑闻传播如此之广,在五行宗和各个下宗之中简直人尽皆知。他们自然会和勾诛保持距离。
对这些人若有若无的排斥之意,勾诛丝毫也不在意。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说他也不缺人缘。同届另一名筑基七重的天才杜莉应该也来了,这个女子和他关系就是不错的。
但勾诛看了一圈,并未找到此女的身影。也许她有什么意外并未参加此战,也许早早退出了。但他倒是看到了一直紧跟着唐肃的徐婉,如今也和唐肃一样,他们整队五人,都在水幕之中,紧随着武瑜的步伐。
垚人的身份等级森严。唐肃虽然属于古家,但可惜他是个外姓,最多也就算古氏的一家附属了。这样一来,地位可就比武瑜这个武家正支长子低了不知道多少。
武瑜正厌恶地看着水幕之外越来越聚拢,甚至已经开始质问和挑衅的人群。这些人比起老跟着冷凌秋的欧阳泛还让他讨厌。
欧阳泛莫名其妙地跟上了冷凌秋。虽然这疯子始终保持着十步以上的距离,但让武瑜觉得相当讨厌。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老婆老被另一个男人盯着。但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好处也是存在的。
这么一个威慑力强大的家伙跟在冷凌秋身后也就是跟在自己身后,让自己地位猛然上升,成为五支五行宗弟子之首。所以让他明面上和欧阳泛翻脸,目前还不是时候。等这事了了,他自然会尽快把冷凌秋娶回家,公开他们二人的关系,免得这疯子再抱着什么幻想。
但外面这些人,可就麻烦多了。
土德院几个人在他的“水华浑天伞”的助力之下,得以在这坚硬的石地上挖掘出一条通道。他原本只是想着尽快离开,所以只是传音出去,更多的人来帮忙。合众人之力,尽快钻穿岩石,这样便可以所有人一起尽快出去。
在他的传音之下,来此地聚集的人的确越来越多了。合集众人之力之后,土德院的大玄器“地构铁龙盾”挖掘的速度提高了一倍有余。但这时候,离着彻底钻穿岩石越来越近,形势却发生了变化。
这岩石越来越接近边缘是无疑的,洞穴之中已经在丝丝透出天地灵气。他们所在的这片封闭空间是没有灵气的。既然灵气出现,那就说明离着外界更近了。
奇怪的是,不但有灵气渗出,同时也有阵阵灵机波动传来。这种灵机波动别人不知道,他武瑜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原因就是他武氏是有名的掘古之家,极其擅长挖掘上古秘藏。
而眼下这洞穴口透露出来的这种灵机波动,被称为上古玄迹,只有一些被封印的妖界上古圣地才会有!
上古时代,人界也就是妖界,妖界也就是人界,二者并无区分。人类还处于蛮荒时代,没有国家,只有部落。反而是一些妖界部落的文明远盛那时的人类,繁盛了不知道多少万年。
如今是人族占据了中土。但中土地下,依然有很多上古妖族留下的密藏并未挖掘出来。而武家正是以挖掘这些上古密藏而发达的掘古之家。
而眼前的这一处,并不只是一处秘藏,很可能是传说之中的秘界!因为此地正是骨鹰峰,武瑜联想到了在武家祖先留下的秘册中记载的“鬼嚎界”。
如果这真是上古鬼鸮一族留下的鬼嚎界,那真让太多的人进去就不合适了。这种秘境之中机缘无数,而且也肯定能找到其他的出口离开。
眼下除了五行宗的五支队伍之外,已经进入水幕的下宗队伍是三支,他们一共四十人。这些人进去他已经觉得有点多了。现在外面居然还有两百多人吵着也要进来,这就太过分了。
毕竟秘界近在眼前,多一个进入,他便少得一份机缘。而且目前这些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他还可以控制得住。一旦两百多人全冲进来,谁说了算可就不一定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唐肃,说:“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来添乱了。这事交给你了。如果你办得好,我亲自举荐你进入五行宗。”
唐肃点了点头。这正中他下怀。他自从来到了这里,总是有上宗或者兄弟宗派道友和他提及翠玉宫的窃贼弟子的事,言语之中不无讥讽之意,让他无地自容。
如果他能选择,他早就离开师门另谋高就。但背叛师门又是玄门不可能接受的大逆之举。所以他只能默默忍受。
加入上宗却是一个特例。自古下宗弟子被上宗看中,得以加入上宗是常有的事。虽然宗派对此不喜,但也并不算背叛师门。
唐肃原本在五行巡防所历练的时候,便有机会加入五行宗。结果被勾诛等人大闹孤傲峰给毁了。现在武瑜许诺他加入五行宗,这对他来说正是梦寐以求之事。
他走到水幕边缘,对所有围在外面的各宗派弟子一拱手,朗声说道:
“此地灵机不稳,不容太多人通过。因此通道掘开之后,我们会首先派部分人出去。即便出口在此之后崩溃,已经先出去的那些道友也会找来宗门前辈救援。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在此地耐心等候就好。”
他这话一说,众人安静了不少。但是依然有人不服,大声反驳道:“如果宗门能派人救援,早就派人来了。既然出口已经找到,凭什么一定要你们的人先出去?让我先出去再找人来救你们不是一样?都是同辈弟子,别说我们天生就比你们命贱吧?”
这人这么一吼,外面这些人也就在此喧闹了起来。虽然说平时下宗弟子对上宗都是俯首帖耳,但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谁还在乎你上宗的面子?如果是本来就只有一部分人能出去,凭什么你们优先?
唐肃却是冷冷地说:“像这位仁兄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吧。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无法放开禁制。否则大家想想,我们禁制一开,有这种想法的那些人肯定会抢夺出口,造成一片混乱,最终就是大家谁也出不去!”
唐肃这一席话说得大义凌然。俨然是维护了所有人的利益,又把矛头指向了刚刚挑事反驳之人。顿时众人一片肃静,连那反驳之人也一时语塞了。
但这时候,唐肃最讨厌的那个勾诛走了过来,一双贼眼一转,嘿嘿笑道:
“唐师兄说的这些大伙都明白着呢。现在大伙不是闹事非要挤进去,而是我们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下面洞中到底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不如唐师兄将这禁制放开一道缝,小弟我就做个代表,代表在外面这两百多位生死弟兄下去看一眼。
“如果确实如同唐师兄所说,下面的出口灵机不稳,我们这些兄弟们就乖乖等在这里等宗门来救援就好了。
“小弟我也算粗通阵法,孤身一人下去看一眼就明白。唐兄总不至于担心我一人就引起灵机崩溃吧?”
他这话一说,外面不少人立刻叫好附和起来。很多外宗弟子虽然听说过翠玉宫贼人弟子的存在,但并没有见过真容。现在一看这位清瘦高个的翠玉宫弟子出来给他们说话,而且说得句句在理,都不由得钦佩起来,谁也没把他和窃贼联系在一起。
唐肃举出的理由是怕人多了导致混乱,那么进入一个人呢?总不会导致混乱吧。只要有一个人进去了,他们也能安心很多,至少证实一下下面是不是唐肃说的那样。
要真是那样,他们也只好忍了。毕竟谁也不希望众人这一闹,把他们唯一一丝希望也毁灭了。
但如果里面的人在撒谎,他们自然也只能为了自己性命殊死一搏了!
350 沐冠者未必君子,出淤泥非无豪杰
对勾诛这个人,武瑜不但认识,而且厌恶至极。倒不是因为勾诛窃贼出身的身份。而是勾诛在逐鹿榜上牢牢占据了第一名,硬生生地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风头。
碰到这种机会,他再也不愿意忍受了,几步便抢到了唐肃之前,在水幕之中面对众人说:“这位眉眼独特,骨骼清奇的道友想必就是逐鹿榜上排名第一的勾诛?
“翠玉宫有名的新秀弟子,原本是街头窃贼,现在居然混迹在翠玉宫内门中,还做了掌门代守的弟子。在我五行宗诸多下宗之中,可谓是一鸣惊人啊!”
然后他冷眼一扫众人,做出一番古怪表情笑道:“你们两百多人,选出的代表就是一名小偷吗?我怕让他进来,我们这里莫名法宝失窃,丹药失踪啊!”
说完这话,水幕之中的唐肃等人都是一脸尴尬,而五行宗的弟子们则是哄堂大笑。但这些人中,冷凌秋依然是一脸冰寒,并无任何表情。欧阳泛也是沉默得犹如一块木头。
没想到这时候,这时水幕外一身白衣,身背长剑的赵冲往前一步,一指武瑜,正色说道:
“自古英雄不问出身。数百年前,翠玉宫秦尊阳前辈,不过是边关小镇上一街头少年。如今你敢发一言诋毁否?无数妖界大能,或出身禽类,或兽类,未得道之前命如草芥,时时可能为别人盘中之餐,如今你敢轻慢哪一位?
“你武家说穿了不过一盗墓贼发家,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位勾道友,与我离火殿的队伍只不过初见,便仗义相助,将手上不多的辟谷丹拿出与我队共渡此劫。此乃豪杰仗义之气。你身为上宗高徒,有这份气度否?
“你是何等人物,没有自知之明?逐鹿之战中,我和同门师兄弟恶斗三头妖虎,一死四伤,你却在背后下黑手抢夺兽核。你只不过一卑鄙无耻的小人而已,也有脸在这里装模作样?”
赵冲骂完还不解气,又用目光扫了一圈那些刚刚哄笑的五行宗弟子,不客气地说:“你们五行宗这么多自称菁英的弟子,就奉这么个垃圾一样的小人为首?”
他这些话说出口来,字字掷地有声,别说武瑜白玉般的脸早已涨红得像猪肝一样,就是一直面如冰霜的冷凌秋也变了颜色。她朱唇紧咬,却无从反驳。赵冲虽然言辞犀利恶毒,偏偏他所说之话都是实情,并无一丝夸大。
“兄弟们,武瑜这家伙确实是个奸诈小人。我们千万别听了他蛊惑,管他什么阵法,我们只管齐心协力打进去!”趁这乱局,之前那些对被关在外面,无法接近出口不满的人,又耸动了起来。
眼下以武瑜的态度,他们派出代表下去查看也是不可能的了。而武瑜既然是个背后下人黑手的小人,也难免他在这出口上再做出什么文章来。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杀进去看看,管他出口崩不崩呢?反正纵然不崩,他们进不去也是一样。
大家都被鼓动起来,一些人眼看就要动手,这时候武瑜忽然厉身尖叫道:“有种的尽管试试!我武瑜在这里以心魔发誓,谁敢动手,我五行宗弟子必联手诛之!就算出去了,此事我必上报宗门,列为我五行宗叛逆,必杀之!”
外面这些人毕竟是多个不同宗派的弟子,并不齐心。很多人作势要动手,只是想迫使五行宗的人改变态度,放开禁制。也有人一面似乎要动手,另一面却指望着别人冲锋在前,自己背后得利。
现在他们又听到武瑜的威胁,上宗的必杀令可不是玩笑,一时之间一阵骚动又几乎平息了下来。
这时候赵冲拔出剑来,仰天长笑道:“哈哈,宗门叛逆?现在逐鹿榜犹在,逐鹿之战尚未结束,我赵冲今天就是要当面挑战你这个小人。这么多宗门兄弟在这里见证,我且看你如何把我论为叛逆?”
这是宗门之中一条成矩。下宗的弟子如果与同届上宗弟子在逐鹿之战之类的排名战中逢面,又有三人以上外宗派弟子作为见证,就可以正大光明指定要求与对方一对一单挑。只要不是在有敌袭或者其他紧急情况,上宗弟子不得拒绝挑战。要么直接认输,要么一战。
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但是逐鹿榜既然还在,这场逐鹿之战就不算结束。
赵冲在有人见证之下发起挑战,武瑜要么直接认输,要么应战。上宗弟子向下宗弟子不战而认输,这简直是耸人听闻。且不说他回去会受到宗门什么惩罚,眼前在这些五行宗弟子面前也足以威望扫地。
反而是他上前放手一战,因为他境界比赵冲还低上一线,就算是输了,也无损上宗威名,反而以弱战强还能搏个好名。
但无论是放赵冲进来,还是自己出去应战,他都无法接受。现在鬼嚎秘界无数的机缘就在眼前,他心头一片火热,哪有心思和赵冲这几个人胡搅蛮缠。
他收起了满心的愤怒,冷冷一笑,说:“赵冲,你要是进得来,我便和你战个够。但你要是进不来,就等着吧。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再不理会赵冲,而是拿出一枚金色的符箓,用手一指。这符箓立刻化为一线金光,往那头顶那柄水华浑天伞的中心飞去,然后一片金光爆开来,整个水幕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敢在这里阻挡这两百多名同辈的下宗弟子,并非一点凭借都没有的。这些人加起来的实力虽然远胜过里边这几十个人,但是他这柄水华浑天伞也不是吃素的。
这件法宝利用的是这惊天瀑布之力布阵。外间两百多人如果不能真正将实力聚集一处,并以恰当的破阵之法攻击,能不能破解这阵法真的很难说。
就算他们真的能破阵,他这道金光持重符一加持,这水阵再坚持个半个时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之前他是舍不得那柄水华伞,所以才在那和那些人纠缠这么久。
而现在,他决心已定,这柄伞不要了。反正这种法器,大不了以后回宗门再炼个三五柄就是。一旦他能进入鬼嚎界,那里自然有数不清的机缘等着他去捡。孰重孰轻他再清楚不过了。
符箓加持完毕,他将手一挥,招呼伞下所有人,随他一起走进了地上的坑洞。
“兄弟们,武瑜要抛下我们跑路了。大家赶紧破阵啊!”有人大喊了一声。
刚刚有些人还抱着幻想,觉得五行宗的人是真的担心出口崩溃,想先派人出去再找人来救他们。但现在看到武瑜的这个态度,所有人都心凉了。
众人都是一阵恐慌,纷纷掏出自己的法宝来,五光十色的灵机,一阵阵轰击在那水幕之上!
而此时,在近十丈之深的地下,赫然已经有了一个足有数丈见方的大厅。虽然洞顶很低,几乎压着每个人的头顶。但能在这巨岩之中掏出这么大洞来,已经是了不得的成果了。
这当然不是土德院的弟子们有这份闲心挖出一个地下室。而是这岩层极为复杂。据说最厚处可达数十里厚,但薄弱处可能也就十丈左右的厚度。几步之差,就能让他们挖上数十年也出不去。
他们到了这个深度已经非常接近击穿,但最薄弱之处究竟在那里,他们也是在这里挖了一大圈,才初步有个定位,所以才挖出了如此巨大的一个空洞出来。
就在如今这个洞穴的东南角,灰色的地面上,有一处方圆一丈样子的凹陷处。那其中赫然平放着一个直径比一丈略小的阴阳太极圆盘。另有四名身穿黄色比甲的土德院弟子围绕而坐。
五行宗的五队人马,加上外来的三个下宗,一共八只队伍,四十人,如今全部聚集在这里,而武瑜则站在最前。他并未隐瞒什么,而是把即将开启的秘界给所有人简要介绍了一番。
因为这些人必然要和他一起进入秘界。与其让他们浑浑噩噩乱来,不如让他们知道利害,乖乖和自己一起合作。
“此秘界既然是我五行宗首先发现,自然也是我五行宗的私产。只是如果有消息传出,难免会引起其他四大宗门,甚至是邪魔外道的觊觎……所以,”他目光一寒,说,“此事除了将来上报宗门长老之外,任何人不得外传。否则宗门必会以判宗处理!”
351 铁龙磨巨岩,水刀解肉身
下面的五行宗弟子纷纷点头应诺。既然是秘界如此之大的发现,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泄漏的严重后果。
其中有一名火德院弟子问道:“现在那么多下宗弟子都被堵在外面。如果让他们进入秘界,那么秘界之事一定会被他们所知。如果不让他们进入秘界,他们无路可出,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视这些同宗门的弟兄都死在这里吧?”
武瑜摆了摆手,说:“这事好说。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在那边呆着,我们从秘界出去之后,宗门自然会派人来救。长老们肯定有办法既不泄漏秘界的信息,同时又将他们弄出去。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如果他们非要强行进来,那就后果难料了。不过我那水华伞还能撑得住一段时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进入秘界之后,我会设法将这入口彻底崩灭,让他们无法强行突入。这样反而能保得他们平安。至于事后,宗门长老们自然会过来重新开启。”
那名火德院的弟子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实同样的问题冷凌秋也私下问过他,他也是同样一番托辞对付了过去。冷凌秋境界虽然比他高,对风水阵法天地灵机的了解却不如他,所以并没有什么怀疑。
五行宗的五队人马军心已定,但另外三队下宗的弟子就有一些尴尬了。按玄门规矩,他们也算是这秘界的发现者之一。所谓见者有份,他们所属的各自宗派从理论上来讲,也是有资格从这秘界种分一杯羹的。
如果说他们也不得外传,那岂不是他们也不能向自己宗派中的前辈交代?那要是宗派中师长问起,他们岂不是故意隐瞒,欺师之罪?但秘境之事如今他们已经知晓,用屁股想想五行宗众人也不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这些人心中顿时大为紧张,目光闪烁,有些人甚至隐隐打算动手了。虽然他们在这里必然不敌五行宗众人,但是要是和外面的两百多人里应外合……
武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人闪烁不定的眼神。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胸有成竹地抛出一叠玄血契来,对这些下宗弟子说:“诸位来自下宗的兄弟,我已经为各位准备了玄血契。你们若是签了此契,便可以与我们一同进入秘境。”
这时他又是阴翳一笑,一双寒目扫过这些人紧张的脸:“若是不签,那就无奈了,我只能请你们离开此处,去和外面那些人呆在一起。将来宗门来救,恐怕得请魂师出手,清除掉诸位部分记忆,才能让诸位离开了。”
下宗弟子们纷纷拿过玄血契来看,都松了一口气。武瑜并未在玄血契上写上什么难以履行的条款。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约定。
他们可以和五行宗众人一起进入秘境,无论获得任何东西都算他们自己的机缘。要求是今后永远也不能再泄漏此秘境相关的一字一句。而且他们离开之后,也不可再回来。
既然有了玄血契,那么他们向自己宗派保守此处的秘密也就有了原因,不算是欺师了。而且武瑜还允许他们一同进入秘界,这本身已经是巨大的造化,没有一个人能放弃这种机会。
只不过几息时间,所有这些人都签下了这份玄血契。
武瑜嘿嘿一笑,说:“诸位放心。凡是进入此秘界者,我们一律各凭机缘。任何宝物,先入手者为主。哪怕你是下宗弟子,只要不在秘境中利欲熏心,做出抢夺他人所得、同宗相残之事,我必定在此事结束之后,向宗门推荐诸位入我五行宗,成为上宗弟子。”
他这话一出口,又是勾起心头又是一片火热。毕竟除了少数死忠之外,大多数人平时不说,内心是极度向往成为高高在上的上宗弟子的。
武瑜这么做当然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他目前在冷凌秋和后面那个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欧阳疯子的共同协助下成了五行宗这五支队伍的头领,但谁也不知道进了秘界之后会怎么样。
万一有人联手起来反对自己和冷凌秋,而欧阳泛又洞若观火的话,他就很难控制得了局势了。
反而是这三队下宗的人马实力并不弱,光是唐肃一队里就有两名筑基七重的好手。他空口许诺便可将这三队人马笼络住,何乐而不为。这些人即便只是为了进入上宗的名额,也会极力讨好自己。
这样他就有了一只足以钳制其他同门队伍的战力,领导的地位更加坚不可摧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了,那就按土德院的师兄弟们所传授的驱动之法,大家齐心协力将真气注入地构铁龙盾之中。”
这时每个人都感觉有一股传音进入自己的脑海。意识之中立刻多了一套运转真气的功法。好在这功法并不困难,众人配合也颇为简单。
“地构铁龙盾”是土德院弟子带来的一件玄器。此物威能甚大,但所耗丹药也巨多。
从上面看去,此物就是平铺在地的一个直径一丈大小的太极圆盾。但其实这东西基盘是玄铁打造,而圆盘的底部,是一条盘旋在盘底的凶悍铁龙。龙上利爪、龙鳞片片竖起,都是金刚石母,材质无比坚硬耐磨。
众人一齐将纯阳玄阴真气注入到圆盘之上的阴阳太极图上。因为阴阳之气相冲,整个圆盘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一阵阵尖锐的金石磨砺之音犹如利剑一般四处迸射。有人给加上了一层隔音禁制,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无数的碎石粉尘从地构铁龙盾四周迸发而出。这时候有一名土德院弟子,拿着一件形似黑色布袋的法宝,不断将这些碎石粉尘吸入袋中。如果不是有这件东西,他们早被磨出来的石末给淹没了。
武瑜明显感到灵机松动。这一次他们钻孔的位置毫无偏差,眼看就要击穿了!
轰隆隆攻打水幕的声音和震动,也正在从外面传来。武瑜一想到这个,脸上反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冷笑。那柄水华浑天伞的威力,足够那帮乌合之众好好领教了。
这时候在外面,两百多名被遗弃在这毫无灵气的封闭空间里的下宗弟子们,正在疯狂攻打被巨伞撑起来的半球形的水幕。
赵冲、勾诛等人都还没有出手。他们知道,这么乱哄哄的攻击,是不太可能起到什么作用的。但这时候大众群情激奋,他们也控制不住局势。
如果是纯阳阵壁,虽然坚固,但攻击一次就消磨一点。众人一通乱击,不管快慢,迟早也能给击破了。但水流阵却是大不相同。
水流原本就是无形之物,很难击破。而且水是不断流动的。即便有所破损,水流一续,又复原如初了。要从根本上断绝,就必须阻断水流。
但这水流是一道惊天大瀑布。这些人即便两百多人合力,也断然无法将这整条瀑布阻挡或者让它改变了流向。
这时有人就把目光放在了那柄巨伞上。水流很难破坏,如果能毁掉那柄伞呢?这样水流就会淹没这一带,包括下面被五行宗的人挖掘出来的坑洞。
水流灌入,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但如果真有通路存在,含着避水珠也未必不能潜入其中出去的。但同时也有可能毁了整个通路。
有些性如烈火的人,恨不得把武瑜等人拖出来生吞活剥,谁还管后果。这时就有两三个大汉冲出,各自手持兵器腾空跃起,展开飞行法器,往那巨伞顶端冲去。
但他们方才接近巨伞,忽然伞上灵机一动,立刻又三条白线如破空之箭从伞上呼啸而出。这冲过去的几人也不是等闲之辈,立刻就催动飞行法器避开。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明明已经避开了这一击,却立刻有数十条这种白线一起迸发而出,而且在空中一阵混乱横扫。
这些白线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速度极快无比的水流。惊天的巨瀑飞流而下,其冲击何其猛烈。而这柄水华浑天伞,又能操控灵机,让水流聚集成不到筷子粗细的细线。这样狂暴又聚集的水流猛冲而出,丝毫不下于玄铁利刃。
而且数十道水流一扫,速度何其迅捷。这三人哪里来得及躲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连人带飞行法器一起被割成了许多碎块,落在水幕之上。
众人呆呆看着被染成了鲜红了水幕,一时之间,终于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