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8 老板，你也太猛了吧
铺好单子，郑仁便换衣服不刷手，直接站到了术者的位置上。
而此时，谢伊人还没刷完手。
苏云不能像郑仁这么做，他是铺了单子的，沾染了有菌区，只能去重新刷手。郑仁等不及手术刀按刀片，取过无菌包装的刀片，一只手抓住刀身，一只手微微一撕，刀尖露了出来。
手术刀片含在手里，郑仁直接一刀切上去。
和系统手术室里的实验体一样，完全没有血渗出来。失血性休克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地步，机体只能保证重要的脏器供血，外周的血运几乎没有。
“止血钳子、钝剪刀、纱布、4号线、吸引器，戴套。”
原本配台的器械护士原本还有一丝的不高兴，但现在拼尽全力的配合都配合不上，急出一头汗。
无数的命令，千头万绪。原本进入腹腔至少要几分钟的时间，可是术者竟然同时说了这么多的事儿。关键是术者的手速太快了，器械护士根本配合不上。
郑仁伸手，一把止血钳子拍在手上。钝性分离，瞬间进入腹腔。汩汩的黑红色鲜血溢了出来。
没有等苏云上来用吸引器做吸引，郑仁的手直接伸了进去。
在打开腹腔的一瞬间，郑仁已经进入系统空间，选择进入巅峰时刻！
双手深入腹腔里，摸到脾脏。
止血钳、钝剪刀开始盲操。
“我上来了。”郑仁摸到脾胃韧带的时候，听到谢伊人说话。
宛如仑音。
一伸手，钳带线拍在手心里。
郑仁用钳子的尖端伸进去，在一片血池之中毫不犹豫的绕过钳夹住动脉的止血钳，开始做结扎。与此同时，谢伊人靠近了些术区，伸手帮郑仁扶着钳子。
“吸引器，抓紧时间接负压！”苏云这面刚刚穿上衣服，开始指挥护士。
不是她们的动作慢，而是郑仁的动作太快了。就连苏云的都显得有些迟钝，觉得完全跟不上郑仁的节奏。
嘶嘶嘶的吸引器负压吸引的声音传来，苏云穿上衣服，来不及系带子，就站到手术台上。
吸引器还没伸进去，苏云就看到郑仁从一肚子的血中把手拿了出来，手里面抓着一个破碎的脾脏。
这特么就切下来了？刷个手的时间？完全没有术野？
“接下来做什么？”苏云问道。
“切左肝，缝右肝，催一下胸科、脑科的人，抓紧时间！”郑仁眼角瞥了一下监护仪，苗主任的生命体征还在。
他的心略微安稳了一些。
看这样子，应该有机会。
双吸引器，用了1分12秒才把腹腔的血大部分都吸走了。看着干干净净的切脾之后的区域，几处切断缝合的韧带、动脉，苏云默然。
这是急诊急救，没有术野的情况下做的。要不是亲眼目睹，真是很难相信。
他一伸手，大拉钩搭在右上腹壁，给郑仁暴露术野。
苏云都有些不敢相信，站在台下正在看手术的老贺完全懵逼了。
这么粗野狂暴的手术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急诊急救参加的多了，什么样的伤者、手术没见过？！
但像是郑老板这么做手术，还真的没见过。这是能做自体肝移植的人啊，还真是强！
老贺心里赞叹，他马上问道：“骨科要上来么？”
“暂时不用。”郑仁开始切割、缝合肝脏，老贺看着肝左叶七零八落，却没什么血流出，这才明白之前郑老板为什么要栓塞肝动脉。
都特么这样了，不栓塞止血，怕是没几分钟人就死了。自己这面给再多的升压药都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刚要打电话，几个穿着隔离服的人走了进来。
“马主任，介入、普外已经开了，您看一眼。”老贺说的很客气，让普胸的马主任先看一眼。他倒是想让马主任直接上台，但人家大主任，总不会听自己一个麻醉师的吧。
“胸瓶引出大量血，估计有肋间动脉断裂，抓紧时机刷手上台。”郑仁一边缝合肝脏，一边说道。
呃……马主任怔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胸瓶里的血，也认可了这个判断。不过这是谁？看着不像是普外科的人啊。
见马主任疑惑，老贺随即小声说道：“郑老板，应该是刚从国外飞回来。”
“……”马主任前几天亲眼在主任办公会上看见严院长敲着桌子说直接给郑老板提主任医师。
可是听说他为人挺温和的，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霸道呢？
或许是因为苗主任的关系，马主任也没有计较更多，直接去刷手。
苗主任是平卧位，胸科手术的体位特别别扭。不过这难不倒马主任。
而且他也很着急。
台上躺着的是苗主任，这么多年的老关系。虽然没有多么亲密，可是那种物伤其类的悲伤与凄楚，却是真实存在的。
刷手、铺单子的功夫，这面腹腔手术已经做完了。
等普外科大主任带着杨教授、冯教授一干人从门诊、住院部赶过来的时候，看着腹腔发呆。
左半肝切除，脾切除，肠修补，这么多术式，十几分钟就完事了？
“郑老板，你……”杨教授的声音有些涩，“你这也太能干了吧。”
“神经外科，上来了么？”郑仁问道。
“在查体了。”老贺一边搬着呼吸机、监护仪，给神经外科移动位置，一边说道。
神经外科的医生查体，发现双侧瞳孔没有散大，也没有出现对光反射障碍，似乎还好。
都来了，那就好，郑仁感觉轻松了一点点。
虽然还在巅峰状态中，但郑仁真的有些累了。
在系统手术室里接连不断的训练了将近五十天，即便没有疲倦、饥饿等人体的反应，可是那种枯燥、乏味也足以逼疯一个人。
他摘掉手套，搬了一把椅子靠墙坐下。
“老板，你也太猛了吧。”苏云走到郑仁身边，小声说道。
“没时间，稍微晚一会人就没了。”郑仁叹了口气，道：“等会吧，胸科做完手术，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还要做。”
正说着，孔主任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他看郑仁靠着墙坐着，台上正在做着手术，微微一愣。
“你怎么没上手术？”孔主任问道。
1089 郑老板真正的实力
“我这面暂时做完了。”郑仁看着手术台，血腥味道有些浓重，无影灯的灯光很刺眼，血袋挂在半空中，已经没了半袋子的血。
“做完了？”孔主任诧异，自己没耽误什么时间，这面手术怎么就做完了呢？
郑仁没有回答，只是疲惫的点了点头。
“伤情怎么判断的？”
“头外伤，胸外伤，正准备做剖胸探查。腹部左肝破裂，已经切除。脾破裂，也切除了。肠道有6处破裂，都做了修补。”郑仁道：“另外还有胸主动脉夹层，我下了一个支架。”
“……”孔主任愕然，要不是他亲眼看到郑仁跪在平车上一路消失，他都怀疑自己和郑仁说的不是一件事儿。
“老板拼命了，双导丝一起下的。”苏云站在一边，小声说道。
“双导丝？同时操作？”
作为介入学科的主任，孔主任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术式。
“我也不信，是我扶着导丝，老板一边给胸主动脉下支架，一边栓塞左肝供血动脉。然后做的开腹手术，切掉了左半肝。”
孔主任继续无语，真的是自己老了么？
他见郑仁精疲力竭，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站到马主任身后看手术。
胸科手术做的还算是顺利，打开胸腔后，看到充血的肺脏。两根肋间动脉破裂，已经缝扎完毕。现在正在单腔通气，用温盐水冲洗，寻找出血点。
手术做的极快。
“马主任，纵膈位置小心一点，郑老板说下了主动脉支架。”孔主任小声提醒。
“呃……”马主任怔住了。
自己得到消息，到底是有多晚？来的手不光腹腔已经处理完了，连主动脉夹层都下了支架。
“老孔，你去看一眼影像，确认一下。”马主任还有些怀疑。
孔主任点了点头，看了郑仁一眼，心里也和马主任一样，有着无限疑惑。
他知道郑老板强，可以获得诺奖提名，可以成为梅奥的客座教授。但是，他怎么会这么强？！
这种强，已经超出了正常医疗的范畴。
双导丝操作？
孔主任摇了摇头，来到操作间，开始寻找刚刚手术的影像。
他连坐都没有坐，弯着腰在屏幕前，一帧一帧的影像看着。不是他不想坐，孔主任年纪已经大了，腰早都有了间盘突出等毛病，不能弯的时间太长。
可是他没来及坐下，便点开屏幕，从头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双导丝！然后，孔主任就忘记了这件事儿。
果然，真特么是双导丝！
两根导丝一粗一细，同时在股动脉里游走着，相互接近，却又并不影响，从来都没有碰撞或是缠绕在一起。
好像是两个高手在同时操控导丝，又像是被剪辑过后、两次手术的影像资料重叠在一起，这么解释，孔主任才会觉得有些可能性。
他忘记了自己还弯着腰，就这么硬生生看直了眼。
粗导丝进入腹主动脉，向上直接通往胸主动脉。而微导丝直接进入肝动脉，继而超选。
很快，支架和微导管都送了进去。速度很快，根本没有想轻一点，避免带偏导丝的想法。
而两根导丝干干脆脆的停在所在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老师乖巧的让人吃惊。
支架打开的同时，微导管也超选到了位置。孔主任看的直摇头，不是因为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了！
孔主任的水平在国内是一流的，可是他知道，换自己做，不说双导丝，就算是单导丝也绝对不会做的这么快，这么稳。
这份影像资料，昭示了郑老板介入手术水平肯定是世界第一，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是他的感慨没有持续多久，手术就结束了。术者很有自信，连最后造影确认一下都没有坐，直接抽出导丝，宣告手术结束。
真是……
孔主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手术做的，已经超越自己这么多了么？
不是超越，而是平时的“小”手术，郑老板一直都没有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他静静的看着屏幕，在前列腺介入栓塞术的研究中，郑仁展现出一定的实力。但那时候孔主任认为是郑仁年纪小，眼神好，手也比较稳，所以能够做得到。
还记得给林娇娇通完眼动脉后，自己还让沈博士向郑仁学习来着。
而那之后，去了自己去海城挖郑仁，见识了海城急诊之夜的忙碌，也见识到郑仁介入水平的高超。但那时可以看到的高，而不是自己无法仰望的那种。
再后就是tips手术，孔主任认为这是新术式。郑仁的确厉害，但可能因为他是普外科出身的介入医生的缘故吧。
要说心服口服，直到眼前这台手术，双手双操导丝，同时进行两种操作。
自己就算是重返少年时，也无法达到，孔主任知道。甚至不说达到郑老板的水平，自己连仰望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这才是郑老板真正的实力么？
就这水平，死人也能救活！孔主任本来就没有和郑仁争雄的心思，心里只是感慨与错愕。念头一转，满满的骄傲。
他直起腰，想要去和马主任说一声。可是没注意到自己弯腰的时间太久了，一直腰，腰间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双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
“主任！”旁边有医生一把扶住孔主任。
孔主任拄着腰，苦笑。自己真的是年岁大了，看这么短的手术，腰就受不了。未来，是郑老板的。
他摆了摆手，被其他医生搀扶着走进手术室。
“老马，支架手术做的很成功，你打开看看。要是吃不准，找赵云龙来看一眼。”
“他的手术是我教的。”马主任不悦，也不用动心脏，就是看一眼，还要找心胸的人来么？
扯淡。
刚左侧胸腔探查完毕，他接过钝剪刀打开纵膈。
看了一眼，马主任就惊呆了。
打开纵膈，愕然看到胸主动脉壁有一段长达8cm的血肿。血肿鼓起来，胸主动脉最外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外膜，随时都会破裂。
这是……主动脉夹层。
马主任头上的汗直接下来了，“叫心胸的人过来！赵云龙……叫顾老来！”
“马主任，郑老板说，刚才下了胸主动脉的支架。”孔主任再一次提醒道。
1090 好消息
胸主动脉鼓起，暗红色的血肿看着是那么刺眼。
马主任喃喃的说到：“胸主动脉……那个，支架下进去了？”
“下了，放心吧。”孔主任在后面也看到术野，心生一股异样，小声安慰道。
即便孔主任亲眼看到了大架子下进去，依旧心惊不已。这特么要是没有支架，看样子肯定会破了，人直接就没了，还抢救个屁啊！
方林用止血钳子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血肿周边的位置，能够感受到支架的硬度。其实只要是下进去支架，把血管内膜破口的位置封堵上，就没有问题了。
他试了试，心里有些疑问。
郑老板很强，抢救自己的时候，事后听人说了一些过程。急诊急救的水平，那是一等一的。可是他怎么知道有胸主动脉夹层的？
苗主任受伤，被送来，自己也算是第一时间得知的消息，一路小跑过来，郑老板的手术都做完了。
不光是腹部手术，连特么胸主动脉支架都下了进去。
看血肿的程度，怕是随时都会破。一旦破了，抢救也就宣告结束。
但疑惑归疑惑，但质疑郑仁的事儿，方林做不出来。
“主任，支架很完美，我觉得不放心的话覆盖一层止血纱布……”方林小声说到，再多的处置，他也给不出来。
最重的抢救手术，郑老板在所有人赶来之前，就已经做完了。
真是妖孽啊，方林站在一助的位置上，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气密铅门旁背靠着墙壁的郑仁。
郑老板这么厉害么？还真是难以想象啊。
马主任点了点头，这里是不能做过多处置的。支架下进去，也就不用琢磨做主动脉置换的术式了。以苗主任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置换主动脉那么大的创伤。
苏云默默的站在老贺身边，从麻醉师的角度看术野。当打开纵膈的同时，他是最诧异的那个人。
郑仁最开始采用那么诡异的手术方式，似乎证明了些什么。
股动脉穿刺，内置双导丝，双手操作，一个去下主动脉支架，一个去栓塞左半肝出血。
回想起来，这两项操作是有意义的。怕是再晚一点，苗主任不是出血过多而死，就是胸主动脉夹层破裂而死。
苏云一搭眼就看出来胸主动脉外膜只剩下极薄的一层，不是随时会破裂，而是马上会破裂。
只是因为失血性休克，血压几乎测不到，这才维持住一个平衡。要是先切脾、切肝，止血，这么常规操作的话，怕是一个血压回升，苗主任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好险……可是这货怎么做的诊断？
苏云心里立即浮现出来无数的疑问，有眼前的，有以前的。
狗屁的丰富临床经验，苏云怎么会相信这种话！用他的想法，小爷我都没这么丰富的临床经验，其他人能有？
不过诊断是一回事，操作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云虽然看着马主任、方林在做手术，但眼前浮现的是双导丝双操的介入手术。
自己水平够高了，苏云也不是没见过国际介入大牛的人。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混的那么熟，国际介入水平是个什么样，他早都知道。
苏云判断，自己的介入水平，在全球至少能排进前五十名。这还是包括内脏介入、神经介入、血管介入、心脏介入等各个分支。
但自己能做到么？
不说双手操作双导丝同时做两个不同的术式，只说自己专心做最简单的胸主动脉支架……答案是很明显的自己做不到！
虽然心里无数的疑问，但是苏云并没有说，而是把这些疑问全部封存起来。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这是苏云愿意怼人，却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却又朋友满天下的原因。
“头外伤很轻，里面现在看着还好。”神经外科的主任收起小手电，长出了一口气。
和胸外、普外不同，神经外科是没有开颅探查术这个术式的。
没有ct、核磁的配合，谁都不敢上台做手术。
真要是打开颅骨，出血点却在另外一边，那可要了亲命了。头部没有空隙，甚至判断出血点都特别难，血汪汪的一片。
他们能做的就是先查体，主要是通过对瞳孔的观察来判断颅内出血的可能性。要是胸外、普外能抢救回来，控制失血性休克，做个ct后还可以再上台。
“双侧瞳孔等大，对光反射弱，但是存在。估计里面就算是有出血，量也比较小，问题不大。”神经外科的主任见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才终于说出了一个好消息。
只要瞳孔不出现对光反射消失，那就是最好的。
瞥了一眼监护仪，上面的数字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血压似乎是稳定住了！
60/40毫米汞柱，虽然还是很低，但却有了血压。身体各个脏器缺血、乏氧的时间不长，估计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手术继续，普外科来人，看了一眼手术。见腹部盖着温盐水纱布，杨教授刷手上台，查看了一遍。整个腹部的术区干干净净，脾脏切除，肝左叶切除，没什么出血的地儿。
郑老板的手术做的就是好啊，杨教授心里赞叹。不说查找、修补肠道，光是一个肝左叶切除，要是换自己做，至少要40分钟左右。
这还不算开腹、止血的时间。
看着病理盆中切下来的左半肝，杨教授也有余悸。破破烂烂的，可以想象当时出血有多凶猛。
他很仔细的探查了将近半个小时，郑老板的手术做的毫无破绽！
手术做的完美，无论是切除、止血还是右半肝的修补，都是如此。
“郑老板，没什么事儿，我这儿就关了？”杨教授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回头问郑仁。
“麻烦了。”郑仁轻轻说道，眼睛微微闭着，睫毛不断的颤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难以掩饰内心的波澜。
“杨哥，我上台搭把手？”苏云问到。
“不用，我们有人。”杨教授笑了笑，也有些悲戚。
他没有觉得郑仁架子大，第一时间做完手术，至少让苗主任少出了500-1000毫升血。这是活命的手术，怕是郑老板抢救的时候，全身紧张，现在已经累的不行了。
抢救自家人，再没人上台，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1091 郑老板好忙
很快，院里各相关科室主任都赶了过来。
人略有点多，十几位站在手术室里，小声耳语着，郑仁也觉得有些吵。
他很不耐烦，尤其是心底那一抹血色始终无法抹去。
“老板，去抽根烟吧，这面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苏云小声说到。他看众多主任、院长都站着，就老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觉得很不妥当。为了让郑仁少拉点仇恨，便想要拉他出去。
郑仁点了点头，睁开眼睛，和苏云走了出去。
麻醉科徐主任已经接手麻醉，老贺闲了下来。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郑仁身上，见他离开，马上和副手交代两句要是主任找，就说自己上厕所云云，也随着离开。
“郑老板，累了吧。”老贺坠在后面问到。
“还好。”
一向嗦的老贺也没多说什么，今天这事儿让人哑口无言。所有人的心里都压了一块大石头似得，沉甸甸，连呼吸都觉得特别困难。
来到值班室，老贺拿出烟，手腕一抖，一根烟便从烟盒里探出头，熟练的很。
郑仁拿起烟，手微微有些颤抖。
之前手术中双手稳若磐石的情形，像是别人。
老贺看见，心里不舒服，他拿出火机，给郑仁点燃香烟，又给苏云一根，随手把窗户打开。
“郑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老贺问到。
“刚下飞机。”郑仁道。
“是准备参加表彰大会的吧。”老贺咧嘴，想要露出个笑脸，但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嗯。”郑仁很沉闷，特别沉闷，夹着烟的手不均匀的微微颤抖着。
外科医生的手，稳的一逼。刚刚老贺亲眼看见郑老板双手双操，技艺神乎其神。下了台，手竟然抖成这样。
“老贺，怎么回事？”苏云径直问到。
“唉，别提了。”老贺叹了口气，“这几天我看泌尿外的手术少了很多，刚好上午于总来配台做一例肾癌，我就去问了问。于总说，最近这段时间，那患者的家属还和以前一样，不是去病区主任办公室，就是去门诊。”
“……”郑仁和苏云沉默，他们已经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
“见了面，也不说话，跪在地上就哭。”
“干嚎？见的多了。”苏云冷笑。
“不是，是悲伤欲绝的那种。于总……唉，这事儿真是挺无奈的。”老贺说着，眼睛看向窗外。
正是下午，碧蓝碧蓝的天上有几朵云，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飘着，把天空点缀的格外好看。
只是说话的几个人心里面却满满的乌云，不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事情其实很简单，老贺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听于总说了两嘴。
“郑老板，人能活么？”老贺最后有些忐忑的问到。
郑仁想了想，沉声道：“要是没有严重的颅内出血，icu那面好好调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这个结论说出来，无论是老贺还是苏云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苏云出离了愤怒，“在罗切斯特，吴辉一个阑尾炎都没做下来，也没见哭闹。苗主任术前说好的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却摊上这事儿。”
“吴辉？怎么了？”老贺八卦的很，一听说是明星，马上把话题岔过去。
有关于苗主任的事儿，不问明白，郑仁和苏云还都不甘心。可一旦真的说起来，三个人却都还不想提。
这种纠结的心态中，说说其他八卦，还是能让气氛尽量放松一点的。
苏云给老贺讲了讲吴辉在罗切斯特看病，发生的事情。老贺也颇为感慨，什么洗肠子，听起来就是扯淡。都是老中医，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病，听几个关键词，就大约能猜到事情的真相。
“美帝这技术水平也一般啊。”老贺感慨。
“那是社区医院，其实梅奥的技术水平是很高的。”郑仁实话实说。
“牛逼的医生还是少，对了郑老板，我听说你被聘请为梅奥的客座教授了？”老贺问到。
要是没有苗主任的事儿，这件事儿老贺早都八卦了。
“是吧，是吧？”郑仁开始有些含糊，随即看着苏云，问了一嘴。
“是，我联系完了，咱们在海德堡的时候，史密斯博士就确定了这件事儿，还给医院发来了信函。我没和你说么？”苏云鄙夷的说到。
“忘记了，那几天倒时差，手术还多，没事儿谁记得这些。”郑仁无所谓的说到。
说了几句闲话，郑仁好多了。
老贺瞠目结舌。
梅奥的客座教授，在郑老板这儿变成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这个逼装的也太过分了吧。
“除了手术，我真怀疑你要是自己去罗切斯特，会饿死在街头。”
“总是怼人，证明你心理不健康。”郑仁抽了口烟，淡淡说道：“在网上，你就是个喷子。其实这和美国嬉皮士文化是一样的。本质是一种反传统、反权威的心理活动。
要求解构一切，打破一切平常道德标准。同时又是将人异化的背景下，一个又一个无业或低层青年出于对自己命运的无力感而将自己对社会的怒气与反叛倾斜于网络中。”
郑仁很苦闷，脑子里满满都是一片血红色。心里不顺，念头不通达，怼起人来，也是相当的犀利。
老贺连忙止住两人斗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丝微笑，说到：“两位，两位，等等。”
“什么事儿？”郑仁和苏云异口同声的问到。
“……”老贺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不想听他们斗嘴。什么嬉皮士，什么文化差异，什么渺小的个人在社会海洋中的挣扎、努力、奋斗后却随波逐流，通过网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之类的话，在老贺听来都特么是屁话。
郑老板这么老实的人，也会说这些。
“晚上，一起吃顿饭？”老贺词穷，只好找了一个辄。
“约出去了。”苏云道：“刚刚接机，孔主任那面有个熟人有饭局。帝都肝胆的周春勇也说近期要吃饭。我跟你讲啊，先来后到，你要请我们吃饭，一周以后再说吧。”
老贺摊手，郑老板好忙。
1092 真实数据（白银盟蕓涧ˇ犹雾加更5）
严院长带队，主管临床工作的袁副院长跟在身边，一众人来到了手术室。
没人说话，气氛压抑的让人想要吐血。
沉默的换了衣服，来到手术间。胸外科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普外也缝完皮，眼看着就要下台了。
严院长板着脸，问到：“手术怎么这么快？”
“院长，郑老板先进来抢救的，我们上来的时候，肝脾都切除了。”杨教授汇报道。
“你们到的这么晚？”严院长呛火的说了一句，“下次我去科里请你们来做手术，好不好？”
杨教授的手顿了一下，剪去最后一针缝合线，转过身，无菌衣都没顾得上脱，解释到：“院长，我听到信儿就跑过来了，前后耽误了十分钟都不到。”
严院长瞪了他一眼，很明显不相信杨教授说的话。
“院长，是这样。我看着郑老板下深静脉穿刺，平车把老苗推走，抄近路过来。等我来的时候，介入手术都做完了。”孔主任连忙打圆场。
这要是因为某种误会，让人对郑仁怀恨在心，那就没意思了。
“介入？先做的介入手术？”严院长疑惑。
“嗯，右侧股动脉双导丝，一根……”
“主任，不可能吧。”赵文华也来到手术室，他一听郑仁的名字，就打心眼里腻歪。当听到孔主任说双导丝的时候，忍不住打断了孔主任的话。
双导丝？即便是股动脉粗，也没人能用双导丝操作。
“怎么不可能了？手术过程就在外面的电脑上，你自己去看。”孔主任瞥了赵文华一眼，很是不高兴。
这是什么地儿？参加抢救的临床科室大主任跟院长汇报病情，有你个后来到的带组教授什么事儿！
这种时候，压根没有带组教授说话的份，除非像杨教授一样上手术了，才有发言权。
看来找时间得好好敲打一下赵文华了，最近这货上蹿下跳的有点凶。
“继续说。”严院长看着胸科手术已经关胸，监护仪上的数字显示最起码苗主任现在还是活着的，心情松了几分。
“右侧股动脉，双导丝操作，一根粗导丝进胸主动脉，下了胸主动脉支架。另外一根微导丝进肝脏，栓塞了破裂的左半肝。”孔主任道。
“我上来的时候，脾、左半肝已经切除。右半肝和肠道做完了修补，手术很顺利。”杨教授跟着补充道。
袁副院长在一边察言观色，几个人说的事情很难让人相信。但都是临床的大手，在这方面骗人也说不过去。
再说，普外手术没有录像，介入手术可都在电脑里存着呢。正常来讲，介入手术的图像可以保存3-6个月。
这可是没办法骗人的。
“马主任，你们那面怎么样？”袁副院长问到。
“双侧大量创伤性湿肺，肋间动脉出血，肺破裂，都止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
“探查纵膈的时候，发现胸主动脉夹层。已经到了血管外膜，差一丝丝就破了。幸亏郑老板的支架下的早，要不估计下不来台。”马主任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惊愕，或许是惊讶的深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手术，只是很简单的手术，平时都是让方林去做的。整台手术，他主要精力都在琢磨那枚胸主动脉的支架。
下的简直太牛逼了！
术前没有任何辅助检查，上台就判断有胸主动脉夹层动脉瘤，还是要破裂的那种。这种诊断水平，让人觉得不敢相信。
可是这是自己亲眼目睹的，虽然没看见介入手术的过程，但越是这样马主任就越是不敢相信。
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手术台上。
匆匆做了胸腔镜下肺叶楔形切除，就把其他的小事儿扔给管床医生，自己带着方林就赶过来了。
从得知消息到自己进入术间，有十分钟？绝对没有！马主任对自己的手术技法还是充满自信的。
只是一个楔形切除肺小结节而已，有五分钟就完事了。可郑老板这面介入手术已经做完，普外手术也接近了尾声。
手术做的这么快，在马主任从前看，肯定会有些草率的、没有观察到的地儿。
然而肝胆的杨教授上台，什么都没做，就是冲洗了一遍腹腔，然后就关腹了。
这手术做的，太特么牛逼了。
察言观色，两位院长第一时间都了解了整个手术的过程。胸腹手术都做完了，接下来要处理开放性股骨干骨折等事情。
对于治疗来讲，这只是一个开端。
“院长，腹膜后有大面积血肿，要介入科做栓塞治疗。”杨教授补充了一句。
“我给郑老板打电话。”孔主任说完，拿出手机。
“老孔，你怎么不做？”严院长双眼直视孔主任，逼问道。
“院长，我的水平比郑老板，差了好多。”孔主任直接承认，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嗯？”
“抗震救灾的数据统计，您也看了。郑老板在蓬溪乡医院，三天三夜做了267台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术。扣除一些浪费的时间，平均15分钟一台。要是换我去做，1个小时能做完就是万幸了。”
严院长和袁副院长沉默。
他们虽然不是搞介入的，但对介入手术多少有些了解。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术，至少需要2-3个小时才能完成。孔主任说自己要1个小时，已经是国内顶尖水准了。
而郑仁，那个年轻的医生，竟然15分钟能完成一台？
说起来这件事儿，两人马上回忆到抗震救灾的表彰大会的发言稿。上面有郑仁在蓬溪乡医院做介入的具体数字和事迹，这都是要表彰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给打断了。
数据真实，是前线总指在闲下来后做的统计。军队办事，是很严谨的，这一点两位院长都没有怀疑。
之前看到数字，也只是冰冷枯燥的数字。虽然这个数字很大，但混在其他人做清创缝合的数字中，也不觉得有多突兀。
可是此刻被孔主任单独说出来……
“走，去看看手术过程。”
1093 悔意渐生
赵文华已经偷偷摸摸的来到操作间，在两位院长询问情况的时候，看了手术过程。
当严院长和袁副院长走到操作间的时候，赵文华还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听到两位院长以及其他人进来的声音。
“小赵，起来。”孔主任心里这个不高兴，马上小声严厉的说到。都特么多大的人了，怎么连个眉眼高低都不知道。
赵文华依旧没听到一样，坐在椅子上，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孔主任连忙拍了拍赵文华的肩膀，很用力，啪的一声。
“啊？”赵文华像是看到鬼了一样，猛地一下蹦了起来，一脸茫然。
“院长来看手术过程，站一边去。”孔主任还是给赵文华留了面子的，很小声的说到。
“主……主任……手术过程有问题。”赵文华结结巴巴的说到。
孔主任心里一紧，但随即明白。
他没说别的，用胳膊把赵文华拦到一边，道：“院长，您坐。”
严院长也不多说话，直接坐到了操作台前的椅子上。
孔主任把手术调到开始的那一帧，开始播放。
术者盲操，双导丝到了髂外动脉的分支，这才踩线，直视下操作。两根导丝出现在视野里，相距很近，却没有纠缠。
光是这一步，就很强了，更何况是双导丝操作。
“老孔，双导丝操作，你做过么？”严院长点下暂停，问到。
“院长，据我所知，全世界都没人操作过。”孔主任苦笑，回答。
“为什么要双导丝操作？”严院长追问道。
“我估计是郑老板判断胸主动脉夹层动脉瘤要破裂，而且肝脏大出血，两个都很紧急，所以才同时操作的。”孔主任毕竟是临床多年的大主任，已经猜到了当时的情况。
严院长点了点头，继续看手术。
手术过程孔主任看过一次，然而再次看，依旧一脸不解。他能猜测到郑老板应该是双手双操，后面是苏云扶着导丝，并且送进来支架。
可是单单看双导丝在动脉里行走，完全没有丝毫生涩，顺畅的让人无法相信。
髂外动脉乃至于腹主动脉看上去很粗，但孔主任做了多少年介入手术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可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血管里的血流速度很快，越是粗大的动脉，血流速度越快。即便是粗导丝也不可能像是钢筋一样，无视血流的效应。
两根导丝在里面，还要面对很复杂的湍流影响。郑老板双手的手腕，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微操，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的让两根导丝如此。
孔主任不知道，在电子竞技里，这叫做apm，郑老板当时的手速，平均600以上，神级水准。
赵文华那货，也知道这种操作的难处，所以才吓傻了吧。
很快，微导丝顺着肝动脉进入肝左动脉的分支，粗导丝直接进入胸主动脉。
支架先顺着粗导丝进入，随后微导管顺着微导丝进入。
一面做胸主动脉的支架，一边做着肝动脉栓塞止血。
如果分开看，孔主任只能感慨年轻人，手速真快。不单单是快，还又快、又稳，手术做的已经像是做梦一样，奇幻迷离。
可是两根导丝，两种不同的操作合在一起，却让孔主任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什么梦幻迷离，什么水平高超，都是扯淡。这特么是机器在操作，绝对不是人在操作。
手术过程很简单，下了支架撑住胸主动脉内膜破裂处。左肝动脉打了一个弹簧圈，又加上海绵彻底止血，手术就结束了。
全程不过3分钟多一点点。
一般情况下，这么点时间，还没开始踩线呢。
而郑老板，手术已经做完了！
孔主任第二次看手术过程，依旧无法理解。这手术做的，简直……
心里叹了口气，郑老板这么妖孽，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啊。要是早知道的话，怕是都没有勇气和郑老板提出让他来912的事儿。
“孔主任，我来了。”一个憨厚的声音从操作间门口传进来。
“郑老板，胸科做完手术了，骨科要上。”孔主任连忙收敛心神，和郑仁说这面的情况。他可不想自己变成赵文华那样，看手术看傻了，这不是丢人么。
“嗯，我做骨盆骨折栓塞手术。”郑仁说完，冲屋里的几个认识的医生打了个招呼，略一犹豫，没从操作间进入，而是转身从手术室大门走进去，看了一眼手术情况，然后去刷手。
“孔主任，郑老板的水平真的很高啊。”严院长很少见的发表了看法。
作为院长，他很少说话。
只是这一次，他在诧异之余，终于忍耐不住，评论了一句。
手术有多难，严院长没做过，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三分钟，做完两个术式……
这简直要比阑尾切除还要快，郑老板的手术真的是做得好，梅奥聘请他为客座教授，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孔主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赵文华站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茫然。他还在回忆双手双操的过程，只是无论他怎么模拟，都完全做不到。
就算是正常操作，也根本没办法在3分钟左右做完胸主动脉支架或是肝左动脉栓塞其中任何一个术式。
技术水平的碾压是肉眼可见的，但只是能看到碾压，却完全不知道相差有多远，要怎么追赶。
赵文华有些后悔了。
这种人，也是自己能得罪的？
“袁院长，icu那面准备好了么？”严院长问到。
“准备好了，icu的张主任正在调拨人员。”袁副院长回答道。
这种突发事件，肯定要从家把技术水平最高的医生、护士调来，几天几夜床头不离人的看护。
只要有一丝可能，就要尽全力抢救。
如果没留住人，那也是命。但全力以赴，是必须的。
“输血科那面血浆没有了，我让医务处林处长亲自去血站取血。纤维蛋白原有很多，其他的抢救用药，我会亲自督促。”
严院长点了点头。
胸科手术结束，一个娇小的身影忙碌着，为即将做的手术准备着导丝、导管、栓塞剂。
苏云消毒，手术准备开始。
1094 你们管这么简单的手术叫难？
郑仁没有和从前一样，先看片子，等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消毒。
他和苏云一起穿上铅衣，刷手、消毒。
两人沉默着，水声哗哗哗的，透着无比的单调与乏味。
没人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郑仁心里安静如水，就连介入手术迈过最后一步，到了巅峰之后的兴奋也没有，一切都似乎变的索然寡味起来。
一人消毒，一人铺单子，手术前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严院长坐在椅子上，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两个年轻人，忽然问道：“郑仁医生刚回来？”
“是，通知他今天开表彰大会，就从海德堡急匆匆赶回来了。”孔主任在一边说道。
“郑仁同志，为人民群众做了卓越的贡献。”严院长自言自语的说到。
孔主任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铅化玻璃那面的郑仁和苏云消毒、铺单子，小伊人在准备手术器械，一个小小的团队秩序井然。
好像海城的那个晚上，他们也是这么忙碌吧，孔主任心里泛起了一个没来由的想法。
赵文华站在墙角，隐约听到严院长和孔主任的对话，双手握拳，牙紧紧的咬着，咯吱咯吱，像是夜深人静磕东西的老鼠。
术前准备完毕，谢伊人从手术室里出来，关上气密铅门。
此时手术室里，老贺穿着铅衣，把徐主任给替换出来，看着全麻的机器以及各种药物。
“我听我在蓉城的战友说，郑医生做手术录像，现在他们还在学呢。”袁副院长说到。
严院长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郑仁做股动脉穿刺，内置动脉鞘，直接顺进去微导丝。虽然苗主任的状态已经略平稳了一些，但还是能节省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
自己做完手术后，骨科还要做。至于神经外科要不要做，那是去icu之后的事情了。
在蓬溪乡，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手术做到吐。回到912，还是第一次做这个术式。
驾轻就熟，微导丝在郑仁手里，安静的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直接盲操，到了位置。
踩线，打药，造影，继续超选，栓塞。
这一套流程，苏云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已经熟练至极。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哪里不一样。
郑仁的操作比从前更加……柔顺了一些？似乎用柔顺来形容是可以的。
但也不确切。
苏云感觉微导丝的动作简单而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再细的血管也如履平地。
顺着造影剂指引的方向，一根血管超选完毕。
郑仁的水平和以前有不同，苏云能明确感觉到。但骨盆骨折的栓塞手术，对郑仁来讲，可能难度也就那么回事，与之前区别不大。
苏云一边推栓塞剂，一边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屏幕上微导丝的动作。
他的水平很高，用郑仁的话说，其他人无论怎么努力，最多也就达到苏云的水准。
虽然在苏云听起来这并不是赞扬，但这的确是事实。
可是苏云也看不出来，郑仁的水平到底有多大的提升。
手术很顺利，郑仁很谨慎。栓塞了5根小血管之后，他还造了个影。
确认没有问题，郑仁抽出导管、动脉鞘，转身下台。
苏云看不出来，但郑仁能感觉到巅峰水平和巨匠水平之间的区别。
手术做的更稳，更细致。
虽然对绝大多数手术来讲这种改变没有意义，但一些超高难度的手术体现的就很明显了。
比如说刚刚的双导丝操作，巨匠级别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几分钟内完成的。即便是用小二十分钟完成，手术完成度和巅峰级别相比，也差距很大。
巅峰了么？郑仁也有些恍惚，希望苗主任能活过来吧，他只想了一下，脑海里便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
“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术很难？”严院长看完手术，又看了一眼手机。
12分钟，至于多少秒，严院长没有理会。又不是奥运会，注意这么仔细干什么？完全没有必要。
一台12分钟的手术，孔主任竟然说很难？严院长有些不解。
虽然他也是临床出身的军医，但他进机关的时候，介入手术刚刚兴起，几乎没有交织。
所以他对介入手术不是很了解，但从常识角度来看，12分钟一台手术，这个也叫难？
孔主任欲哭无泪，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他很无奈，偷偷看了一眼周围，想要寻求帮助。
骨科的景主任站在一边，看的眼睛都直了。
表彰大会的通告，他昨天看了一眼。对于那个骇人听闻的数字，景主任本来表示极为不屑。一辈子干的都是骨科，他怎么能不知道重度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术的时间？
在最早没有介入手术的时候，重度骨盆骨折患者能不能活，要看命运的安排。腹膜后压力大，压迫小血管，止住出血，患者就能活。
一旦出血血管比较粗，患者就死定了，绝对没有任何机会。
当二十多年前介入手术出现后，就不用再看命运的安排了。介入栓塞术，止血治疗，挽救了不知道多少患者的生命。
那时候，手术景主任都是坐在操作间里看的。一台手术从最开始的7、8个小时到4个小时左右，就再也无法大幅度的缩短了。
这是一般医生的平均水准，而且还不是特别难的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手术。
要赶上特别难的，患者在台上失血性休克了，手术还是拿不下来。甚至死在手术台上的，景主任也见过。
至于孔主任……景主任对他的水平心知肚明。
最难的重度骨盆骨折手术，能在1个半小时拿下来。这已经是特别牛逼的介入科医生了，可惜他的巅峰期很快就过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眼花、手抖，已经很少上这种手术。
现在年青一代的教授，做重度骨盆骨折的手术，和孔主任巅峰时期差不多，就算是好也好不到哪去，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是眼前这台手术……哪里是本质区别，简直是会与不会的区别。
1095 贪婪觊觎的目光
“院长，郑医生的介入栓塞术是我……肯定是世界顶级的。”景主任修改了一次定语，还是觉得不够。
只是世界顶级？似乎也不能够吧。
他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学习过。在那面见过切除腰椎前栓塞腰横动脉的手术，即便是和梅奥诊所齐名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介入科大牛，也不会把手术做成这个样子。
但要景主任换个新词，他短时间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世界顶级，已经是景主任三观里最牛逼的形容词了，还要怎样？再牛逼的，景主任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嗯。”严院长没说话，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
他们在说话，谢伊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金属箱。
小伊人溜边走，尽量不去打扰到诸位主任和院领导。
“伊人？”孔主任想问问谢伊人在海城的情况，谢伊人没有准备，一回身，金属箱的右下角正好撞到了躲在角落里发呆的赵文华。
“你干什么！”赵文华捂着腿，怒视谢伊人。
“不好意思，赵教授。”谢伊人连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你拎的是什么？”孔主任解围。
这个箱子，下飞机的时候见郑老板拎着，知道是查尔斯博士送给郑仁的礼物。但没想到，谢伊人会拿到操作间里。只是赵文华那货，竟然吼郑老板的女朋友，孔主任可不想见手术室里郑老板和赵文华血溅五步的场面。
“孔主任，是梅奥的一位博士送给郑仁的手术器械。”谢伊人轻声说道，没有紧张，也没有局促，落落大方。她忽闪着大眼睛，瞬间明白了孔主任是在帮自己。
“呃……”赵文华怔了一下。
“术前郑仁让消毒，我看普外、胸外的手术都做完了，估计也用不上，就拎出来了。”谢伊人微微一笑，解释道。
“是梅奥的医生送的小礼物？”严院长忽然有了兴趣，他坐在椅子上，微微扭身，椅子旋转，面向谢伊人问道。
“应该是。”
严院长有些开心。
之前听叶庆秋说郑仁被聘请为梅奥诊所的客座教授，这种事情可真可假，可大可小。虽然一个客座教授已经能证明了郑仁的江湖地位和手术水平，但总是觉得他太过于年轻，有些不稳。
而梅奥某位医生送的礼物，还是手术器械，这就有更多的解读了。
“是什么厂家的？打开让我开开眼。”严院长少见的露出微笑，温和说到。
“哦。”谢伊人抬头，透过铅化玻璃看见郑仁已经下台，便走了过去，把白色金属箱放到操作台的屏幕前，打开箱子。
箱子设计精巧，所有立体空间都被用的淋漓尽致。五个层面上下左右打开，悄无声息，几近百把手术器械展现在众人面前。
见多识广的严院长也楞了一下，这绝对不是厂家生产的制式器械，而是私人订制的手术器械！
在场所有人都是国内医疗界第一流的牛人，各种厂家、品牌的手术器械了若指掌。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订制的手术器械，趁手程度已经到了完美级别。
好是好，可是这价钱，肯定也是世界顶级的。即便是912的主任，也不会没来由去订制这么多东西。
景主任靠的比较近，他看的最清楚。
那些手术器械在白色的箱子里面，像是无数妖艳的女孩一样冷漠的看着他。虽然态度冷漠，但景主任还是无视了院长大人的存在，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尖轻轻拂过一柄止血钳子。
还有刚刚消毒后的余温，温暖的就像是情人的手。
可惜，没有锛凿斧锯，估计送手术器械的人不是骨科的，景主任有些惋惜，但只是一把止血钳子就把他的魂魄给勾走了。
光是摸一摸还不够，景主任温柔的落手，轻轻取出止血钳子。入手轻盈，质地坚硬，看卡扣位置几乎精密到了纳米级。
自己之前见过的所有手术器械，在这一柄止血钳面前，全部黯然失色。
景主任感受着余温，他伸出左手，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止血钳子，感受着质地。
是稀有金属的感觉，坚硬却又有极强的韧性。这要是用来做……景主任的心一片火热。
孔主任是介入医生，平时用止血钳子以及其他手术器械的时候比较少，就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只是他看景主任的模样，心里有数，这是一套宝贝。
“是谁送给郑医生的？”严院长虽然也觉得这套手术器械好，但他早就脱离临床几十年了，这些妖艳的女孩一般的手术器械并无法让他有多大的感觉。
严院长注意的点在于郑仁和梅奥诊所那面的私人关系是怎样的。
“是查尔斯摩尔博士送我的。”郑仁走出手术室，微微一愣，心里有些不高兴，从人群中穿过去，挡在银白色箱子前，阻止住其他人觊觎的目光。
“查尔斯摩尔？是……”
“从前是外科医生，后来从事基础研究，并在二十八年前拿到了诺贝尔生物学、医学奖。”郑仁一边给严院长解释，一边从景主任手里几乎是抢过来止血钳子，放到箱子里，随即把箱子给关上。
严院长只楞了不到0.1秒，见郑仁孩子气的动作，微微一笑，道：“查尔斯博士送你手术器械，一定要好好用在治病救人上。”
“嗯。”郑仁点头。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无数带着敌意的目光。
要是一箱子美金放在这里，怕是都不会有这么多贪婪、敌意的目光。但对于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来讲，一箱子私人订制的手术器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郑仁用身体挡住白色的箱子，不去看那些觊觎的目光。
“可以消毒多少次？”
“据说我这辈子用不坏。”
“手术刀片怎么办？”严院长心思缜密，询问道。
“这个比较头疼，普通刀片按不进去，太粗大了，需要在奥斯特来町的厂家订制刀片，查尔斯博士送了我三百个。”郑仁回答道。
啧啧，众多羡慕的目光更是强烈。
1096 刀枪不入
赵文华躲在角落里，牙差点没有被咬碎了。
他能感受出在场众多主任的目光里带着多少羡慕，这个小地方来的本科生，住院总，怎么运气这么好！
去梅奥就不说了，去一次还是被邀请做手术的而不是厂家花钱，出去旅游的。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还不算，人家去了一次还能弄个客座教授回来，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现在毛处长看到自己，连话都不说，看样子是要倒戈了。
客座教授也不算，还能得到诺奖得主的青睐，送了他一套私人订制的手术器械。
难道孔主任、罗主任、徐主任这些个临床大科室的主任罩着，横行912，这还不够么？
他从景主任手里抢走止血钳子，景主任也没说什么，而是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看着银色的箱子流口水。
md！这一切让赵文华难以忍受。
不看了，不看了！
赵文华真的是无法直视，景主任你一个老牌的大主任，倒是发火啊！怎么一点火气都没有？！
简直太不像话了。
赵文华低下头，从角落里一点点蹭出去，希望不引起大家的注意。其实也没人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位院长和郑仁怀里银色的箱子上。
“老板，完事儿了。”苏云走出来，“景主任，您上吧。现在血压什么的还好，抓紧时间，送icu。”
急诊抢救的时候，没什么好客气的，虽然苏云的话略有些过火。
这是抢救苗主任，说的也是病情，景主任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带着自己麾下一彪人马去刷手、消毒、铺单子、做手术。
本来骨科的手术没这么急，但苗主任的股骨干骨折，尖端刺破肌肉、皮肤，暴露在外面。要是不马上处理，怕是会有骨髓炎等严重的并发症，导致死亡。
“需要什么，直接和袁院长说。”严院长站起来，环视四周，道：“老袁，这面交给你了。”
袁副院长点了点头。
“郑医生，你刚回来，又参加了急诊抢救，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严院长背着手走出操作间。
郑仁看着严院长的背影，心里略松了一下。
“跟着。”孔主任忽然来到郑仁身边，小声提醒。这是严院长有事儿找郑仁说，可是郑老板没听出来。
年轻人，经历的事儿还是少啊。
“啊？”
“院长跟你说完事儿，告诉我，我去找你。”孔主任小声说完，不动声色的站到铅化玻璃前，假装看着里面的手术。
“走了，老板。”苏云伸手，郑仁犹豫了一下。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拎箱子啊，小爷我可是未来诺奖的得主！要不是你拎着箱子太掉价……你见邹嘉华什么时候拿过东西？”苏云鄙夷郑仁的小气。
郑仁想想也是这样，道：“辛苦了。”
随后把银白色的箱子交给苏云，和谢伊人招呼了一声，走出操作间。
袁副院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孔主任，你把郑仁给我看好了。要是被人挖走，后果你知道。”
这已经是很直白的威胁了，不会有更直白的话。
孔主任很为难，叹了口气，道：“院长，东肿瘤那面好说，可是梅奥……”
“我不管！”袁副院长冷森森的说到：“和梅奥诊所的合作事情，你盯着。就你这儿最近，你对郑仁还算是有知遇之恩，小家伙是知恩图报的，当年连海城都不愿意走。”
话没说完，剩下的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院长，不是我说什么啊。”孔主任把握机会的能力极强，这个时候院长是交代任务，也是求自己，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可就错失良机了。
“破格的事儿，还有很多事儿是有人使绊子呢。我只能看住科室，但……”
“有我在，实在不行，我去严院长家里坐，不给解决，我就不走。”袁副院长淡然说到，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便利条件了。
孔主任笑了笑，不再继续纠缠。
虽然如此，但是他心里还是没有底。对手要是梅奥诊所的话，自己刷这张老脸，还有用么？
……
郑仁、苏云随着严院长的步伐上楼，来到更衣室。严院长身边只有一个院长办公室主任，看样子真的是要说点什么。
“小郑啊，在帝都这面住的还行吧，宿舍的条件可不是很好，习惯么？”院长办公室主任张扬微笑着关怀道。
“我没住院里。”郑仁道。
“在外面租的房子？一定要保证休息好，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张主任道。
“金棕榈距离医院有点远，正琢磨在医院附近找个合适的地儿呢。”郑仁道。
张主任脸上的笑容像是遇到了寒流一样，直接被冻住了。
他心里在骂娘！
这个郑仁，怎么特么的刀枪不入啊！
想在生活上关心一下他，让他感受到院里的温暖。可是人家住在金棕榈！
这是很早的一个小区了，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东三环，靠着朝阳公园，地理位置不要太好。
那面一平米的价钱都要12万起……院里可拿不出这笔钱给郑老板做安家费。
金棕榈啊，自己要是奋斗一辈子能在金棕榈买一套房子就好了，张主任瞬间出戏。
苏云拎着白色的箱子，头微微低着，额前黑发飘呀飘的，心里有些愉悦。
郑仁这货总是痴痴傻傻的装逼于无形之中。
“小郑，最近有人和你联系么？”严院长在前面忽然问道。离开众人的视线，严院长也开始称呼郑仁为小郑了，透着一股子亲切。
“联系？”郑仁不明白严院长在说什么。
说着，四人走进更衣室。
“就是……”刚说了两个字，严院长便看到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抽烟的赵文华。
赵文华忧郁的看着窗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郑仁只是一个海城来的小医生，为什么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每次对他的攻击都会被化解于无形，并且对自己造成无限暴击伤害呢？
“嗯？”严院长嗯了一声，张主任会意，马上来到赵文华身边，笑道：“赵教授，歇着呢？”
1097 画风不对（白银盟蕓涧ˇ犹雾加更6）
“啊？”赵文华心里一肚子的委屈，正在愣神，没注意到是谁进来了。
原本聪明伶俐的他自从给郑仁添堵后，似乎被无形中降智了。
尤其是最近知道郑仁得到梅奥的邀请，成为客座教授加上今天郑仁的手术以及其他人的略带贪婪的羡慕眼神，更是让赵文华遭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暴击伤害。
他楞了一下，回头看是张主任，想要笑一笑，但脸上的肌肉强直，没笑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张主任心里这个腻歪，赵文华这货平时挺机灵个人啊，今儿这是怎么了？他心里就特么没点逼数，听出来自己的意思么？
“老赵啊，院长来换衣服，你抓紧点出去抽？”张主任也不客气，直接说到。
“嗯。”
“嗯？”
“嗯！”
赵文华接连三个嗯，一样的话语，不同的语气。他转身便“醒”了过来，想要把烟掐灭，慌乱之中却找不到地儿，只好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严院长皱眉，张主任弯下腰，捡起烟头，笑道：“抽烟已经是违规了，随地扔烟头可不好。”
赵文华一边抓紧时间换衣服，一边连连赔笑。
他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扎在自己身上，严院长不是抽烟么？赵文华有些无奈，但张主任这么说了，要是当面反驳……这种傻逼事儿，赵文华是肯定不会做的。
虽然最近有些慌乱，进退失据，但这点智商赵文华还是有的。
匆忙穿上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系，赵文华转身想要和严院长陪个不是。管自己犯什么错误了，说句小话总是应该的。
可是当他转身后，首先看到的不是严院长，而是一张英俊却又带着无限讥诮表情的脸庞。
额前黑发微微飘荡，似乎在用动作奚落着赵文华。
mb！赵文华心里骂了一句，也顾不上和严院长说话，转身掩面而走。
“真是，什么素质。”等赵文华出去，张主任小声抱怨了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严院长听到。
这就是尺度问题了，张主任把握的刚刚好。院长大人高不高兴不知道，但肯定很舒坦，因为这是严院长想说的话。
“小郑啊，东肿瘤的人找你了么？”严院长见没人，便直接问道。
“东肿瘤？没有啊。”郑仁道。
“嗯，那面说是要来挖你。”严院长悠然说到，“给你一个病区，这就要当病区主任了，年轻人走的真快。”
苏云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奋，但随即按捺下去。
东肿瘤，华清系的医院，要是能回去，自己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过苏云很快笑了笑，那是老板回去，不是自己！
小爷我要自己昂着头走回去。
“院长，您看您说的。”郑仁不傻，这种话总是能听出来好坏的，“我刚来，工作上有什么不对的地儿您只管批评，把我撵东肿瘤去，可别啊。”
严院长笑了笑，这个撵字，用的极妙。
“院里研究了一下，准备把附近的社区医院给你当病房。”张主任随即说到。
这事儿郑仁路上听孔主任说了，但此刻还是得连连称谢。
要是没有孔主任、要是不用再一次拜码头，郑仁真挺想去东肿瘤的。那面距离金棕榈比较近，从地理位置上来讲，省得折腾了。
不过孔主任不是还在呢么，郑仁可不想过河拆桥，把孔主任晾到这面。做人嘛，还是要吼道一些的。
“小郑啊，交给你一个任务。”严院长说话很简约，“梅奥那面有什么项目，医院能配合的你尽管说，袁院长批不了的你就直接来找我。”
苏云撇了撇嘴，分明是占便宜的话，说出来却像是院里对老板有多关心似的。
但郑仁也算是知情知趣，马上应了下来。
因为今天有苗主任的事情，几人兴致也都不高，严院长换了衣服，匆匆离开。郑仁把他送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老板，挺厉害啊。”苏云笑呵呵的说到：“严院长这是给你抛橄榄枝呢。”
“哪有。”郑仁淡然回答。
“要说以前是孔主任欣赏你，挖你过来，现在可就变成严院长欣赏你了。进了院长大人的法眼，以后要是哪个孙贼再为难你，直接去找严院长哭诉去。”苏云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的说到。
郑仁兴致寥寥，苗主任那面生死不知，他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给孔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回科室了，郑仁又给谢伊人发了微信，告诉小伊人自己要晚点才能下楼，让她等自己一会。
走到介入科，一转弯，一个人影匆忙迎面上来，和郑仁险险撞到一起。
郑仁虽然有些不适，但身体敏捷还是相当高的，直接躲开。
“赵教授？”郑仁看了一眼，招呼道：“您这是下班了？”
“呃……”赵文华心里无奈，怎么走到哪都有郑仁？！他也没说话，直接走了。
“我不待见这人。”苏云看着赵文华的背影，冷冷的说到。
“嗯。”郑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老板，你这么装好人，可是滥好人，不能给下面的人安全感哦。”苏云道。
“你还要安全感？”郑仁道：“被你盯上，怕是赵教授才没安全感吧。”
“看你说的。”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管他干什么？他的手术，已经没你好了，你可是胸科医生。而且现在是他的巅峰期，以后的日子里，他的水平越来越差，你的水平越来越高，等他退休的时候，你都成国内学术界的霸主了。”
“……”苏云看着郑仁，心想老板的心真的这么大么？
“到时候开学术会，你稍微晚点去。一进门，全场起立鼓掌，你说赵文华是坐着好还是站起来好？要是他有心，干脆脱离学术界算了，是吧。”
郑仁说的好有道理，苏云想到那副画面，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怎么想象这个画面，不像是自己，倒像是说他呢？原来这人心里也是有野望的，对于以后的规划连这种装逼的画面都有。
1098 十英里的牛排最好吃
孔主任很快匆匆下来。
“郑老板，晚上的事儿别忘了。”孔主任道。
“什么事儿？”
“……”孔主任看郑仁的表情不像是作伪，摇了摇头，“林娇娇说要给你接风么。”
郑仁真是想要回绝，但也不好意思，便点头应了下来。
“苗主任那面情况怎么样？”郑仁问道。
“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了，神经外科判断，他们的病情不会很重。”
郑仁在系统面板里没有看到很重的颅内出血的诊断，只是担心有迟发性出血。
现在没事儿，要看去icu的状态了，不过能暂时没事儿也算好的了。
毕竟在系统手术室里做推演手术的时候，3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其余的，看命吧。
人呐，真心都是命。你说说，一个大主任就这么……郑仁一声长叹，心里很不舒服。胸中块垒横生，挥之不去。
“出去吃口饭，别总想这些事儿。有心的话，每天去icu看一眼也就是了。”孔主任劝道：“没了谁，不都得活下去？”
郑仁点了点头。
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孔主任也不等，通知林娇娇来接人，这面郑仁和苏云去地下车库找谢伊人。
苏云把白色的箱子扔到自己的柜子里，看郑仁一脸不放心的神情，又是一阵奚落。这种小气吧啦的样子，真是有无数的槽点可以吐。最后只能拎着箱子，放到小伊人的后备箱里。
叫着冯旭辉和常悦，几人上了车。
冯旭辉也没想到回来后竟然直接参加急诊大抢救，现在拉杆箱里已经基本空空如也了，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郑老板做的术式越来越多，看样子拉杆箱要换一个大的了，冯旭辉心里想到。
问明位置，在庞克庄附近的一个马场吃饭，冯旭辉找人给自己送耗材，这才略有些安心。
“小冯啊，你这焦虑症可是不轻。”苏云笑道。
“这不是郑总太能干了么。”冯旭辉笑了笑，说到：“跟着郑总，真怕是什么时候有需要，我这儿却没有耗材。”
“嗯，在海德堡，抢救支架下到假腔里的患者，小冯表现的特别好。”郑仁坐在副驾上，说到：“有两样耗材，很少见的，小冯都有准备。”
苏云拍了拍冯旭辉的肩膀，以示鼓励。
冯旭辉傻乎乎的乐着，但是见到郑仁和苏云的表情都有些沉重，马上收起了笑容。
“吃什么？”郑仁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刚刚的手术，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多想。
苏云知道，郑仁有时候比较“怂”，这货是不想想起来苗主任。所以从来对吃不感兴趣的他，才会问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
“据说是牛排。”苏云道，“伊人，你喜欢吃么？”
“还好。”谢伊人道：“在潘帕斯那面吃过一次马蹄牛排，感觉还不错。”
“几英里的？”苏云一点都不陌生，随口问道。
“十英里的口感最好，五英里的有点硬。”谢伊人回答道。
说起牛排，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诱人的光泽。
冯旭辉愕然看着苏云，他根本听不懂苏云和谢伊人在说什么。
牛排么，一、三、五、七、九分熟，这是冯旭辉知道的。可是几英里的牛排？长度计量单位和牛排能混在一起？
不会是阿根廷潘帕斯草原的牛排有十英里那么长吧。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冯旭辉自我否定了。
“云哥儿，什么是十英里的牛排？”冯旭辉问道。
“潘帕斯草原上，人们会把牛排塞到马蹄铁中，然后骑马飞奔，靠奔跑中马蹄与马蹄铁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热量把牛排做熟。所以这种牛排的熟度，可以用五英里熟或十英里熟来表述。”苏云道，“林姐安排在庞各庄的马场吃牛排，我很期待啊。”
“别扯淡，潘帕斯那多辽阔，马能跑得起来。在帝都，你想找个地儿让马撒欢跑起来，怕是很难。”郑仁道。
“不过马蹄牛排的味道还真是不错，里面的肌肉纤维都被踩碎，口感有些软，和正常煎出来的牛排不一样。”苏云笑眯眯的说到：“配上芸香酒和阿根廷红虾，特别赞。”
“要不要流浪歌手在一边唱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真的很棒的，郑仁。”谢伊人明显在回忆着去潘帕斯草原吃牛排的经历，她一说话，郑仁马上老老实实闭了嘴。
“那面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时候还会梦到。有空了，的确很想再去看一看。”谢伊人道。
郑仁心想，蜜月要去潘帕斯呢？其实去哪郑仁是无所谓的，主要看小伊人的喜好。
“我问过林姐，今晚不是吃马蹄牛排，就是普通的牛排。不过肉都是好肉，prime的。”
冯旭辉觉得和郑总这帮人在一起，真心挺受打击的。随口说什么，自己全都不知道。
想要问，但还觉得不好。
苏云见冯旭辉的表情像是便秘一样，便笑着说到，“prime是美国农业部订的标准，只有2%的牛排能够达到。类似于……日本的神户牛肉。”
冯旭辉咂舌，类似于神户牛肉么？帝都很多馆子都有神户牛肉卖，真真假假的。要都是真的，怕是一年就能把神户的牛给吃绝种了。
“一头牛身上只有几个特定部位的肉可以做牛排，不是随便那个部位的牛肉切成差不多形状就可以冒充牛排的。每一种牛排都是从特定的部位、用特定的切法切下来，刀法不对也不行。”苏云说着，忽然笑了，“老板，你拿着查尔斯博士送你的手术刀去切牛排吧，肯定好！”
“柳叶刀只有299个，你记得找时间让富贵儿在厂家订一些，别到时候用不上。”郑仁未雨绸缪，根本没去想牛排的事儿。
苏云耸了耸肩，自家老板真是不管说什么都离不开工作啊。
很是苦恼。
这不，说着牛排，又给自己找活儿。虽然是让富贵儿去弄，但总是要惦记这事儿不是。
“伊人，choice品质的牛排你吃么？”苏云硬是把话题继续扯回到牛排上，死活不肯说手术。
“choice和prime都能吃，再下的就不好吃了。据说还有作假的，也不敢随便吃。”谢伊人道。
“假的？”
1099 全熟的牛排没有灵魂
“是啊。”谢伊人道，“据说假牛肉和假牛排可多了。”
“嗯。”苏云点头，“用猪肉加牛肉膏来腌制，就变成了牛排。大众牛排餐厅的牛排有些吃着太嫩了，甚至吃不出牛肉味，再么就是腌制了足够的黑椒等味道掩盖出这个变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冯旭辉听的毛骨悚然。
“再有就是拼接牛肉。这种也是很多的，购买牛碎肉，然后用专门的食品胶把几块粘在一起，就是一块牛排了。我看过售卖这种粘胶的介绍文，基本就是水煮，徒手撕都不是扯烂。像是某宝上卖的148左右10块的新西兰西冷还是眼肉牛排，基本都是这种。”
冯旭辉惊呆了……去年双十一的时候，自己还真的买了点牛排，估计是没胃口吃了。
他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以苏云的专业，真要是说点什么更恶心的，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吃……别想见牛排了。甚至所有肉都不会想吃，看到就会想到黑作坊。
“牛排为什么非得吃半生不熟的？”冯旭辉问道。
“小冯啊，你是不是都吃熟的？”苏云笑眯眯的问道。郑仁目视前方，心里在想事儿。要是他看到苏云这幅表情，就知道这货心里想什么呢。
“是啊，生的咬不动。”冯旭辉对苏云了解的可没有这么深刻，随口回答道。
他认为半生不熟的牛排，只是学外国人的吃法，属于崇洋媚外。但这话他可不敢在车里说出来，得多得罪人。
“牛排的风味，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脂肪。说实话，还真的得吃半生不熟的。”
“啊？”
“牛么，要么吃草，要么吃谷物。吃草的牛肉比较韧……”苏云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么跟你说吧，比较贵的牛排，都是吃谷物长大的。日本神户牛，那种旦马牛，从前是吃草、喝露水长大。但现在也要喂稻草、玉米、小麦。”
“喝露水？”
“从前啦，现在都喝纯净水。我做实验的时候想要用旦马牛做，可是那面控制的很严，根本弄不来纯种的旦马牛。”苏云有些遗憾，“不过呢，咱是搞什么的，能让他们给难住？”
冯旭辉心想，您老人家不是搞临床的么？怎么和日本神户旦马牛还能联系上？
“你弄来旦马牛的干细胞了？”郑仁诧异，回头问道。
“没有，管控的严，根本弄不到。我弄了新鲜的旦马牛肉，准备培育干细胞。”苏云得意的说到。
郑仁皱眉，普通细胞能逆向培育干细胞？
“可惜，我当时的老板说，这个项目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就给叫停了。”苏云有些惋惜的说到。
“有思路？”郑仁马上想到了真实之眼，但一想到那个，头就开始疼。
“试试呗，要是这能培育出来，做出克隆旦马牛，就该是神户请别哭泣了。”苏云笑眯眯的说到。
“其他条件也不符合，估计牛肉品质要差一些。”郑仁终于开始思考牛排的事情，苏云微微笑了。
“为什么？”冯旭辉完全不懂。
“牛排的分级标准，就是根据肋眼那块肉的脂肪分布情况来确定的，脂肪越多越多高级。神户的旦马牛要培养至少28个月，你说，得吃多少谷物？”郑仁很严肃的说到：“少批量养点还有可能，但绝对不能全国铺开。一旦那样，国际粮价就要上涨。”
“……”冯旭辉绝没想到吃个牛排，竟然能扯到国际粮价上。
“慢慢长出大理石般纹路的脂肪，那种牛排才是最好吃的。想一想，都觉得香啊。”苏云道。
“嗯嗯。”小伊人连连点头，“牛脂肪的融化温度在42到50摄氏度之间，所以全熟的牛排里的脂肪都变成液体，失去了灵魂。”
“对！小伊人说得对！”苏云马上说到：“没有灵魂的牛排，有什么好吃的？”
“过熟还会让牛肉纤维过度收缩，导致把肉汁给挤出去，最终导致这块牛排，变得又柴、又老、又没滋味。”郑仁补充道。
“哟呵，老板，你这天天吃方便面的主，说起牛排了也一套一套的。”苏云鄙夷的说到。
“没吃过牛肉，还没见过牛跑么？书上说的，看一遍也就记住了。我在脑海里已经想过做好了是什么味道，吃不吃的已经不重要了。”郑仁很认真的扯淡。
冯旭辉一片茫然。
看书看一次就记住，这还能理解。但脑海里勾勒、模拟一次吃牛排，就能算吃过了么？郑总的精神世界，还真是很丰富啊……
“其实平时说的几分熟，也是不对的。三分熟叫medium rare，五分熟叫medium，七分熟叫medium well，这是比较普遍的说法。”苏云道。
“这个不重要，就是一种说法。菜谱里的少许，是多少？”郑仁终于恢复了些许活力。
“这不是怕有杠精，站出来喷我么。”苏云也不在意，随口说道：“其实呢，钱最重要。带着信用卡，去麦哈顿的米其林餐厅，告诉他小爷我要2π熟的牛排，做不出来，看小爷我怎么怼他。”
2π……冯旭辉哑然无语。π是多少他大概能背下来小数点后十位左右，但x2，冯旭辉一时间迷茫了。
“新鲜的牛排，就是好吃。”小伊人说道，不知不觉间，车速已经到了限速，郑仁能感觉出来她心里风驰电掣的心情。
“不管吃什么，都要新鲜的。”苏云点点头，对小伊人的话很是赞同，“比如说要想知道饭店里做的鱼是新鲜捞上来的还是冰箱里冷冻的，有一个最简答的方法，吃鱼眼。
如果鱼眼吃起来跟豆腐渣一样，绵软没有口感，那肯定是冰冻过的。
如果鱼眼味道鲜美汁水浓厚那肯定是24小时之内的活鱼。据说上世纪20年代魔都的世家大小姐们去馆子里吃饭应酬从来对鱼只吃这一筷子。”
“那是矫情的。我就不信，魔都沦陷之后，她们还这么吃。”郑仁不屑。
“老板，你也是个标准的杠精啊。”苏云感慨道：“你这么能抬杠，你家伊人知道么？”
说到你家伊人的时候，谢伊人的脸忽然红了。不过她没有沉默，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郑仁说得对。”
苏云摊手，无语。
1100 战友
“总之，吃牛排就是吃血汁和肉质的口感。”冯旭辉道：“是这样吧。”
“被你一总结，怎么觉得好怪呢？”苏云道。
冯旭辉心里想云哥儿你说的就不怪么？但他没说，只是嘿嘿笑着。
“老板，你猜，林姐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苏云问道。
“礼物？”郑仁一愣。
“肯定的么。”苏云道：“之前我记得她要把运河边的那个别墅送给你，你没要来着。”
郑仁皱眉，这句话似乎是自己和林娇娇在一边说的，自己拒绝之后就直接给忘记了，苏云是怎么知道的？
“问你事儿呢，别想东想西的。”苏云见郑仁沉默，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问道。
“应该是吧，她会送我礼物么？”郑仁也懒得想，直接问到。
“你现在可是梅奥的客座教授！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想要去梅奥体检、诊断、手术，这都是资源。要我是林娇娇，陪你……”苏云一兴奋，说漏了嘴，不过他反应极快，马上说到：“看看房子，最起码也要买个离912距离近的屋子吧。”
“呃……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呢？”郑仁略有点犹豫。
冯旭辉心里感慨，别的医生是收红包，郑总这是收房子，还真是不能比。最关键的是，一个别墅啊，帝都的别墅，郑总竟然说不要就不要，还真是有性格！
“肯定不行啊！”苏云夸张的举起双手，似乎在掩饰之前说走嘴的尴尬，“老板，你现在身价飙涨，你自己是不是都没意识到？”
郑仁目视前方，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好奇，林姐会送你什么礼物。要是我……”说着，苏云沉默下去，他想了几秒钟，摇头苦笑。
“老板，你还真是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我真是想不出来应该送你什么东西才能打动你的心，把关系给稳定住。”
“什么都不做，或许更好点。”郑仁淡淡的说到。
几人闲聊着，谢伊人按照定位，开车来到庞各庄的一个马场。
铁艺的大门在红色沃尔沃xc60距离还有十米的时候，自动开启，谢伊人毫无阻碍的开车进去。
占地面积几千平米，听起来很大，其实并不大，一眼能看到边。这和他想象中的马场有天地之别，估计要做到郑仁想象的那样，得去内蒙找刘旭之才行。
林娇娇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虽然已经四十多了，看着却像是二十七八岁的一样，明艳动人。
孔主任的车提前到的，这里他要比谢伊人更熟悉，不用靠导航。他站在林娇娇身边，两人说着话。
林格和孙明一起来了，他俩正在草坪上溜达着，看着马圈里的马，探讨着品种问题。
郑仁下车，楞了一下。
林娇娇身边蹲坐着一条黑色的狗，整体画风因为它的存在而突然为之一变。
“苏云，我怎么看这条狗有些眼熟呢？”郑仁忽然问道。
“老板，你这脸盲晚期，看人看不出来，还想认出狗来？”苏云讥讽道。
郑仁无语，这话命中自己的死穴，无法反驳。
看着林娇娇身边的那条狗，狗鼻子忽然不断的抽动，本来懒洋洋的一条黑色的大狗忽然疑惑的看着郑仁和苏云，嘴巴张开，呜咽声在喉咙里盘旋。
苏云有些警惕，郑仁却很疑惑的看着那条黑狗，完全忘记了去和林娇娇打招呼。
“郑老板，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林娇娇笑着说到。
可无论是郑仁还是苏云都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那条狗发呆。
气氛有些尴尬，可是林娇娇却不以为意，笑容愈发灿烂，宛如西边的夕阳。
“郑老板，是不是看着熟悉？”孔主任招了招手，问道。
郑仁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谢伊人挽着郑仁的胳膊，一脸好奇与喜爱的看着那条黑狗，真想上去盘它啊。
“这是你的战友，我就说能看出来。”孔主任笑着说道。
战友？郑仁和苏云疑惑，随即想到，在震中心，后来送来几条搜救犬，好像还牺牲了一条。
难怪看着熟悉，可是军犬或是警犬退役之后也不能被普普通通的收养吧。
郑仁蹲下，拍了拍手。
那条黑色的狼狗欢快的跑向郑仁，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亲人一样。
它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左后腿吃不上力，似乎残了。
倒是和冯旭辉有几分神似，苏云哈哈一笑，拍了拍冯旭辉。两人已经很熟了，这种玩笑还是能开的。
谢伊人有点害怕，但见黑色的狼狗摇晃着尾巴，一点凶相都没有，而且郑仁在身边，也就安然了。
“这家伙，看见谁都不搭理，没想到见了郑老板竟然还认识。”林娇娇有些感慨的看着郑仁和苏云，大黑狗在两人身边闻来闻去，鞋垫一样的舌头伸出来，哈吃哈赤的喘着气，乖萌无比。
“娇娇，这回你真是上了心了。礼物不在多少钱，走心就行。”孔主任看到郑仁正在轻盘狗头，脸上的愁容散尽，和林娇娇说到。
“主任，看你说的，郑老板是以后的大财神，我什么时候不上心了？海城的时候，郑老板一个电话，我屁颠屁颠拎着一箱子萝卜丁就去了。”林娇娇很是满意，捂嘴娇笑着说道。
孔主任摇了摇头，那能一样么？不过林娇娇的眼光还真是无可挑剔，最开始可以说是报恩。但后来，就渐渐的有意了。
“郑老板这面很忙，本来以为今天不是说话的好机会。没想到啊，硬是让你找到机会了。”孔主任道。
“还是主任你的功劳，要是我约郑老板，怕是根本约不出来。”林娇娇实话实说。
“大家都有需要，一起来呗，没什么。”孔主任道：“今天苗主任跳楼了，郑老板刚刚抢救下来，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就行。”
“我听说了。”林娇娇脸色一黯，之前的神采飞扬像是夕阳一样消失在地平线下，只剩余晖，“主任，现在的活，真是越来越难干了。”
“是啊，老喽。”
……
……
退役的搜救犬，过着幸福的生活，真事儿。
1101 大买卖
郑仁、苏云和大黑狗亲热了一会，这才站起来，脸上满满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郑老板。”林娇娇招呼道。
郑仁点了点头，微微颔首，道：“林姐，有心了。”
“这不算什么。”林娇娇笑道：“抗震救灾后，它就退役了。我正好和蓉城的几个朋友吃饭，听说这事儿，就托孔主任联系，办理了收养手续。本来早就能带来，但没想到手续特别麻烦，晚了这么久。”
郑仁有些木讷，遇到这种情况，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它叫什么？”苏云问道。
“特别俗，叫黑子。”林娇娇道，“郑老板可以给它起个新名字。”
“不用，黑子，挺好的。”郑仁盘了盘狗头，微笑。
“郑老板，里面请。”林娇娇把一行人请进屋子。
这里也算是别有洞天，外面看着很平常，但里面装修的清雅，让人心情为之一松。
落座后，黑子蹲在郑仁和苏云中间，看那样子一步都不想离开。郑仁的手盘着狗头，也渐渐安静下来。
有带着高高帽子的厨师推着车来到桌旁，现场煎制牛排。
牛排鲜美可口，红酒也是上乘的，常悦和苏云喝的开心。郑仁自己吃一口，喂黑子吃一口，倒也快活。
吃到六分饱的时候，林娇娇问道：“郑老板，上次您给做手术的那个叫周萌的女孩儿，还有印象么？”
“减肥，得了肿瘤，然后自杀的那个？”郑仁问道。
说名字，郑仁完全没有问题，多远的事情都能想的起来。但是要他看人，对不起，昨天见过面的都不记得。
“嗯，郑老板好记性。”林娇娇微笑道：“周萌的父亲托我问问您，那个位置的肿瘤能栓塞治疗么？”
郑仁有些不解，看了一眼孔主任，又看了一眼林娇娇。
按说有孔主任在，这事儿应该早都问明白了，林娇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孔主任把酒杯放下，道：“我的意思是做不了，最多只能做灌注化疗，然后看看情况。但周振还是不死心，尤其是听说郑老板被聘为梅奥的客座教授，这不是找你掌一眼么。”
郑仁摇了摇头，叹口气，“介入手术做不了，如果没有自杀那事儿，身体没问题，倒是可以做外科手术。”
“好，那我就这么回他了。”林娇娇也不纠缠，她也是半个医疗圈的人，该怎么做心里明白。只是熬不过情面，怎么也得听郑仁给句话才是。
而且这事儿只是个引子，还有正事儿。如果直接说正事儿，显得太生硬了。林娇娇觉得自己和郑老板之间的关系还没这么近，太直接了总归是不好。
“郑老板，胃束带手术，您能做吧。”林娇娇问道。
郑仁点了点头。
“这不是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和周萌一样，也吵吵着要减肥。看周萌的事儿，把家里大人都吓坏了，真怕孩子们不知深浅去香江地下黑诊所做手术。”林娇娇叹了口气，仔细观察着郑仁的表情。
“要是单纯的想减肥的话，可以不开刀，微创外科手术都不用。”郑仁道。
“栓塞胃左动脉？”孔主任问道。
“嗯。”郑仁点了点头。
“这个术式，并发症还是很严重的。”孔主任道，“而且对栓塞的要求比较高，郑老板看……”
郑仁点了点头，“那就收进来吧，找一天把手术给做了。”
说到手术，郑仁正在盘着狗头的左手微微一怔，神情黯淡。
“郑老板，别想那么多。”孔主任劝道：“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你们这代医生还好，一直转不过来的是我们这些老古董。”
孔主任说着，心里也有些悲戚，虽说今天主要是帮衬林娇娇一把，但说到这里，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我们那时候，医生少，地位也高，谁看到都恭恭敬敬的，那时候才是真的好的。”孔主任看着窗外，夜色已深，前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老苗估计也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救死扶伤么，这是必须的。有多被人尊重，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日子变了，不知不觉的变了。就像是70年代和90年代变化很大，但是网络社会后，一切的改变都比从前要快了无数倍。我们这些老古董，怀里还揣着救死扶伤的那颗心，但……”孔主任有些激动，拍着胸口，砰砰作响。
“主任，主任，您别……”林娇娇连忙劝慰。
孔主任摇了摇头。
“现在救死扶伤要讲规矩，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踩到雷！郑老板，你还年轻，这面一定要小心啊。”孔主任最后黯然的低下头，说到。
郑仁心里揪着疼，想到血泊中的苗主任，手指僵硬，盘在黑子的头上。
黑子似乎感觉到郑仁心情不好，抬头舔了舔他的手，以示安慰。
“主任，您看您，我很多年前不就出事儿了么。”林娇娇当年也是被人打，这才下海经商，所以明白孔主任的心情，她劝道：“生活么，就是过日子，咱过的舒服就是了。”
“独善其身，独善其身。”孔主任小声念叨了两句，便不再说话。
“孔主任，不说不高兴的事儿，来！喝酒！”苏云端起红酒杯，微微笑着，一饮而尽。
“云哥儿，你这酒量真是深不见底啊。”林娇娇笑道，也跟着干了一杯。
“林姐，你才是深不见底，是不是想和老板联手做点什么事儿？比如说减肥这一块市场？”苏云直接把话挑明了，省得大家沉浸在苗主任事件中，郁闷坏了。
“云哥儿，就这么点小心思，这不是看看郑老板这面行不行么。”林娇娇笑呵呵的看着郑仁。
“怎么也是四级手术，放在你的诊所，应该不合适。”郑仁犹豫了一下，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凡事小心一点，不会有大错。
“怎么会让郑老板您为难呢。”林娇娇道：“改造社区的钱，我这面入股，给我3-5张床位就行，您看呢？”
1102 3000万的前期投资（白银盟蕓涧ˇ犹雾加更7）
郑仁沉吟了一下。
冯旭辉的基础相对薄弱，而且他还要准备相关的器械，所以他犹豫了几分钟，忍耐不住，悄声问道：“郑总，这是什么手术？需要准备什么特殊的耗材么？”
郑仁摇了摇头，道：“很普通的小手术。影像学的顶级期刊是《radiology》，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schoolmedicine的研究人员在这上面公布了1年期的临床试验数据。胃左动脉的栓塞，可以有效控制进食量，达到控制饮食、减轻体重、降低血糖的目的。”
对于郑仁来讲，这就是一个“小”手术。只是栓塞胃左动脉么，和tips手术、和抢救苗主任的时候双手双持的手术方式相比，小的不能再小了。
这种最新的技术，冯旭辉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上高中的时候，冯旭辉的一个女同学为了减肥，每天只吃一个苹果，五天后饿晕在课堂上。
这件事情给冯旭辉留下很深的印象，女孩儿为了美，是真的很拼命的。而那种吃不胖的，当真是受到了上天的宠爱。
要是能只做介入手术，就能减肥，而且连疤痕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手术？
冯旭辉觉得这个手术很有前景，非常有前景。
前几天胡艳徽还总是吵吵着要减肥，如果她知道可以做介入手术减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选择做手术。
“老板，我觉得效果还是一般，那篇报道里术后1年内降低体重11%，这个数据略低了一些。”苏云道。
“云哥儿，话可不是这么说。”林娇娇笑道：“11%，已经很多了！110斤的女孩儿能减到98斤，这种效果是梦寐以求的！”
这么一算，大家都明白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金矿！还是露天的那种，只要去弯腰捡钱就行。
不说全世界，光是全国的减肥市场，每年就几百亿的容量，而且前提是现在所有的手段，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保证效果。广告吹出来的不算，那是扯淡。信广告的人，都会交智商税的。
“林姐，你的患者住在社区医院，这个符合规定么？”郑仁皱眉问道。
“现在社区医院引入社会资本，咱走私立医院的模式，我只参股一部分。这方面具体的事情，郑老板您不用操心，我肯定不会乱搞，给您惹麻烦。您要是点头，找时间让云哥儿来看一眼就是了。”林娇娇想的很周全，郑仁刚说了一句，她便把所有的漏洞都补齐了。
郑仁看了一眼孙明，见他眼中满满的期待，毫不掩饰的那种，知道林娇娇肯定许诺了什么。
社区医院变成自己的后宫，孙明能得到一定的好处，但好处肯定不会很大，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是穷怕了。
要拒绝林娇娇，也没什么事儿，但这种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一旦拒绝……
郑仁点了点头，道：“林姐，决定不能做成田系医院的模式。”
“郑老板您放心，我也是医疗出身的人，这么点坚持还是有的。这一大块蛋糕吃到嘴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用些小手段，挣点见不得光的钱，犯不着。咱挣的，是技术钱，是良心钱。”林娇娇见郑仁应了下来，顿时放心，笑容灿烂了起来，“郑老板，敬您一杯。”
郑仁端起面前的水，遥遥意思了一下。
“郑老板，5张床位，我准备先投3000万进来，您看合适么？”林娇娇放下酒杯，问道。
“孔主任和孙院长看，我无所谓。我只负责做手术，多点执业么。”郑仁不准备挣这面的钱，这也是规避风险的一种手段。对于林娇娇来讲，这是一块大蛋糕。但是对于郑仁来讲，剩下的九十五张床位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没必要和林娇娇争这么点东西。
不知不觉中，几百万一张的床位在郑仁看来，只是一点点小钱，根本不需要在意。
冯旭辉在一边都看傻了眼，3000万的投资，郑老板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
郑老板这面业务越做越大，连私立医院都要掺和一下，却又不拿钱，都放给其他人。
这还是其次，林娇娇开出的六百万一张床位的价钱，是真的惊到了冯旭辉。
这么高的价钱，想一想都觉得有些晕的慌。
之前林娇娇生怕郑仁拒绝。
也不是郑仁拒绝就没办法做，这项手术只算是中等难度，绝对比不上骨盆骨折的栓塞手术。但郑仁顶着诺奖候选人、美国梅奥诊所客座教授的名头，一旦开展手术，必然会直接引爆市场。
这些个投入，都是值得的。
再说，在哪不需要投入？郑老板这么老实憨厚，属于最好的合作伙伴。
定下心来，林娇娇长袖善舞，酒桌上歌舞升平，之前那一丝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谢伊人对黑子很是感兴趣，不时凑过来盘盘，但黑子却对谢伊人的善意无动于衷，始终或蹲或趴在郑仁和苏云中间。
吃完饭，林娇娇还邀请郑仁去唱会歌，但郑仁拒绝了。坐上谢伊人的车，郑仁道：“回趟医院吧。”
谢伊人点了点头，开车直奔912医院去。
“苗主任下台了，在icu，现在状态还好，神经外科判断应该没什么事。”苏云联系了一下，得到最新消息。
郑仁沉默。
谢伊人见郑仁状态似乎不对，右手伸过去，轻轻握住郑仁的手。
冰冷。
一向温暖的手现如今变得冰冷，像是一块冰似的。谢伊人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握着他的手，车速保持在30迈左右，不敢开快了。
“喂，你们要卿卿我我的，回家好不好？晚上我和常悦出去喝酒总行了吧。”苏云说到。
“苏云，你说以后不搞临床，去搞基础研究怎么样？”沉默中，郑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云怔住了。
在梅奥诊所的时候，查尔斯摩尔博士两次劝说，郑仁只是敷衍一下，苏云确定他不为所动。
可是回来后……
想到苗主任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苏云长叹一声。
过了很久，苏云笑了下，道：“就你？我不信。”
……
……
这几天轻感冒，略有点不舒服，放纵了下自己，看了一个奈非做的东西，叫《爱死亡机器人》，特别喜欢变形者、蓝色，和最后一集。一集一个小故事，本来想等《直播间》写完了看，昨天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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