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7马拉松般的手术（31000加更×19求月票）
叶处长对郑仁很感兴趣。
他点了点头，自然有手术室徐主任和护士长去安排谢伊人上台的事儿。叶庆秋看上去是在看术野，其实心里琢磨的是郑仁。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和郑仁没有什么交集。
但无论是主管临床工作的顶头上司袁副院长还是下面很多科室的主任都对这个小家伙投以善意的目光以及期许。
院务会议上，毛处长一力坚持，最后却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直接翻盘，这件事情对叶庆秋影响很大。自己要怎么做，那还不简单么？
一想到刚刚毛处长屁颠屁颠拿着主任医师和教授的证书送上门，却被郑仁无视，叶庆秋不光心里乐，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有点意思，这个小家伙。
站的很稳，没想着要脚踩两条船。一般年轻人在这个岁数肯定还琢磨着左右逢源，助力无数的事儿。
但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想要左右逢源的结局和下场一般是会被所有人默默排斥，最后一点助力都得不到。
毛处长那张憋红的脸又出现在叶庆秋面前，他脸上的笑容更盛，很少见的把心事挂到了脸上。
见叶庆秋似乎心情不错，周围的气氛也都舒缓了一些。
谢伊人刷手、换衣服上台，消了毒的手术器械箱摆在器械台上，被无影灯的光芒照的灿灿发光。
箱子无声无息的打开后，上百把器械排列整齐，出现在众人眼前。很多人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依旧难以遏制心中的惊讶与羡慕。
郑仁早就把普通器械还了回去，此时眼睛看着术区，一伸手，止血钳和钝剪刀拍在手上。
“我要大镊子和剪刀。”魏主任说着，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镊子和钝剪刀轻柔的拍在魏主任的手里，似乎没什么重量，刚刚消过毒的器械还带着温热的余温，拿在手里，很舒服。
魏主任轻轻动了动大镊子，钳夹了一块增生的结缔组织，用力很小，钳夹的严丝合缝。他左右动了动，钳夹处却没有出现撕脱的现象。
这套器械真是不错，只这么一个细节，魏主任就判断出来了。
怕是极为精密的车床车出来的也说不定，反正不是自己平时能见到的那种大路货色的手术设备。
手术继续。
更换了手术器械后，速度快了一点。但也就是一点，和从前郑仁做手术的速度完全没法相比。
三十分钟……
一个小时……
五年时间形成的增生的结缔组织还没有被完全剥离干净，但那个碎裂的瓶子的轮廓已经初步显露出来。
一条白色的无菌纱布缠在魏主任的头顶，看上去有些古怪和好笑。但是一条无菌纱布，并不能吸干净所有汗水。巡回护士已经是第五次给魏主任擦汗，频率越来越高。
郑仁忽然说到：“魏主任，要不您下去歇歇？”
原本魏主任想要拒绝，可是这台手术又不能用手来做钝性分离，进展的速度极慢。每次想要大刀阔斧的时候都会被郑仁敲打，但让人沮丧的是，事后证明郑仁是对的。
到处都是陷阱，不是尖锐的玻璃碎片就是异常增生的血管，手术是想快都快不起来。
魏主任点了点头，转身下台。
冯教授去刷手上台，魏主任撕掉无菌衣，把满是汗水的铅衣脱掉，已经没有力气了，直接扔到手术室的角落里。巡回护士赶过来，拎着几十斤的铅衣送回到原来的地方。
“魏主任，累了吧。”叶庆秋看的无聊，手术似乎永远不会完成，术野也是之前的那一幕，一层层结缔组织，看不到尽头。
“老喽，没办法。”魏主任摇了摇头。
“让年轻人做吧，你在下面把关就好了。”叶庆秋道：“你坐下休息，我去看看患者家属的情绪。”
这是他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了，毕竟手术照这个趋势下去，至少要6-8个小时，甚至做到明天早晨天亮都说不定。
就算是站在下面看，双腿也沉甸甸的。大隐静脉里慢慢的静脉血，把整根静脉鼓起来，让人有一种带了沙袋的错觉。
外科医生的职业病是大隐静脉曲张，不为别的，就是站台的时间太长了。
叶庆秋可不想自己在这儿站这么久，况且他在这儿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招呼了一声，他便带人离开手术室，去看看患者家属。
郑仁则还在继续手术。
手术进展的很慢，他没有着急。无影灯灯光雪亮，在他的视野里，周围是漆黑一片，只有术区是亮的。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复杂的异常解剖关系中，小心翼翼的去处理每一个可能会出现问题的点。
手术做的很累，要是往常，郑仁肯定是在系统手术室里先解剖，反向推导手术过程。
然而这次，他没有机会。有限的一点手术训练时间，不能涵盖全部手术。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原来观台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去休息了，连续站十几个小时，谁都受不了。
郑仁对面术者位置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高度紧张的手术会加重疲倦，最后导致手法变形。所以在疲倦期之前，就换其他人上来。
反正也不缺人不是，整个胃肠外科今天所有的主任、带组教授全都在场。
一个个换着上去做就是了。
这是一场马拉松般的手术。
不知不觉中，郑仁虽然站在一助的位置，却成为了术者。每一个上来的教授都会不由自主的把术者的权利让给他。
不是故意的，有人也有想要较量一下的心思。但止血钳每每呼啸而至，敲打在桡骨径突上，让所有人放弃了尝试。
不过也没人在意，觉得丢了面子。魏主任在上面被敲打桡骨茎突，大家可都看着呢。连大主任都被敲打，自己多个毛线。
六个小时后，手术室里弥散着一股子疲倦的气息。
叶庆秋第三次回来看，见手术还在继续，只能摇了摇头，去麻醉科医生休息室去歇着，等待手术结束。
苏云站到了术者的位置，他笑呵呵的问到：“老板，估计还要多久？”
“做完一半了。”郑仁淡淡说到。
“这么快啊，我以为刚开个头呢。”苏云怪里怪气的说到，却没影响到他的手速。
1178 医务处的人心可真脏（31500加更×20求月票）
叶庆秋沉默的回到更衣室，此时夜深人静，偶尔有急诊手术上台，却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繁忙。
他琢磨着郑仁，倒也不觉得无聊。过了一会，魏主任走了进来。
“魏主任，累坏了吧。”
“嗯，年纪大了，这种长时间的精细活，真是干不动。”魏主任叹了口气，道：“也就郑老板那样的年轻人还行，眼神好，手也稳。”
说着，他脱掉隔离服的裤子，露出里面穿着得一双丝袜。
叶庆秋知道，外科医生站台时间长了都会有双下肢静脉曲张。而这种弹力袜，是治疗静脉曲张的好东西。
不过男人穿这东西，古怪不说，两条腿紧绷绷的，特别难受。估计魏主任是不想上去了，要脱下来缓解一下疲劳。
“老魏，你穿这个，看上去很性感么。”叶庆秋笑呵呵的说到。
魏主任见平时不苟言笑的叶处长开起了玩笑，心里松了口气。这事儿和胃肠外科有关系，但连带责任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只要叶处长愿意给扛事儿，怎么都没关系。
他笑道：“站了一辈子手术，两条腿跟爬了蚯蚓一样，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
说着，他开始脱丝袜。
“老魏，你这手法可是太熟练了。”叶庆秋啧啧说到。
“哈哈，咱当年也是城市小清新，912卡哇伊，年轻姑娘说看到我不回头瞅一眼。”魏主任哈哈大笑，说到。
“哈哈~~”叶庆秋大笑，“你也就当着我的面敢这么说，你去手术室说说，看得让护士们怼成什么样。”
“现在是老了，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魏主任熟练的把丝袜捋下去，扔到柜子里。
看着两条腿上蚯蚓般纵横的静脉曲张，魏主任道：“我还想找时间去毛主任那面把静脉曲张给做了。”
“再等等，现在技术还不够。再过两年，郑老板就能用介入手段给你解决。”叶庆秋道。
“叶处长，可以啊，你不干临床，可是临床的这点事儿还真是门清。”
“患者才叫门清，也就是在912.前几天全国医务处处长开会，我听好多县市级医院的医务处处长抱怨工作难干。其实912多个毛线？”
“嘿嘿。”魏主任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你还别不信，有一个医务处处长给我说，前几天口腔科的一个患者来投诉，说是修牙把牙弄黑了。”叶庆秋道：“后来经过鉴定，是三十年前的老四环素牙。”
“这种也就是膈应人吧，医院总不会赔钱给他。”
“一个两个无所谓，多了怎么办？”叶庆秋道，“有个医务处长说，他每天上班，都能看到两个老投诉站在门口等他。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老太太人都七十多快八十了，还身体倍棒的每天和他聊天呢。”
“……”魏主任怔了一下，“为了什么事儿啊。”
“从前她老伴腿瘸，前几年，有把股骨干打折，然后拉长的那种术式，你还记得么？”叶庆秋道。
“记得，现在不怎么做了。”魏主任道。
“嗯，当地的骨科主任给她老伴做了这类手术，术后效果也不错，腿不瘸了。”
“那不是挺好的？”
“可她老伴是城市小清新，好了之后就找了个小情人和她离婚了。就因为这事儿，她一直在当地医院告。”叶庆秋笑眯眯的说到。
“……”魏主任心里骂了一句，搞医务处工作的人心可真脏，自己就随便说了句，他扯了那么多事儿就为了损自己一句。
“老魏，真是不能常来手术室。”叶庆秋继续说道，“刚才我看你脱丝袜的时候，都特么有心理阴影了。”
“为啥？”
“美好的记忆都被你毁了。丝袜下面不是大白腿，而是黑乎乎的腿毛，你说说这事儿我找谁告去？”叶庆秋哈哈一笑，扔给魏主任一根烟。
魏主任是真不想和叶处长聊天，这货损人损的厉害。不过见叶庆秋情绪不错，他心里也安稳了不少。加上台上面有郑老板在把关，说不定这事儿就让自己无损给过关了。
“魏主任，你给一个中肯的评价，郑老板普外科手术水平怎么样。”叶庆秋扯了很多梗，就为了拉进距离，听这么一句真话。
点燃香烟，魏主任沉思了将近一分钟，随后苦笑。
“水平比我高。”魏主任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觉得水平肯定比我高。”
“那是应该的，你要说水平比你低才是假话。”
“你说郑老板这个岁数，能做多少手术，怎么手法就那么熟练呢？”魏主任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谁知道，有些人祖师爷赏饭吃，天生就该吃这口饭。”叶庆秋道：“没法比，别比了。不说郑老板，我看苏云上去做助手，手术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年轻，手稳，眼神准。普通手术，常规解剖或许还看不出来什么差距，但是换成这种异常生理解剖的手术，差距就太大了。”魏主任实话实说。
“你估计手术能成么？”叶庆秋问到。
“不好说，里面太复杂了。一般来讲，这种直肠异物的手术，最忌讳的是肠道穿孔，导致盆腔、腹腔大面积感染。但患者这个多少年前就穿孔了，而且时间太长，瓶子里都形成了窦道。”
说着，他怔了一下，手里夹着烟，青烟缥缈，划出微微一道优雅的曲线，像是……结肠脾曲的位置。
顿了将近一分钟，魏主任才摇了摇头，道：“要是我，肯定做不下来。换郑老板，我估计能做下来的可能性提升到70%。”
叶庆秋也知道这是事实，虽然不是100%，能到70%，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外面，患者的女朋友一直在哭，情绪很不稳定。叶庆秋也很犯愁这些事儿，生怕手术失败，她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抽完烟，把烟头扔到卫生间里，叶庆秋道：“我出去看看患者家属，你在这儿盯着吧，有什么事儿马上给我打电话。”
“好咧。”魏主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
……
出去找口饭吃，回来再写会就睡了。晚上不盯着月票，两章连发，明儿一早再继续。可怜的患者，还得躺一晚上。嗯，你们总在本章说里说，那我先说了吧。
微笑。
月票好给力，更新应该不会拖后腿，这是最高的名次了。
1179 悦耳清脆的叮咚声
凌晨一点，手术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结肠、直肠横断，要不是这样，根本没办法把直肠内部增生的无数结缔组织给一点点切断、剥离干净。
此时患者已经是截石位冯教授带着人在取直肠异物。郑仁和苏云在台上用最长的钳子，一路游离所有黏连的位置，已经到了底部。
也就是有查尔斯博士送的器械，里面有特别长的那种签字还有手柄，要不然手术估计还得三五个小时能下来。
“下面小心点，注意别把瓶子夹碎了。”郑仁声音依旧如同刚刚开台的时候一样，整个人没有丝毫变化。
“郑老板，你真是厉害，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一点都不觉得累？”冯教授感慨道。
不知道郑仁怎样，反正自己的眼睛是早都花了。
“这才几个小时。”苏云道：“在蓉城，老板披着铅衣连做了三天三夜手术。”
冯教授知道这事儿，但是当时以为是宣传需要。平时切个脂肪瘤，也不可能连做三天三夜，更不要说郑老板在蓉城是做介入手术。
披着几十斤的铅衣做三天三夜手术？当真是铁打的么？
现在看来，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郑老板纹丝不动，其他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郑老板连个姿势都没换，那叫一个稳，像是山一样。
最后游离瓶子里增生的结缔组织的时候，很难看到术野了，可是郑老板却依旧稳定如初，一点改变都没有，手术该怎么做怎么做，也没有犹豫、商量。
终于要取出异物了，冯教授心里松了口气。
“小心瓶子别碎，你也别受伤。”郑仁又重复了一遍，冯教授点了点头。
继续游离，一分钟后，郑仁站直了腰。
隐约能听到腰椎咯嘣咯嘣响。
“老板，你不会做一台手术闹出腰间盘凸出来了吧。”苏云笑道。
“不会。”郑仁的心思都在手术上，显得特别无趣。他对苏云的话只给予了简单的回答，示意自己知道了。
话题终结者，可不是白叫的。
连苏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把话题继续下去。
“加点石蜡油，小心！注射器，要20ml的。换5ml注射器针头，慢点推，慢点推。”冯教授在下面指挥道。
卵圆钳子钳夹，稍微用力，能感觉到异物松动，向外走了一点点。
而不像是之前，长在患者身体里一样。
冯教授看到了希望，用纱布垫着异物的边缘，卵圆钳子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一点点的借助石蜡油的润滑作用，把玻璃瓶子给取了出来。
五年前的玻璃瓶子，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上面有一层黏连的结缔组织，看着有些恶心。
“这味儿。”冯教授屏住呼吸，把瓶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并且让巡回护士用几层棉垫给盖上。
取出异物，剩下的就简单了。
结肠造瘘，等待二期手术治疗。肛周附近清创，修补直肠，留置一根尿管，当做引流管。
可以预见到，盆腔内的感染液体会很多，一般的引流管肯定会直接被堵住。
冯教授也不是第一次用尿管当引流管，摆弄了两下，道：“不管有什么，都能引出来，根本不会有积存的液体。”
郑仁却没有知情知趣的和冯教授聊上两句，而是专心致志的做造瘘口的吻合工作。
操作间里，冯旭辉一直紧张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
这台漫长的手术，他一直保持着警惕，如果郑老板有需要，自己这面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虽然一开始介入手术就做完了，但他却没有放松，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准备点外科的耗材以备不时之需。他也知道这大概率是无用功，可是依旧认真的守候着。
刘晓洁则睡了一觉又一觉，不断的打着瞌睡。
虽然有点不雅，但是十个小时的手术，过程简直太无聊了。就是坐在这里默默的等着，如果能选择，她宁肯去帮护士们忙一下。
当冯旭辉身体松懈下来的时候，刘晓洁注意到了这一点。真是奇怪，这个冯经理跟着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她现在对冯旭辉的感官、印象有了一些变化。之前被叶庆秋训哭的时候，是冯旭辉挡在两人中间。算是为自己出头了？刘晓洁不确定。
但她回想起来，叶庆秋对自己和对冯经理的言语、态度完全不一样。
正想着，里面郑仁转身下台，却没有一把撕掉无菌手术衣，而是问谢伊人要了一把卵圆钳子，拿着盖着厚厚纱垫的病理盆走了出去。
冯旭辉知道，只是要给患者家属交代术后的情况，终于结束了，他回头问到：“晓洁，一会出去吃点宵夜，你有什么想法么？”
郑仁拿着病理盆，和魏主任一起走了出去。
别人能休息，魏主任却不能。虽然后期他没有上台，但也是坐在手术室的圆凳上坐了一晚上。
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这么长时间的手术，真心是很少见的。魏主任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给老师配台做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好像用了九个小时。
真是筋疲力竭啊，魏主任心里想到。
“郑老板，术后问题不大吧。”一边走，魏主任一边问道。
“不大。”郑仁道：“只要取出来，肛门括约肌过几天能恢复正常的生理弹性，2周到4周后就能做二期手术，把直肠和结肠重新吻合。”
那就好，魏主任心里想到。
“郑老板，谢了。”魏主任真心实意的道谢。要不是有郑仁在，这台异常解剖结构的手术，怕是自己用24小时都拿不下来。
别说做完了，刚开始的髂内动脉分支出血，估计就会要命了。
“应该的。”郑仁眼睛眯起来，好像是在笑。
因为在手术结束的时候，他听到“叮咚”的完成任务的声音。好久没听到，声音是如此悦耳清脆。此时一边往外走，他一边迫不及待的看了系统面板。
没有什么铂金宝箱，也没有特殊的奖励。
但是经过这台手术，郑仁明白最大的奖励就是经验值，是手术训练时间！
要是有足够的手术训练时间，自己做手术的时候，也就不用如履薄冰了。
1180 下意识的忘记
“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玩的也太看不进去了。”魏主任看着郑仁手里拿着的病理盆，叹了口气。
郑仁沉默，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离谱的一件事儿。
这个瓶子，是肯定要拿给患者家属看的，并且不能交给她。很多事情，都要为日后着想，预防万一。
魏主任给郑仁把门打开，郑仁用肩膀撞开门，走出去喊了一声。
后半夜了，门口有十几个人坐在那里，看样子都是等待急诊手术的患者家属。
郑仁有些感慨，这好像是自己在912第一次后半夜和患者家属交代病情。这面真是很忙啊，估计现在手术室还开始五六台手术呢。
女孩儿听到有医生喊男孩的名字，焦急的走了过来。
“大夫，手术成功么？”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刚刚大出血的人是她。
“手术，还算是成功，但患者术后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危险期。”郑仁道。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实话实说。
女孩儿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即稳住。她看着那个盖着白色纱布垫的盆子，有些疑惑和害怕。
“这是在你男……爱人直肠里取出来的东西，你看一眼，随后要送去做病理检查。”郑仁左手拿着病理盆，右手拿开纱布垫。
走廊里的灯光比手术室的无影灯昏暗了许多，可是那个瓶子是如此扎眼，即便是郑仁现在看来，还是有一丝错愕与不解。
“这是……”女孩儿怔了一下，看她的模样不像是作伪。
“这是在你爱人直肠里取出来的瓶子，已经很多年了，现在肠道内感染的很重。”郑仁道。
“真……真的有……瓶子？”女孩儿眼睛瞪大，脸色愈发苍白，看起来特别吓人。
郑仁心里叹了口气，这应该是内心深处的自我躲避、排斥的一种反应，下意识的忘记，做到自我保护。
要是有一丝可能，自己都不会和患者家属说这些事儿。但要是不说的话，事后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女孩儿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瓶子，楞了几秒钟，随后身子晃了晃，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魏主任连忙扶住她，看样子应该是情绪波动导致的，问题不大。郑仁还戴着手术手套，满满的血，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有其他人好热闹，上来围观，郑仁连忙把病理盆重新盖上。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事不关己，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这是看热闹的普遍心理，所以郑仁要防备一下。
魏主任扶着女孩儿去坐下，回手术室给她拿了一瓶葡萄糖水，打开喝了几口。
“患者一会就送出来了，要直接去icu。最近的费用花销可能比较高，你要有心理准备。”魏主任最后说道。
女孩儿眼神空洞，不管魏主任说什么，她也不说话。
还没有其他家属，郑仁和魏主任都有些坐蜡。两人回到手术室，郑仁小声道：“我看看我住院医在不在。”
“嗯？”魏主任诧异。
“我从海城带来的一个住院医。”郑仁一边简单解释，一边走回手术室。把病理盆放下，撕掉无菌衣和手套扔到医疗废弃物桶里。
魏主任嘱咐手下的医生把瓶子保存好，这才和郑仁一起去换衣服，边走边问：“郑老板，您从海城带来的住院医有什么特殊么？”
“也没什么，平时从来对我没有好脸。”
魏主任怔了一下，这是怎么个说法？
“以前有一次，我们妇产科闹事，老公把出轨的老婆杀了，拎着刀在走廊里走。这种情况您也知道，精神崩溃了，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魏主任点头，的确是这样。要是自己碰到这种情况，能跑多远跑多远，能做的只有抓紧时间报警。
“然后我这住院医和他聊了半个小时的理想、人生，把杀人犯说的痛哭流涕，最后警察来的时候直接投案自首了。”
“人才啊！”魏主任惊叹。
“嗯，的确是。”郑仁想到常悦那张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笑一下的脸，也是颇多感慨。
取了手机，给常悦打电话。
果然，她没有回金棕榈，而是窝在办公室水群呢。
郑仁、苏云、谢伊人三人都上手术了，本来没想会这么晚。下班后常悦回家，给黑子喂饭带着出去溜达了一圈。见手术还没下来，担心有事儿，便赶了回来。
问胃肠外科的医生，知道情况后，她也就没折腾，留在办公室里和楚嫣然、楚嫣之一直聊天来着。
接到郑仁的电话，常悦应了一句，问了地儿就直接挂断。
魏主任也很好奇，但他没多问。这种事儿，郑老板愿意掺和就掺和，自己可是又困又累，还是等送患者去icu后抓紧时间回家睡觉。
郑仁来到手术室门口，等常悦。见面后，简单说明情况，就把这个麻烦交给了她。
常悦用大双眼皮恶狠狠的瞪了郑仁一眼，随后去哪女孩儿身边。郑仁则马上回到手术室，反正他是相信常悦能搞定的。
回去的时候，苏云已经把腹腔关闭，见他回来，说到：“老板，查尔斯博士送你的器械，真的很好用啊。”
“嗯。”郑仁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管你要啊，看把你小气的。一会出去吃口饭，你想吃什么？”苏云问道。
“别介，晚上我请客。”冯教授一直在，他连忙说到。
郑仁、苏云包括谢伊人都算是请来拔刀相助的，做了十个小时手术，要是下台不吃口饭，自己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这事儿是潜规则，苏云也没有客气，笑了笑道：“这个点了，冯哥您有什么好推荐？”
“别扯淡，晚饭我来安排。”魏主任道。
“呦，主任安排，那得吃好的。”
“去一家烧烤店，正宗内蒙西旗羊肉，一会下去我先打个电话安排下。”魏主任开始收拾最后的东西。
“还真有正宗内蒙西旗羊肉呢？一般说西旗羊肉或者是海拉尔羊肉，都是扯淡的。魏主任，你可别糊弄我啊。”苏云打趣道。
“我一个二十年前的患者开的，吃了好多年了，还算是正宗。不过都这个点了，有没有好东西，得碰碰运气。郑老板，小苏，你们先去歇歇，一会忙完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1181 黑饭店
“你们先去，我收拾一下器械。”谢伊人笑着把郑仁给推了出去。
郑仁有些不好意思，苏云则颇为感慨，道：“老板，你上辈子真是拯救了全宇宙么？”
“呃……”
“小伊人和你站在一起，真是白瞎啊，你说她看上你哪一点了呢？”苏云感慨问道。
“可能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外科医生吧。”郑仁面无表情的回答。
“……”苏云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可以不承认，但这是……反正自己手术水平差，就别瞎哔哔的好一些。
说文无第一，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不面对面交手，像是竞技类的体育项目，要分出一二三来还真是很难。
除非超出一个大层次，不承认都不好意思。
今儿魏主任就感慨过一句，看样子老板的手术水平是把他给折服了。这就不是略好的问题，而是真的好，特别好。
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个。
冯旭辉一直守候在操作间里，这时候才拎着拉杆箱，和刘晓洁一起跟出来。
“小冯，你今儿的弹簧圈，是管富贵儿要的么？”郑仁问道。
“嗯。”冯旭辉应道。
郑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小冯，让富贵儿回来的时候再带一些。”苏云道：“算了，还是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富贵儿什么时候回来？”郑仁问道。
“肯定和梅哈尔博士一起回来啊，这还用问。”苏云道。
“二期手术做完了么？”
“这几天富贵儿也没闲着，去梅奥上教学手术，又赶回海德堡做手术，就为了能和梅哈尔博士一起回来。”苏云对教授的行程了若指掌。
来到更衣室，没着急换衣服，三人先抽了根烟。一般这时候都要洗个澡，但魏主任那面估计已经安排饭店准备去吃饭了，时间已经很晚，就别耽误了。
果然，一根烟抽完，魏主任的电话就到了。
说是西五环外一家叫做的店。
这个店名听起来就充满了一股子肥腻腻的味道，估计是吃肉的地儿。
郑仁对吃饭不是很感兴趣，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黑子在家怎么样。但要是吃肉的话，倒是可以给黑子打包点回去，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老板，吃什么？”苏云问道。
“一家叫的店，吃水煮羊肉。”郑仁道。
“这大半夜的，吃羊肉不消化啊，魏主任的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啊。”苏云感慨了一句。
“吃口就回去睡觉了。”郑仁也不是很感兴趣。
告诉小伊人，也没去icu看术后患者，郑仁叫了常悦，带着冯旭辉一起出发。
郑仁很好奇常悦到底有没有安抚好那个姑娘，但在电话里听她的口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上了车，郑仁先问道：“常悦，那个患者家属怎么样？”
“还好吧，没什么。”常悦像是已经忘记这事儿一样，随口回答道，“今晚吃什么？”
“羊肉。”苏云道。
“这么晚了还吃羊肉？喝什么酒？”常悦问。
“别惦记喝酒好不好，患者家属你安抚好了？”郑仁见话题越来越偏，连忙打断。
“还好吧，不是说了么。”常悦有些不耐烦。
苏云也八卦起来，问道：“老板，你怎么这么上心？”
“出去的时候，患者的家属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儿。”郑仁道。
“……”苏云楞了一下，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后来我估计是因为她不想回忆起来，要么是那个小伙子不想回忆起来，就当那个瓶子不存在，也就算了。”常悦道。
“就当不行啊。”
“好多人不都是这样，这算是比较极端的。”郑仁道。
“那个瓶子，放了五年，想想都觉得好可怕。”谢伊人道。
“没你事儿，好好开车。手术上的事情下了台就少想，一会还得吃羊肉呢。”苏云道。
郑仁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觉得苏云说得对。
“这回你说清楚了？”苏云问到。
“我为啥要说清楚啊。”常悦的尾音拉的极长，像是和傻子说话一样。
这俩人某些点上，还真是有共同语言呢，郑仁心里想到。
“她愿意自己骗自己，就骗着呗，反正手术做下来，估计患者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就没什么事儿了。”
“要是有事儿怎么办？”
“那也不是今天晚上能解决的。短期内刺激太过剧烈，小心别闹出别的幺蛾子来。”常悦道。
苏云不说话了，这回连他都觉得常悦说的有道理。
“唉，这事儿到最后还是要花大钱的。”常悦道：“两人感情是没问题的，也领了结婚证，最后怎么支付这笔钱是最大的问题。”
“钱？”苏云道：“最大的一笔钱，是富贵儿给的弹簧圈，我问过，据说一个弹簧圈大概是十万欧元。”
“这么贵？”郑仁皱眉，看样子这不是自己想用就能用的。
“不是量产的产品，是做实验用的，以欧洲教授的操行，还不得可着劲儿的花？”苏云冷笑一声，道。
郑仁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账不是这么算的，总不能折现不是。
点距离912不算远，加上已经后半夜了，路况还好，很快便到了。
导航是到了，可是沿街却没找到店面。谢伊人缓缓的开着车，几人在车里仔细寻找。
忽然路边有人招手，苏云在后面要下车窗。
“请问您几位是魏主任的客人么？”那人很客气的招呼道。
他站在路边，看样子是专门等郑仁一行的。苏云笑了，这回有点意思了。
一般来讲有店面的饭店，不会很差，也不会很好。想要吃得好，并且有特色，还是得去那种没有招牌的“黑店”。
这种店，只招待熟客，做菜讲究的是一个精致，完全不在乎成本。吃客呢，也完全不在意价钱。
甚至连钱都不用说，人家在其他方面自然会找补回来。
这之间的微妙之处，就不用细说了。
按照中年人的指引，开车进了一个胡同，一间小小的四合院，门楣上一块油黑发亮的招牌。
1182 大半夜下台就别玩乐高了
在胡同里，就能闻到一股子肉香飘出来。
谢伊人微不可见的咽了一口口水，看样子有些馋了。郑仁笑了笑，牵住她的手，手指在小伊人手背上轻轻蹭了蹭，示意别着急。
“这店有年头了吧。”苏云仔细观察，回头问道。
“这位小哥眼睛真亮，有百多年了。”中年男人把几人让进去，介绍到：“我姓张，弓长张，张卫雨。”
“张先生好。”郑仁颔首，说到。
“里面请，里面请。”张卫雨不卑不亢的招呼着，把郑仁一行六人让进里间。
谢伊人开开心心的走进去，屋子里面羊肉的味道更浓郁，但却看不到大锅和其他食材，只是一间空屋，一面桌子和一圈椅子。
“几位稍等，我去照看一下火候，怕伙计弄不好。”张卫雨招呼完，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好香！”谢伊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做完一台超大型的手术之后，能吃上一顿特别香的肉，人生还真是没什么追求了。
刘晓洁看着郑老板牵着谢伊人的手，小伊人一脸单纯的渴望着吃肉，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古怪了。
只是肉而已，至于这样么？
“水地羊不如旱地羊好吃，平原羊不如山地羊好吃，低海拔的羊不如高海拔的羊好吃，偏暖地区的羊不如高寒地区的羊好吃。”苏云笑道：“伊人，你猜猜，是哪里的羊肉？”
说着，几个人先坐下。站的腿都木了，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我闻闻的。”谢伊人闭上眼睛，小鼻子忽闪忽闪的动着，很认真的在闻着羊肉的香味。
能闻出羊肉就不错了，还要闻是哪的羊肉？反正郑仁是肯定分不出来的。
冯旭辉有些不理解，问道：“云哥儿，羊肉这东西好像据说是西旗的最好吧。”
“你说的西旗，是统称，呼伦贝尔市新巴尔虎右旗。羊肉呢，的确不错，但还不够。”苏云也开始闻起来，郑仁觉得他闻东西的样子，像极了二黑。
“有区别么？”冯旭辉问道。
“可惜了。”苏云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羊肉，偏偏赶上现在的天气。”
“呃……”这回冯旭辉真的是不了解了。
“天越冷羊肉越好吃！最好是腊月，外面零下20多度飘着鹅毛大雪，炖一锅羊肉，那种味道和感觉，才是对的。”苏云很是惋惜，“现在吃，外面的环境不对，味道总是要差了些许。”
“……”刘晓洁觉得这帮人真的是太能装了，吃个肉，怎么还跟过年似的，要大冬天的在雪地里吃不成？
不过她即便是有想法和意见，也对苏云说不出口。
“云哥儿，你是想吃羊肉了吧。”冯旭辉笑道：“我问问老板，这肉是从哪买的，找时间咱们去我那吃。”
苏云微笑，伸出右手食指，要了三下，笑道：“好羊肉，可不是买的，要弄。”
“弄？”
“一般对吃比较讲究的人会买后山羊，也就是阴山山脉的羊；再讲究的会买锡盟羊，就是内蒙古锡林郭勒盟。
更讲究的会吃土种羊，就是没有改良过的羊，我吃过一次锡盟的小羊肉，就是断奶前后的小羊，入口即化，味道鲜美。”苏云眼睛半睁半闭，额前黑发飘呀飘的，似乎也在回忆着那股子肉香味道。
冯旭辉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说法，愣住了。要是按照苏云的说法，自己就算是那种最不讲究的人了。
常悦则四处看看，她对吃什么不感兴趣，倒是觉得要有好肉的话，酒应该也不错。
“据说一个合格的牧民主妇，羊从宰杀到洗净，只会用不到十五分钟。”苏云继续说道：“我那次是看到牧民主妇亲手杀的羊，一刀放血，手扯断羊的动脉管，血留着灌血肠，一把刀用的不比老板差，几下一个羊就卸开了。一锅清水，一把盐，水里还飘着草渣子，有的还有羊粪蛋。”
“别说这个，太恶心了。”郑仁皱眉。
“就是这么做的么，你不觉得接地气么？”苏云不以为然。
郑仁担心小伊人听到会反胃，可是侧头看看，小伊人鼻翼微微翕动，还在闻着羊肉味。
“一锅清水，几截大葱，几棵干辣椒，一把花椒，一把盐，几片姜。内蒙做肉，和东北的铁锅炖一样，都是很糙的，讲究的食材。”郑仁赶紧把话题岔开。
“平时只吃方便面的人，没资格在这儿说话。”苏云冷冷说到。
“谁说的，今儿的肉，我猜是乌珠穆沁羊。”郑仁笑道。
苏云楞了一下，自己猜的也是乌珠穆沁羊，没想到小伊人没说，却被郑仁给说出来了。
“啥是乌珠穆沁羊？”冯旭辉一脸大写的懵逼。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乌珠穆沁草原的特产。”苏云笑眯眯的说到：“这种羊和别的羊不一样，黑头白身，看着特别好辨认。”
“就是颜色不一样么，有什么奇怪的。”刘晓洁真心看不惯苏云这种卖关子的说话风格，冷冰冰的怼道。
冯旭辉想拦都没拦住。
“这你就不懂了。”苏云也没在意，坐在桌前，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要是你开店，拿普通的羊肉冒充乌珠穆沁羊做烤全羊，我能把你家店给砸了你信不信。”
“不信。”刘晓洁心想，烤完的羊肉，你还能看出来黑头白身？扯淡。
“别听他的，他诓你呢。”郑仁道：“黑头白身，只是表面特征，乌珠穆沁羊的最重要的特点是骨骼结构和其他羊不一样。”
“对呀。”苏云合掌笑道：“前几年不是有段子说去饭店吃烤全羊，医生硬生生给拼出来少了两条腿么？从那开始，我就琢磨着有机会一定要玩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郑仁道：“累不累，做一晚上手术，还要来玩乐高？太幼稚了。”
“郑总，乌珠穆沁羊有什么区别啊。”冯旭辉没听懂，他见刘晓洁要反唇相讥，知道这姑娘是不服气，早晚得吃亏，连忙拉过话头问道。
1183 好羊肉要配铁盖茅台（盟主sueyee12加更5）
“一般的羊是13对、26根肋骨。而乌珠穆沁羊却有一定概率达到14对，28根肋骨，所以乌珠穆沁羊看起来要比别的羊身体更长，肥瘦比更加均匀。”郑仁道：“概率是比较高的，所以别人认为乌珠穆沁羊的特征是14对肋骨。”
“不对！”谢伊人忽然说道。
郑仁楞了一下，难道自己记忆力出现问题了？不会啊，这是书上写的，自己看一遍也就记住了。
“不是乌珠穆沁羊！”谢伊人鼻尖有一滴汗水渗出来，晶莹剔透，“是阿白山羊。”
“……”冯旭辉脸上懵逼两个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乌珠穆沁羊这么拗口的名字竟然还不够，阿白山羊是个什么鬼？
“我就说味道这么熟悉呢，是阿白山羊。”谢伊人睁开眼睛，眉毛弯弯、睫毛眨眨，煞是可爱。
“打赌！”苏云道。
“赌什么？”
“喝酒。”
正说着，张卫雨和魏主任几个人走了进来，“这位小哥，那你可输了。”
“嗯？”苏云诧异。
“的确是阿白山羊，这位姑娘真是好见识。”张卫雨笑道：“敢问您是什么时候吃过的？”
“每年冬天都会吃一次，就是只有一只。太少了，吃不够呢。”谢伊人眨着大眼睛，可爱到爆。
“去年有吃么？”郑仁怀疑的看谢伊人，自己怎么没有印象。
“我过完生日，你不出任务了么，有人送来，我和悦姐、楚家姐姐们吃的。”谢伊人道。
“哦，原来是那次的羊肉啊，难怪我闻着有些熟悉。”常悦抚了抚眼镜，说到：“那天的铁盖茅台还不错。”
“好肉当然要配好酒。”张卫雨听几人的对话，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鄂尔多斯西部有个鄂托克旗，鄂托克旗的阿尔巴斯白山羊十分稀有，是世界顶级绒肉兼优型羊种。能知道阿白山羊的人，不是很多。
吃过阿白山羊肉的人，更少。
即便是当地人，没吃过的也是居多。
像阿白山羊要放养一年以上才能出栏，一千亩草场只能放养二百到三百只，所以产量非常稀少。
也为了保护羊种延续，避免大量外地饲育羊种进入阿白山羊原产地，本地政府近年并没有为扩大市场进行营销，所以作为国家顶级羊种，却在国内鲜为人知。
当地人想要吃，大多吃到的是新召、公其日嘎羊肉，也就是是阿尔巴斯苏木周边牧区放养的阿尔巴斯羊种的羊肉这就是所谓的正宗阿白山羊肉。
可是，正宗是不够的。
还要纯正！
阿尔巴斯苏木原产地的阿白山羊肉才是纯正的肉，谢伊人说的是这个，吃过的人可就不多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说每年都会吃？张卫雨知道自己弄这个一头阿白山羊，到底有多难。
晚饭招待一位重要程度不亚于魏主任的客人，也只舍得用了半扇羊。剩下的，他准备给自己打牙祭。
可是没想到，羊肉煮了4个小时，刚要出锅，就接到了魏主任的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合适的东西招待一位贵客。
魏主任，“虽然”只是912的一位主任，但在20年前魏主任还是研究生的时候，给张卫雨做过手术，有活命之恩。张卫雨也知恩图报，又在魏主任那换了更多的方便与好处。
这种关系就一路走下来，现在两人相交莫逆。
虽然略有点舍不得，但张卫雨还是应了下来。自己三五年都未必能搞得到一头阿白山羊，却被老魏给碰到了，还是老魏有口福啊。
他不断的感慨，魏主任的腿长，嘴也壮。这是本市，不服不行。
没想到的是，先来的竟然是几个年轻人。
张卫雨认为郑仁这群人是魏主任的学生，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表现出来。
只是可惜了阿白山羊。
可是进门就听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说出阿白山羊的名字，这都不算，还说每年都会吃一次。
到这时候，他收起了心中的轻视，微笑着请魏主任一行落座。
魏主任带着和郑仁亲密一些的冯教授和其他两个人，来到屋里坐下。推辞了一番，郑仁没坐到主位，而是把魏主任按了上去。
年轻人，还是懂规矩的，魏主任也很高兴。
“卫雨，你这儿有什么好酒？拿出来我招待郑老板。”魏主任坐下后，先问酒的事儿。
他累懵了，忘记先介绍郑仁，只记得进来的时候听到常悦说去年吃羊肉和铁盖茅台的那句话。
张卫雨苦笑，看来自己苦心积攒的铁盖茅台也剩不下了。不过他为人倒是光棍的很，知道眼前几个年轻人不简单，也没多心疼，笑呵呵的一边走向后屋去取酒，一边道：“铁盖茅台，必须的。”
“张哥，您别忙了。”苏云忽然道：“随便拿点来就行，一两瓶茅台，这么多人还不够漱口的。”
“……”张卫雨的心一哆嗦。
这句话，说的真特么的狂啊。几瓶茅台还不够漱口的，年轻人吹牛逼真的不用上税么？
“魏主任，别喝铁盖茅台，随便喝点什么，一会回去就睡了。”郑仁也知道铁盖茅台的来历，那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产的，到现在几十年的历史了，留下的不多，真是喝一瓶少一瓶。
与其让苏云和常悦漱口，还不如随便喝点什么。
在海城，看他俩喝大绿棒子，也挺开心的么。
“其实茅台和羊肉，还真是不搭调。”张卫雨笑道：“内蒙菜比较糙，要配上塞外的烧刀子才合适。一口羊肉，蘸点韭菜花，一咬满口流油。闷一口烧刀子，里外都舒服，那叫一个舒坦啊。”
“行啊，就烧刀子！”苏云笑眯眯的说到。
今儿魏主任安排的地方不错，看样子是真心实意的想请老板吃饭，对此苏云表示很满意，也放松下来。
很快，羊肉端了上来，满屋肉香飘逸，令人食指大动。
“郑老板，今儿的事儿就不客气了，以后多亲多近。”魏主任坐在这里，说话也江湖起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也不逼郑仁喝，客客气气的说到。
……
盟主大人说不用加更了，这个怪不好意思的，还是按规矩来~
1184 世界大同（32500加更×22求月票）
这是今天做的一个肝癌射频消融的患者。
肝癌晚期，肝内多发转移。这种诊断，在十年前，就可以宣布患者没有任何治疗价值，等三到六个月的存活期后死亡了。
可是随着介入手术在临床开展，这类疾病非但能拖延一段时间，连治愈率都从0开始，提升到了25%左右。
加上912开展了64排ct术者三维重建的研究，把肝癌的治愈率再次提升。
栓塞+射频消融，的确是治疗肝癌的有效手段，这一点即便是赵文华再怎么腹诽郑仁，也不得不承认术者去自己做64排ct三维重建，的确有巨大的好处。
眼前的患者是一年前做的肝癌切除术，术后复发。因为左半肝切除，而且术后复发病灶属于外科手术禁忌，只有介入治疗一种手段。
赵文华在门诊把患者收入院，做了介入栓塞术后，于今天上午做了射频消融术。
病灶靠近膈肌，赵文华选取了经胸腔射频消融的方式。
这只是一种普通的操作手段，无论是赵文华还是孔主任，都做过不下千例了。
效果也很好，只要注意灼烧针道，就不会出现种植转移的并发症。
临床数据表明，出现种植转移真的是很少。
但眼前的患者，却出现了另外一种并发症出血。
赵文华心里狂躁，真特么是日了狗了，自己在撤针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灼烧血管、针道，竟然还并发了出血的问题。
真特么的。
现在唯一期盼的是出血自己止住。
用了三组止血药，甚至微量泵泵入脑垂体后叶素都用了，出血依旧无法止住。
胸外科会诊，方林来下的胸瓶。
只一瞬间，胸瓶几乎满罐，方林只好用止血钳子钳夹住胸管。他判断，这名患者大概率是要开胸手术了。可是和赵文华说明是胸科的判断后，赵文华却拒绝开胸手术的建议。
其实赵文华的思路也很简单，射频针能有多粗？不过普通针头那么粗细，对血管的损伤也不会大到哪去。而且进针的位置，根本没有大血管，出针的时候，还仔细灼烧。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即便是出血，估计也该止住了。这时候要是开胸，至少是一个医疗事故。
要是能自行止住出血，最后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现在医患纠纷这么严重，正常的并发症都算成医疗事故，真心是很苦恼，赵文华愁啊，一绺一绺往下薅头发。
方林无奈，叹了口气回去了。他只是会诊的医生，做和自己有关的处置。至于患者要不要转到普胸手术治疗，要赵文华拿主意才是。
这是医疗的行规，方林总不能直接把患者拖上手术台就做了吧。
赵文华看着片子，心里愁苦。他仔细回忆手术过程，没有任何可以改进的地儿，自己也是战战兢兢，水平发挥到极限。
只要是手术，就会有并发症，水平再高，都无法避免。
赵文华尽量避免，等待郑仁先犯错。那家伙像是走钢丝一样，不管多难的手术，都要上去试试，不犯错才怪。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仁没犯错，自己倒先犯错了。
不是犯错，只是运气不好，出现了并发症。（注1）
如果没有郑仁存在，这个患者赵文华也就认栽了。送到胸外科去胸腔镜下止血，很小的术式，很快就能解决问题。但方林提出建议后，赵文华却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方林和郑仁什么关系，全院没人不知道。
那场意外，那次抢救，赵文华是知道的。这特么就是郑仁一条狗，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等自己犯错啊，赵文华心里想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方林的建议。
只是等方林离开，赵文华又开始犹豫、焦虑起来。
要是出血止不住，要怎么办？他几乎几分钟就去看一眼患者的血压，生怕血压止不住的下降。真到那种时候，说什么都要上台了。
希望别这样。
动脉血压监测每波动一两个数值，都会让赵文华的心不断的跳动。升上去，他就看到了希望。降下来，他就如坠地狱。
已经是半夜三点半了，他还在焦虑的观察、判断。
那把止血钳子，赵文华始终没有重新打开，他渐渐有了一个思路。出血，是因为患者胸腔里是负压，血管破裂位置出血根本止不住。
想要改变负压状态，方法只有一个让血积满胸腔。
而那之后，血管闭塞，出血停止，在慢慢的解决肺不张的问题，似乎也是一个办法。
赵文华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决定采用这种方式。
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小心的看护着患者。到后来干脆不走来走去的了，亲自床前看护。这时候，他不放心任何人，只有自己在患者病床前，那颗忐忑的心才会安稳一些。
情况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只是没有变化而已。血压在不断输血的前提下，维持在80/40毫米汞柱，算是失血性休克，却又并不严重。
加上患者术前的基础血压就偏低，这个血压是能接受的。
只是，这样的夜晚，是那么的难熬。
几乎每个医生都有过这样的夜晚，或多，或少。
如果没有郑仁，魏主任现在怕是还在手术台上做着极为复杂的手术………不，要是没有郑仁，患者在上台的时候就死了，早都不用煎熬了。
赵文华再一次的看完片子，回到患者床头，坐在板凳上，呆呆的看着监护仪。
患者家属感恩戴德，术前交代有并发症，没想到就遇见了。
这是运气不好，患者家属通情达理，是认可的。
赵教授从出现状况就一直在床头看护，患者家属也表达了感激。只有赵文华自己心里清楚，要怎么做才是最佳选择。
只是他无法做出那样的选择。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并发症，谁都无法避免，赵文华还是想尽量不要二进宫，不能给郑仁攻击自己的把柄。
郑仁还好，一想到他身边的那个像是男团明星一样的的苏云，赵文华就从心眼里止不住的厌烦。
那人心眼最坏了！
……
……
注1：拼命给郑老板加幸运值，为的就是不出错。当医生，幸运真的是太重要了。
1184 术后并发症（32500加更×22求月票）
这是今天做的一个肝癌射频消融的患者。
肝癌晚期，肝内多发转移。这种诊断，在十年前，就可以宣布患者没有任何治疗价值，等三到六个月的存活期后死亡了。
可是随着介入手术在临床开展，这类疾病非但能拖延一段时间，连治愈率都从0开始，提升到了25%左右。
加上912开展了64排ct术者三维重建的研究，把肝癌的治愈率再次提升。
栓塞+射频消融，的确是治疗肝癌的有效手段，这一点即便是赵文华再怎么腹诽郑仁，也不得不承认术者去自己做64排ct三维重建，的确有巨大的好处。
眼前的患者是一年前做的肝癌切除术，术后复发。因为左半肝切除，而且术后复发病灶属于外科手术禁忌，只有介入治疗一种手段。
赵文华在门诊把患者收入院，做了介入栓塞术后，于今天上午做了射频消融术。
病灶靠近膈肌，赵文华选取了经胸腔射频消融的方式。
这只是一种普通的操作手段，无论是赵文华还是孔主任，都做过不下千例了。
效果也很好，只要注意灼烧针道，就不会出现种植转移的并发症。
临床数据表明，出现种植转移真的是很少。
但眼前的患者，却出现了另外一种并发症出血。
赵文华心里狂躁，真特么是日了狗了，自己在撤针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灼烧血管、针道，竟然还并发了出血的问题。
真特么的。
现在唯一期盼的是出血自己止住。
用了三组止血药，甚至微量泵泵入脑垂体后叶素都用了，出血依旧无法止住。
胸外科会诊，方林来下的胸瓶。
只一瞬间，胸瓶几乎满罐，方林只好用止血钳子钳夹住胸管。他判断，这名患者大概率是要开胸手术了。可是和赵文华说明是胸科的判断后，赵文华却拒绝开胸手术的建议。
其实赵文华的思路也很简单，射频针能有多粗？不过普通针头那么粗细，对血管的损伤也不会大到哪去。而且进针的位置，根本没有大血管，出针的时候，还仔细灼烧。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即便是出血，估计也该止住了。这时候要是开胸，至少是一个医疗事故。
要是能自行止住出血，最后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现在医患纠纷这么严重，正常的并发症都算成医疗事故，真心是很苦恼，赵文华愁啊，一绺一绺往下薅头发。
方林无奈，叹了口气回去了。他只是会诊的医生，做和自己有关的处置。至于患者要不要转到普胸手术治疗，要赵文华拿主意才是。
这是医疗的行规，方林总不能直接把患者拖上手术台就做了吧。
赵文华看着片子，心里愁苦。他仔细回忆手术过程，没有任何可以改进的地儿，自己也是战战兢兢，水平发挥到极限。
只要是手术，就会有并发症，水平再高，都无法避免。
赵文华尽量避免，等待郑仁先犯错。那家伙像是走钢丝一样，不管多难的手术，都要上去试试，不犯错才怪。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仁没犯错，自己倒先犯错了。
不是犯错，只是运气不好，出现了并发症。（注1）
如果没有郑仁存在，这个患者赵文华也就认栽了。送到胸外科去胸腔镜下止血，很小的术式，很快就能解决问题。但方林提出建议后，赵文华却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方林和郑仁什么关系，全院没人不知道。
那场意外，那次抢救，赵文华是知道的。这特么就是郑仁一条狗，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等自己犯错啊，赵文华心里想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方林的建议。
只是等方林离开，赵文华又开始犹豫、焦虑起来。
要是出血止不住，要怎么办？他几乎几分钟就去看一眼患者的血压，生怕血压止不住的下降。真到那种时候，说什么都要上台了。
希望别这样。
动脉血压监测每波动一两个数值，都会让赵文华的心不断的跳动。升上去，他就看到了希望。降下来，他就如坠地狱。
已经是半夜三点半了，他还在焦虑的观察、判断。
那把止血钳子，赵文华始终没有重新打开，他渐渐有了一个思路。出血，是因为患者胸腔里是负压，血管破裂位置出血根本止不住。
想要改变负压状态，方法只有一个让血积满胸腔。
而那之后，血管闭塞，出血停止，在慢慢的解决肺不张的问题，似乎也是一个办法。
赵文华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决定采用这种方式。
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小心的看护着患者。到后来干脆不走来走去的了，亲自床前看护。这时候，他不放心任何人，只有自己在患者病床前，那颗忐忑的心才会安稳一些。
情况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只是没有变化而已。血压在不断输血的前提下，维持在80/40毫米汞柱，算是失血性休克，却又并不严重。
加上患者术前的基础血压就偏低，这个血压是能接受的。
只是，这样的夜晚，是那么的难熬。
几乎每个医生都有过这样的夜晚，或多，或少。
如果没有郑仁，魏主任现在怕是还在手术台上做着极为复杂的手术………不，要是没有郑仁，患者在上台的时候就死了，早都不用煎熬了。
赵文华再一次的看完片子，回到患者床头，坐在板凳上，呆呆的看着监护仪。
患者家属感恩戴德，术前交代有并发症，没想到就遇见了。
这是运气不好，患者家属通情达理，是认可的。
赵教授从出现状况就一直在床头看护，患者家属也表达了感激。只有赵文华自己心里清楚，要怎么做才是最佳选择。
只是他无法做出那样的选择。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并发症，谁都无法避免，赵文华还是想尽量不要二进宫，不能给郑仁攻击自己的把柄。
郑仁还好，一想到他身边的那个像是男团明星一样的的苏云，赵文华就从心眼里止不住的厌烦。
那人心眼最坏了！
……
……
注1：拼命给郑老板加幸运值，为的就是不出错。当医生，幸运真的是太重要了。
1186 温水煮青蛙（33000加更×23求月票）
很快，天亮了。
可是窗外那一抹晨曦的明媚却无法抹去赵文华心里的阴霾。
患者的情况还是不好，只能算是凑合。
一会主任查房，会对患者提出治疗建议。以孔主任的性格，肯定会建议转至胸外科做胸腔镜下探查止血的术式。
赵文华很纠结，要是自己一力坚持，还是能扛得住的。但这种操作的基础在于患者会越来越好，真要是自己想象中胸腔内压力高，却无法让血管止住出血的话……
他不敢再想了。
这些事情，真的是左右为难，纠结的要命。
算了，听天由命吧。
时间推移，渐渐的走廊里出现了白天的喧嚣。医生护士上班，换衣服，在交班前线看一圈患者。
赵文华只是木讷的坐在病房里，眼巴巴的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发呆。
不知不觉中，经过了几个小时，监护仪上的高压已经从80毫米汞柱变成了70毫米汞柱。
只是下降的比较慢，赵文华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温水煮青蛙，基本和赵文华现在的情况类似。
交班，赵文华没有参加，他甚至都不知道。四十多岁的人，熬一夜后，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下来，很多事情只能靠本能。
查房的时候，他依旧坐在凳子上，看着监护仪。
孔主任带人查房，一进来就看到赵文华一身疲惫，眼巴巴的看着监护仪。
赵文华没参加交班，孔主任就猜想有问题。交班的时候说到这个患者，孔主任加深了判断。
进来后，见赵文华这个样子，是什么情况基本就没跑了。
孔主任来了解了一下患者情况，却没有在床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后面的患者孔主任查的很糙，基本上是草草过去，毕竟介入手术属于微创，患者术后有发热、恶心、呕吐、疼痛都是正常反应，很少会出现出血等急症。
属下的带组教授对病情变化也都有应对，不用孔主任过多置喙。
他回到办公室，见郑仁和苏云站在门口等他，便笑了笑，和沈博士说，“把赵教授叫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他打开门，进了去。
“什么事儿？”孔主任坐下，笑着问到。
“孔主任，下午瑞典的梅哈尔博士要机场，院里谁去接啊。”郑仁没说话，是苏云问的。
“袁副院长带队，大家一起去。”孔主任道。
郑仁觉得声势有些大，自己略有些不习惯。
在他的想法里，应该是自己去接，回来后安排在自己病床上或者特需病房都好，抓紧时间做完手术，抓紧时间和梅哈尔博士说tips手术的进展，看看老博士有什么想法。
但住在自己病床的普通间，基本是不可能的。至少也是特许病房，或者是其他自己想不到的地儿也说不定。
只是声势浩大的迎接，郑仁觉得好尬。
不过院里这么安排，自己也不能跳出来说三道四吧。要真的是那样，估计自己也混不下去了。
看郑仁笑的很勉强，孔主任道：“坐下说。”
“郑老板，这件事情，是你的水平到了，所以不觉得什么。但是院里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么，梅哈尔博士是心脏疾病治疗的泰斗级人物，也是诺奖的评审，还有相当权重的一位。”孔主任道：“要是不重视的话，怕有不好的影响。”
郑仁心想，要是手术出现意外，才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这话，他只是在心里腹诽，并没有说。
“年轻人，要学会接受。”孔主任道，“这也是院里对你的爱护。手术，没有人能保证不出现意外。要是梅哈尔博士在瑞典，你飞过去做手术，也没什么事儿。可是飞到咱们912做手术，院里也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的。”
郑仁笑了笑，孔主任说得是事实。
正说着，赵文华敲门进来，手里拎着患者的片子。
“小赵，你那个患者怎么回事？”孔主任背靠在椅子上，表情严肃，与和郑仁说话的时候，判若两人。
“主任，昨天做的……”赵文华进来就看到郑仁和苏云在，他心里一阵腻歪。本来准备直接和孔主任说，把患者转到普胸做手术得了。可是在他看到郑仁那张憨厚的脸庞的时候，没来由的改变了主意。
他介绍了一遍病情，最后重复了两遍，患者现在病情平稳。
“引流800ml，现在闭管状态，还算是平稳？”苏云忍不住出言讥讽。
心胸外科出身的他对于胸腔闭式引流量，真是敏感到了极点。再有就是对患者咳嗽，也特别敏感。甚至能通过患者咳嗽来判断出痰有多少，位置如何，用什么样的力量扣背才能让粘稠的痰顺利排出来。
闭管，意味着胸腔里的鲜血太多，一下子都引出来，会导致纵膈扑动，有可能会发生心跳骤停。
“患者血压已经稳定住了。”赵文华冷冷的说到。
“稳定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苏云刚刚听到赵文华汇报病史，已经判断出来些许端倪。
郑仁也是这么判断的，对赵文华侥幸的心理也有所判断。这事儿能侥幸过去？有可能，但可能性不高。
他沉思了一下，回忆之前的片子，默默站起来，拉着苏云走了。
孔主任心里一松，还是郑老板懂事，不给自己添麻烦。劝一劝赵文华吧，有问题解决问题，这货是怎么弄的？最近的手术、诊疗怎么这么多问题呢。
“小赵啊……”
孔主任和赵文华说话的时候，郑仁和苏云离开办公室，往病房走去。
“老板，赵文华那货是怂了。”苏云鄙夷的说到。
“去看眼患者再说。”郑仁很稳重，小声说到。他心里对患者的情况有判断，去看一眼，只是为了得到大猪蹄子的印证而已。
进入病房，郑仁看了一眼患者。系统面板上给出的几个诊断，基本都是自己能想象到的。只是有一个诊断，明确了心中的猜想右侧第10肋肋间动脉破裂。
果然是这样！
不是一般的静脉性出血，而是肋间动脉破了！
1187 你特么也算是大夫？！（33500加更×24求月票）
肋间动脉破了，难怪会出这么多血。
身为介入科巅峰唯一的一位存在，郑仁当然知道赵文华在等什么。
如果不是肋间动脉，只是射频针穿过膈肌时候刺破的某个微小动脉的话，怕是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可是，肋间动脉竟然破了！
在动脉里，这根算是比较粗大的动脉了，而且没有办法用漂浮的栓塞剂来进行栓塞。
因为肋间动脉是来源于给脊髓供养的动脉，栓塞剂有可能漂到里面去，导致脊髓供养血管被栓塞，患者术后出现高位截瘫的症状。
这是很操蛋的一件事儿。
要不然肝癌的介入栓塞术开展的很普遍，但是肺癌却很少有人做，就是这个道理。血管走形不一样，并发症、术后效果自然不同。
一旦患者术后高位截瘫，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介入手术，不是无所不能的，这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如果有微小的弹簧圈，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郑仁不是很在意成本，那是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要来的，刷的也不是他的脸。
再说，说是十万欧元一个，估计也是报花账的。真实成本，绝对不会有这么高。
想用就用呗，郑仁并不在意。
“老板，想什么呢？”苏云见郑仁只是看着患者，并没有去查体或者说什么，有些奇怪，便问道。
“嗯，看一眼就得了，省得孔主任觉得不稳重。”郑仁笑笑，转身出去。
苏云还以为郑仁只是做个姿态而已，也没在意，跟着走出去，小声说道：“出这么多血，还真以为是小毛细动脉？肯定是肋间动脉。”
郑仁对苏云心胸外科的造诣是认可的，他这话说的很有底气，诊断虽然有些主观，但这就是丰富的临床经验。
看一眼，甚至听个过程就知道怎么回事。
“嗯，估计是肋间动脉，回去劝劝赵老师。”郑仁道。
“劝？回去指着鼻子骂他。”苏云愤然道：“孔主任没回来的时候，他给咱们穿小鞋，让富贵儿别多吃多占，这特么的我都记得呢。”
“这么记仇可不好。”郑仁走路的速度很快，虽然在扯淡，可是患者的状态不好，多拖延一段时间，就多几分的危险。
回到孔主任办公室，孔主任还在和赵文华说把患者转到普胸的事儿。
不知为什么，赵文华梗着脖子说什么就是不同意。
苏云瞥了一眼，回手关上门，上前两步，越过郑仁，指着赵文华的鼻子骂道：“你特么也是个大夫！”
孔主任和赵文华都是一愣。
在医院，上来指着鼻子骂人的事儿真不多见。一般情况下，只有涉及到根本利益的时候，才会这么撕破脸皮的弄。
赵文华胀红了脸，豁然站起来。
“怎么？练两手？把你打的你妈都认不出来。”苏云鄙夷，“患者失血性休克状态，肯定是肋间动脉破了，你还想拖，拖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知道！”赵文华额头青筋露出来，十分愤怒。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自己一直都不敢想，却被苏云毫不犹豫的给说出来。
“看一眼就知道了，你这么多年临床经验都特么喂狗了？”苏云冷冷的骂道。
“你……”
“孔主任，患者状态真的不好。”苏云转头和孔主任说，“这货气迷心了，你看怎么办？”
“文华啊，转过去吧，抓紧时间把手术给做了，也省心不是。就算不是肋间动脉破裂，探查也是应该的。”孔主任说的还算是客气，但语气却多了几分凌厉。
孔主任可没那么多顾虑，这种患者本来就应该转到胸外科，探查一下。患者家属有异议，那是之后的事情，现在要确保患者生命安全。
尤其是孔主任知道郑仁和苏云这两个人水平相当高，给出的诊断正确性也很高。
郑仁的水平自己心知肚明，苏云那帝都心胸外科明日之星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他们俩和自己的判断是一致的，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赵文华双手握拳，怒视苏云。
“孔主任，可以不用转胸外。”郑仁在后面轻飘飘的说到：“我来做造影，要是确定，栓塞就行。”
“栓塞？”孔主任诧异的看着郑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马上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台手术，那种微小的弹簧圈。
“你疯了，要栓肋间动脉？！”赵文华这回是真忍不住了，怒吼道。
要是郑仁自己的患者，他会笑眯眯的看着这么上台。
可是这是他自己的患者，真出事儿了怎么办？！
没有人比自己的管床大夫和主治大夫更期盼着患者安全出院。
赵文华虽然心里纠结，但是在孔主任的说服下，心思已经动摇，准备把患者转科了。
可是郑仁要栓塞肋间动脉！这特么是谋杀！
最后屎盆子还要载到自己头上！
“文华，说什么呢？”孔主任这回彻底不高兴了，郑老板想整你，还用这种手段？不过这事儿要是没有昨天那台手术，自己也不信。
新耗材，真是好啊。不过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不说多少钱，微小的弹簧圈，得下的进去才可以。水平一般的介入科医生，光是超选就弄两三个小时，最后还超选不成功，这种情况是最常见的。
“主任，他说要栓塞肋间动脉！”赵文华愤怒的说到。
“不是用栓塞剂，我昨天看到了，有德国进口的……”孔主任的话刚说到这里，赵文华恼怒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不能动！”
“好，赵教授，这话是你说的。”郑仁淡淡的看着他，说到，“你的患者，我也没有权利去管。不过我会盯着，只要患者有一点事儿，你睁大眼睛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郑仁很少说狠话，这次也是有点急了。
这特么也算是个大夫？出现并发症不可怕，要正确面对就是了。虽然现在社会风气导致只要出现并发症，医生不死也得脱层皮的诡异情况发生，而不像是美国，连阑尾炎都做不下来却好好的没事儿。
但，也不能看患者就这么死了啊！
那可是人命！
郑仁沉默转身，离开孔主任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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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说真的？”苏云冷静的跟在郑仁身后，小声问道。
在办公室里，他看上去义愤填膺，其实却很冷静。虽然怒骂赵文华，但并没有越过潜规则的那条线。
郑仁的话，却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这是撕破脸皮，准备直接把赵文华弄死的节奏。
“唉。”郑仁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要是想直接把赵文华弄死，站在一边冷静的看着就可以了。到时候加把力，推一把，直接把他推进去。”
“那你……”苏云诧异。
“这里是医院，患者的安危最重要。赵文华？算个屁。”郑仁很少见的骂了句脏话。
“呦，郑老板，正找您呢。”周春勇站在走廊里，看见郑仁，热情的打招呼。
郑仁木然的走过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周春勇觉得奇怪，平时郑老板就算是不爱说话，也是一脸和气，这是跟谁生气呢？
他没有被迫害妄想症，没想着郑老板会是和自己甩脸子。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帝都肝胆介入科的老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在学术界的地位比孔主任还要高，郑老板怎么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周主任啊，稀客，有什么事儿？”苏云笑呵呵的打招呼。
“这不是有几家和我联系比较紧的医院的介入科主任都张罗着来学tips手术么，我就过来问问郑老板，有没有时间。”周春勇笑着说到。
“有。”郑仁叹了口气，说到：“周主任，您的水平，也可以教了。”
“您可别寒碜我。”周春勇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借光，想要再学学。”
“嗯？”
“我听杏林园的一个人说了，您在梅奥、海德堡可是上了解剖课，教tips手术。我说郑老板，您这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周春勇笑着说到。
“行啊，那就准备吧，要一个完整、新鲜的动物肝脏就行。时间么，今儿没空，下午得去机场接人。”
“得咧，我这就去安排。什么人啊，还得郑老板您亲自去接？”周春勇一脸和煦，说话像是春风拂面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曾经也是拎着菜刀追砍其他人的主。
郑仁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脑海里还是那个肋间动脉破裂的患者，红色的诊断在脑海里漂浮。
从前都是苏云说赵文华如何如何，郑仁也没太在意。像是胃肠外科下支架的患者，他嫌脏那就自己来，反正那活真是很多人不喜欢做。
郑仁从来都没有对赵文华有过什么看法。
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在他看来，诊断已经几乎明确。
只要是临床老大夫都知道，即便没有诊断，胸科剖胸探查术的手术指证是连续三小时，每小时胸瓶引流新鲜血200ml。不说闭管，在最开始下管后，胸瓶就满了，这就是手术指证。
该二进宫不进，这就是人品问题了。
他笑了笑，随后脸色阴沉下来，进到办公室里。周春勇小声问道：“苏医生，郑老板这是怎么了？”
“家里事儿，就不说了。”苏云道。
周春勇马上明白了，他笑了笑，道：“哪都有，劝劝郑老板，别人的事儿，不值当。”
“周主任，您那有多少人要来学啊。”苏云问道，“规矩还是老规矩，钱就不收了，都是自己人。”
周春勇怔了一下，还要收钱？
“老板在美国，一节课20万美元。”苏云看周春勇的表情，便胡乱吹牛说到。
其实也不算是吹牛，一台手术8万美元手术费，要是换算成讲课的话，20万美元是打不住的。
周春勇的脸色略有点诧异，随即笑呵呵的说到：“郑老板，仗义！”
“下午老板是真没时间。”苏云随即说到：“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医科大学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梅哈尔博士来。”
如果说之前讲课费的事情有水分，那么下午要去接梅哈尔博士的事儿，可是做不得假。
周春勇他从来没有觊觎过诺奖，所以对这些个评委也没有研究。可是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医科大学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大名，直接把他给镇住了。而梅哈尔博士，是鼎鼎大名的心脏学科的泰斗，世界上最早从事心脏介入的医生之一，这事儿周春勇怎么能不知道。
“是来讲课么？”周春勇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的腰不知不觉下去了，5°。
“不是。”苏云对周春勇态度的变化感到十分满意，他知道其中有三分真，七分假，但也足以证明周春勇用心了。
“这不是上次去瑞典看看能不能争取到诺奖推荐么，正好遇到梅哈尔博士心脏病突发。”
“然后呢？”周春勇继续追问。
“别人不会做，老板上台给做了呗，这还用问么。周主任，您这就不厚道了，这点事儿您能想不到？”苏云瑟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周春勇愣住了。
真的？假的？不知不觉中，他的腰弯到了10°。
“这次梅哈尔博士来，是找老板做二期手术的。”郑仁道，“下午袁院长和其他人一起去接梅哈尔博士。”
周春勇似乎听到自己三观破碎的声音，劈啪作响。
郑老板这么牛逼么？听苏云的意思，好像是在很久之前郑老板就能做其他医生做不了的手术了，而且特么的是心脏手术！
虽然都是介入手术，但心脏手术和肝脏手术相差巨大，不是能看懂就会做的。中间细节的区别巨大，是人都知道。
郑老板牛逼啊！周春勇心里想到。
“周主任，您那面先准备着，让各位老师先来吧。这几天估计老板能抽出一下午的时间讲课，地点您看……”
“在我那，到时候我派车来……我自己来接郑老板。”周春勇话说到一半，改口道。
“好咧。”苏云干干脆脆的回答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苏医生，能不能上几台教学手术？”周春勇觉得自己还没被敲打出来，对自己的技术有些不满，加上郑老板堪称神奇的履历，他的心思更是火热。
……
……
先把三万四的更新了，洗漱，发会呆，就准备睡了。
1189 人情大了去了
“这个我问问老板的。你也看见了，他心情不好。我跟你讲，他这人倔牛脾气，真要是犯浑，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苏云笑着说到。
“了解，了解。”周春勇的腰不知不觉的弯了15°。
“那就这样吧，您看您还总跑来跑去的，派个人来说一下就行了不是。”苏云笑着说到。
“应该的，应该的。”周春勇心里波澜起伏，心想自己这次来的还真是对了。郑老板这种人啊，真的是得哄着的。
像是那个谁来着，一瘸一拐的那个……正想着，他瞥见冯旭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因为今儿没有手术，所以大拉杆箱放在车里，只要有需要，几分钟就能取来。
冯旭辉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对了，就像是这位一样，长风微创，这种国产货真是不怎么好用啊。但……
想着，周春勇迎了上去。
“冯经理，你可好久没去我那了，都要断货了。”周春勇笑呵呵的说到。
“这不准备下午就去送么。”冯旭辉连连弯腰，一脸卑微的表情。
这就是表示个尊重，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是没有郑老板，就算是卑微到尘土里，周春勇该不用还是不会用的，甚至连看冯旭辉一眼的时间和心情都没有。
“咦？你怎么也来了？”周春勇随即看到刘晓洁跟在冯旭辉的身后，奇怪的问道。
“周主任，我跳槽，现在跟着冯经理干呢。”刘晓洁再次见到这位桀骜的周大主任，心里像是打翻了一个百味瓶似的。
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关系，让长风的耗材……不对，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刘晓洁只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讪笑了一下。
“这两天要找郑老板去做教学手术，各种耗材都给我备点。正好我和小刘熟悉，小刘啊，你下午把货送去，我给器械科和手术室打电话。”
“嗯嗯，好的。您看送多少套合适？”冯旭辉问道。
“五百套吧，两百套tips手术的耗材，三百套肝癌介入的耗材。”周春勇是彻底决定和郑老板加深联系了，冯旭辉这面只是一种方式。
他也不在乎拍马屁是不是拍对了地儿。要是郑老板不在意，随时可以把他踢出局，一点困难都没有。
刘晓洁愕然看着谈论几近千万耗材的两个人，像是说早晨吃的豆汁儿还是豆浆油条一样。
自己费尽苦心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是这么做下来的么？
这么简单？只要送货就可以了么？
任何一个厂家的销售，似乎都不会有这么简单吧，真的是郑总的面子。
刘晓洁心里回想着那个看着憨憨厚厚，只会做手术，手术之余酒桌上不喝酒，很少吃东西，目光都集中在他身边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身上的大男孩。
“小刘，下午你要抓紧啊。”周春勇一脸温和的笑容，道：“要是今儿还送不过去，我可是要批评你们冯经理的。”
“周主任，您放心，下午一准儿送到。”刘晓洁百味陈杂，但脸上还是浮现出亲切的笑容，马上回答道。
“行了，那我会去忙活去了。”周春勇道，“对了，冯经理，你来什么事儿？”
“这不是下午梅哈尔博士要来么，我看看需不需要车。”冯旭辉道。
“院里不给配么？”
“富贵儿说，不光是那一班，来观摩、学习tips手术的人，会前后过来，车有些不够。”冯旭辉道。
“富贵儿……”周春勇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跟着郑仁去帝都肝胆做手术的那个金发飘飘，像是狮子一样的外国教授。
“周主任，您先忙，我……”
“郑老板的事儿，客气什么。”周春勇笑道：“苏医生，您来一下。”
他回头轻轻喊了一声。
苏云正在跟郑仁说话，听周春勇喊他，便走了出去。
“苏医生，听冯经理说，还有外国专家来观摩、学习？”周春勇有些忐忑的问道，和冯旭辉说话时候笔直的腰杆子不知不觉弯下去了20°。
“是，据说几趟班机，有十多个人吧。”苏云随口说到，“到时候一起上课，都安排到您那面去，您看方便不？”
“方便，方便。”周春勇马上拍着胸说到，“我去接，安排食宿，总归是国际同行么。”
“食宿还用您管？”苏云眼神有些不对，眼角微微挑起来，周春勇要是个女人的话，现在心跳应该在120次/分以上了。
可惜他是男人，完全无感，只是奇怪。
“嗯？”
“来学习的，一人学费30万美元，还差那点食宿费？别惯出毛病来，老板上课的时候不好管。你也知道，他基本不管。要是学不会，回去了以后效果不好，就没人来了。”苏云见周春勇不懂，便详细的给他解释道。
可是周春勇还是一脸懵逼。
这种事情，绝对不在周春勇的思维之中。
从前他接触的外国教授，都是来讲学的，可是这次是来听课的。这么多年，遇到过谁有资格给外国教授讲课？
周春勇傻乎乎的看着苏云，苏云也很无奈，道：“周主任，您可千万别好心办坏事就行。去接人，别走丢了，是应该的。请吃顿饭，也可以，但该怎么要钱怎么要钱，腰可不能弯下去。”
“哦，哦。”周春勇有些迷茫，见苏云笑着说了两句闲话便回到办公室，他懵懵懂懂的走了出去，连和冯旭辉说句话都忘记了。
真的不用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虽然有任何问题和周春勇都没关系，但那毕竟是国际专家啊，还要收学费？他猛然想起，一个人三十万美元，十几个，那就是几千万人民币啊……
郑老板这钱挣得，不要太舒服啊。
真特么的，刚才还怀疑苏医生是卖自己人情来着，现在看，自己刷脸竟然价值几千万人民币，够自己撅着屁股、披着铅衣在手术台上做十年手术的了。
还能这么玩么？周春勇有些不明白。
不过他已经在这一个瞬间下定决心彻底倒向郑老板。
1190 什么时候带组教授这么不值钱了
一个三十不到的牛逼的天才，自己当一次舔狗又怎么样？朱良辰……对了，朱良辰那面有事儿。自己被苏云说的事儿惊到了，竟然忘记说了。
周春勇扶额，叹了口气，又掉头回来。
这一路，他走来走去，像极了一个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年人。
“苏……苏医生，麻烦您再来一下。”周春勇的腰弯到了25°，有些吃力，看着老态十足。
苏云皱眉，周主任这是怎么了？今天这面有事儿，他还嗦嗦的。
走出来，苏云略有些不耐烦。
“苏医生，郑老板情绪不好，有件事儿就不和他说了，跟您知会一声。”周春勇道。
“什么事儿？”苏云有些好奇。
“朱良辰那面，和一家跨国的医疗美容机构合作，准备做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术。”周春勇道，“本来这事儿最早找的我，我打听了一下，说是林娇娇和孔主任那面找郑老板做，我就没接手。”
“嗯？”苏云嘴里一个嗯字，嗯出了十八个调调。
山路十八弯，都没他一个字的弯多。周春勇能感觉到这一瞬间，苏云脑子里肯定过了无数的事儿。
“国际美容机构有些事儿会做的不是很地道，我知道郑老板也不在乎，但这不是防一手小人么。”周春勇道。
“谢了，周主任。”苏云客客气气的说到。
“郑老板这面有突破了？”周春勇试探着问道。
“老板哪有时间啊，再说这事儿约翰霍普金斯那面只做到一期临床，还真敢在医院里直接开展啊。”
“我估计是都看到了前景，心动了呗。”周春勇恢复了一些，笑着说到。
“前景，不怕出事儿就让他们搞，有哭的那一天。”苏云冷冷说道。
“苏医生，我看了一眼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那篇论文，手术没什么难度啊。”周春勇试探着问道。
说实话，这个手术，他看到资料后也真的心动了。手术简单，前景广阔，搞介入的人只要眼睛没瞎的话，都会意识到。
“呵呵。”苏云冷冷的笑了笑，道：“周主任，我发在新英格兰的那篇文章，你看了吧。”
周春勇点了点头。
“光是看文章，是学不会东西的。很多失败的案例，论文里不会写，只会写成功率。”苏云道：“都是介入科医生，不去消化内科、普外科轮转一年半载，想搞这种还在一期临床的新术式？真是不怕死啊。”
正说着，赵文华从苏云身边走过，脸白的吓人。
“喏，像是这位，就不怕死。”苏云鄙夷的看了赵文华一眼，说到。
这是912的家务事，周春勇不想掺和，他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新术式和怎么搞死朱良辰身上。
要是从朱良辰寝室老大的角度来搞死朱良辰，那货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周春勇想起这事儿，就特别开心。
相约把外来教授的资料传过来，自己帮忙去接，这才和苏云告辞。周春勇离开的时候神清气爽，走路都快了几分。
苏云回身，见护士站的电话响起来，随后护士长开始安排患者转科的事情。
刚刚是赵文华去胸科了？苏云心里想到。算他认怂认的快，要是再慢几个小时，搞不死他！
苏云有些遗憾，不过想想郑仁说的是对的，想要搞死赵文华……这货根本不在老板眼里好不好，搞他？没那时间。
患者好好的别出事儿，谁有心情和一个小小的带组教授争持。苏云想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
什么时候912的带组教授这么不值钱了？
他回到办公室，和郑仁说到：“几个事儿，周春勇那面主动要求去接人，小冯可以不用这么忙了。”
“嗯，去吧，这个无所谓。”郑仁有些敷衍。
“患者转去胸科了，一会手术的时候，我上去看一眼。”
“没必要。”郑仁道，“就是胸腔镜下给肋间动脉打个夹子，麻醉时间比手术时间都要长，你去凑什么热闹。”
“去看一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给方林去信息，让他上手术告诉自己一声。
“再有就是朱良辰那面和一家国际医美机构合作，抢先开始做胃底动脉栓塞的手术了。”
“他水平不够。”郑仁很肯定的说到。
“谁知道呢，周春勇说的，不知道这货是不是想要挑拨。不过我觉得没什么事儿，就这样呗，社区医院眼看着一时半会也装修不好。”苏云也是无所谓。
“真是无知无畏啊。”郑仁很是感慨。
苏云居高临下看着郑仁，心想这货的自信真是足呢。知道的是他在说帝都肝胆的一个病区的主任，是无知者。不知道的，还以为说哪个小大夫呢。
转回头看到柳泽伟的秃顶闪闪发光，正在忘我的写着病历，苏云笑了笑。
真特么的，这日子过的有点梦幻啊。
……
……
伊美美容，董事长的办公室里，林娇娇表情很严肃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半晌没有说话。
“林姐，孩子那面太任性，我这儿……”女人叹了口气，说到。
“不是我非要留在我这儿做手术，天底下想要做手术的女孩儿多了去了，不差一个两个。”林娇娇的声音略有冰冷，道：“你知道我给你找的做手术的人是谁么？今年诺奖提名、在世界排名第一的医院担任客座教授的郑老板，多少人想找他手术都找不到。”
女人喏喏的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这种治疗术式，在美国还在一期临床，郑老板也是为了稳妥。施工那面，我已经尽力在催了。都是老关系，我给你个实底儿，这种手术最好不做，风险太大。就算是想要做，也得找最好的不是。”
“唉，林姐您说的我都知道，这次算我对不起你，以后……”
“没事。”林娇娇摇了摇头，“希望别出事儿才好。”
女人说了很多抱歉的话，但是看林娇娇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就告辞了。
走出办公室，她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屑，“朱主任都说了，是小手术，就是想坑人。”
1191抢患者
孔主任在办公室里坐着，脸色还是很难看。
赵文华鬼迷心窍，让孔主任很烦躁。按说每个组的事儿他这个大主任不应该管，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每周一次的主任查房，也就是做做样子，告诉他们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至于具体细节，平时里几十个、高峰时期将近百名患者，自己也管不过来。
当领导么，抓大放小，是必须这么做的。要不然会被活生生的累死，没有一点意外。
但这次，赵文华的确是过了。都是老大夫，赵文华心里想什么，孔主任知道。
知道你不把患者转到胸外去，就当这事儿没发生？扯淡。
孔主任对赵文华的这种鸵鸟的心态很是不屑，加上郑老板说可以用介入手段栓塞肋间动脉，却被赵文华直接拒绝的事儿，种种合在一起，孔主任意见很大。
自己是太久不骂人了么？似乎病区的这些带组教授都不怕自己了。孔主任无奈的笑了笑，毕竟是老了，指着鼻子把带组教授骂哭的时候，一去不复返喽。
自从三年前出现一次疑似心梗的心前区阵痛后，自己就开始改生活习惯、作息规律。
到了自己这个岁数，多活几年才是真的。
什么功名，都是浮云一般的事情了。当然，这种心态要建立在功成名就的基础上，像是朱老五，还要和周春勇贴身肉搏……
不知道为什么，心绪飘到朱老五身上，孔主任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这人，是很仗义的，是个不错的兄弟。
但越是这种人，越是好面子，极为强势。要不是这种性格，也不可能在帝都肝胆周春勇的阴影下，打出来一片天地。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说朱老五为什么这么倔呢？跟郑老板学点手艺有什么不好？
就因为郑老板年轻？
孔主任心里骂了两句，手机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怨念。
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但孔主任很清楚的知道，这事儿和郑老板没关系，都是特么的朱老五在作死。
拿起手机，孔主任看了看手机号，是林娇娇。
她最近太着急了，估计是催手术的事儿。
孔主任接通电话，脸上的表情也柔软了几分。
“娇娇，什么事儿？”
“嗯？他真的要做这个手术？”
“郑老板这面没提，今天下午瑞典的梅哈尔博士要来做二期手术，我估计他也顾不上这面。”
“行，我问一下。”
说完，孔主任挂断了电话。
朱良辰要率先在国内开展胃底动脉栓塞术，孔主任拦不住，也没法拦。这种事儿就算是周春勇都拦不住，名义上的大主任，只负责行政工作，业务上，是病区主任说了算。
胆子是有点大，还是先问问郑老板吧。
孔主任脑子里想了很多事儿，他拿起手机，但想了想，却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出去把郑仁叫了进来。
“郑老板，坐。”孔主任笑着说到。
“孔主任，您什么事儿？”郑仁很熟络的问到，没有局促。
患者送到胸外科去了，不知道和自己的威胁有没有关系。反正去了胸外，患者也就算是活了，剩下的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
郑仁的心情不错，言语之中也多了几分鲜活。
“朱良辰那面要率先开展胃底动脉栓塞术，你知道么？”孔主任道。
“知道。”
孔主任微微一怔，郑老板这个消息，真是灵通啊，怎么比自己这个老帝都人知道消息都快？
“周主任刚刚来了一趟，说了点事儿，就包括这件事儿。”郑仁道。
“你怎么看？”孔主任没去纠结，直接问到。
“手术术式，是有前途的，但是还没有完善，估计会出很多问题。”郑仁道：“临床二期试验性治疗，是可以开展的，但不能作为成熟术式来弄。”
“会有什么问题？”
“栓塞，不能太狠，要不然胃壁坏死，会出现穿孔等并发症。也不能太轻，要不然没有效果。之间的这个尺度把握，是很难的。”郑仁说起手术来，话明显多了很多。
孔主任沉吟。
“术后需要一段时间的药物调整，让患者适应这种胃动力减弱的代谢方式。嗯，还有很多事儿。”郑仁想了想，道：“孔主任，先把梅哈尔博士的事儿解决，我仔细琢磨几天，再让林姐把那个要做手术的患者收进来。”
“那个患者，已经去帝都肝胆做手术了。”孔主任说到这件事儿的时候，有些担心，看着郑仁，想要从他表情里分辨出来些许细节。
医生之间，相互抢患者的事儿，不多见也不少见。
但抢患者，就意味着翻脸，以后或者老死不相往来，或者相互敌视，等有机会一较高下。
朱良辰这事儿，有点不讲究，孔主任心里想到。
只希望郑老板别在意才是。
可是郑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安静如初，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如水。
“郑老板？”孔主任低声问道。
“哦，一两个患者没什么事儿，朱主任想做就做。孔主任，术式我还得再琢磨一下，再过三周，我看看情况，让林姐那面别着急。您也知道，新术式是有很多问题的，仓促上马，肯定会出事儿。”
孔主任见郑仁的表情不像是作伪，略有差异。等郑仁离开后，他想了很久。
郑老板对人际关系、相互之间的斗争并不敏感。或许也不是不敏感，而是朱良辰那种身份、地位的人还无法让他产生战斗**也说不定。
所有心思都用在医疗上，这样纯粹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少见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勇猛精进，不断在技术上跨过……md，郑老板成长的速度太快，这么想也不合理。
孔主任有些感慨。
不过郑老板都不敢、或是不愿意马上就上手的手术，肯定有很大的漏洞存在。至于朱良辰那面……算了，自己还是打个电话吧。这个朱老五，真是特么的让人操心。
只要患者别出事儿，其他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