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5 那层天花板
柳泽伟根本没听出来苏云言语的尖酸刻薄,他脑海里是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像是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菌、肉眼可见河里的湍流、天文望远镜看到的璀璨星河旋臂,从极小到极大,最后汇成他所熟知的动脉血。
奔流向前,湍流无数,浪花拍打着血管壁。礁石林立,那是血管里的动脉硬化斑块。
一根导丝,像是龙舟一样出现在小河道里,面对着礁石、险滩、湍流……
无数的数据出现在柳泽伟的脑海里,只是一想,他就觉得酒劲上涌,整个人晕乎乎的。
“老柳这是怎么了?”郑仁见柳泽伟表情有些古怪,便询问到。
“夺命大乌苏,不是闹着玩的。”苏云把柳泽伟身边的大半瓶酒拿了过来,道:“喝多了,一口就多,我估计老柳的酒量比你还差。”
“郑老板,我在操作的过程里,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很微弱,但是真实存在,这是您说的湍流么?”柳泽伟喃喃的问到。
“郑仁,吃肉。”谢伊人烤熟了一块肉,7分熟,夹到郑仁的骨碟里。
“嗯嗯。”郑仁笑着夹起肉,美滋滋的吃了下去。
苏云见两人开心,仰脖把柳泽伟的大半瓶夺命大乌苏给喝进去,一抹嘴,道:“老柳啊,你说的是对的。看样子对介入手术,你研究的很深刻啊。”
柳泽伟听苏云这么说,哭笑不得。
自己一大把年纪,上班的时间几乎和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岁数差不多。现在自己竟然要他们夸,研究的深刻……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柳泽伟苦恼的摇了摇头。
“已经很好了,多少人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这件事儿。”苏云称赞,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尖酸刻薄,不知道是不是大半瓶乌苏下肚的关系。
“话说回来,首次在实验中观察到由层流到湍流的转变,是1839年。在些对于湍流的研究当中,有两个标志性的事件,一个是n-s方程的提出,一个是雷诺数的定义……”郑仁开始给柳泽伟灌输湍流的概念。
湍流无所不在,像是点燃的香烟飘起的青烟就是湍流的一种。
其实说到最后,不管是郑仁还是苏云都对湍流没有特别深入的、突破性的研究。
甚至苏云只是概念上理解,却无法落实到行动中去。
因为这涉及到海量的运算。
要么,就像是郑仁一样,依靠“天赋”把湍流的解决手段尽量模糊化,凭借感觉来做。
毕竟这是经典物理学最后的壁垒,在大牛级物理学家的认知中,和量子物理是一个等级的概念。而且从说话的语序上,湍流甚至要比量子物理还要难以理解、攻克。
或许,湍流是连接量子物理与经典物理之间的桥梁也说不定。
医用物理学么,无论是郑仁还是苏云对此都有研究,却并不深刻。
好好的医生,就别冒充物理学家了。
那一拨天才人物,已经把物理学研究了个底儿掉,就差这么一个和医疗有关系的湍流没有研究明白。
由此可见,基础研究的重要性。
酒不醉人人自醉。
柳泽伟一下子就喝多了。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若有所思,连放在眼前的啤酒都没了兴趣,眼神空洞,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起不断揉搓着。
今天郑仁和苏云有意无意说的事情,正是教授朦胧中有感觉,却又没有明确认知、甚至连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事情。
一经提起,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教授豁然开朗。
可也只是理论上豁然开朗,真要落到实践中,连苏云都做不到的事情,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自然根本做不到。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柳泽伟有感触,却又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不一样。
他连触摸都触摸不到,只能不断的询问郑仁和苏云一些感悟性的东西。
或许一分钟后、或许要几十年后忽然有一天,在阳光明媚的下午,走在熟悉的路上,猛然间就想懂了也说不定。
无论是烤肉还是夺命大乌苏,都没有技术的提升更让柳泽伟兴奋。
苏云讲的深入浅出,郑仁则偶尔补充两句,让苏云额前黑发无风而动。
至于教授则一直处于那种模拟手术的状态,最后却遗憾的没有任何成果。
这顿饭,苏云的收获是最大的。不光喝了一大半的乌苏,郑仁三言两语让他有了更深的体悟。
只是郑仁也不知道苏云这货是怎么练的,竟然碰触到了那层天花板。
真是在蓬溪乡和穆涛抢风头么?有可能。爱出风头的这位完美无瑕的助手,还真是干出这种事儿的人。
谢伊人倒是吃的很开心,五六盘带骨牛排、雪花精选牛肉,几乎都让她和常悦吃掉了。
酒足饭饱,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和柳泽伟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
他们真希望这种交流能一直说到明天一早。
可惜,明天要给梅哈尔博士做手术,今儿郑老板前所未有的禁止苏云喝酒。这个时间,要是缠着他讲更多的技术上的事情,可就太不开眼了。
要真是那样,有可能会被止血钳子敲到脑出血,最后含恨而挂的。
回到家,郑仁和谢伊人带着黑子在楼下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郑仁忽然发现黑子的好处所在。
所谓二人世界,多了一个黑子也无所谓。带着黑子遛弯,小伊人就没那么害羞了。
回去后郑仁发现苏云早早的关灯,却没有睡觉,坐在床上在想什么事情。
他没有打扰苏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郑仁洗漱后,就直接躺下了。
先和小伊人问候晚安,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点开小男孩的头像,看着他的新说说。
一夜无梦,等郑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遛了黑子,来到医院。
刚进到病区,郑仁就听到像是咆哮一般的声音传来。
“你特么的怎么干的活!”声音带着愤怒,郑仁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今儿要手术的老太太的傻儿子。
这是骂护士呢么?
郑仁眉毛皱了起来,快步走进病房。
1266 太糙了
大夜护士正在扫床,也听到吵闹声,急匆匆的从一间病房跑出来,探头探脑的看着。
不是和护士吵架就好,郑仁先放了一半的心。
一般情况下,患者家属即便有意见,面对医生的时候也会客气少许。毕竟老话讲,求医问病,一个求字现在不讲了,可是总归有道理。
加上昨天常悦和那两个傻儿子聊的还不错,郑仁有信心他们不会闹出太大的风浪。
“这是怎么了?”常悦在郑仁身后,探头看到。
“估计是闹起来了,你没事儿就去换衣服,别这么爱凑热闹。”苏云把常悦拽回去,语气尖酸刻薄,惹来常悦白眼。
“肯定是患者家属吵架呢。”常悦道。
“嗯?”郑仁楞了一下。
“老太太的两个儿子干活都不利索,相互嫌弃,真是没办法。”常悦道:“昨天给老太太鼻饲粥喝,差点没呛死……”
“我去!”苏云惊讶,“是故意的吧。”
“我看不像,就是粗手粗脚的,比较笨。”常悦道:“两人相互埋怨,又抢着干活,可能是天生就比较笨拙的那种也说不定。”
虽然无法相信,但是郑仁依旧觉得常悦这么一个老大夫的判断是对的。
那两个傻憨傻憨的汉子么?郑仁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欣慰。
虽然现在的社会一切都是唯结局论,但这种傻憨傻憨的人,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温暖。
想着,他大步走进科室,没有去换衣服,而是直接奔着病房走过去。
两个铁塔般的黑壮汉子在吵着,病房里其他患者家属脸上带着不悦的神情。
不光是不高兴,更多的则是厌恶与烦躁。
一个便盆落在地上,黄色的尿液洒的到处都是。郑仁离了很远就能闻到那股子味道,他比较理解其他患者家属的感受。
谁都不愿意和这么两个活宝在一起。
郑仁仔细听了几句,就明白两个汉子在吵什么。
原来是一个人负责给老太太用便盆接尿,另外一个却不知怎么出现在身后,一回身就把便盆给撞飞了。
郑仁从医虽然不到十年,但加上实习的时间,见过的患者、家属也有几千、上万了。这两个极品,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两人对照顾老太太都有极强的厌倦心理,这种患者早就应该放弃治疗,躺在家里的床上。
有口饭吃,保证饿不死就算是万幸了。
然后等坠积性肺炎出现,患者熬不住就死了。
要是患者生命力比较顽强,熬过了坠积性肺炎,后面还有褥疮、肌肉萎缩等长期卧床的并发症。
总之,患者肯定在县市级医院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绝对熬不到帝都。
这俩人,还真是奇葩啊。
粗手笨脚的人郑仁也见过,可是却没见过这么笨的。
“郑教授,有件事儿麻烦您一下。”一个中年人看到郑仁出现在门口,知道他是医疗组的上级医生,连忙挤出来,在郑仁身边小声说到。
“哦,你说。”郑仁看着里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只顾着一边吵架一边拿粗劣的卫生纸擦地上尿液的哥俩,心里哭笑不得。
“这儿说话不方便,能借一步……”那中年男人看了看四周,患者家属、值班医生、大夜护士,一群一群的人围着在看。他有些为难,小声的说到。
郑仁明白患者家属的意思,他笑了笑,道:“是老太太休息不好,想要调一间病房吧。”
男人怔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郑教授,能住进来院就很知足了。可是……您也看到了,这俩人成天到晚的吵吵,我妈心脏病都快犯了。”
“……”郑仁摇头,无语。
这种事儿,还真不怨患者、患者家属事儿多。
本来一间病房三张床,加上患者家属、陪护,十几平米的屋子里挤6-8个人。空气污浊,呼吸都变的困难了许多。
要是赶上一个打呼噜的,一晚上都别想睡好觉。
要是赶上两三个同时打呼噜的,那些呼噜声合在一起,就像是交响乐一样。别说一晚上,整个住院期间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有时候还是得看命。
很明显,同病房的两个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的命就不是很好。
他已经坚持不住了,郑仁判断应该是想塞给自己钱,调一间病房。
但帝都这面,病房紧缺,外面有的是想要住院却又住不进来的患者。要调一间病房,其他人怎么会愿意?
“这样,你先别着急,等交完班,我和主任商量一下,你看好不好?”郑仁笑着宽慰患者家属。
这面正聊着,常悦已经换好了衣服走进去。
身材矮小的常悦一进病房,两个黑塔般的汉子几乎同时停止争吵,像是犯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悄悄的看着常悦。
“抓紧时间收拾,一会就上手术了。”常悦也没什么不高兴,拎着问卫生员要的拖布就开始拖地。
“常医生,我来。”
“常医生,我来。”
两个黑壮汉子同时伸手,像是两朵乌云一样,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你们收拾床铺,收拾桌子。抓紧时间,别影响其他人。”常悦只是淡淡的说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汉子对常悦的话没有一点反抗,乖乖的去收拾东西。
“在病房说话要小声,其他患者年纪也都很大,真要是吓出心脏病来怎么办?”常悦一边拖地一边“训斥”两个汉子。
他们俩讪讪的笑着,“咣当~”收拾桌子的人把水杯弄倒了,里面的热水汩汩流出来,氤氲冒着热气。
“……”真是越忙越乱。
郑仁也特别无奈,心想这个老太太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啊。
郑仁用手捂住眼睛,无奈离开。
不闹事儿就好,只是这两个粗壮的汉子也太粗糙了一些。
“老板,你说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坚持过来的呢?”苏云在郑仁身边问到。
“谁……”郑仁刚一开口,猛然想起患者脑梗病史有3年左右,脑梗后就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
他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1267 抢着上手术
事儿吧,还真是不好说。这种情况,老太太竟然没有出现长期卧床的各种并发症,也算是幸运了。
这种幸运,是源于患者家属照顾精心的基础上的。
或者她的两个儿子看着粗手笨脚,但是万事架不住上心。
“我去……你慢着点!”郑仁刚回头,就听到常悦说到。
回头一看,患者的胃管脱落出来。
一个粗壮的汉子挠着头,手里还拿着粗劣的卫生纸,那画面美的让人无法相信。
郑仁转身就走,这一幕实在没法看下去。再看,郑仁都想动手上去帮忙了。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苏云叹了口气,和郑仁一起去换衣服。
“不过照顾的还好,用心就行。”
“我觉得他们只是本能的照顾老太太,根本没有用心。”苏云笑道。
“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心。”郑仁说着,竟然好羡慕这两个男人。
万事不走心,这也是一种境界。郑仁向往的生活就像是大熊猫一样,天天吊在树上发呆。渴了喝水,饿了有竹子吃。
这样就挺好了。
这俩人,真是有意思,郑仁笑了笑。
只要没有医患之间的纠纷,其他事儿都是小事儿。郑仁已经准备了几套方案,一会和孔主任汇报一下。
查房,早交班,看了患者后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和柳泽伟抢着把患者送上去。
郑仁则来到孔主任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郑老板,坐。”孔主任拿着手机,正在听什么人讲话。
“孔主任,跟您汇报件事儿。”郑仁像是新兵和老班长汇报一样很认真的说到。
“你说。”
“8-24床患者家属说话声音太大,做事情也不靠谱,其他患者家属跟我投诉了,要换个病房。”郑仁道。
“哦?”
“我认为有必要。”说着,郑仁把之前的事情给孔主任解释了一遍。
“你怎么想?”孔主任问到。
“这台手术,是杏林园直播手术。”郑仁道:“跟杏林园说,患者情况比较特殊,需要住三天到四天的特需病房。”
“不好。”孔主任想了想直接否定了郑仁的说法,“商业合作是商业合作,在商言商。多加的钱,都是要你从其他方面付出的。”
郑仁也知道,但真的没什么办法。其他患者要是被折腾出个心脏病来,事情反而麻烦。
“这样,术后把患者调到6号病房去,整间病房都给她住,不算包间费用。”孔主任敲定。
“6号病房?那不是赵教授的病房么?”
“他请假了,昨晚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女儿从国外回来,要陪几天。”孔主任笑着说道:“这个患者抓紧时间做手术,抓紧时间出院,别等文华回来后你这面还没忙完。”
哦,原来是这样,郑仁马上应了下来。事情这么解决是最好的,不用自己和杏林园再费一番口舌了。
郑仁随后又汇报了下午做手术的事情,就去上台了。
孔主任看着郑仁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感慨。水平高不算,运气还这么好!
这种人不一飞冲天,还真就没有天理了。
今天很奇怪,郑仁从孔主任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上台,苏云竟然跟在后面。
“你干什么去?”郑仁问到。
“昨天说湍流的事儿,这不是手就痒痒了么。”苏云笑着说道:“上台去试试。”
“哦。”郑仁右手食指跳动了一下。
“你别想着打我。”苏云鄙夷的瞥了一眼郑仁右手,道:“小爷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你是昨天说了之后,心里有感悟?”
“还好。”苏云道,“按照公式计算,得需要机械臂和中央微型处理器。我琢磨了一下,觉得最后还是机器替代人体比较可行。像是你这种人,十几年、几十年能出一个就不错了。”
郑仁想到在海德堡,大家说的5g和达芬奇机器人的项目。
不过即便是用机器人来做手术,庞大的数据分析处理也不好弄,至少要阿尔法狗那个级别的处理器才能做到。
不过这些和郑仁都没有关系,他要做的是完成今天这台手术,然后静静的调整状态,等待下午给梅哈尔博士做手术。
等苏云上台,教授和柳泽伟都快哭了。
本来两人虎视眈眈的,想要抢一个上手术的助手位置。但苏云竟然说要上,那就意味着两人根本没有机会。
教授和柳泽伟垂头丧气的坐到操作台前,像是斗败的公鸡。
……
……
德国,海德堡医疗中心,彭佳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蓝天白云,却无法让他摆脱焦虑状态。真想直接飞回魔都,开始工作。
可是他的要求每次都被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帮助联系的主治医师拒绝,每天很冷漠的查体、更换医嘱,一直拖了好多天。
正午,阳光明媚。
彭佳坐在病房的床上,看着屋外阳光大好,手机放在一边,他默默的发呆。
幸好已经是网络时代,虽然不在总部,却可以遥控指挥。
这段时间,公司的业绩正在缓慢增长,郑老板的手术直播经过最早的爆发之后已经到了平台期。
彭佳并不着急,这是事物运行的正常方式,自己着急也没什么用。
现在看起来,接受某个风投的资助,然后上市,应该是最好的时候了。
彭佳烦恼的是只有郑老板一个人做手术直播,他真担心郑老板撂挑子不干或者坐地起价之类的事情发生。
是苏云苏医生一直和自己联系,那面倒也仗义,没有提价的要求,却也直接拒绝了彭佳要续约的要求。
这是一个变故,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最近几天,彭佳一直都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完美的解决这个潜在的危机。
可是没等彭佳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他却接到了电话,说是明天下午帝都时间16点郑老板将要做一台直播手术。
患者是鼎鼎有名的梅哈尔博士,并且博士既是患者又要做助手。
这种充满了噱头的直播,让彭佳出离兴奋。
1268 可能会有惊喜
他不是担心郑仁失败。
说实话,这台手术成功或是失败都会带给杏林园巨大的曝光与流量。
他担心的是郑仁这个人,是不是以后还能给杏林园做直播。郑老板年纪轻轻,就已经走到了给国际最顶尖的循环内科专家做相关手术的地步。
那以后呢?还能给杏林园做手术直播么?
要是没有郑老板的手术直播,杏林园的未来岌岌可危。
虽然彭佳不断的避免把整个公司的安危系在郑仁一人身上,但郑老板前进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跟不上。
“彭总,公司那面已经催了几次,您看怎么办?”彭佳的助理在他身后小声的催促着。
“最大力度投放广告,找风投开视频会议。”彭佳最后敲定了方案。
彭佳手里的平板电脑上,是业务经理给出的风险评估报告。这台手术,评估成功率很低。
只是一个巨大的噱头,业务经理一直不明白梅哈尔博士为什么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对,在他的眼里,这只是一个玩笑。
“好的。”彭佳的助理马上开始联系,可几秒钟后,彭佳却改了主意,“先不动,我想一想。”
彭佳的助理有些疑惑,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得到风投赞助的最好的时机了。
可是他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沉默的执行着彭佳的所有指示。
拿起手机,彭佳走出病房。他摆了摆手,示意助理不要跟着自己。
走在海德堡医疗中心的绿茵上,彭佳没有思考太多问题。这一路走来,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属于被动的一方。
整个杏林园公司都被郑仁无形的推动,一路狂奔。狂奔还不算,竟然还在不断的加速的狂奔。
就像是捷达安装了法拉利的发动机一样,根本不给彭佳、整个杏林园任何思考的机会。每当想停下来歇歇的时候,郑老板那面就会弄出巨大的动静出来。
这次……更是过分。
彭佳权衡着利弊,午后明媚的阳光并不热,但他却觉得脑子像是被煮熟了一样,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手术是否会成功,要不要在手术之前接受风险投资,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任何人都想在高位套现。
要是没有这次手术直播的话,彭佳判断,杏林园的估值已经在最顶点附近徘徊了。接下来,要没有新的利润增长点,肯定会一路缓缓下滑。
现在接受风投,是比较好的时机。
但一台给梅哈尔博士做的直播手术,打乱了杏林园整体的脚步。
博士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做直播手术,彭佳并不知道。但他知道不管风险有多大,最起码自己现在享受到了足够的曝光度。
接受风投,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彭佳心里有些忐忑,他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似乎要错过一个亿一样,每当想要接受风投注资,他的心就慌慌的难受。
这个决定要怎么选择,是如此的艰难。
彭佳并没有草率决定,从室外回来,他没有做出决定,而是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接下来召开了几次网络视频会议,听着属下争吵,各有道理,彭佳一筹莫展。
十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在魔都的属下们熬了一个通宵,却没有谁能说服谁。
坚持等直播成功后再说的职员和坚持现在就套现的职员相互争吵的很厉害,彭佳的头很疼。
凌晨3点,彭佳结束了网络视频会议。
还是问一下胡艳徽吧,彭佳最后把决策权扔给了那个最“幸运”的员工。
“小胡么?”彭佳打通了电话。
“彭总,我这面正在做手术直播。”胡艳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手术顺利么?”彭佳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呃……”可是那面的声音却缥缈了起来。
“怎么了?”彭佳有些疑惑。
他看了工作报告,今天上午郑老板要做一台tips手术。要是从前,成败都是正常的。那可是郑老板亲自动手做的手术,还能失败么?
不知不觉中,彭佳对郑仁有了一种没有理由的信任感。这种信任已经超出了职业范畴。
医生做手术总是会遇到这样或是那样风险的问题,彭佳似乎已经给忘记了。郑老板做手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彭总,我微信跟你汇报。”胡艳徽用极小的声音说到。
声音小的,彭佳都不确定刚刚胡艳徽是不是说了一句话。
电话挂断,很快微信发了过来。
【彭总,手术室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和地北省医大附院的柳教授闹别扭呢。】
职场的勾心斗角,医院里也都有。只是医院都比较含蓄,毕竟只是一帮社畜、手术狗而已。
彭佳叹了口气,郑老板医疗组里,看样子也不能免俗啊。
【怎么回事,会影响到下午的手术么?】
彭佳回复。
【两人争着上台,最后苏云医生却上去了。现在他们都看着屏幕在生气呢,我不敢说话,怕惹人嫌弃。】
胡艳徽似乎连发微信都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彭佳感受到了这点,他无奈的笑了笑。
【争着上手术?】
【好像昨天他们吃饭的时候,说了一个什么关键的手术节点问题,所以今天大家都想要上手术。云哥儿直接上了,两个教授在生闷气。】
【应该是这样,我听郑老板的女朋友说的。】
【彭总放心,对下午的手术没影响。】
胡艳徽接连发了三条信息,生怕一条信息太长,彭佳等的不耐烦。
彭佳很是无奈,两个国内外的教授,因为上不去手术台而生闷气,这种事儿怎么听怎么诡异。
咦?不对啊!彭佳随即注意到胡艳徽说的重点。
介入手术重要的节点?
【什么节点?】
彭佳随即追问到。
要是有技术上的突破,那么以后的直播应该会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吧,彭佳的心跳开始加速。
【好像是能提高手术成功率的什么东西,彭总,您别着急,手术已经做完了。一会我问问云哥儿,您稍等一下。】
接着手机静默。
凌晨三点的医院里,安静的让人心悸。这里的环境比国内要好很多,但彭佳真想直接飞回去,当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回去,是来不及的。尤其是在飞机上还有十多个小时的空白期,还不如留下来。
彭佳呆呆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手里攥着手机,等待胡艳徽的回复。
手术节点问题?难道说郑老板又找出来某种方式能大幅度提升手术的成功率了么?
要是这样……
彭佳心中的天平已经不断的开始倾斜了。
过了十分钟,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彭佳握着手机,振动的格外厉害,加上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小胡,郑老板怎么说?”彭佳连忙接通电话,一点都不像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倒像是初恋的小男孩在等待心爱女孩的电话一样。
“彭总,有这么紧张么?小心点你的心脏。现在是杏林园最关键的时候,你总是住院,太耽误事儿了。”电话那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呃,苏医生,您好您好。”彭佳一阵头疼。
他对苏云真是又爱又恨。
没有和苏云谈下来的合作,杏林园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可是这位苏医生,明明是个医生,却精明的像是保险公司的精算师,谈判中自己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别说占便宜,彭佳可以肯定,是那面不想占他的便宜。要不然,杏林园肯定要不断被撕掉一片片血肉。
“有事儿直接问我就好,小胡又不是这个专业的,跟她说了也传达不明白。”苏云笑呵呵的说到,“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板提出的一个概念,和介入手术有关系,我觉得梅哈尔博士就是因为这点才要当助手。这个就不和你细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彭佳默然无语,自己怎么说都是海归的博士,怎么能说自己听不懂呢?还能是相对论?
不过他知趣的没有反驳,连梅哈尔博士都感兴趣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老板接触的世界好像越来越高,自己都无法触摸到。
彭佳眼前忽然出现了那个憨厚的脸庞,他不由自主的走神了。
“我知道你们公司内部肯定会有争论。”苏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打断了彭佳的思绪,“彭总,给你一个建议接受风投注资是必须的,但最好等今天下午手术结束之后再做决定。”
苏云这么肯定的说法,让彭佳瞬间拿定了主意。
“可能会有惊喜哦。”电话里传来苏云戏谑的声音,随后声音有些恼怒,他吼道,“老板,我这就告诉老贺跟着上台,你打我干什么。”
苏云没有继续说到底是什么惊喜,电话就被挂断。
嘟嘟嘟的盲音,被彭佳直接给屏蔽掉,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惊喜,再有就是能让梅哈尔博士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做助手,给自己做手术;能让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独自生闷气的崭新的节点到底是什么。
做决定是很快的,凌晨三点半,彭佳就和属下敲定了一系列的事情。
1269 被上苍亲吻过的双手(盟主ibanker加更3)
瑞典,斯德哥尔摩,卡罗林斯卡医学院,中心会议室。
阴,有时阵雨。
没有晨曦,没有朝阳,一切都雾蒙蒙的,像极了一早赶来诸位老人们的心情。
“梅哈尔简直疯了。”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来到小型会议室,含糊不清的说到:“他竟然要充当助手?难道他对二十年前的那件破旧铅衣还有怀念?”
“他给委员会留了一封邮件,说这次他将要亲自证明什么才是伟大!拒绝临床术式获得医学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看梅哈尔的脑子是出了问题。”
“不可能,他是不是被冠脉脱落的栓子栓塞了大脑前动脉,导致兴奋区域出现了问题?”
在场的老人们大多都七八十岁,老态龙钟。
可是他们的思维依旧活跃,像是跳动的火焰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梅哈尔太过分了。”一人说到:“每年9月征求推荐,2月就要求所有的材料都要准备齐。而他今年提名的那个小家伙,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把手术的资料提交上来。”
“或许他知道临床术式肯定拿不到诺奖也说不定。”另外一人说到:“只要一个提名,好获取更多的慈善捐款,这种事情太多了。”
“梅哈尔可不是这么说的。诸位,我对梅哈尔的想法表示赞同。之前他的心脏疾病有多重,你们也是亲眼目睹的。我认为他能继续在林荫小路漫步,就是一件神迹。说实话,我也很期待那位小医生的成长,毕竟我的冠脉也不好。”
正说着,梅哈尔夫人坐着轮椅,由助理推了进来。
梅哈尔夫人进来后,助理就沉默退出去,把门关上。
“夫人,我认为你应该劝阻一下梅哈尔博士。他简直太疯狂了,竟然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还要当助手。”委员会主席拉夫森博士坐在长桌的一端,沉声说道。
他的年纪比梅哈尔博士还要大,身上散发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灰尘似得。
梅哈尔夫人坐在轮椅上,腿部盖了一个毛毯,虽然是四月的天气,但她依旧不觉得热。像是冬天围坐在壁炉旁,腿上抱着猫,讲故事的老奶奶。
“不。”梅哈尔夫人坚定的说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并不能阻挡她表达自己的信念:“梅哈尔总是在说,不管转身多少次,你的屁股总是在身后。这个古老的谚语我已经听了一辈子,快被他烦死了。”
“亲爱的梅哈尔夫人,我不认为梅哈尔博士去了神的怀抱后,就能看的到从前看不到的事情。他一直在寻找解决血液湍流对介入手术的阻碍,这根本不可能!”
“心脏手术特别危险,一旦出现各种几乎必然会出现的术中并发症的时候,一切都会被毁掉。”
几人同时劝阻道。
“梅哈尔今天给我发来一封邮件,我想这也是他坚持的理由。”梅哈尔夫人说到:“他说,他找到了那个可以突破血液湍流的人,并且要和他并肩战斗,拿到医学奖。”
“我的神,那不可能!”
“血液湍流?夫人,你是准备获得这一届的物理学奖么?皇家科学院不来观看这次手术,还真的是很遗憾。”
“夫人,你难道不觉得博士的举动很奇怪么?湍流,我的天,那是和相对论有着平等地位的一项研究。要是有人在湍流的研究中有所突破,皇家科学院的那帮老顽固们一定会哭着把物理学奖颁给研发者的。”
拉夫森博士静静的坐着,他没有说话,而是冷静的观察梅哈尔夫人的一举一动。
医学奖不能颁发给临床术式,这是规则,是不能打破的。自己很快就要退休了,之后的事情管不到,但是在自己任期之内,绝对不能有临床术式当选医学奖。
他的内心是如此坚定,与梅哈尔博士一样。
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拉夫森也充满了渴望。梅哈尔那个老头子,竟然敢挑战自己的威严,那就来吧!
听到所有的质疑声,梅哈尔夫人没有说话,而是按了一个按键。
她的助理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我想那个小小的医疗网站,你们从来都没有去看过。所以,我的丈夫特意让我准备了最近一次手术的录播。”梅哈尔夫人说到:“最开始我也不信,那可是该死的湍流,困扰经典物理学已经将近三百年的难题。”
“夫人,难道你不觉得你和博士看到的都是幻觉么?这里是卡罗林斯卡医学院,而不是皇家科学院!在这里讨论湍流,还不如说一说基因、人体免疫系统对肿瘤的作用来的更实际。”拉夫森博士敲了敲桌子,指出梅哈尔夫人话语里的破绽与漏洞。
虽然年纪已经很老了,但是拉夫森博士的头脑依旧敏锐,像是一个年轻人。
“你们错了。”梅哈尔夫人坚定的说到:“新的发现使生命更美好,我想拉夫森博士您是不是都忘记了这句话?”(注1)
“夫人,手术术式,可不算是什么新的发现。”拉夫森博士冷漠的说到。
“神给每只鸟都准备了虫,但是不会把虫扔到它的嘴里。”梅哈尔夫人说到:“拒绝了解一切新鲜事物,只会导致医学奖腐朽没落,成为二流奖项,最后成为一种耻辱。”
这时候,手术录播已经准备完毕,助理恭敬的鞠躬,把遥控器交给梅哈尔夫人,随后小心翼翼的离开。
“介入手术,诸位都有了解。有关于湍流的争议,就让手术过程来说明吧。”梅哈尔夫人不再陈述之前的观点,而是点开投影,开始播放手术录播。
手术很“简单”,只是下了一枚心脏起搏器。
整个过程也没有剪辑,而是最原始的全过程,这一点在座的都是医学专家,看一眼就明白。
虽然没有人和梅哈尔博士以及夫人一样深入了解介入手术,可是看点是什么,没人不知道。
导丝在血管里游走,超选精准,连一次血管壁都没有碰触。
小会议室里沉寂下去,十分钟的手术过程过去了,依旧没人说话。
“几个月前,就是郑给梅哈尔做的手术。那时候,我以为他要回归神的怀抱。没想到,他被这只手留下来。”梅哈尔夫人的声音有些苍老、颤抖,但却满满的温柔。
“这是一双被上苍亲吻过的双手。这种手术,我亲手做过无数次。但没有任何一次能像是他做的一样,如此完美。甚至我在看到这台手术录播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手术竟然能这么做!”
“作为专业的心脏介入医生,我评价一下。”梅哈尔夫人说到“手术很简单,但整个手术过程,堪称神迹。我能感受到,几个月期间,术者对手术的理解有了巨大的飞跃。”
梅哈尔夫人颤抖着,努力坐直,“当时大家感慨梅哈尔获得了神祗的青睐,那种情况下还能恢复最基本的健康。”
“但是请各位注意,术者现在的水平已经超越几个月前做研磨术的水平,几乎已经达到完美。”
“梅哈尔知道你们的顽固,他会用生命为诸位证明,这是一个多么璀璨的新星,他的每一项研究都和当年爱因斯坦拿出的所有理论一样,具有开创性!”
“技术的进步,会让生命更美好,难道这不是诺贝尔阁下的本意么?梅哈尔已经延续了美好的生命,在座诸位呢?”
“对了,我已经找了皇家科学院的奥尔森博士,一同观看手术直播。这个时间,他正在我的实验室里准备相关的动态三维图像的设备。”
……
……
注:诺贝尔医学、生物学奖奖牌上刻的拉丁文。
1270 人类医疗领域的一大步
鹏城,开发区人民医院。
穆涛站在吴老身边,说到:“老师,杏林园有公告出来,今天郑老板要直播给梅哈尔博士做心脏介入手术。”
“嗯?是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梅哈尔博士么?”吴老推了推老花镜,淡淡说到。
“是的。”
“郑老板心脏介入手术,水平怎么样?直播的风险还是很大的吧。”吴老有些疑虑,询问到。
虽然都是介入,肝脏等介入和血管、心脏截然不同。心脏介入,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各种并发症,要推注药物,直播带给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穆涛沉默了几秒钟,便说到:“是我见过最好的。”
“哦?”
“在蓬溪乡医院,介入科蒋主任有心梗,忙的没有注意。郑老板早期给了诊断,并且直接按到手术台上做了取栓手术。”穆涛道,“那时候器械、耗材都不够用,我没想到会很顺利的就做下来了。”
“这么看,郑医生的循环介入手术水平是很高的,完全不用担心。”吴老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老师,这次不一样。”穆涛手里拿着手机,上面宣传的通知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
“怎么?”
“梅哈尔博士不仅要手术直播,而且他要充当助手。”
“哦,他年纪比我还要大,要当助手……嗯?是梅哈尔博士要做手术,还是……”说着,吴老被自己弯弯绕的话给绕晕了。
一瞬间,吴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穆涛连忙说到:“梅哈尔博士是患者,他在去年12月的时候三根冠脉完全堵塞,郑老板给做的研磨术。这次是因为凝血机制有问题,要重新取支架并且再下一个支架。”
“他是患者,还要当助手?”吴老愕然看着穆涛,脸上皱纹深深,每一道皱褶都似乎在呐喊着。
那不可能!
“老师,您看。”穆涛把手机递过去。
吴老没有接,他相信穆涛不会因为这事儿说谎。
“前几年,中科院的老林倒是自己指导自己的博士给自己做心脏射频消融术。”吴老道:“只是指导而已,术中还出现了几次突发事件,都是急诊抢救的。过来后,他恢复神智,再继续指导手术。”
穆涛垂手站在吴老身边,静静的听着。
“但是当助手的话,那不是开玩笑么!郑医生怎么会同意这种要求!”吴老的情绪有些激动,心口微微一疼,穆涛注意到他的手刚一抬,便马上拿出硝酸甘油,让吴老舌下含服。
过了几分钟,吴老恢复了平静。
他苦笑道:“情绪还真是不能有波动,穆涛,你去联系郑医生,劝他一下。手术直播都没问题,我相信他的水平。但患者做助手,这个风险太大。”
“老师,我和他的助手联系过了。”穆涛道:“苏云说,是梅哈尔博士要和郑老板研究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湍流问题。”
“湍流?”吴老念叨着这个生僻的名词。
他的水平只能模糊认识到导丝在血管里走,会受到很多力量的约束、限制,但却对湍流没有清晰的认知。
穆涛也很无奈,他的水平也没有到这个程度。
“真的是老了,郑医生水平真的这么高么?”吴老停顿了很长时间,似乎安抚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喃喃的说到。
“老师,湍流的问题,我认为是无法解决的。但是回忆郑老板的手术,我终于认识到从前忽略的事情了。”穆涛认真说到:“郑老板的手术,看着简单、干脆,但这些操作都是基于他对血液湍流的认知基础上的。血液动力学……这个太高端了。”
“不可能。”吴老很肯定的说到:“郑医生要是能解决湍流的问题……不要解决,哪怕提出一个靠谱的假设,诺贝尔物理学奖都会是他的,还是绝对没有任何竞争的那种。”
穆涛苦笑。
吴老也沉默了。
话是这么说,但回忆郑仁的每一台介入手术直播,干净利落,导丝似乎有意识的躲避什么,不断进行微小的调整。
但不管他怎么做,导丝还是会碰到血管壁。
在912的直播是这样,在梅奥、在海德堡的直播也都是这样。
不对!
回想介入直播手术过程,今天上午的手术,虽然是教学手术,但和以往的手术绝对不一样。
“把今天上午的教学手术直播调出来,我再看看。”吴老沉声说到。
“嗯。”穆涛匆忙去连接投影,找到上午教学手术的录播,师徒二人开始琢磨起来。
的确不一样,因为tips手术的直播从来都是以穿刺点的选取为重点的,所以无论是吴老还是穆涛都忽略了导丝在血管里行走的步骤。
几乎是一帧一帧的观看,用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人最后沉默。
不说郑老板,即便是今天接受指导手术的术者,对湍流也是有相当认知的。
很多细节能判断出来,他在有意识的避免血液湍流对导丝的影响。
只是他的手法还略有生疏,不像是郑老板手法那么熟练。
吴老不明白,怎么除了郑老板,竟然还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穆涛知道,这一定是苏云在做手术。那个货,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过,可偏偏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被他轻易的追赶上并且毫不留情的超越。
蓬溪乡,三天三夜的手术,不仅仅是郑仁带给穆涛的挫折感。更为强烈的挫折感是苏云带给他的!
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更早触摸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
但是穆涛始终没有忘记,这台手术,比自己强的苏云只是被上指导手术的那个人。
研究了新的tips手术,这还不够,郑老板竟然还要凭借一己之力把介入手术再向前推一步么?
这一步,在他看来是一小步。
可是对于整个人类的医疗而言,绝对是一大步!
要是能成功推广,会有多少新术式在几年之内冒头出来?穆涛不敢想,那对医疗行业来讲,绝对是有着颠覆性意义的。
他看着屏幕,看着郑仁的手术,渐渐的出了神。
自己是不是还要去一趟帝都,再接受止血钳子的洗礼?、
1271 回家晚了,不会被打死吧
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某家二甲医院里。
刘旭之捧着手机在发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笑走了进来。
“刘老师吧,我是兰科公司的业务员。”小伙子很客气,双手拿出名片,递到刘旭之面前。
刘旭之缓过神来,他接过名片,看也没看就塞到自己上衣口袋里。
“刘老师,我叫刘浩,咱们是本家。初来乍到,还希望您能多支持。”小伙子很客气的说到。
“哦,没问题。”刘旭之心不在焉的说到。
刘浩的腰微微弯着,“刘老师,我们之前在咱们医院没有业务员,很是抱歉。您做的手术,我会查找历史记录,费用方面的事儿是不会缺的。对于从前工作的失误,我代表公司和您道歉。”
刘旭之摆了摆手,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杏林园发的那条匪夷所思的公告。
“刘老师,我能坐下和您说一下公司的政策么?”刘浩笑道。
刘旭之在这家医院,从来都没收到过重视,即便他顺利的完成了几例手术,即便他是这家医院唯一能做介入手术的医生。
被生活盘的久了,没了锐气。刘旭之习惯性的说了一句好,虽然他心里有些厌烦。
“老师,您的耗材使用量,虽然比公司规定还差一点,但只要再加上几例,就可以获得一次出国学习的机会了。”刘浩虽然年轻,但商业上蛊惑的伎俩还是很纯熟的。
只可惜现在的刘旭之一脑门子都是一个患者要给郑老板当助手的事情,哪里会想出国学习?
所谓的出国学习,不过是耗材公司出钱、出力,有人当导游出国玩一圈而已。
这算是禁止商业贿赂后的另外一个手段。
其中的意思,无论是刘旭之还是刘浩都知道。
“哦。”刘旭之看着手机,还在发呆。
刘浩有些错愕,按说像是这种二甲医院的医生,能获得一次出国镀金加免费旅游、吃喝玩乐的机会,还不得把自己当金主一样供起来?
这个机会,可是自己新来的上司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只为了夺回来这片刚刚被长风抢走的市场。
可是这个年纪颇大的医生却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
真是土的掉渣,刘浩心里鄙夷。
估计眼前这位腰都有些佝偻的大夫还不知道出国对他意味着什么吧。
也许他觉得出过一次,连免税店都不能随便逛,很遗憾也说不定。
“刘老师。”刘浩虽然心里鄙夷,但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对不起啊。”刘旭之压抑住心里的厌烦,心想兰科厂家要么是根本不派人来,要么就是派这个一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货过来。
刘浩怔了一下。
“我今天有点事儿,还要忙,咱们改天再说好不好?”刘旭之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那……”刘浩有些不自在了,自己这是上门送钱的,却热脸贴了冷屁股。
不过刘旭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浩也没办法再厚着脸皮留下来。
还是刚刚步入社会不久,脸皮毕竟没有那么厚。
像是最早的一批业务员,能跟着刘旭之回家,给做饭、拖地,然后笑呵呵的带着满身尘土与汗水,水都不喝一口就走。
真要是能做到这个程度,几乎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刘浩还是太年轻。
刘旭之没有注意到刘浩离开,他又一次拿起手机开始琢磨。郑老板真是厉害,患者充当助手这种事儿他都敢做。
虽然刘旭之早就上搜索引擎查找了梅哈尔博士的资料,但无论是卡罗林斯卡医学院这个名字、还是诺贝尔医学奖,对他来讲都太过于遥远。
至于梅哈尔博士从1977年,世界第一批从事介入手术的医生履历简介,刘旭之只是不明觉厉,他无法揣测出来意味着什么。
16点啊,刘旭之有些纠结。
一想到自家的黄脸婆,刘旭之的心就跳动的仿佛初恋一般。
回家晚了,不会被打死吧。
但就算是被打死,这台手术该看还是要看的。虽然心脏介入手术和刘旭之没什么关系,可是他依旧坚持要看郑老板做的每一台手术直播。
无论收获多少,乃至有没有收获都不好说,他都在坚持着。
想着,刘旭之坚定了信心,就算回家跪一晚上,也要看手术直播。
拿出手机,他的手有些颤抖。
深深吸了口气,刘旭之找到老婆大人的标注,拨打出去。
不是面对面,对着手机,刘旭之依旧满脸笑容,卑微到了水泥地板下面。
“老婆大人,晚上想要吃点什么?”刘旭之说话的同时,脸上谄媚的笑容旺盛了许多。
“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他的爱人直接问到。
“这不是想下班买点东西回去么。”刘旭之心一哆嗦,采取了迂回战术。
“有屁快放,你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的爱人对他了解还是很深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婆,晚上我要学习一台手术,可能要晚一点回去。”刘旭之飞快的说到:“回家了我给你做饭、洗脚,你看怎么样?”
“刘旭之,你想死是不是!”刘旭之家的河东狮怒吼着。
“别介,别介,老婆大人,我这不是努力进步,给咱家创造美好的明天么。”刘旭之已经慌了神。
“过段时间还要去戈壁滩,现在又不回家,你在外面野吧,不用回来了!”河东狮继续吼着。
“老婆,你听我说,今天有件大事!”
“狗屁的大事,你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你们医院要改制了,能不能有个位置都说不好,还说什么大事。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养家糊口,养家糊口!”
“老婆,你听我解释……”刘旭之说着,那股子毅然决然的气势已经颓了。
是啊,养家糊口才是重点。
医院要改制,三甲医院不再加床,社区医院被私人医院收购,这是大势,自己一粒小小的尘埃是无法逆势而为的。
他垂头丧气的和老婆解释了半天,这才在付出极大代价后取得了晚上观看手术直播的允许。
1272 不断捣乱的实验体
下午三点四十,手术室准备完毕。
叶处长和孔主任敲门进来,打断了郑仁与梅哈尔博士之间的交流。
很显然,这个时候被打断,梅哈尔博士还是有些遗憾的。
有关于那层透明天花板的讨论,到此为止,马上就要上手术台了。
要是早几年遇到郑仁,那该有多少,梅哈尔博士心里想到。那时候自己还能披上铅衣,像是骑士一样,为了荣耀而战斗。
可惜,现在自己老的已经连铅衣都穿不上了。只能躺在手术台上,看着郑仁做手术。说是助手,其实只是有一个体验的机会,这一点梅哈尔博士是知道的。
“郑老板,现在去?”叶处长看着郑仁,询问到。
郑仁点了点头,看向梅哈尔博士,道:“博士,咱们去上手术吧。”
“好渴。”梅哈尔博士喃喃的说到。
这是说话说多了,郑仁知道。和梅哈尔博士不停的讨论了两个小时,郑仁也有很多感悟。
虽然在系统手术室里,耗尽了手术训练时间,双手双操,迈过那道人神之间、不可逾越的阻碍。但郑仁对血液湍流的认知、以及知识储备却是不够的。
这种物理学上的禁区,需要大量的时间积淀,不断反思,才能有认知。
有了认知后,再用无数岁月、时间积淀下来的反思、总结。
在梅哈尔博士这里,郑仁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虽然还不充分。
巅峰还是巅峰,可郑仁看的更清晰了。
从前很多操作是凭着感觉去走的,但现在郑仁能清晰的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梅哈尔博士相互交流,的确带给郑仁巨大的好处。
手术成功后,一定要和梅哈尔博士好好聊上几天,他心里想到。
梅哈尔博士的女助理菲舍尔拿出准备好的各种东西,推着轮椅,陪同博士一起去循环导管室。
博士虽然能走,但他还要充当助手,有限的体力能保留一点是一点,这是郑仁强烈要求的。
一路来到循环导管室,严院长和袁副院长早都到了。他们一一和梅哈尔博士交流,郑仁则趁着这个机会去刷手,跑到系统手术室做了术前最后一次手术训练。
“叮咚~”
当郑仁进入系统手术室的一瞬间,系统任务的提示音也传了过来。
嗯?一台手术,双任务么?郑仁楞了一下。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看来给梅哈尔博士做手术,就连大猪蹄子都很在意。
【主线任务:认可。
任务内容:用精湛的技术征服并且获得其他评委的认可。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00万点,幸运+6。
任务时间:24小时。】
任务奖励很简单,一连串的“0”晃瞎了郑仁的氪金狗眼。
一百万点经验值,相当于11天半的手术训练时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以后似乎又能过上那种“富足”的生活了。
而幸运值+6,昭示出这个任务的与众不同。
从前的任务,幸运值都是+2。郑仁依靠不断的积累,幸运值才到了+18的程度。
现在直接要+6,他的心为之一动。
“老板,我说你一直冲手却不刷手,是晕了?这台手术可别指着我做,我就是个配台的。取冠脉支架这种手术,我可做不下来。”苏云的声音传来。
郑仁楞了一下,自己光顾着看任务了,忘记没有进入系统手术室,时间还在流逝。
他也没出去和苏云说话,直接钻进系统手术室,开始手术训练。
之前的手术训练,无论怎样,郑仁都能勉强完成。
可是这一次却出现了让他措手不及的变化。
实验体分外的不老实,似乎它不甘心做助手,总是想着要亲自操作。
手术失败……
手术失败……
手术失败……
郑仁无语,心里开始骂娘。
梅哈尔博士难道就不能有点逼数么?这是给他做手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他怎么还在这儿不断的捣乱呢?
别说好好理解湍流的概念,就连正常的手术都无法顺利进行。
郑仁心急如焚。
手术训练时间眼看着所剩无几,实验体还在不断的捣乱,像是一个刚刚对世界产生认知,看什么都好奇的孩子。
在系统手术室里,郑仁和一个没有自主意识却又不断捣乱的实验体斗争着。
……
……
苏云很奇怪,郑仁这个状态可是不对。
像个傻子一样,打开水龙头,站在那愣神。
估计是手术太过于重要,郑仁这么一个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货也感受到压力了吧。
说是对诺奖不感兴趣,身体却依旧很诚实么。
而自己却正好相反,这一点,苏云一直都颇为自豪。
他属于那种压力越大,迸发出来的能量就越是猛烈的那种人。类似于前两天在帝都肝胆做示教解剖,苏云的状态好的无以复加。
今天,不该会老板晕台,手术要自己做吧。
苏云有些苦恼,但却并不在意。
说到心脏的解剖、导管进入后怎么避免诱发心肌缺血、房颤、室颤等并发症,苏云很确定,自己的水平在世界上也是数得上的。
比他强的,几乎没有。
循环介入,所有医生,谁做过动物解剖试验?苏云当年可是做了上千台的手术解剖,可以说是血债累累。
那时候一身杀气,连寝室里的老鼠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到对心脏、主动脉的解剖熟练程度,再加上介入手术的理解,要不是有郑仁这个到现在都看不出深浅的货色在的话,苏云完全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己是世界第一。
老板怂了也不怕,还有自己在呢。
苏云是这么想的。隐约之中,他有些期待。或许这是自己超过老板最好的机会也说不定。
在最大的舞台上,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那种感觉,真的很棒!
“哦,在想湍流的事情。”郑仁淡淡的回答道。
还在硬撑!苏云心里的担忧又加深了一点点。郑仁说话的时候,流露出来的疲惫状态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推测。
在蓬溪乡披着铅衣做了三天三夜的手术,也不见郑仁这么疲惫。他这是压力太大,喘不过气来了吧。
想到这里,苏云笑了笑,安慰道:“老板,别想太多,要是有问题,这不是有我在呢么。”
“……”郑仁楞了一下,瞥了一眼苏云。
“你那是什么眼神?”苏云不高兴的问道。
“你的任务是注意梅哈尔博士的动作,小心导丝不要被污染。手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放心吧。”郑仁淡淡的说道。
这货还在嘴硬,苏云笑了笑,没有怼郑仁。
“手术室的护士长亲自上台,张琳主任也会披着铅衣进手术室。”苏云道,“第一次手术室里站这么多人。”
“哦,要是需要用药,你尽管说,不能听他们的。”郑仁很肯定的说到。
这个跋扈的态度,苏云是喜欢的。
可惜张琳主任不属于那种不开眼,上来挑衅的那种人。要是有几个不开眼的,那该有多好。
苏云有些叹息。
可惜能在芸芸众生,无数医学生中脱颖而出,在全国顶尖大型三甲医院有一席之地的人傻子可是不多。
要是赵文华不请假就好了,苏云一边刷手一边惋惜。想到这里,他对赵文华莫名有些好感。
“对了,老贺来了,徐主任有点不高兴。”苏云道。
“没什么,一会只是基础麻醉,芬太尼、丙泊酚,连插管、呼吸机都上不去,不用徐主任。”郑仁道。
“老板,这事儿你最好是给徐主任一个解释,要不然我怕有问题。”苏云对这种人际交往很小心。
常年怼人,却活的很滋润,是有道理的。
“做完再说吧。”郑仁全部心思都在手术上。
刷手,两人进了手术室。
器械护士已经准备好。
1273 准备打患者?
循环介入手术,因为随时要推注药物,需要进行抢救,所以器械护士是要进来跟台的。
这一点和血管介入、良、恶性肿瘤的介入治疗完全不同。
这次介入手术的耗材,没办法用长风的。因为几乎都是特制的耗材,长风的技术是不过关的。
收购了柏盛国际后,长风微创对技术的吸收、消化再转化为生产力,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梅哈尔博士的助理把耗材打到手术台上,她没有出去,而是穿着一件铅衣留在手术室里。
她去刷手、消毒后,开始给梅哈尔博士的右手消毒,穿一件特制的只有右侧手臂的无菌衣,又给博士戴了一只手套。
“老板,我消毒了。”苏云说到。
郑仁点了点头,按照平时的习惯,站在阅片器前,仔细的审阅着梅哈尔博士最后一次冠脉造影的片子。
虽然距离上次手术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三根冠脉血管里面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栓。
手术,是必须要做的,否则用不了多久,三根冠脉就会重新堵死。再想要做研磨术,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梅哈尔博士左侧手臂摆位置、固定、消毒。苏云见他躺在手术台上,头顶是一个显示器,与自己、郑仁对面的显示器同步。
好古怪的一个设备,苏云心里叹息。
要是普通患者,看到也就看到了,完全没问题。可是梅哈尔博士是医生,当取支架的时候,导管开始分离支架与冠脉血管壁的时候,多年丰富临床经验会在潜意识里提醒博士,冠脉会出现痉挛。
如果是一般患者,看不到、看不懂,可能不会出现问题。可是换到梅哈尔博士的角度,苏云觉得血管必然会痉挛,出现心肌缺血的症状。
上个医学课,同学都会有各种自主症状,就别提冠脉这种要命的血管了。
很是头疼啊,苏云叹了口气。
他瞥了一眼,各种抢救用药都完整齐备,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预防。
一旦老板怂了,自己要顶得上去。这台手术,是万万不能出现意外的。
“老板,开始了。”苏云道。
郑仁转身,来到手术台前,气密铅门缓缓关闭,郑仁看着梅哈尔博士,用带着他家乡口音的瑞典语说到:“博士,手术要开始了。”
“已经迫不及待了。”梅哈尔博士笑道:“年轻人,我有一个大心脏,你放心吧。”
大心脏,的确是大心脏。
只是两人说的大心脏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穿刺,置动脉鞘,郑仁很稳的一步一步在做。苏云守在一边。眼睛从梅哈尔博士的表情再到屏幕,又到抢救用药。
数不清的数据在苏云的脑海里出现,经过严密的判断、分析后总结出有效的信息。
他略有点紧张,状态已经调整到最佳。整个人像是捕食的猎豹一样,蓄势待发。
“博士,你扶着导丝,我左右手交叉操作,你感受细微的动作就可以了。”郑仁淡淡的说到:“这根导丝据说是带可探测设备的,但操作起来和普通导丝没什么区别,真是不错。”
“郑,我认为我可以成为你的一只手。至于导丝么,十几年前就研制了第1代,这已经是第5代产品。可惜,一直没找到能够抓捕湍流的人。”梅哈尔博士笑道。
郑仁点了点头,导丝很好用,这一点他在系统手术室里就有感觉。
至于是第几代,和郑仁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郑,你下导丝的手法,似乎有些问题。”梅哈尔博士说到。
手术最开始,他就开始不断交流,试图主导手术。
这是多年术者的习惯,眼睛里只有自己。或者说充满了自信,别人都是错的。
郑仁在系统手术室里为此头疼了很久。
“我不这么认为。”郑仁没有去看梅哈尔博士,而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说到:“我的助手要是在手术台上提出异议、或者操作有瑕疵的话,我肯定会把他撵下去,要么……。”
“郑,我坚持。”梅哈尔博士执拗的说到。
“你抗揍么?”郑仁问道。
“……”梅哈尔博士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苏云无语,这货还准备用止血钳子敲打梅哈尔博士?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博士身份特殊。
特殊,不仅仅是指他的诺奖评审的身份,更多的是他是患者,又要充当助手。
用止血钳子打助手,是没问题的。
可是要打患者……这种事儿,苏云也没遇到过。
谁还敢在手术台上打患者?!
这特么不是开玩笑呢么。
之前苏云也没想到,因为这种事儿根本不在一个医生的正常认知中。
现在他猛然意识到,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
手术室里,张琳主任和护士长都听不懂瑞典语,她们没什么表情。而梅哈尔博士的助手听到郑仁用带着梅哈尔博士老家口音的瑞典语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
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郑,我看过你做的教学手术。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敲打我桡骨茎突的机会的。”梅哈尔博士右手接过导丝的末端,娴熟的盘在手上,顺着郑仁的力度开始往里送。
梅哈尔博士看着很轻松,但是他心里却有些紧张。
不是担心手术风险,而是时隔将近二十年,他再次手握导丝,无限接近当年那道始终无法逾越的山峰。
导丝动了,有规律的微微颤抖,很轻很柔。但是梅哈尔博士能感受的到手中的导丝,和自己记忆里的导丝移动之间的区别。
不是因为导丝太细而颤抖,而是术者的手指、手腕有几乎微不可见的小动作。梅哈尔博士仰面看着影像,血管里致密的血流在他眼中,是分层的。
层流相互交织,无法预先判定的碰撞,继而出现湍流。
就是这里!梅哈尔博士随着导丝往前走,猛然发觉一个位置导丝上传来微弱的力量上的变化。
但这种改变只是一瞬间,随着郑仁手指、手腕的角度变化,血液湍流的力度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简直太完美了!梅哈尔博士心中惊呼!
在手术前,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医生能做到这一步!
1274 直接麻翻(盟主ibanker加更4)
身为术者的助手,亲身感受这种力量的改变和看手术直播简直根本不一样。
导丝上传来力量的改变、每一个方向的变化,在他的脑海里变的立体而具像。手术直播,根本感受不到这一点。
就是这种感觉!一点都没错!这就是突破了人类的极限,找到湍流的那种操作手感!
梅哈尔博士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患者,躺在手术台上,而导丝正在自己血管里游走。
这种兴奋、激动交织在一起,梅哈尔博士的心率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
“停。”一直注意心电监护的郑仁忽然说到。
“呃……”梅哈尔博士怔了一下,手术做的很顺利,为什么要喊停呢?
“博士,您的心率已经102次/分。要是再控制不住您的情绪,我会让我的助手来替代你。”郑仁淡淡说道。
“好,我冷静一下。”梅哈尔博士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到:“郑,刚才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和我设想之中的感觉一样,完美无瑕。接下来,我能操作一下么?”
“可以,但是您不要激动。”郑仁道。
梅哈尔博士没想到郑仁竟然这么好说话,他真的和自己说“可以”!
心率是有点快,可毕竟触摸到了介入手术最难的点,一点都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只有刚刚一瞬间,但他却感受到了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那种感觉。
湍流,对介入手术影响最大的无法预估的力量,郑竟然能临场做出判断并操控导丝穿越湍流!而且似乎还不止一处,湍流过后的操作有些复杂,梅哈尔博士无法完全清晰的感知到。
真的是被上苍亲吻过的双手,要不然无法解释这一点。竟然能操控导丝穿透湍流,要不是亲身体验,绝对无法相信。
梅哈尔博士很快冷静下来,身体施放的各种激素水平下降,心率渐渐恢复正常。
他对自己情绪的管理能力,是超一流的。
可能因为本身是心脏学科的大牛,加上自己也有心脏疾病,多年以来潜移默化控制的结果。
“郑,我可以试试了。”梅哈尔博士默默的数着自己的心跳,最后睁开眼睛和郑仁说到。
“医用物理学公式就没必要了解了,数据太复杂,根本无法瞬间计算并得到一个正确的方式。要凭感觉,梅哈尔博士。”郑仁说到。
梅哈尔博士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
毕竟躺在手术台上,其他动作想做也做不出来。
导丝继续在桡动脉里游走,梅哈尔博士能够感觉到,在术者位置的郑,手上的力度小了一些。在这一刻,他成为了一名助手。
而术者,是自己,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梅哈尔博士右手捻动微导丝,眼睛看着上方的屏幕,微导丝一点点向前前行。
导丝、微导丝碰血管壁,在介入手术里几乎是必然的。
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湍流、术者的操作手法、并不比微导丝粗多少的血管,这一切都是阻碍。
但是对梅哈尔博士来讲,只有湍流是真实存在、无法克服的。他的右手微微捻动微导丝,感受着微不足道的力量从导丝上传来。
这里……一瞬间,梅哈尔博士感受到血管里湍流的力量。然而他只来得及做出第一个动作,随后微导丝就被湍流撞偏,碰到了血管壁。
“梅哈尔博士,手腕下压,手指向第四象限移动6°,这个位置能过去。但过去之后,手腕要向左上有一个移动的……”郑仁纠正道。
微导丝还在桡动脉里,碰一下血管壁没什么的,梅哈尔博士知道这一点。
“郑,你是怎么做出反应的?预知还是……”
“手术做的多了,感受到湍流的力量后,身体自然的反应。”郑仁道,“博士,我们手术要提速,你还有3次尝试的机会。”
只有3次机会了?梅哈尔博士有些遗憾。
但郑仁说的对,现在是手术状态,自己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不可能有大把的时间留给自己挥霍。
他屏气凝神,操控微导丝继续向前走。
可惜,遗憾的是梅哈尔博士虽然能够感受到湍流的存在,但身体的反应完全没办法和年轻的郑仁相比。
每每想要做出反应的同时,血管里的血流就把微导丝带偏,碰到血管壁。
最后一次,甚至轻轻碰到了一个动脉硬化的斑块。
梅哈尔博士叹息,这种体验很差。还不如郑仁在操作,自己只是单纯的感受那种穿透湍流的感觉。
身体机能的老去,自己是没有办法逆转的。
“郑,还是你来吧。”梅哈尔博士有些遗憾的说道:“作为一名助手,我想我不应该占用太多的术者资源。”
郑仁笑了笑,没有腹诽梅哈尔博士。他点头,道:“博士,手术继续。”
微导丝的操控权从梅哈尔博士换到郑仁,仿佛像是一只无法控制的猛兽,直接被驯服了一般。
在血管壁里前进。
当再次遇到湍流的时候,梅哈尔博士眼睛看着影像,扶着微导丝的手感受着力度、角度的微弱变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不断的明悟在梅哈尔博士的心里升起。
此时,他已经不再激动,像是最开始接触介入学科的时候似得,感受着、体会着、提高着。
导丝准备进入前降支,郑仁忽然抬头,给老贺使了一个眼神。
老贺手里拿着药剂,直接给推注进去。
基础麻醉,是指使患者处于熟睡或浅麻醉状态的方法。一般用于短时间的操作,比如说胃肠镜、无痛人流……
郑仁尝试很多次后,不断的失败让他没有了耐心。
还是让博士被麻醉吧,这样或许会好一些,所以老贺才会出现在这里。
博士感受到不对,马上说到:“郑……”
只说了一个单词,他就睡了过去。
郑仁抓紧时间手术,基础麻醉的时间很短,要是15分钟无法完成手术,还要继续给药。那样的话,风险会成倍增加。
“郑老板,这么做好么?”老贺手里拿着注射器,有些惶恐。
“没什么不好的。”郑仁道:“苏云,看什么呢,抓捕器。”
苏云马上凑到一边,充当助手。
在他想象中郑仁因为巨大的压力会出现接连不断失误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一切都和以往的手术一样,简单、干净、利落。
好遗憾啊,苏云心里浮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种木头人,还真是无趣,给自己一个机会又能怎么样!苏云心里想到。
不过手术在继续,并且在梅哈尔博士被基础麻醉之后瞬间提速。苏云也无法一心二用,全力以赴的当助手都嫌不够。
老贺也注意到手术的速度提升,原来刚刚郑老板在给梅哈尔博士上教学手术课……只是刚才的手术速度已经很快了,要这么快么?
导丝准确的命中抓捕器,非顺应性球囊内扩,这一系列步骤一气呵成。
“苏云,注意监护仪。”郑仁一边操作导管进行钝性分离,一边谨慎的说到:“只要有不对,就按照你的判断告诉护士长给药。”
虽然现在监护仪上显示的数据表明身体状况平稳,但马上要取出前降支内的支架,这是最危险的步骤。
“嗯,我在看着。”苏云没有惊讶于郑仁把一切都交给自己,他只负责手术。
毕竟心脏方面的并发症,自己算是专业人员中的专业人员。
“郑老板,您这手术做的……”张琳主任看着心脏介入医生一直避免取冠脉支架的手术过程,愕然说到:“真是……厉害!”
郑仁没说话,吹的再高能怎么样?手术做不下来,还不是直接就傻逼了?
而张琳主任也没有注意到郑仁无视了自己,完全没有尴尬的感觉。
她专心致志的看着手术过程,浑然忘我。刚刚的“夸奖”,她完全没走心,只是事实如此,不吐不快。
一个支架取出器被顺了进去。
它像是一个导管,前方有钝头,尽量用最小的力量切断血管内膜与支架之间的黏连、增生。
这种操作,郑仁是最熟练的。
嫩豆腐,摸着做,就是这个道理。只是现在他的手进不去,只能用介入手术的手段来把支架与血管内膜之间的黏连给游离开。
手术难度陡然增高。
冠脉支架取出术,术式很早就出现过,但随即被否定。因为手术成功率……几乎为零。以至于最后宁可开始研发可降解支架,也没有医生愿意碰触这个领域。
横跨外科、介入科的郑仁却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他双手操作取出导管,进入梅哈尔博士的冠脉前降支。
一小团黑乎乎的阴影出现在画面里,很小、很细,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张琳主任仔细看着屏幕,感觉导管旋转了一个角度。导丝仿佛行走在她的冠脉里一样,心脏砰的跳了一下。
导管毫不犹豫的奔着那团黑影走去,张琳主任脑海里出现血栓受到牵拉的影像。这里是最难的,血管应该会痉挛吧,随后是心肌缺血,再后……
麻醉就对了,张琳主任马上意识到。
自己一个观台的都会情不自禁的有这种联想,要是梅哈尔博士还清醒着,怕是这时候冠脉已经开始痉挛了。
1275 难度肯定有,但是不大(掌门_停止跳动_加更)
“罂粟碱。”郑仁一边操作,一边看着影像说道。
话音刚落,药物已经推注进去。苏云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术,配合的极为默契。
“老板,这里成功率高不高?”苏云很严肃的问到。
“麻翻后博士不捣乱,成功率还是很高的。”郑仁道:“只是一个支架取出术,难度肯定有,但是不大。”
真是令人发指的回答,苏云心里叹了口气。
装逼的最高境界,是别人都做不到,自己却能做到,然后风轻云淡的说,这难度也就那么回事。
这种手段自己经常用,比如说给赵云龙救台的时候,最后自己就撂下这么句话。
但郑仁跟自己这么说,感受截然不同。
苏云的体验相当差。
张琳主任站在郑仁身子的侧后方,仔细看着手术经过,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思想。
冠脉支架取出,这种术式早就被“淘汰”了。
不是因为手术术式的问题,而是因为没人能顺利的完成。
支架和血管内膜之间黏连、游离、分解的过程中,大概率造成心肌缺血。甚至有可能出现冠脉撕裂,导致心包填塞,患者直接死亡。
在张琳主任看来,这是无法避免的一种并发症。
可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在郑老板的操作下却没有发生。她甚至都没看懂郑老板的操作,支架就被取出来。
带着滤网的取出器拿出来,被郑仁直接放到器械台上。
张琳主任仔细看了几遍,却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取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梅哈尔博士的前降支竟然像是钢筋混凝土打造的一样,没有出现痉挛。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她好奇的要了一副无菌手套戴上,示意护士把支架递给自己。
支架内层布满了血栓,管腔直径已经缩窄到原本的一半。张琳主任记得病历里的描述,不到半年的时间,梅哈尔博士的冠脉支架竟然堵塞成这样。
这还是在梅哈尔博士口服抗凝药物的基础上发生的。
张琳主任试图找出一种其他的方式来治疗梅哈尔博士的疾病,但手里拿着的支架无声的告诉她,只有这么一种方式。
无论是载药支架还是可吸收支架,肯定都会在梅哈尔博士血液高凝状态下,变的毫无用处。
似乎做禁忌的冠脉支架取出术,是唯一的办法。或许这也是梅哈尔博士愿意尝试的原因吧,他是心脏病学的泰斗级人物,肯定知道他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
张琳主任恍惚中,目光从支架内侧挪开,仔细观察着支架外侧。
血管内膜增生,在支架外膜处形成了一些攀爬的痕迹。只是不知道郑老板用过的什么手段,既避免了冠脉痉挛,又松解了血管内膜的增生,这才把支架取出来的。
真是神乎其技,张琳主任想到。
这种教科书里的禁忌症,郑老板敢做,梅哈尔博士也敢找郑老板做,这两个人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正想着,手术台上郑仁已经把崭新的带膜支架下了进去,但却没有造影,而是直接开始做另外一根冠脉血管。
前降支支架取出、支架植入术,就这么成功了?!连造影确认都不用?
张琳主任无语,郑老板也太有信心一些了吧。
虽然知道他是想赶在基础麻醉苏醒前完成手术,可是还有两根动脉血管的支架等待取出、并下新的支架。
时间来得及么?
想着,张琳主任看了一眼挂在门楣上的时钟。
距离推注基础麻醉药物,只过了3分钟。
不仅能做下来,手术还做的飞快。可是看手术过程,自己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张琳主任叹了口气,这就是手术水平的差距。其他小大夫看自己做手术,怕也是这种想法吧。
手术做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了。
剩下的两根冠脉,操作是一模一样的。
能取出一个支架,剩余的两个也能取出,难度为零……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张琳主任心里想到。
郑老板的心脏介入手术水平竟然高到这种地步了!
张琳主任呆呆的看着郑仁继续在操作,心里一片茫然。
自己的水平和郑老板相比,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这种禁区级别的操作,在他手下,根本没有难度。
手术前,张琳主任还反复琢磨,自己有可能在手术中做出什么样的抢救。有些很罕见的并发症都考虑到了。
然而现在,看着呼呼入睡的梅哈尔博士,看着平稳的像是从来都没有改变的心电监护,她知道自己的功课白做了。
一台禁忌的手术,竟然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似乎比自己做个冠脉造影还要简单。
……
操作间里,梅哈尔博士的随行医疗团站在操作间里,大眼瞪小眼,他们没有被允许进去。
严院长和袁副院长坐在操作台前,而本应该坐在操作台前的技师只能很委屈的躲在后面。不过郑老板似乎根本不用技师,所有操作都在里面用控制面板完成了。他可以无所事事的打酱油,一直到手术结束。
要是所有医生都这么做,自己是不是就失业了?技师心里忐忑的想到。
手术刚开始,扩音器里,不断传出郑仁和梅哈尔博士之间的对话,有翻译在院长们的身后同声传译。
两位院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情。
梅哈尔博士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对郑仁的手术手法充满了好奇。
即便是危险到了极点的心脏手术,也要操作一两下。
“孔主任,你怎么看?”严院长忽然说到。
“院长,手术很难,但我相信郑老板能顺利完成。”孔主任毫不犹豫的说到。
“不会出现血管痉挛么?”严院长问到。
正说着,透过铅化玻璃看到老贺开始给梅哈尔博士推注麻醉药物,做基础麻醉。
原来郑老板心里真的有数,严院长换了一个姿势,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里,让双腿尽量舒缓一点。
本来在外地开会,他生生推掉了很多接待工作,排除万难的赶回来。一路奔波,倒是有点累。
但是郑老板手术做的好,是挺省心,严院长心里想到。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一个信号接收器把信息传送出去。
1276 我准备推荐郑医生(掌门beatsouls加更)
瑞典,斯德哥尔摩,卡罗林斯卡医学院。
中心会议室里,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手术的过程清晰的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直播是有声音的。
郑仁和梅哈尔博士之间的对话,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第一枚支架已经被完整的取出,梅哈尔博士也没有出现心肌缺血、冠脉破裂等等可怕的并发症。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梅哈尔夫人表情轻松下去,虽然这一切都在她的预计之中,但总是担心有意外发生。
不愧是被上苍亲吻过的双手,这种禁区式的手术,竟然能顺利完成,没有一丝波澜与意外。
而且那个年轻医生真的没有在梅哈尔博士面前屈服,在简单的交流之后,当导管要进入冠脉的时候,就直接给了梅哈尔博士基础麻醉,避免意外发生。
梅哈尔夫人对此特别满意。
直播画面里,手术短暂的停止,术者正在准备做取出第二枚支架的准备工作。
“诸位,刚刚的手术,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梅哈尔夫人说到:“我记得三十年前,梅哈尔以心脏支架植入术的术式被推荐位医学奖候选项目的时候,就有人说,这种术式还不完美,无法避免并发症,所以不能获得医学奖。”
“现在,三十年过去了,这项技术已经完美。”梅哈尔夫人扫了一眼周围老态龙钟的评审们,道:“然而心脏介入技术已经成为了过去时,不再是最前沿的科技,它在梅哈尔以及无数医生的推动下,普及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个最基础的手术,而不会认为它本来应该获得医学奖的!
这次我和梅哈尔的态度是一致的,会在投票的时候选择这位双手被上苍亲吻过的医生,选择tips术式。”
“夫人,请你冷静一点。”坐在中间位置的评审主席拉夫森博士眼睛看着屏幕,放下手里的水杯,淡淡的说到:“临床术式不能获得医学奖,这是一个规则,我想我们应该习惯,而不是想试图打破它。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拉夫森阁下,请原谅我的无知。”梅哈尔夫人把轮椅转换了一个方向,盯着拉夫森博士。
他脸上又多了几个老年斑,看着又苍老了很多,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夫人,这里只有我们几个评审在,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拉夫森很淡然。
只有梅哈尔博士以及他的夫人赞成,还远远不够。临床术式想要获得诺奖?下辈子吧!
“当年的评审主席达赫林阁下就是这么说的,三十年过去了,你的说法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梅哈尔夫人冷冷说道:“在这间屋子里,我只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你华美的衣服就像是裹尸布一样,看着就令人作呕。”
梅哈尔夫人言语尖利,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缓和的余地。
“那只是你的错觉。额叶切除术,被视为诺奖的污点。难道我们还要再亲眼看到一个貌似成功的术式获得医学奖,然后在无数并发症后让医学奖变成为丑闻么?”拉夫森博士却没有生气,只是安静的说到。
“污点难道还不少么?只有一个额叶切除术?”梅哈尔夫人盯着拉夫森的老年斑,说到:“我想,不久以后,当恶魔来收走你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灵魂的时候,你们一定会聊的很开心。因为你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夫人,请保持冷静。”拉夫森博士依旧没有生气,他敲了敲桌子,说到:“无论是tips手术的新术式,还是取出冠脉支架的手术,只能代表一位杰出的医生的技术。这距离医学奖,还有至少三十八万公里的距离。”
“拉夫森阁下,只有你才会这么想。”梅哈尔夫人喃喃的说到:“真不知道像是你这种无知的人,是怎么进入评审委员会的。”
“夫人,你要保持尊重以及敬畏……”
话没说完,大门被推开。
一个头发蓬松,像是触摸静电后有了反应的人当先走了进来。
“梅哈尔夫人,请您代替梅哈尔博士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那人说到。
他还很“年轻”,只有六十多岁,比医学奖评审委员会的在座各位都要有活力。最起码,他不用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
“奥尔森阁下,很高兴您的光临。”梅哈尔夫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接受奥尔森的吻手礼。
“我的神,昨天接到梅哈尔博士的邮件时,竟然还怀疑。”奥尔森举起双手,他的头发笔直蓬松,像是刺猬一样,和手臂一同渲染着话语之中的惊讶,“刚刚的直播,简直就是神祗降临人间,为凡人们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奥尔森阁下,你怎么从皇家科学院跑来了?”拉夫森博士淡淡的问到。
医学奖评审和物理、化学奖评审是不一样的。
奥尔森博士是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评审委员会主席,但在医学奖的评审中,却没有丝毫说话的可能。
所以拉夫森博士并不在意奥尔森忽然出现在这里。
这里,
是卡罗林斯卡医学院,
是自己的领地!
就连国王陛下都要给自己足够的尊重。
“亲爱的拉夫森阁下,我首先要感谢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对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奥尔森兴奋的说到。
他太兴奋了,说话很快,声音很大。狭小的会议室里,奥尔森博士的声音反复震荡着。
拉夫森皱眉,冷冷的看着面前水杯里泛起一丝涟漪,就像是他死寂的心被撩动了一样。
“手术讯号已经接收,经过动态三维重建,我们发现了湍流。而这位据说被上苍亲吻双手术者,竟然能够凭借直觉或是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对湍流采取操作,避免血液湍流对手术的影响。”
“那又怎么样?”拉夫森博士看着奥尔森夸张的头发,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冷淡、冷漠。
临床术式,不能获得医学奖,这是规则!
绝对的规则,要绝对的执行,自己不允许它被亵渎。
“怎么样?”奥尔森博士诧异的看着拉夫森,像是看一个老年痴呆症的患者。
他足足停顿了几秒钟,才用诧异的口吻说到:“拉夫森阁下,请允许我的无礼。”
“嗯?”拉夫森博士觉得事情或许不会像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奥尔森阁下,请您稍等,手术还在继续。”梅哈尔夫人缓缓说道:“请体谅一名妻子对丈夫手术的焦虑心情。”
奥尔森刚想说什么,但被夫人的打断。他看了一眼屏幕,耸了耸肩膀,招呼身后的人摆放各种机器。
拉夫森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器,不知道奥尔森要做什么。皇家科学院各种黑科技一应具全,有些小玩意自己根本都无法想象。
中心会议室安静下去,手术还在继续。
第二根支架、第三根支架……
11′52″后,手术结束。
奥尔森在手术结束的第一时间,向梅哈尔夫人表达了祝贺。夫人的表情轻松了很多,一丝笑意爬上了眉梢。
随后奥尔森博士整理了一下衣服,只是那团蓬松的头发看起来并不严肃,无论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都像是在开玩笑。
“拉夫森阁下,请允许我的无礼。”奥尔森很严肃的说到:“我准备推荐郑医生。”
“手术?”拉夫森博士的眉头挑了一下,冷漠的说到,“不可能的,医学奖是不会颁发给临床术式的。”
“哦,不,该死,你理解错了。”奥尔森说到:“我想要提名今年的物理学奖!”
拉夫森的手举起来,刚要用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拒绝。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奥尔森这么说!
一个医生,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一种临床术式无法得到医学奖,而是获得物理学奖,这无疑是一种天大的嘲讽。
拉夫森博士感觉空气都变得辛辣了起来,呼吸变得极为艰难。
猛然间,他的心脏忽然多蹦了一下。短暂的出现心悸、胸闷、气短的症状。
奥尔森博士是疯了么?拉夫森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愕然的看着奥尔森,冷静了很久,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让一名医生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整个世界都会一片哗然的吧。
本来诺贝尔生物学、医学奖最近几十年名存实亡,应该改名叫做诺贝尔生物学奖。
至于医学?
who care!
“拉夫森阁下,请一定把推荐名额让给皇家科学院。”奥尔森优雅的鞠躬,像是一名真正的贵族。
“我能知道为什么么?”过了足足有10秒钟,拉夫森才缓缓放下手臂,审慎的问到。
“原因很简单,马上就会呈现在您的眼前。”奥尔森兴奋说到:“经典物理学最后一块拼图出现在我的眼前,要是无法给他颁布物理学奖,我相信牛顿阁下的灵魂会穿越回来,把我直接带走的。”
“我有一种直觉,湍流会引发一场革命,随着经典物理学变得完美起来,量子物理学也会被推动!”
“……”拉夫森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或是看到的这一切。
中心会议室里,医学奖的评审们静悄悄的坐着,他们心中也是一样的诧异。
1277 经典物理学的大厦宣告完工!(掌门邦金加更)
“拉夫森阁下,您知道我和梅哈尔博士的关系。在二十年前,我刚刚提出湍流理论的某种猜测的时候,博士就不断的来找我,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该死的难题,当年牛顿阁下都没有解决。我只是试图完成伟人的遗憾,并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突破。”
“昨天收到梅哈尔博士的邮件,我没有相信他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这一点,我一定会向梅哈尔博士道歉。
一直到今天看到手术经过,做了动态血流三维重建后……我的神!一定是牛顿阁下的灵魂回归神祗的怀抱后,神讲解了湍流,他才会重新出现在人世间,帮我们这群愚昧的人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拉夫森觉得自己没听懂奥尔森博士的话。
他是说一台手术,竟然解决了经典物理学最后的难题?
该死,那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理解错了。
“拉夫森阁下,手术的过程在我看来只是一次实验,人体就是最完美的模拟装置。
伟大的梅哈尔博士,堪称科学史上最伟大的人之一。他用自己的身体做为模拟装置,向我、向皇家科学院、向全世界的物理学家展示出来一次完美的试验经过。”
“抓紧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向拉夫森阁下展示湍流的最新成果了。”奥尔森和身边的研究员说到,声音有些急促。
世界最先进的仪器模拟、重建血流的速度是极快的。
但也等了足足10分钟。
随后,红色背景出现在液晶屏幕上。
这是血管,在场的医学奖评审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血液在血管里不停的流动,只用短短的十多分钟就做出这种精美的动态三维重建,皇家科学院的黑科技让在座众人喟叹。
“请允许我为大家讲解一下。”奥尔森微笑,笑容掩盖不住他的迫不及待。
拿起激光笔,奥尔森走到液晶屏幕前。
“血液分层流动,重建中用不同色谱来标注,这样能看的更加清晰。梅哈尔博士的血管中的血液,可不会是这样。”奥尔森先讲了一句,随后激光笔打开,红点出现在液晶屏幕上。
“层流的力量是如此难以捕捉,什么时候形成湍流也是神来决定的。”奥尔森快速的说着,“这里,看着平滑的血流,即将形成一个可恶的湍流。”
果然,当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激光笔指示处的时候,就看到平滑的层流相互撞击,像是海浪一样破碎,随后出现一团漩涡。
而这个时候,占据屏幕一半的微导丝出现在湍流面前。
医学院的评委们清晰的看到手术过程的一个局部,虽然知道手术已经完美结束,却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还是心里一紧。
导丝的前进会受到湍流的影响,而出现偏移。就像是大洋深处台风笼罩下的一艘小渔船,会上下颠簸,不可能有其他的结局。
如果接二连三的湍流出现,很可能这次超选就失败了。
然而……
大家脑海里想象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导丝在遇到湍流前,就开始微微颤抖,更换角度。
“慢点,再慢点,我要1/8倍速。”奥尔森吼道,声音在中心会议室里播散,拉夫森博士面前水杯里的水又一次开始微微漾起涟漪。
“该死!1/8都无法展现术者精妙绝伦的技巧。1/16倍速!”随着奥尔森不断的咆哮,液晶屏幕上展现出来的速度越来越慢,而水杯里的水漾起的涟漪却越来越大。
“对,就是这样。请各位注意,术者不可能从他眼前的屏幕里到湍流的出现。
因为只通过你们分辨率那么低的介入影像,是观察不到微观世界的。”奥尔森的情绪激昂,咆哮着,完全不在意中心会议室里在座的各位老人们的心脏是不是能承受的住。
他胸中的一团火,在燃烧着。这是研究经典物理学的物理学家梦寐以求的一幕,奥尔森博士疯狂起来。
“我猜想,或者是术者感受到湍流的力量!你们看,你们看!”奥尔森仿佛变身为一名足球解说,激光笔已经无法满足他澎湃激昂的情绪。他把激光笔扔掉,手指点在液晶屏幕上,吼叫着,“看到了吧,就是这样,该死的微导丝像是精灵一样的活动着!它躲开了,躲开了!哦,不!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神祗的杰作!”
“躲避湍流!看,继续生成的湍流术者没办法躲避,他竟然操控着那根特么的、该死的导丝直接穿过去!”
“湍流的力量变化莫测,他不断改变着手法!他不是人,他肯定不是人!这是一台机器,绝对特么的是一台机器!”
奥尔森的咆哮声像是海浪一样,拍打在医学奖评审的心中。
几个人脸色苍白、难看,已经开始取出药物,毫不犹豫口服下去。
“真是精彩,导丝竟然穿过湍流层,继续前进!”奥尔森吼叫道:“这就是对经典物理学最后的补充,如果我们能把手术过程数据化,最后重建、提炼出相关的理论的话,伟大的牛顿先生一定会很高兴!”
“看,又一个湍流,又一次完美的表演!”
“……”医学奖评审们沉默的看着奥尔森的头发与举动,默然无语。
“过去了!又过去了!湍流根本没有影响!我就知道是这样,就知道是这样!”声音变得尖锐,仿佛是一场歌剧。
而他,像是男高音一样,在咆哮着,在怒吼着,在发泄着胸中的激情。
“梅哈尔博士判断的没错,这双手是被上苍亲吻,用来指引黑暗中迷途的我们。今年的物理学奖,肯定是他,绝对不会有其他人能够竞争,绝对没有!”
在奥尔森博士的咆哮声中,导丝穿过一道道湍流,稳的像是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
“简直太精彩了!经典物理学的大厦,为了这一幕,我们足足等了200年!现在我宣布,经典物理学的大厦,建设完毕!”
随着奥尔森博士最后的咆哮,啪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
医学奖评审面前的水杯碎裂,清水洒了出来。
1278 尿失禁(掌门翻毛腔额大鸟加更)
水杯因为共鸣而炸裂,清水洒了一桌。
因为奥尔森充满激情的高亢话语,水杯破碎的声音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没有给垂暮老人们的心脏造成致命一击。
拉夫森博士看着面前桌面的清水不断蔓延,像是血管里的血液一样,层流冲撞,形成湍流,他像是傻了一样,静静的出神。
“这就是最完美的杰作,充满了蒸汽朋克……不,是未来高科技的精密感与神秘感。”奥尔森手舞足蹈的说道:“拉夫森阁下,今年的物理学奖,要是不颁给经典物理学最后一块拼图的话,那就是世界末日!”
“……”拉夫森楞了一下,他从奥尔森的口气里听出一种坚决。
这不是恐吓,也不是手段,而是一种狂热。
他是真的想要把物理学奖颁给一名医生,而不是在开玩笑!
基础物理研究,竟然颁给一个医学奖提名的项目,拉夫森觉得有些迷茫。
事情变化的太快,超出预期,就像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难道梅哈尔博士和夫人真的这么疯狂?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拉夫森博士扼杀。
不是疯狂,是真的在基础研究方面有所突破!
按理说基础研究获得突破,最先投入的是根本不计代价、不计成本的物理学项目。可是这次,怎么会出现在医疗行业里?
并且是医疗行业带动基础研究?
医疗行业属于应用行业,它能完成经典物理学都无法完成事情么?
伟大的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波尔、伽利略……他们会同意么?
“奥尔森阁下,你不是开玩笑的吧。”拉夫森决定再试探一下,“没有充足的理论依据,甚至在规定时间里都……”
“我亲爱的拉夫森博士,面对经典物理学最后一片拼图的出现,任何理由都是生涩枯燥,不成立的。”奥尔森博士继续挥舞双手,脸涨的通红,“这是经典物理学完工的一瞬间,我不会允许它从我眼前飘走。”
“你的设想是不是太乐观了?”拉夫森博士冷静的问道。
“我知道,经典物理学最后完工或许还要一百年时间的探索。但只要一个正确的方向,就已经足够了。我坚决不允许几十年后,其他人给这位被上苍亲吻双手的科学家颁发物理学奖。”奥尔森狂热的说到,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座的医学奖评委们难看的脸色。
这种事情,在诺奖评审中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申报某一项奖励,最后却拿到了另外一个奖。
要是很勉强,倒也算了。
但诸多医学奖评审看到的是奥尔森狂热的目光和语无伦次的表达。
他们都知道要是被奥尔森争去的话,一个物理学奖怕是没有跑了。
听起来特别像是个童话,可是奥尔森就站在前面,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血丝,充满了狂热的光芒。这一切都表明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毫不掩饰。
他不是在开玩笑,绝对不是。
这么做真的好么?拉夫森愕然看着已经几乎癫狂的奥尔森。
只是瞬间,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办法。
“奥尔森博士,请你安静一些。”拉夫森缓缓说道,任凭清水流淌下来,落在裤子上,像是前列腺已经肥大到让小便失禁的程度。
“嗯?”奥尔森博士愕然看着他。
“我们正在讨论郑医生的tips术式有没有机会获得医学奖。现在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他的手术做的特别好,术式也很成熟。我们会进一步筛选、观察。这个项目,和物理学奖没有关系。”拉夫森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
“不可能!”奥尔森怒吼道,很难相信这种巨大的吼声是发自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你们这群发霉的怪物,怎么会打破医学奖不颁发给临床术式的规矩。”
“这个和你没有关系。”拉夫森淡淡的说到。
“就算是让国王陛下做最终的裁决,我也一定会坚持的。”奥尔森博士怒吼着,“这是颠覆物理学奖的一个重大发现……”
接下来的话语,拉夫森一点都没听。
他心里依旧拒绝给tips手术术式办法诺奖,但他也不想获得医学奖的一个推荐项目,最后竟然拿到了分量更重……或者说在诺奖里分量最重的物理学奖。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放?
那群无聊的媒体肯定会大放厥词,说什么诺奖评审的黑幕之类的事情。
前几年,某个奖项空缺了一年,引得整个世界为之哗然。这种事情,拉夫森博士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不想自己的历史上有黑点。
要是那样的话,拉夫森确定,自己死去之后,棺材板都盖不上。
“奥尔森博士,我想我要仔细考虑一下。”拉夫森说到:“你简直太吵了,这里是医学院,还是请你回到皇家科学院。我们都冷静一下,慢慢交流这件事情。”
奥尔森还想继续说什么,梅哈尔夫人忽然招手,说到:“博士,一切都等梅哈尔回来之后再说吧。”
“那需要很长时间。”奥尔森博士并不情愿的说到。
“请相信我的判断,手术做的极为成功,恢复期最长不过1周。”梅哈尔夫人微笑,一道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泛着圣洁的光芒。
“梅哈尔博士是一位真正的斗士,我也很想听他对术者技法的判断。”奥尔森博士喃喃的说到。
“我想你要是完成相关模型,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不,夫人,一个月绝对不够。半年都未必能建好类似的模型,湍流……”奥尔森说到这里,有些沮丧。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难道不是么。”梅哈尔夫人笑着说到。
随后,她按下呼唤器的按钮,她的助理敲门进来。
“拉夫森博士,有关于tips手术的问题,还要请您审慎考虑,至于具体结果,等梅哈尔回来后再说好了。”梅哈尔夫人临走的时候如此说到。
看着梅哈尔夫人离去,拉夫森博士才注意到自己裤子上的水渍。
“该死!”拉夫森博士用手帕不断擦拭着水渍,可是依旧留下一滩小便失禁的痕迹。
1279 老板,有人阴我们(掌门云飘影丶加更)
“夫人,梅哈尔博士用自身作为模型,这种为了科学奉献的精神简直太令人钦佩了。”奥尔森走在走廊里,感慨的说到。
“他是去做手术治疗的。”梅哈尔夫人对奥尔森博士说的模型的形容很不认可。
在她心里,梅哈尔的死活或许这群物理学家并不在意。可是对于她,梅哈尔博士活着,比经典物理学大厦建设完毕重要一万倍。
“祝梅哈尔博士身体健康,早日康复。”奥尔森博士匆忙说到:“夫人,我先走了,这段动态三维重建,我还要看很多遍。我有感觉,这是神祗给我的启示。我一定……肯定能从中得出……”
说完,他就带着一众研究员匆匆忙忙离开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声音越来越远。
……
同样的手术视频,观看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奥尔森博士的看点在于微导丝在血管里行走的时候,术者在遇到湍流时候的应急处理。
而介入科医生们则惊叹于冠状动脉支架还能取出来。
这个……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
……
912,特需病房。
梅哈尔博士躺在病床上,他想要拉住郑仁的手,不让他离开。
此时对于博士来讲,最重要的事情并不在于自己的冠脉支架以及心肌是否缺血。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血管湍流对导丝的影响。
至于他被基础麻醉的事情,早就被忘到了脑后。他只是有些遗憾,后面的操作没有感受到。
可是在助理费舍尔的劝阻以及郑仁的坚持下,他只能颓然放手。这一瞬间,郑仁觉得梅哈尔博士的目光一下子灰暗下去,了无生趣了一般。
走出病房,严院长道:“郑医生,手术很顺利么。我问了张主任,她说临床上没有人取冠脉支架。”
“是的,院长。”郑仁回答道:“因为风险大,所以现为了尽量避免支架取出,或者支架摞支架导致冠脉狭窄。
因为避免冠脉破裂导致心包填塞和心肌缺血,耗材厂商都在研究载药支架和可吸收支架。就是为了避免金属留在冠脉里,这里……”
他说着,笑了笑。
和梅哈尔博士对话,他的语序略有问题,稍微带了点翻译腔。
“你是怎么考虑的?”严院长问道。
“当时给博士做手术的时候,微导丝抽出来的瞬间,就已经可以看到血栓凝聚。”郑仁道:“梅哈尔博士,本身是心脏病学的专家,他的用药是很规范的。甚至有些特效药物、还没有进入临床的特效药都有服用。”
“我考虑,现有科技水平,无论是载药支架还是可吸收支架,都无法让博士的病情痊愈。甚至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冠脉就会再次被堵死。”
“所以当时我采取了比较大胆的方案取出支架,然后再下另外一枚。”
“这么做的好处在于血栓会一次性取出,带膜支架也不会和血管内膜产生太过于剧烈的反应。但难点在于手术,不过这点我能克服。”
“嗯。”严院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院长,郑医生的水平可是相当高的。”袁副院长笑着说到:“看来我不用担心我的冠脉了。”
“能不做手术,还是不要做。”郑仁很认真的说到。
两位院长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这位郑老板,还真是不解风情的很啊。不过这种人还是很好应付的,心思纯净,像是一杯清水。
“那就这样吧。”走到特需病房门口,严院长说到,“小郑你可以回去休息,但手机别关机,有事情随时调你过来。”
严院长语气里透着几分亲近。
郑仁点了点头,没说话。苏云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无限鄙视。
这么好的机会,是人都会冲上去抱大腿吧。可是自家老板竟然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要是不会做手术,出门就得被人打死。
“老袁,来我办公室。”严院长叫着袁副院长,两人一路走向机关楼。
郑仁松了口气,和院长说话,简直要比做两三台手术还要累。
“老板,晚上吃点啥?”苏云笑眯眯的拍了拍郑仁的肩膀,问道。
“富贵儿要陪护梅哈尔博士吧,他水平行么?”郑仁记得教授没有走出来,便问道。
“这种时候,就算是不会也得冲在前面啊,谁像你似的。”苏云鄙夷。
“该是我的就是我的。”郑仁笑着说到。
任务奖励还没有领取,奖励的内容,可是有很大的说法。郑仁也不愿意猜想,等没事儿了仔细看看。
“真不知道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来的。”苏云道:“晚上想吃什么?”
“还不饿,听你们的。”郑仁道:“先慢慢商量,我去看看苗主任。和苗主任说会话。也不知道现在镇定剂有没有减量,你知道么苏云?”
“已经减量了,说是再过三五天可以试着拔管、脱机。”苏云道。
那就好,郑仁笑了笑。
“嗯,常悦……我打个电话。”苏云说着,拿出手机,“咱们上手术的时候,她说要去看看患者家属,顺便等咱们一起吃饭来着。”
“哪个患者家属?”
“谁知道,她就那么一说,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可还没等他拨号,常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嘿,心有灵犀么?”郑仁心情不错,打趣道。
“老板,你变坏了。”苏云接起电话,还没等他说话,常悦就开始急匆匆的说了起来。
苏云的表情瞬间严肃,而后冷冽,最后像是布满了寒霜一般。
郑仁看的奇怪,等他挂断电话,便问道:“苏云,怎么了?”
“老板,有人阴我们。”苏云厉色道。
“不会吧,谁那么不开眼。”郑仁笑着说到。
刚给梅哈尔博士做完手术,严院长都改口叫自己小郑了,这时候跳出来,那不是找打么?除非有什么真凭实据。
可是自己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不可能么。
“老板,你认真点,赶紧去找常悦,她那面凑巧录音了。”苏云急匆匆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