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 怂成了狗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
郑仁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全身血液凝固。
宁叔!
手机上的是这么显示的,哪怕郑仁再不想看到这两个字。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轻松气氛一扫而空,郑仁脸部肌肉微微痉挛,抽动了两下后旋即意识到要接电话。
他努力的恢复情绪,手机里的歌声就这么响着。
“老板?接电话啊。”苏云奇怪的看着郑仁,但转念之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笑呵呵的问道,“宁叔打来的?”
郑仁木然点了点头。
“周总,咱们出去等患者回来吧。”苏云倒是知趣,自家老板要和老丈人说话,那种糗状能不看就不看,省得以后他写在小黑本上,时不时的拿出来报复自己。
自家老板什么操行,
周立涛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听人劝。
他们离开后,郑仁的心理建设也做的差不多了,表情凝重的接通电话。
“宁叔。”郑仁用标准的播音腔说道,尾音有点颤抖,只是他没发现。
本来声音低沉厚重,又在不经意之间把拿腔作势的语调加进去,声音变得更沉、更重。
“郑仁?”宁叔疑惑的问道。
“咳咳咳……”郑仁连忙松弛喉部肌肉,咳嗽了两声说道,“宁叔,是我。这几天有点轻微的感冒症状,没事……没事……”
他有气无力的分辩道。
“要领奖了,小心别生病。”谢宁道,“我和你婉姨在德国,马上去瑞典。”
“……”
郑仁根本没有设想到宁叔也会去瑞典,无形之中一记左勾拳砸在下颌上。
“颁奖典礼能带亲友团吧,你要两张门票。”
没等郑仁缓过来,谢宁一记右勾拳砸在郑仁左侧太阳穴上,精力值顿时下去了一大截。
郑仁脑海里无数画面平面铺开,弹指便是一生。
听到电话里郑仁没说话,谢宁知道那个混小子一定处于混乱状态,他微微一笑,“我和你婉姨明天下午到瑞典,别忘了。”
他也不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阿宁,郑仁怎么不说话?”林婉笑吟吟的看着谢宁问道。
“那个混小子又短路了。”谢宁摇头。
“你别那么凶么。”
“凶?怎么可能,我说话的态度就差没先问候郑老板好了。”谢宁哂笑道,“话说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嚣张了。”
“你们还不是一样,第一次进家门的时候你连鞋子都不知道换。”林婉掩嘴轻笑,“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木头,喝酒差点没直接倒在鼻子里。”
“我……我第二次就好了啊,把咱妈哄的多开心。”谢宁道,“郑仁,嘿!这都多长时间了,总不至于让我去找他,郑老板前、郑老板后的叫吧。”
“你呀,会把孩子给吓到的,我看那小子不错,最起码占了一个老实。”林婉道,“颁奖典礼咱们能去吧,终于能去诺贝尔奖的颁奖现场看看了,算是打卡。”
“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像是那种欧洲古老的歌剧院建筑模式,你还记得么,咱们去过一次。”谢宁说道,“这次么,应该没问题,要是那个混小子想让咱们去的话。”
“你看你说的,别总是针对郑仁。”林婉道,“我记起来了,好多年前咱们去过一次,还特意看了一眼这里。瑞典风格三层庭院式建筑,南北向的,南临是碧波荡漾的梅拉伦湖。长长的厅前广场上有喷泉、雕塑、花木、绿地。。”
“对啊,那时候我还给你照了相,你嫌我照相不走心,相片洗出来在柜子里放着,都没放进相册。”
“就是不走心!”
“对,对,对不起。”谢宁温和笑道,道歉相当快,相当不走心。
“这次我要和伊人照相,你们该忙就去忙你们的。”林婉道。
“那要抓紧点,伊人有事儿要忙。”谢宁道,“我这面要举办一个新产品展示会,需要展示一下机械臂。伊人是器械护士,也必须登场。”
“诺奖颁奖典礼你还要推销产品?”林婉诧异的问道。
“参加会议的都是顶尖的大牛级人物,他们说一句话比别人说多少句都好用。这时候四两拨千斤,是个好机会。”
“郑仁同意了么?”
“还没和他说,具体事宜我要先捋顺一下。”谢宁笑道,“明天咱们过去。”
“我记得那面有一家中餐馆来着。”
“emmm,李记,知道知道。”谢宁笑着说道。
……
……
郑仁手里拿着手机,目视前方,有些呆滞。
过了几分钟,苏云探头探脑的进来,见郑仁傻乎乎的坐在椅子上,电话已经打完,他便进来。
“老板,冥想呢?修炼出斗气来了么?现在是什么水平了?”苏云问道。
“……”郑仁长出了一口气,手心里湿腻腻的,满满的汗水。
“别扯淡。”
“哈,宁叔找你什么事儿?是不是问你要彩礼?”苏云都没敢说别的,他也不知道自家老板到底从前受过什么样的心理创伤,怎么会有几百平的心理阴影一般,接到宁叔的电话就抖成了狗。
要是要彩礼就好了,用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郑仁深深的叹了口气。
“宁叔找你什么事情?”
“他和婉姨要去看颁奖。”郑仁小声说道。
“我去……惨了!”苏云用手捂住头,“那你上台还能说话么?幸好领奖的时候不用说话,晚宴……你自己看。”
郑仁右侧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已经想到自己在全世界人民面前丢脸的场景了。
“要不我跟宁叔说,要不到票,怎么样?”苏云笑眯眯的说道。
郑仁知道这货是在开玩笑,要不到票?如果自己不想死的话最好还是别这么做。
在大是大非面前,郑仁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心里特别有逼数。
“对了,林处刚刚打来电话,5g网络铺设完毕,走之前是不是要做一台手术?”苏云问道。
“做!”
说到这个,郑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宛如天边的启明星。
2903 就这么放弃了
用最快的速度把宁叔要去参加颁奖典礼的事情忘到了脑后,郑仁见到了林格。
林格来是要说些事情。
在工信部大力支持下,5g网络铺设完毕,wifi和光纤一同铺的,最先受益的是912与帝都肝胆。
调试机器,进入网络,一切忙完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郑仁便开始了手术操作。
郑仁也很好奇,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向往。
要是和预想中一样,事情就有搞头了。
“老板,小声告诉你,其实根本没意义。”苏云笑眯眯的说道。
“呃……”郑仁坐在椅子上,看着苏云。
“这不就是为了宣传么。”苏云笑道,“其实拉根4g光纤直接就可以。只不过机缘巧合,机械臂的出现和5g项目赶到一起来了。”
4g光纤和5g的区别郑仁不懂,但苏云说的蛮有道理。
“我不管这个,你对技术是怎么研判的?”
“好处在于把延迟又降了一个几个数级。最开始林处跟我说,可能会有50ms的延迟,真是气人啊,直接拍桌子骂娘。我玩游戏,延迟20ms都觉得卡,他让咱们在50ms延迟做手术。”
“呃……是有点卡。”郑仁犹豫了一下,虽然没玩过什么游戏,但那种卡顿感他还是知道的。网络不给力的时候,看小说翻页都费事。
“所以我说与其用5g还不如直接拉一根光纤更实际。”苏云笑道,“后来就改成光纤了,不过是从5g基站拉进来的。”
“民用和医用不一样,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考虑到无线操作。”郑仁笑了笑。
“不过也有好处,平时拉进一根光纤速度也就是10tbps,你猜咱们能到多少?”
“20tbps?”
“单纤光纤最大的传输速度已经能够到达36tbps!,比从前的最牛逼的实验室传输速度还要更快。”苏云欢快的说道,“可以做5g无线手术,对象是3d模拟人,总是要弄出一个噱头么。”
“真正的手术用光纤。”郑仁笑了,这种擦边球他还是相当愿意做的。
“其实5g的速度要比4g好很多,可能用不了10年无线手术配合纳米机器人就能实现。”苏云道,“只是一个想法,再具体的我还没琢磨,史怀儒在弄呢。”
“一会试试看,录像准备用什么画面?”
“用什么都行,放出去大家只会看字幕,你以为你手术的镜头上华视台新闻三十分能有多长时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会全程直播你做手术吧。”
“嘿。”郑仁笑了笑,其实这种事情对他来讲重要也不重要。只要能实现远程手术就可以,具体的都是手段而已。
医院也没有谁是傻子,会在铺设5g光纤后还要用无线讯号。虽然提升的不多,但能有提升对手术来讲就有帮助,哪怕只有1ms的延迟提升。
在帝都肝胆那面是一个3d打印的患者模型,而郑仁和苏云则坐进操作仓,准备手术。
最开始用的是无线讯号,民用的精准度和医用精准度差别上还是很大的。偶尔卡顿,20ms的延迟在民用上是几乎感觉不到的,但郑仁却明显觉得和正常操作机械臂手术不一样。
一台普通的肝癌介入手术,他做了足足1个小时才做完。
延迟卡顿,郑仁有一种玩网络游戏的感觉。但在习惯了20ms的延迟后,手术终于顺利起来。
苏云惊讶于老板的适应能力。
但郑仁并不这么想,随后5g光纤传输信号,延迟几乎为零,这让手术体验大幅改善。
不用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对抗延迟,几乎变成操作机械臂直接手术,感觉相当不错。
但哪怕是3d打印的模拟人,郑仁依旧按照真人一样做预防工作。帝都肝胆那面周春勇和高少杰两个人枕戈待旦,一旦手术出现问题,他们马上冲进去接管手术。
但手术过程很顺利,想象之中的问题没有出现,光纤的速度强悍到了一定程度。本身操作机械臂和用手操作之间就有延迟,再加上一些微弱的延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样的一种叠加却能让手臂延展到千万里之外,意义相当重大。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912的院方也特别重视,严院长、袁副院长一路跟随,守候着郑老板把手术彻底拿下来。
从操作仓里出来,郑仁长长的出了口气。晚上回去还要在系统手术室里多练习一下才是。
“郑医生,明天的手术也能这么顺利吧。”严院长就站在操作仓后面,见郑仁下来,他马上问道。
这种极具未来感的操作仓带给严院长的不仅仅是震撼,还有强大无比的自豪。
去年孔主任把郑老板从海城挖过来,现在已经开出了繁茂的花朵。可以预见到,果实甜美至极,哪怕是严院长都有些垂涎。
“从现在来看应该没问题,要用5g光纤。”
这种概念上的事情严院长不管,他也不理5g光纤和4g光纤有什么区别,只要是5g,只要有利于宣传就可以。
“院长,有件事儿想麻烦您一下。”郑仁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怎么?”严院长心里一紧,郑老板提出的要求,从现在的局面上来看是必须要做的。可他提出来的要求又肯定是极难做到的,一时间严院长的表情都肃穆了很多。
“明天手术成功,一定会有采访,我就不上了,好不好。”郑仁憨厚的笑着说道,“面对镜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技术采访让孔主任和苏云上,其他您帮着担点?”
严院长无语。
他肃穆的看着郑仁,在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没有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讥诮表情。
但这个要求是真的难以理解,哪怕郑老板提出要当副院长,都比现在这个要求更让严院长感觉真实。
这可是国家级的大项目,要上华视台新闻三十分的!哪怕技术上有一点点的区别,但能完美的嵌合在带路政策里,其中的好处之大难以言表。
他就这么放弃了?
是的,他就这么放弃了。
严院长根本不用琢磨是不是跟自己客气,真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只想做手术,其他事情与其无关。
2904 背后的工作
“小郑啊,你作为技术骨干,该宣传还是要宣传的。”严院长虽然明白郑仁的意思,但是该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他字斟句酌的说道。
“院长,我是真说不出话来。”郑仁挠了挠头,笑呵呵的说道,“我就这么一个要求,还希望您能谅解一下。”
谅解……郑老板竟然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好吧。”严院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郑仁的要求,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他内心的愉悦所有人都知道。
严院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郑仁,背着手转身离去。
叶庆秋微微一笑,“郑老板,明天见。”
“嗯。”郑仁微笑,送别众人。
孔主任笑眯眯的跟在后面,却没有离开,送别众人后孔主任轻声说道,“郑老板,你这真是赤子之心。”
“主任,您看您说的。”郑仁笑道,“我就是不想接受采访。”
“你准备再练习一下操作还是回家?”
郑仁想了想,自己能熬得住,帝都肝胆那面的周春勇他们却熬不住。明天还要直播远程手术,早点休息也是好的。
“回家洗洗睡了。”郑仁笑道。
“嗯,有件事情总想着和你说,最近你这面太忙,一直没找到时间。”孔主任一边走一边说道,“郑老板,还是那句老话,做事情要慢着点。”
这是孔主任总提及的慢,郑仁隐约知道意思。事物繁杂,无数细节需要体会、注意、解决。走的太快容易扯到蛋,是孔主任的意思。
“这一年,可以说是收获满满的一年。”孔主任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你和你的医疗组一共做了2642台手术,这个数字让人感到震惊。到现在我都想不懂,怎么就做了这么多的手术。”
这么多么?郑仁没有仔细计算过数字。
“说是一年,其实还不到。一般的带组教授一年能完成一千例以上的手术,我年轻的时候也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和人比着谁的手术做的多。但一年到头,最多就1200台手术。”
“天天面对生生死死,只能从这里面超脱出来才能冷漠、冷静的面对,甚至需要做到冷酷才可以。”
郑仁楞了一下,苏云也皱了皱眉。
“主任,前几天苏云抽签去津海做医疗鉴定,叶处讲明事情胡我就有些迷惑。”郑仁叹了口气说道。
随后苏云给孔主任讲述了那次事情的经过。
孔主任微微一笑,道,“是啊,走的太快了,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个。”
来到孔主任的办公室,他没有换衣服,而是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双手手指交叉,拇指转动。
“主任,您说老板是膨胀了吧。”苏云笑道。
“膨胀么?不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据我观察你们医疗组一年……咱就说一年,具体是将近十个月,再仔细我就算不出来了。”
“一年之内的手术没有失误,这是一个让我无法理解的。”孔主任沉声说道。
“每年做千台手术以上的人全国多得是。前些年手术室管理不严格的时候,一年7000台甲状腺手术的医生都有。但手术量这么大,却又没有一次失误,这就是绝无仅有的了。”
“而且你做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重复工作,包括22次去外院救台、包括你和医疗组做的tips手术、包括在咱们院内做的212台外科手术,这些都是成功的。”
说着,孔主任拿出了厚厚一沓子a4纸。
“老喽,不习惯在电脑上看文件,我整理了你这一年来的手术,并且找人做了术后跟踪。”孔主任戴上花镜,一张张的看着a4纸上的姓名、疾病、治疗、术后回访。
郑仁哑然,在自己身后孔主任竟然做了这么多工作?!
一般来讲术后随访是必须要做的,但郑仁没时间,把这些都扔给常悦去做。
常悦那面没有反馈对郑仁来讲就是最好的反馈。
“我不知道你是天赋异禀还是运气卓然超群,总之呢所有的患者治疗结果很让我感到惊讶。”孔主任说道,“前期的患者偶尔还有些小症状,自从今年9月开始的术后患者恢复的都特别好。”
“从数据、资料里能看出来你每一天都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个,我不是很能理解。按说前期是你自己上台,后来大多都是柳泽伟、高少杰他们上台,你在下面看着。术后效果反而更好,手术做的好,当老师当的也好,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郑仁看着孔主任,不知道老人家最后要说什么。
孔主任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手指轻轻抚摸文件,把它们又放回到档案袋里。
牛皮纸的档案袋,好多年前的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我要说的是我们当医生的,你治好了一千个患者,可能会得到感激、感谢。我这一屋子的锦旗,也都是这么多年工作得来的。”
说着,孔主任的目光从屋子里密密麻麻的锦旗上扫过,随后嘴角上扬,“你说有用么?”
“根本没有用。”
“这些年了,我见过太多的事情。每年伤医事件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尖锐,整个群体都成了背锅的。”
“主任,您这思想可不积极正能量。”苏云笑着说道。
“知其雄,守其雌。”孔主任淡然说道。
一句话把苏云给怼到九霄云外。
“举个例子吧,高少杰高教授估计后年就能成帝都肝胆的介入一科的副主任,你知道从前的副主任干什么去了么?”孔主任问道。
“周主任说,是身体不好,被他劝走了。”郑仁道。
“不是。”孔主任说道,“曹主任比我小点,我还在临床发光发热,他怎么就身体不好了。2年前,曹主任做了手术出了事情。”
“肝癌介入?”
“嗯,一个14cm的大瘤子,他栓塞了2次就完全栓死了。”
郑仁皱眉,这么大的肝癌,在他看来至少要经过5-6次手术才能完全栓死。这还是运气比较好的情况,一般来讲,随着栓塞的进行,局部会有异常血管增生恢复肿瘤的供养。
郑仁认为这种巨大的肿瘤最好的治疗方式是栓塞2次,往里面打碘油,再经过外科手术进行治疗。
栓2次就把肿瘤的供养血管都栓上,不出事儿才怪。
2905 慎终如始
“患者术后1个月,正好赶上过年,忽然大呕血。”孔主任继续讲道,“后来住院,发现肿物内部大面积坏死,但因为做的太急,肿瘤体积太大,坏死组织过多。打破了平衡,身体吸收出现问题,脓肿后期腐蚀烂了一根动脉,导致大出血。”
“急诊急救,患者还是在13天后去世了。”
“之后患者家属认为是曹主任手术的问题,不断的投诉。哪怕有法院的判决书,最后也裁定是医疗事故。”
郑仁摊手,遇到这种事情是真糟心。
“你是不是认为这是曹主任自己的事儿?”孔主任因为熬夜,眼睛有点肿。但是在他肿胀的眼泡后面,目光依旧犀利。
“栓的有点急了,不应该。”郑仁坦言。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孔主任道,“但事情尘埃落定,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我看到曹主任老了很多,特别憔悴,问起来才知道真相。”
“患者家里很穷,你也知道,介入手术做一次至少一万打底。6-8次手术,患者家里根本没办法承担。在和患者家属反复沟通、交流后,签了3份知情同意书,曹主任才完成的手术。”
“但签字根本没用么,这个你也知道。”孔主任淡淡说道,“出了事情,谁管签字不签字,一起医疗事故就把你弄的精疲力竭。”
说到这里,孔主任抬起头看着郑仁,凝视了几秒钟后才悠然继续说道。
“然后曹主任就有了退意,这么多年了,挣钱也挣的差不多。大富大贵说不上,中产、养老还是能做到的。活是越来越不好干,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想要找个清闲的位置养老。”
“要不然你以为周春勇能上天?为了高少杰就把一个副主任说的直接去了门诊。”
郑仁笑了笑。
“这事儿还不算是极端,苗主任的事情你亲身经历过。我就问你,有意义么?”孔主任看着郑仁的眼睛,目光有些逼人。
“不忘初心,这四个字来源有很多。《尚书伊训咸有一德》里提到过,据说《法华经》里也有。道德经里说,慎终如始,也是一个道理。”
“慎,总是要做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郑老板,你这一年来做的事情看的我心惊胆战哦。”孔主任讪笑了一下。
郑仁的目光落在厚厚的档案上,心有所感。
自己一路高歌猛进,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添砖加瓦。常悦的工作看起来不重要,其实那才是基石。而孔主任也是如此,默默地帮着自己查缺补漏。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开着挂,所以孔主任才会有疑惑。
手术量大,这个他见过。但这么大的量还不出事儿,就没见过了。郑仁也知道,之所以不出事还是因为自己的谨慎与……系统赋予的幸运值、主角光环。
“真的是把我看的惊呆了,现在我看着这些病历都觉得不真实,哪怕是我一天天积累下来的。”孔主任淡淡说道,“我把你从海城拽过来,总是要扶上马再送一程。要不然帝都医疗水深,我怕你呛到。可你郑老板天生会游泳,抗震救灾我还没回来你就各种泳姿在大海里游起来。”
说到这里,孔主任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的是医疗风险?”孔主任随后微笑着说道,“对于患者来讲呢,这更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咱们就说曹主任的那个患者,要是不做手术,他还能活1个月。做了,就没了。”
“或许手术让你来做能稍好一些,但总不能期待着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人生不是加减法,这些哲学上的思辨到了最后都是最冰冷、最无趣的东西。”
“我们做的事情,就像是吹一个大泡泡。”孔主任看着郑仁和苏云,“泡泡能不破么?不可能的。”
“主任,是不是有点悲观了。”
“你想的大泡泡和我说的应该是两回事。”孔主任微笑道,“从悬壶济世到现在的治病救人,这是没有错的。我要说的是慢着点,再慢点。慎终如始,还是一个慎字为先。”
孔主任说着,有些倦了,他站起身把档案袋放到身后的柜子里。那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十几个类似的档案袋,像是要接受检阅的士兵。
拍了拍郑仁的肩膀,孔主任道,“回家睡觉,明天还有远程手术要做。”
“嗯。”郑仁被孔主任说的一头露水,但他不肯说明白,或许是孔主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
送孔主任上车,郑仁和苏云面面相觑,默契的去了室外的吸烟室。
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吸烟室只能挡风,却无法保暖。
手指冰凉,夹着烟卷,郑仁看着缥缈的烟冉冉升起,心里想了很多,却又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想了什么。
“老板,孔主任这是把他琢磨了一辈子都没想懂的事情交给你了。”苏云笑着说道,“这才是衣钵。”
“不是吧。”郑仁道,“我现在倒是觉得想多了是真的不长个。道理千千万……下句是什么来着?”
“头铁就是干!”
“嘿,以后还是要谨慎一点,至于其他的我暂时没想懂。”
“主任都说了,哲学的思辨到了最后就会变成很无趣的东西。这些个东西说有意义,其实却毫无意义。人么,总是会死的,咱们做的就是苟延残喘。”
“你这话太阴暗。”
“本来就是,你说曹主任做了手术,患者少活1个月或是2个月。只为了搏一个可能,值得么?”
郑仁觉得越想越乱,他迅速的把烟抽完,在烟缸里掐灭,笑道,“回去了。懂得少,就会温暖一些,你说呢?”
“明天的手术有把握吧。”
苏云见郑仁不想说这个,也知道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便把话题岔开。只是那句懂得少,就会温暖一点,让他的思维微微停顿了半秒钟。
道理千千万,头铁就是干。
说到头,大家要是都琢磨哲学,世界也就该停转了。做好自己能做的,仅此而已。
“没问题。”郑仁肯定的回答。
2906 还能呼吸么(盟主懵古大夫加更5)
瑞典,谢宁和林婉儿从一家中式餐厅出来,谢宁略有点小狼狈,表情古怪。
“要不要这么笨,吃鱼都能卡刺!”林婉笑呵呵的说道,“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用面包试试,看能不能噎下去。小事儿,不用折腾。”谢宁尴尬的说道。
谢宁一向强大,无微不至的照顾林婉儿已经成为了习惯。吃鱼卡刺这种事儿让他有点难堪,至于去医院什么的谢宁是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路过一家面包店,谢宁买了一块面包,林婉儿递过来一瓶水。谢宁假装没什么事儿,吃了一大口面包后用力的咽下去。
喉咙间隐约有微弱的刺痛,并不是很疼,或者说只是不舒服。
尤其像是谢宁这种平时喜欢于掌控的人,生活、工作中只要有一点点不舒服就让他如鲠在喉。此时真的有鲠在喉,那种感觉相当酸爽。
虽然咽面包很难受,但平时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在瑞典暂时买不到醋,谢宁也不想找自己的助理。吃鱼卡刺这事儿,还是有损自己形象。
面包就着水,差点窒息式的咽下去,又漱了漱口,谢宁做了一个吞咽动作,他却发现那根鱼刺还在,并没有被面包给“噎”进去。
“阿宁,怎么样?”林婉儿关切的问道。
“呃,还在。”
林婉儿笑的像是个孩子,看见谢宁这么狼狈,她没有着急,反而拿起手机两人合影,还加了备注。
瑞典,斯德哥尔摩,12月7日晚,阿宁吃鱼卡刺。
谢宁无可奈何的看着林婉儿留下生活的一个“足迹”,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好无奈啊,那根刺若隐若现的在喉咙里,那是相当不舒服。这是生活的污点,以后怕是要被林婉儿笑话好久,甚至好多年都说不定。
又尝试了几种办法,谢宁最后甚至还让助理买了一瓶醋。
十八般兵器都用上,那根鱼刺就是纹丝不动。有的时候吞咽感觉不到,但有时候能感觉到。
这种无法琢磨、无法掌控的感觉让谢宁相当抓狂。
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习惯性的把所有外向型情感表达都压抑下去,假做无事。
睡在酒店的床上,夜深人静,再无一点声音打扰,谢宁却根本无法入睡。
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那根鱼刺的存在,不把它给拔出去的话怕是今晚就别想睡了。
今天郑仁那小子带着伊人正在飞机上呢吧,谢宁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要是在帝都……不行,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威严,不能把最狼狈的样子给那小子看。现在他怕自己,一旦要是变成医患关系,那小子还不得上天?!
自己是患者,郑仁站在那指手画脚的,那还了得!谢宁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昨天的机械臂手术倒是蛮成功的,杏林园为此再一次沸腾。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真正的远程手术就此扬帆。
和以往的机械臂手术不一样,那些都是补充或是噱头。而这次却是真正有市场需求的,公司也已经迈上正轨,有了标准的、可持续的盈利模式。
谢宁躺在床上,枕着双臂盘算了一会,却没有丝毫睡意。
那根鱼刺总是打断他的思绪,让他根本没办法做到算无遗策。每每思绪卡顿,都让他心里更加烦躁。
见林婉儿已经睡着了,谢宁干脆轻轻的起来,穿上衣服,出了门。
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他准备去医院把这个小问题给解决掉。
“谢总,您怎么了?”助理换了衣服,一溜小跑的与谢宁会和。
“吃鱼卡的鱼刺还是不舒服。”谢宁装作云淡风轻的说道。
“咱们去医院。”助理马上开始联系。
因为并不确定瑞典这面的医疗步骤,助理犹豫了一下,开始拨打1177,咨询如何处理。
只是接电话的人英文水平很一般,两人沟通有极大的障碍。说了足足5分钟,在谢宁目光注视下,助理汗都快下来了。
他只听懂了对方说在家尝试吃东西、喝水的办法。
没辙,只好临时找人联系了一个在瑞典留学的中国学生来帮忙。
和谢宁站在酒店一楼大堂静静的等着,助理坐立不安。本来就是一次游玩,谁也没想到要去医院。是自己工作不细致,助理暗自记下来这一点,以后工作中是要改进的。
自己家大老板什么脾气秉性他一清二楚,这么办事儿可是不行。
足足等了1个小时,留学生才过来。
他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小胖子,叫孙文义。
“瑞典要就医,怎么个流程?”助理问道。
“刘哥,是这样,急诊的话斯德哥尔摩这面只有两家医院晚上做重症处置。”孙文义解释道,“像这位先生的情况……估计没有医院会处理。”
助理的眉毛皱了起来,这在他的想象中是不存在的。不处置急诊?那要医院干什么!要医生干什么!
再说,有病看医生,又不是不给钱,怎么急诊急救都没人干呢?不是说瑞典这面医疗水平相当高的么。
见刘助理不信,孙文义只好再次拨打1177电话。
他开始和对方交流,依旧是老一套,对方让先吃东西喝水。当得知都做过后,建议明天去社区医院就诊。
“今天晚上不行么?”刘助理疑惑的问道。
谢宁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全过程,心情相当不好。只是卡了一根鱼刺而已,这么小的事情,怎么就连看病都看不上了呢。
也好,体会一下瑞典就医经过也算是一种生活,谢宁安慰着自己。
小胖子孙文义只好无奈的和1177的接线员对话,说能不能今晚看急诊。其实他早都知道事情的结果,只是由瑞典人说出来的话自己的麻烦能少很多。
毕竟他第一次在斯德哥尔摩就医的时候也一脸懵逼,完全不肯相信这都是真的。
接待国内游客多了,孙文义也有自己的经验。
电话那面的声音略有点不高兴,问了一句话。
孙文义苦着脸说道,“刘哥,他们问患者还能呼吸么。”
……
……
注:这一大段故事源自18年左右流传很广的一个段子,我查了一下,说的情况大概是真实的。
2907 走流程
谢宁愣住了,只有不能呼吸的患者才能看急诊?!这是什么规矩?
他会一些瑞典语,只是不太熟练,交流可能有困难,但听力没问题。这个叫做孙文义的留学生没说谎,电话那面的确是问的能不能呼吸。
刘助理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对面1177的接线员继续解释,要是还能呼吸,晚上这个时间段是不会接刚刚说的急诊患者的。因为在她看来,那根本就不是急诊。
“这不是开玩笑么。”刘助理有些愠怒的说道,“要是不能呼吸还能来得及去急诊?怎么……”
“小刘。”谢宁沉声说道,“那就明天再说吧。”
“谢总……”刘助理怔了下,“要不我联系一下私立医院吧。”
“不用,就一根鱼刺,再说私立医院会看急诊么?”谢宁表示自己对这面的就医流程完全不懂,只是凭着国内的经验来看是这样的。
花点钱倒是无所谓的,一根鱼刺了不起一千块钱,但谢宁这时候却有更大的兴趣想要看看瑞典的医疗状况。
总归现在已经从地产行业脱身出来,开始从事医疗行业,多知道一点总归是好的。
心里安慰着自己,把孙文义给打发走,谢宁无可奈何的回去睡觉。
希望睡一夜鱼刺能自己乖乖的消失,谢宁安慰着自己。
还是国内方便啊,虽然晚上急诊科也可能排队,但要是换成国内,这时候应该已经解决问题了。而不能呼吸的患者才能看急诊,想到这里,谢宁叹了口气,自己那个便宜女婿和瑞典的医生比似乎真的挺不容易。
回去后谢宁蹑手蹑脚的换了睡衣躺下,和鱼刺做着斗争,无数次的做吞咽动作,直到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也没有结果。
第二天一早,谢宁就在鱼刺的召唤下早早醒了过来。
而这时候林婉儿还在熟睡,谢宁有些感慨,没病没灾的是真好。自己只是卡了根鱼刺,就一夜没睡好,这事儿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联系助理,谢宁吻别林婉儿,匆匆吃了一口早餐,鱼刺依旧在原有的位置,根本不为所动。
“刘哥,咱们去v?rdtral社区医院。”孙文义对这个大主顾相当热情,主动介绍道。
“社区医院……能不能直接去好一点的医院?”刘助理问道。
“就诊是有流程的,直接去卡洛琳斯卡医院也看不上病,必须要有社区医院的推荐信。”孙文义笑道,“和咱们家里不一样。不过只是小事儿,v?rdtral社区医院就能解决问题。”
无奈,只好和孙文义一起驱车赶到v?rdtral社区医院。
路上,孙文义介绍着这面的情况。
“刘哥,谢先生,别着急。我在这面住了几年,刚开始出国的时候还觉得语言、生活习惯什么的会有问题。但现在要我说的话,真正的烦恼,恐怕第一位的并不是融入社会,气候,物价,物资。”
孙文义看着老实憨厚,但却极为健谈,他滔滔不绝的说道,“我的感受并不明显,毕竟年轻身体好么。但假如身体并不好而你恰好在瑞典这个国家至少生活过几年,那你一定会认同最大的烦恼其实是瑞典的医疗。整个国家的医疗资源可以用及其匮乏来形容,和咱们那没法比。”
“不是说北欧国家全民医保什么的么?”刘助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医保解释起来很费事,医疗诊所门诊收费标准不同,通常为每次 150 至 200 瑞典克朗,要是想知道再详细的就要问1177了。”
“在个月的时间内总共支付了 900 – 1100 瑞典克朗之后,从其中首次就诊算起的个月内可免费就诊。”
“话是这么说,可也得能看的上病才行。您二位想,这里的医生都是大爷,一天看20-30个患者就顶天了。咱们那面呢?50个打底,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好多人得了肿瘤,说是治病免费,等着等着就不用去看了,一分钱都不用花。”孙文义道,“国情不同,这要是换成国内,早都指着医生鼻子骂没有医德喽。发到网上去,跟帖的人更多,直接就骂。可换到这里,都老老实实的,要说还是咱国内好。”
谢宁又一次的想到了自己那个便宜女婿。
“咱不说远的,就说昨天晚上。哪怕是在小县城,半夜去了一根鱼刺拔不出来,第二天怕是医生就得被投诉。什么水平,一根鱼刺拔不出来。但在瑞典,根本不叫你看病。”
“再有与国内不同的,瑞典的医院和诊所并不设有药房。医生开具处方后,你需要去apotek付费取药。目前,瑞典公共医疗福利设定的12个月内处方药费用的上限为2200瑞典克朗。”孙文义继续说道,“再多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在这儿生病就是熬着。”
“这里救护车根本坐不起,以前认为是笑话,但来了之后是真的明白了。一个学姐,可能是低血糖,晕在课堂上,上了救护车后醒过来,死活要下去。那玩意哪是救命啊,随后支付的费用就要人命。”
他们坐在椅子上排队,这面排队的人比国内少了很多,但根据谢宁的观察,看病速度也很慢。
不着急,不着急,谢宁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咱们为什么不能去好的医院看病?”刘助理还是心有不甘,老子有钱,又不是不花钱,凭啥不让去。
“刘哥,除了急诊,只有在拿到诊所的推荐才能去大医院看。”
“这不算急诊?”刘助理毕竟年轻,心头一口气难平,说话略急。
“只要有口气都不算急诊,昨儿您也听到了不是。”孙文义解释道。
“私立医院呢?”
“私立医院花费高咱就不说了,但也得排队啊。”孙文义道,“这面的医生不差钱,国外医生地位多高,要不咱们培养了十几年的医生都拼着命的留在这面。一天十几个患者,中产以上收入,日子不要过的太美。”
“……”刘助理哑然,“那拨打112急救电话总行了吧。”
“刘哥,我一哥们打过,别提多惨了。”孙文义说道。
2908 出国减肥
“怎么回事?”
“有一天我们出去吃东西,回去他就不舒服。但这不是还有一口气么,在这儿就只能自己熬着。”孙文义道,“我估计也就是急性胃肠炎,给他喝了热水,大家就睡了。后半夜2点的时候,我那哥们终于熬不住了。”
“他那体格子太壮,我们背不动,只能打112求救。坐在救护车上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本来以为会得到妥善的治疗。急诊么,我在咱家那面去过一起,医生穿着一只鞋就跑出来了,估计是睡懵了。”说着,孙文义露出了一丝微笑,可能是想到国内急诊科医生的窘态之后觉得很有意思。
“不说咱家那面,您猜怎么着,我们坐着112急救车去了医院,一个年轻医生来问问病史,2分钟的初诊后就消失了。我们像垃圾一样放在医院走廊里面,足足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那哥们儿吐的那叫一个惨,吐到胃酸都出来了,好几次都难受得要晕过去,没有一个医生或者护士管。现在想起来还好惨,你说我们容易么。”孙文义叹了口气说道,“有钱人家的孩子出国是镀金来的,我们科真是想学点什么,留下的可能性不大,回国找个好工作养家糊口。”
“可在外面是真特么遭罪。”
“这是怎么回事?”刘助理疑惑的问到。
“可能是医生护士都在忙吧,不知道。后来第二天早晨,我那哥们好一些了,我们自己灰溜溜离开了医院。后来账单寄过来……看救护车的费用,全都傻了。病也没看上,最后还落了个几乎倾家荡产。”
孙文义道,“我出国前,刘哥您猜我多少斤。”
刘助理看了一眼孙文义,他身材矮小,还挺胖乎的,出国前?这是说国外伙食好还是不好呢。
“219斤!”孙文义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笑道,“出国是真减肥啊,咱就不说饭菜不合口的事情,光是看病就受不了不是。所以我们每天都有集体户外运动,就为了能保证好身体。这玩意就相当于挣钱了,不生病就是挣到,嘿。”
“留学生不容易,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不说这个,所以么,谢先生您别急,别急。”
谢宁微微点了点头。
“这都是小事儿,我有个老师,在瑞典差点没死喽。”孙文义见排队还要些时候,便不断的跟刘助理说话,以免太尴尬。
“我老师出国有日子了,最早是甲亢,瑞典的医生开药让口服的剂量比咱国内高,她也没敢多吃,打电话咨询咱国内的医生,后来就好了。再往后她有一次胃疼,排队2周做了胃镜,又排队做b超。”
“有一天晚上疼的受不了,去了急诊。还好有人接,给她开了两片药就回家了。那药叫oxorr,吃完后人就不行了,送去医院急救的。据说在救护车上医生说她4周看了8次医生,浪费公共医疗资源。”
“……”
这个说法真是让刘助理的三观粉碎。
“再后来抢救回来,查了一下oxorr的说明书。是一种给癌症患者止痛的药物,明确说明甲亢患者不能吃来着。”
“这要是在国内,妥妥的就是医疗事故。但放在这儿,都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吭。”
孙文义说着说着,那面叫号,时间已经到了9点30分。
他也没继续说下去,马上带着刘助理和谢宁进到诊室。说明情况后,医生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行字,交给孙文义。
刘助理看着孙文义,小胖子无奈的说道,“医生说v?rdtral社区医院没有相关的设备,取不出来鱼刺。”
“……”刘助理想骂娘。
就连沉稳的谢宁都心生无力,这都什么事儿?!
“他说了,拿着这个。”说着,孙文义抖了抖手里的纸,“去karolinska医院就诊,就说是他介绍的。”
刘助理被气的要炸了。
但一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别给自家老板的女婿惹麻烦了。吵起来再被带去警察局,还要人来保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要是被人传回国,肯定会有人说是巨婴。忍吧……
“这上面写着医院名称和急诊的瑞典语,医生还交代,到了卡罗林斯卡医院的急诊处,就说是社区医院转介过去的。”孙文义见刘助理面色不善,连连说道,“别生气,这面就这样,国情不同,国情不同。”
十点,到了karolinska医院。找到28号楼,孙文义介绍,这里是成人急诊楼。
没办法,只好在这儿等着。
谢宁已经被磨的没了脾气,只是一根鱼刺而已,一根鱼刺啊……
拿出手机,谢宁看到谢伊人的留言。
他们已经到了斯德哥尔摩,说是和林婉儿一起吃饭呢。
要不让郑仁帮着自己取出来?谢宁知道郑仁身边一直都跟着一个小耗材商,他带着各式各样的急诊急救的东西。也不知道出关的时候让不让带,那些属于医疗用品,不过以郑仁的身份,应该没问题才是。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绝对不能在那头拱了自己菜地的猪面前落了颜面!
谢宁恨恨的想到。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五个小时……
三人在候诊区坐了足足五个小时,不知道是患者太多还是卡鱼刺的急诊程度不够,总之一直都没叫到谢宁。
小胖子孙文义也说累了,再多的八卦都无法弥补心灵上的创伤。这一天什么事儿都没做,光在这儿排队等着就诊了。
谢宁也有些木然,看样子以后出国看病的话还是要……预约吧,绝对不能找自己那个便宜女婿!
这都什么事儿!谢宁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些愤愤的情绪。
只是一根鱼刺,至于的么!
一直等到下午4点,谢宁终于听到了叫自己的名字。
虽然并不标准,但他一直竖着耳朵听,生怕错过去这一天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终于等到了,谢宁如释重负。
都没敢告诉谢伊人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说在忙工作,让他们自己玩。要是方便,晚上一起吃饭。
看样子应该不会耽误晚上吃饭,谢宁想到。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厄运刚刚开始。
2909 终于找到了!
一名40多岁金黄色头发的医生接待谢宁,医生面带微笑,态度很和蔼,不断的安慰着谢宁。
孙文义负责翻译,直到这时候谢宁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不管多长时间,先把那根该死的鱼刺拔出来再说。
5分钟还是10分钟结束呢?应该很快吧,只是一根鱼刺而已。
今天晚上要和郑仁敲定展示机械臂的事情,还要做什么来着?向来缜密的心思上仿佛也扎了一根鱼刺,不管想什么都一顿一顿的,谢宁决定自己还是等鱼刺拔出来之后再说吧。
“谢先生,医生让您坐直,头后仰,把舌头伸出来,尽量的伸出来。”孙文义说道。
谢宁按照孙文义的说法做了一个他自己认为很古怪的姿势。金发的医生手里拿着手电筒,照在口腔里。
按照谢宁的想法,应该是灯照,医生头上戴着一个反光的镜子,然后左手拿着压舌板,右手拿着镊子,快的情况2分钟就结束,慢一点、医生水平潮一点,5分钟也结束了。
眼前这个医生看着很稳重,谢宁认为2分钟左右足够足够的了。
但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那名医生拿着手电,像是在考古一样,仔细的看着谢宁的口腔。
既没有压舌板,也没有其他设备。他在看自己的舌头么?舌头有什么好看的?是在看舌苔?
谢宁疑惑不已。
“谢先生,您放轻松,医生说很快就能找到角度看到那根鱼刺了。”孙文义不断的安慰着,说的话自己心里都没底。
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谢宁是信的,第二次半信半疑,第三次他知道肯定是在安慰自己。
可这里是karolinska医院,世界顶级的医院,难道自己穿越了,还是被这个留学生给骗了?谢宁脑子里开始有了被迫害妄想,琢磨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按说不会啊,哪怕是在海城,这时候也完事儿了,只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根鱼刺而已!
谢宁觉得因为舌头伸出去,口腔里有近乎于无数的口水。腺体分泌的功能相当强,这让谢宁很尴尬。
咽了一口口水,可能因为舌头有动作,karolinska医生的黄发医生表示不满意,他递给谢宁一张纸巾,示意他自己擦口水。
在叮嘱谢宁别有吞咽动作后,又一次拿起纱布,把谢宁的舌头——拽了出来。
又是一个5分钟过去了,医生专注而认真的拿着手电左看右看,谢宁只能用纸巾不断擦拭着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真……真特么的,一向儒雅的谢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快20分钟了,自己连镊子都没见到呢。现在还处于观察阶段,不知道这名医生到底要观察多久。
谢宁没有等更久,几分钟后,那名医生松开了舌头,说了一堆话。
是要做其他检查,谢宁听明白了一部分。
“谢先生,医生说要做喉镜检查。”孙文义道。
用手电看了15分钟,才说要做喉镜……谢宁也很是无奈。不过来都来了,这里还是karolinska医院,谢宁真不知道自己拂袖而走,要去哪里。
难道飞回国,就为了一根鱼刺?
已经8号晚上了,还有36个小时就要参加诺奖颁奖典礼,这之间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做。
谢宁默默的用纸巾把流出来的口水擦干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得了老年痴呆。
人生啊,还真是可怕。
要是自己老了,会不会每天浑浑噩噩的只凭着机器来维系自己的生命呢?谢宁只能开始想其他事情,要不然他总是觉得这里就是乡村卫生所,根本不是karolinska医院。
从前在国内开玩笑的时候都说是去医院拔鱼刺,没人说过拔鱼刺还能失败的事儿,只是拿一根鱼刺就要去医院开玩笑。可现在,自己为了一根鱼刺来到世界顶级医院,用了一白天的时间……谢宁觉得很荒谬。
“谢先生,一会有喉镜要从您的鼻腔进去,您忍着点啊。”孙文义说道。
谢宁点了点头,按照金发医生的指示坐的笔直笔直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木偶。
换了纸巾,之前的纸巾已经湿漉漉的没法用了。谢宁觉得好尴尬,对于有轻微洁癖的他来讲,这些经历简直就是噩梦。
调试机器、消毒,金发医生慢条斯理的做着,谢宁也很是无奈,他见惯了郑仁做手术直播。这么久的时间,应该一台tips手术都做完了吧。
唉,谢宁心里叹了口气,再一次的否定了找郑仁看一眼的可能性。笑话,要是变成医患关系,自己威严扫地了岂不是。
一根黑色的管道从左侧鼻腔插进去,一瞬间谢宁就有了窒息的感觉。
他连忙张嘴喘气,可是因为有喉镜的刺激,导致一张嘴大量的口水就流出来。
纸巾擦拭口水,谢宁一边忍受着异物在喉咙位置不断的刺激,一边维系着自己的尊严。
4′22″后,金发医生把喉镜拔出来,他兴奋的快速说了一堆话。
谢宁有些懵,他木然看着医生,试了试吞咽动作。
喉咙里的异物还在,他兴奋什么呢这是。
“谢先生,医生说已经看到鱼刺在哪了。”孙文义忠实的做着翻译工作。
金发医生并没有开始拔鱼刺,而是坐下,动手在纸上写着什么。
谢宁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要自己换一家医院吧。
从扎了鱼刺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24个小时。一枚鱼刺,那只是一根鱼刺啊。谢宁特别失落,他默默的看着医生在纸上写着。
几分钟后,金发医生拿着纸走到谢宁面前。纸上像是小儿涂鸦一般画了一张草图,谢宁没看懂是什么。
“谢先生,医生说这是您的咽部示意图,鱼刺就在……”孙文义都不忍心再翻译了。
谢宁木然看着金发医生给自己讲解鱼刺所在的位置,热情洋溢。
可是这有用么?
看见鱼刺不拔出来,还要先给自己讲一下在什么位置,要怎么做。对此,谢宁已经无法言喻。
3分钟后,金发医生给谢宁讲解完毕。
鱼刺卡在喉咙里一个偏僻凹陷的位置上,拔出来的难度很大。经过孙文义的讲解,谢宁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他的意思是……该不会是拔不出来吧,谢宁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笼罩了整个诊室。
2910 三观尽碎
金发医生再次把喉镜插进左侧鼻腔,谢宁已经麻木了,他希望这场噩梦早点结束。
说实话一直到现在谢宁还是想不懂瑞典人的逻辑,为什么那名金发医生要把喉镜的管道抽出去,然后画了一张草图先给自己解释鱼刺扎在什么位置上。
难道不应该是“顺便”直接拔出来才对的么。
这是瑞典的摸鱼?大刘摸鱼写出无数的作品,可一名医生摸鱼,他能做什么?
带着无尽的思考,在喉镜的刺激下谢宁开始出现恶心、呕吐的感觉。
“呕……”
“谢先生,您忍耐一下。”孙文义在一边安抚道。
谢宁也知道要忍耐,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句老话说的可真是有道理。人么,总是无法摆脱具体的生理反射,就像是喉镜刺激咽部一样。
而那名金发医生似乎也没有要用谢宁想象中的镊子取出鱼刺的想法,他不断用喉镜在鱼刺上拨弄着,想要用喉镜把鱼刺给……拨掉。
至于想象中的镊子,谢宁根本没看见。
谢宁不知道金发医生在做什么,他只觉得生理反射是那么的强,恶心、干呕一波一波像是潮水般涌过来。
可能这就是咽反射吧,谢宁心里想到。这是一种人类的自我保护机能,为了防止吞咽异物而出现的。
现在谢宁无比痛恨,不知道在痛恨咽反射还是痛恨那名金发医生。
在不知道多少次咽反射后,眼泪在眼角滑过。不是因为悲伤,而只是因为单纯的生理反射。现在谢宁对这件事情已经麻木了,甚至隐约动了找郑仁来看一眼的想法。
在医生操作的整个过程中,谢宁能清晰感受到喉镜不断在鱼刺上移动着,只是那根鱼刺极有韧性……不对,一旦要是断了会怎么样?
谢宁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不会要全麻下切开,把剩下的鱼刺给取出来吧。
只是用镊子轻轻一夹,取出来就完事儿的小活,会变成那种需要全麻的手术么?
“稍等!”谢宁一想到要做这么大的手术,马上就用手示意,不能再这样下去。
金发医生有些疑惑,孙文义马上说道,“谢先生,最好听医生的,要不……怕是咱们看不上还要等明天。”
明天!
谢宁皱眉和孙文义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再和金发医生进行交流。
说了几分钟后,孙文义笑呵呵的说道,“谢先生,医生同意麻醉,然后尝试其他办法取出鱼刺。”
谢宁泪流满面,第n次想这只是一根鱼刺,一根鱼刺啊!
喷了麻药后,谢宁不断的擦拭着口水。他甚至怀疑那不是麻药,而是某种能让口腔内腺体大量分泌液体的药物。
接下来的过程谢宁很熟悉,和想象中终于差不多一致了。
金发医生拿着不锈钢的压舌板压住舌头,然后!谢宁终于看到了镊子。
有镊子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谢宁觉得槽点无数,已经无从吐起。他只能默默的数数,期待着那根鱼刺早点被拔出来。
“呕……”
因为镊子插的更深,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咽反射,谢宁差点没把早饭给吐出来。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随后谢宁感觉到唇齿之间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传来,因为麻药的作用,他无法确定到底是哪出血了。
很快,金发医生也看到了血迹。因为不锈钢的压舌板压的时间过长,用力太大,导致下唇被牙齿“咬”破。
医生马上停止了操作,开始和孙文义交流。
结果又回到了从前,只是这次操作喉镜的是两个更年轻的医生——实习医生。
两个姑娘嬉笑之中谢宁的忍耐像是被喉镜摩擦的鼻腔粘膜一样,已经到了崩溃的那个点。就像是宇宙大爆炸发生的奇点一样,谢宁的情绪也酝酿到了某个危险的程度。
正在这时候,另外一名医生走了进来,他笑呵呵的拍了拍谢宁的肩膀,示意他去另外一间诊室。
谢宁疑惑的跟着他,进入诊室后,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影吓了谢宁一大跳。
除了包括金发医生在内的三名医生之外,还有七八个实习医生。
经过沟通后谢宁得知,原来这三位医生想通过喉镜影像系统的帮助,即把喉镜采集到的图像输出到电子显示器。
这样,不仅操作喉镜的医生能观察到喉咙的内部,其他医生也可以通过显示器看到,而后一起合作,做最后一次尝试把鱼刺夹出来。
一个人一边看影像系统一边操作,这对他们来讲好像太难了。
谢宁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无比荒谬的位面之中,那种操作,难道不是最正常的操作么?不仅仅是在直播间里看到郑仁能做,各种医疗剧里,无论是美剧还是日剧,这都是最基本的!
可是,身处于高福利社会的标准国度,最牛逼的karolinska医院,而疾病也不是郑仁最近在捣鼓的治疗癌症,只是一根鱼刺,一根他妈的鱼刺!
这简直太玄幻了,谢宁表示不信。
不过他不想让人认为自己是巨婴,这种已经类似于玄幻的事情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忍吧,忍吧,万恶的资本主义。
谢宁心里唠叨了一下。
“谢先生,这是刚刚那名医生的上级医生,他们要联合为您取出鱼刺。”孙文义介绍道。
不用他介绍,谢宁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略有些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医生们,三观尽碎。
虽然谢宁心里有无数的牢骚,但已经坐到这里,那就做吧。
三个人总归行了吧,他们都是单线程的生物,真不知道那些了不起的物理学、工程学科技都是谁创造出来的。
真不知道连karolinska医院的医疗水平都这样,他们怎么还有脸来评选诺贝尔生物及医学奖。
又一次的使用了麻醉剂。
等麻药生效后,年纪稍老一点的医生开始操作喉镜找鱼刺。
另外一位医生左手用纱布垫着拉住舌头,右手拿着更加细长的镊子,眼睛瞪着显示器,像是一名最有经验的猎人守候着猎物出现一般。
同时还有一位医生按住谢宁的肩膀,以免他的咽反射打扰了“精细”的手术过程。
2911 一顿操作猛如虎(盟主惜尘夕尘加更2)
谢宁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他努力回忆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医院标志。是karolinska医院,的确是karolinska医院,肯定没什么错误!
karolinska i,简称ki,它位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是世界顶尖的医学院之一。
这家医院成立于1810年,历史悠久,水平相当高!最起码资料里是这么写的。
相关的资料出现在谢宁的脑子里,做事情之前他早已经习惯于熟悉对方的所有信息与资料。
而对于评审诺贝尔生物以及医学奖的主体机构——karolinska i,则是必须要做深入了解的。
最初这家医院名为“军事外科医学院“,后来为了纪念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军队“卡洛琳”,改名为卡洛琳斯卡医学院。
karolinska i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单体医学院之一,它的研究涵盖了几乎所有医学领域,瑞典40%相关领域的研究来自这里。
在qs发布的医学与生命科学的学科领域排名中位列世界第9,而在单个学科排名中,牙医学位于世界第1 ,医学位于世界第6。
在国内,号称百年华西,金牌口腔。而华西医院除了口腔科以外,其他也都很好很强大。谢宁原本以为karolinska i也是如此,但来就诊的体验却让他大失所望。
相关的资料还有无数。只从数据上来分析,这是一所极为牛逼的医院!可是亲身感受,却根本不是这样。
自己为了一根鱼刺,竟然……竟然……竟然在这里等候了8个小时。现在有3名医生在协同“作战”,就为了取出那根鱼刺!
这都不算,看他们的表情与动作,谢宁认为鱼刺能拔出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太玄幻了,要不还是找郑仁吧。
否定这个想法的意念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这里简直太不靠谱,不靠谱到谢宁恍惚认为自己身处于非洲荒漠。
谢宁头顶是屏幕,他没有视角,胡思乱想着。但站在一边孙文义已经能清晰的看到那根鱼刺出现在视野里,在这个时候,孙文义甚至有些同情起谢宁来。
好了,好了,这回差不多了。
孙文义出了一口气,连自己都看见了鱼刺,还有这么高级的专业设备,肯定没问题。总算能结束这个该死的“项目”,虽然可以挣钱,这位谢先生和他的助理出手大方阔绰,可孙文义担心他们崩溃。
在瑞典住过几年后,孙文义早都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医疗?还是自己别生病来的靠谱一些。而至于来自祖国的游客……他们想的太美好,或者他们的概念还是国内的医疗水平再上一个几何数级。
现在回想,那怎么可能!孙文义心里想到。或许真正的有钱人,预约国际顶级医院可以做到这一点吧,但普通人的就医体验真的是很差。
镊子出现在屏幕上,距离鱼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操作镊子的医生动手,镊子夹紧,孙文义似乎看到夹中鱼刺,随后镊子缓缓的被他取出来。
终于把那根该死的鱼刺取出来了,孙文义差点为之欢呼。这位谢先生人不错,看到他口角流着口水的尴尬样子,连孙文义这种陌生人都觉得不忍直视。
能结束是最好的,自己似乎也能拿到一些小费……刚想到这里,孙文义看着屏幕猛然愣住了。
所有光明与希望都像是一个肥皂泡,被现实无情的击碎在眼前。随着镊子退出,视野再次出现,那枚鱼刺好端端的还在咽部,一动没动。
刚刚一顿操作猛如虎,却根本没夹到鱼刺,孙文义差点捂住眼睛,这一幕真是大型车祸现场,不忍卒视。
“太遗憾了,我觉得需要手术。该死的位置,根本夹不出来鱼刺。”一名医生也发现没有夹到鱼刺,他没有想要再尝试一次的想法,很坚定的说道。
“好吧,那就明天上午手术,可怜的东方人,还要再等一个晚上。”另外一人也决定放弃,摘掉手套很随意的说道。
简短的商量后,喉镜又一次的被取出来。而此时的谢宁脸色相当不好看,孙文义琢磨着要是这个温和的男人暴走,自己一定要劝住他。
和国内不一样,一旦要在医院袭击医生,肯定要被警察带走的,那可是国际纠纷。就……别给祖国抹黑了。鱼刺么,回国就拔出来了,没什么难的。
来不及擦拭嘴角的口水,谢宁试探着做了一次吞咽动作。他随后愣住了,他们都做了什么?!
虽然有麻醉,但那只是表面浸润麻醉,谢宁还是能感觉到鱼刺扎在原本的地方,根本没动。
“谢先生,医生终于找到方法了!”孙文义忽然打断了谢宁的思绪,尽量美化着接下来的事情。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孙文义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说让您再等一个晚上,明天一早禁食水,全麻下做手术。刚刚医生去联系手术室,您的运气真好,刚好有一个空闲的术间,明天一早就能手术了!”
谢宁听到孙文义的说法后,整个人彻底崩溃。
这都特么的是什么事儿!
谢宁站起来,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他用纸巾擦干净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想要微笑一下,但麻药的作用让微笑变得如此艰难,以至于谢宁自己都不敢肯定是不是笑出来了。
他含糊的说了一声再见,马上和刘助理离开。
该死的鱼刺,谢宁在全麻手术与找郑仁拔鱼刺之间选择了后者。
其实这个选择并不难做,只要他还有一丝神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走出全瑞典最好的卡罗林斯卡医院,谢宁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里的空气……似乎有一股子麻醉剂的味道。
助理没敢打扰看起来像是已经处于暴走边缘的谢宁,两人坐在寒冷的街边,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谢宁才用怪异的声音说道,“手机。”
麻醉基本过去,谢宁手里拿着手机,又对着空气说了几句话后这才打开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郑仁么。”
“是,是我。你……会取鱼刺么?”
2912 简单任务
郑仁带着医疗组全班人马来到斯德哥尔摩。
颁奖么,可以说是人生旅程中一个很重要的点,值得纪念。而且整个项目大家做的工作都很多,这时候带谁不带谁都不好。甚至郑仁还没忘记给柳泽伟打个电话,邀请他一起过来,只是老柳不太好意思。
今天略做修整,众人去了几个景点。市政厅是10号的会场,并没有先去踩踩点。在郑仁看来拿奖也就是一个形式,没什么重要的。
去了老城、王宫,刚进斯德哥尔摩瓦萨沉船博物馆,看到那艘被临时改成双层的老式战舰。
导游讲解这艘战船本来是单层炮舰,可是国王得知当时瑞典的海上强敌丹麦已拥有双层炮舰,便不顾当时本国的技术条件,下令把炮舰改造为双层,1628年首航几分钟便沉没,直到1961年才重见天日。
充满了时间沧桑的沉船、皇宫,玩的算是开心。这里虽然人很多,郑仁却没像是逛超市、市场的时候一样精力值“刷刷”的往下掉。
还没离开博物馆,郑仁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郑仁的疲惫一扫而空,表情肃然中带着几分……古怪。
“郑仁,我爸打来的?”谢伊人听出来说话的意思,但是见郑仁表情有些怪异,她小声问道。
“嗯,宁叔说……他卡了鱼刺。”郑仁说着,回头看冯旭辉,“小冯,有取鱼刺的大镊子么?”
“有普通的无菌镊子,可是喉镜没带来……”冯旭辉有些遗憾。
出门在外,毕竟不像是在帝都一样方便。他带了4个大大的拉杆箱,里面除了介入手术的装备之外,还有急诊急救的装备。至于喉镜,那太大了,所以这次没带着。
“宁叔,您在哪?”郑仁老老实实的问道。
“从karolinska医院刚出来?”
听到谢宁的回到后郑仁诧异了,伊人见郑仁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询问之前发生的事情。
从临床角度来讲,这属于既往史。但谢伊人清楚谢宁的脾气秉性,先去的karolinska医院,然后才找郑仁,肯定是看病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
只是到底是什么问题,先别在电话里问了,还是见面再说。
谢伊人拍了拍郑仁的手背,拿过电话,问了两句,约好在酒店见面。
“老板……”苏云已经憋不住笑了。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天宫赐福!可这种话要是说出口,谢伊人会不会生气可就不好说喽。
“一枚鱼刺,昨天晚上卡的,去karolinska医院折腾了一天,说是喉镜都上了两次还是取不出来。约了明天一早手术……”
听到郑仁说的经过,谢伊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终于到你鞍前马后的时候了,老板,说实话要是给宁叔取鱼刺的话你的手会不会抖?”苏云问道,“要是手抖的话我来吧。”
“假如鱼刺真的存在,手就不会抖。”郑仁很认真的说道。
他的声音坚定,肩膀微微展开,腰挺的笔直,仿佛一名要登上硝烟弥漫战场前线的战士一般。
“放轻松,只是鱼刺,鱼刺!”苏云笑道。
“鱼刺也分地儿,要是卡在扁桃体,那事情就好办了。在这种情况下,拽住舌头一下子就取出来了。”郑仁面色凝重,苏云耸肩。
做连体婴心脏分离手术前自家老板似乎也没这种表情,那时候更多的是兴奋,而此时多了几丝凝重。
“要是在扁桃体周围没能发现鱼刺,就需要向下探查。这时候可能需要间接喉镜和特制的异物钳。由于探查得深,患者一般会有呕吐感。”
“要是还在下面,可能已经扎进食道,是不是碰到主动脉……”
“老板,你别乌鸦嘴了!”苏云都顾不上语气和表情,也没有喷自家老板。谢伊人的脸色在郑仁说到这里的时候相当不好看,天阴欲雨。
前些时间做了两台鱼刺卡在大动脉上的手术,很危险的那种。老板这种分析,除了能制造惊慌以外,根本没什么作用。
“在karolinska医院折腾了几个小时,我担心鱼刺扎进去了。”郑仁沉浸在病情分析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克服对老丈人的恐惧。
苏云踢了一脚之后,郑仁才意识到伊人可能会害怕……
他马上握住伊人的手,柔声说道,“没事,只是鱼刺。”
“可……”
“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极特殊情况,发生的几率不超过万分之一。而且有我在,放心吧,肯定不会出事。”郑仁坚定说道。
天上彤云密布,已经飘起雪花,就像是谢伊人的心情。刚刚玩的开心,没想到还没等去吃饭,就遇到了这么一码子事儿。
上了车,郑仁刚一坐稳就直接钻进系统空间里。
看见坐在系统手术室椅子上的实验体,郑仁先是楞了一下。这种“怪异”的姿势自己可没有遇到过。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花费过手术训练时间拔过鱼刺不是。但这是宁叔有问题,自己不能因为只是鱼刺而大意,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忽然,一个念头闪出来。要真是扎在主动脉上,自己还要解剖宁叔的实验体吗?
这个伦理、逻辑的问题随即被郑仁挥散。
看了一眼周围的设备,竟然有一个简易喉镜……郑仁顿时手脚有点麻。
大猪蹄子给配备了喉镜,那就意味着鱼刺还是比较深的,正常情况下看不见。
小冯又没带设备,自己改怎么办?
瞬间愣神,郑仁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实验体的鱼刺取出来。最起码也得知道位置,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实在不行找梅哈尔博士联系一台喉镜,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怕宁叔对医院已经有心理阴影,说什么都不肯去。
郑仁稳了稳心神,戴上无菌手套,拿起喉镜开始给实验体做检查。
喉镜下去,果然在咽隐窝的位置发现了一根鱼刺。镊子夹出来,整个过程耗时2分钟。
没什么难的,除了要用喉镜之外,别无难度,karolinska医院连根鱼刺都取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老丈人对自己的考验?还是说有其他心思?郑仁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2913 小毛病、大逻辑
也不知想了多久,对宁叔的情况郑仁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只能先解决问题才是。面对宁叔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遇到什么事情就解决什么事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宁叔,郑仁都会觉得很慌。
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长辈在身边,他缺乏与长辈的交流吧,对此郑仁做过分析。可又不是要真写成论文,想太多了没用。而且这一点也有说不通的地儿,毕竟和老潘主任就没这么拘束。
至于宁叔想要用自己做诱饵,搅黄这段婚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必呢!根本没必要么。
新公司已经整装待发,宁叔昨天还说要在这时候展示一下机械臂。毕竟各路大牛云集,要展示机械臂,这就是最好的舞台。
宣传效果+10。
其实最有可能是karolinska医院没取出鱼刺,但这一点早就被郑仁排除在外了。
世界知名的大型医院,放在国内,那是协和的层次,比912的整体水平还要略强一线!
一枚鱼刺都取不出来?那不是开玩笑呢么。
郑仁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静下来,也不再去想这是宁叔要给自己下什么圈套。现在要面对一个问题,宁叔不肯去医院的话,喉镜怎么办!
系统空间能兑换设备,但郑仁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兑换过一次,那还是给周瑾夕肠镜下阑尾切除术的时候。
回想刚有大猪蹄子,自己意气风发,一点都不知道收敛,郑仁也笑了笑。
从那之后,根本没有从系统空间兑换哪怕一次实物。
这次要破例了么?
实在不行的话,那也只能这么做了。
郑仁出了系统手术室,一台2分钟的拔鱼刺的“手术”对他来讲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如果只是面对实验体的话,郑仁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把鱼刺拔出来。
宁叔那么稳重的人,会用这种笑话作为攻击自己的武器么?郑仁觉得不可能。
但这个疑惑已经变成了厚密的彤云,笼罩在郑仁头顶,无法消散。
看了一圈系统商城,郑仁有了打算。纤维喉镜,没有屏幕,能装在自己的行李箱里。至于苏云那货要是追问为什么自己带了喉镜设备,就说是严师傅的小师弟告诉自己的。
当然,这都是最后的准备,要是有可能的话,还是通过梅哈尔博士再去一次医院,用专业设备解决问题的好。
鱼刺,只是一枚鱼刺而已。郑仁和谢宁最初的想法一样,只是鱼刺,根本不用太在意。
出了系统空间,郑仁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古老的街道。宁叔为什么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他想要做什么,这两个疑问就像是两柄大锤一样不断的交替砸在他的心头。
回到酒店,远远的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矮小一点的人影捧着对方的手,在哈气。
这两口子,真是恩爱,而且还肆无忌惮的秀恩爱、撒狗粮,郑仁脑海里闪出这么一个想法。
下了车,他第一时间冲过去,稳稳站住,深深鞠躬。
“宁叔,婉姨。”
苏云看后捂住了眼睛。
自家老板脸上带着“悲痛欲绝”的表情,这是问候老丈人和丈母娘还是同遗体告别呢。老板每次看见宁叔,都是车祸现场,不管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惨不忍睹。
这货要是能拿出做手术一半的机灵劲儿,什么老丈人,那都是浮云。
不过就像是开创博弈论,为这几十年的经济学模型搭建基础的数学家约翰·福布斯·纳什有精神分裂一样,不能指着一个人做好所有事情。
“宁叔,您这是怎么了?”苏云抓紧时间冲上去,千万别让老板和宁叔对话。让那货站在一边,最后出手解决问题就可以了。
谢宁苦笑,他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说话都有些生硬、别扭。最后还是刘助理说了这24小时的经历,把郑仁听傻了。
没有阴谋,也不是考验,只是karolinska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有三位医生一同出手却拿一根小小的鱼刺没有办法。最后竟然约了明天上午麻醉下的手术,这不是开玩笑嘛!
“宁叔,要不咱们去karolinska医院?”郑仁先抛出第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我联系……”
“不行!”苏云见谢宁的眼角不断跳动,直接打断,“去那干什么?老板我跟你讲,现在咱们跟karolinska医院就是仇家,一根鱼刺都取不出来,干什么吃的。这要是在国内,肯定找大黄牙去折腾死他们。”
郑仁苦笑。
“宁叔,上楼说。小冯带了设备,让老板给您看一眼。”苏云笑眯眯的说道。
有他在,前后说这话,倒也不算尴尬。其他人虽然好奇,却各自回了房间,尤其是林格,平静的外表下早都忍不住笑了。
看看,就这也算病?在瑞典折腾了24小时,在karolinska医院折腾了将近8个小时都取不出来。去咱912,往多了说也就5分钟的活!
来到房间,郑仁让谢宁坐下,冯旭辉拿来凹面反光镜,并打开一盏落地台灯。
虽然光线受限,但视野还是没什么问题。
“考虑在咽隐窝的位置。”郑仁看了一眼后给出在系统手术室的得出的结论。
“要用喉镜?我找梅哈尔博士,联系其他医院怎么样?”苏云问道。
“稍等我一下。”郑仁没什么办法了,宁叔看样子是对karolinska医院有了心理阴影,说什么都不肯去了。那自己只好用最差的解决方案,去系统空间购买一个显微喉镜。
回到房间,郑仁进入系统空间,点选购买,带着喉镜出来。
崭新的喉镜摸着特别有质感,他看了一眼,是美国康乐思公司生产的可尼喉镜。型号比较古老,但只是一枚鱼刺,足够用了。
也不知道苏云那货这次会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自己脸皮厚点,就说严师傅给算的也不知道行不行。
郑仁略有点小忐忑,购买设备花不了几个经验值,但想要有逻辑的解决就太麻烦了。
要不还是自己说点什么,把事情糊弄过去。
2914 尬聊
“宁叔,您这个才24小时,水肿不重。”郑仁拿着喉镜设备,在苏云诧异的目光中走进屋子。
他没等苏云质疑,直接说道。他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拿着喉镜出来,生怕别人询问喉镜的来源,连和谢宁说话都顺畅多了。
谢宁笑了笑,尽量保持着自己稳重的表情。
“以前我上学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患者,当时不太懂,现在回想特别可怕。”郑仁随口说道。
这种技术狗,哪怕是与人攀谈,想要滔滔不绝说下去,也只有一种情况——陈述病例。
不是因为八卦,只是一种习惯。想要说点别的,郑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郑仁却没有觉察,问了谢宁麻醉时间后开始检查冯旭辉带来的无菌包装的镊子、压舌板等等。
“我从前遇到的那个患者是因为卡鱼刺一周来医院就诊的,病情不重。就是觉得不舒服,总也不好,这才来医院的。看没什么事儿,我还是觉得鱼刺得抓紧时间拔出去,带他找老师看了一眼。”
“鱼刺已经扎了一周的时间,理论上来讲是有危险的,但我那时候也没见过。”郑仁笑了笑,自我感觉很温和,很友善。
宁叔强大气场与反作用的光环笼罩下,郑仁像是傻逼一样根本没注意到苏云不断使的表情与谢宁人、林婉儿的难看表情。
“老师用间接喉镜看了一下,但是病人舌系带过短,什么都没看到,最后决定用纤维喉镜检查。”
“给患者开了局麻药,我嘱咐他含服,10分钟后我来找他。”郑仁还在准备着,每一样器械都仔细查看,生怕会有什么闪失,“结果不到10分钟,就听卫生间里有人喊出事儿了。”
“我跑过去一看,患者躺在卫生间的地上。赶紧把他抬进急诊抢救室,脖子已经鼓起来一个大包。我老师给他做了气管切开,那血哦,直接上了房。”
谢宁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再淡定下去。郑仁这个混小子是在跟自己暗示什么么?!苏云想要拦住老板自杀式的尬聊,但看见他已经准备把喉镜插进鼻孔,马上住了嘴。
这时候苏云甚至已经忘记了询问从哪弄来的喉镜,从这个角度来讲,郑仁是相当成功的。
“我捏着皮球,老师压着脖子,把患者直接送去icu。然后全院台上紧急会诊,甲状腺科与血管科严密配合,再加上普胸的人,经过9小时手术,才把患者给救回来。”
喉镜已经下进去,郑仁的手法相当轻柔,经过咽部的时候,苏云隐约看到喉镜抖了两下。他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可是仔细看谢宁,一点咽反射的感觉都没有。
老板这是躲避开神经了?或者是其他部分还有微弱的麻药存留?光是这一手,就足以惊世骇俗。如果……这货不是在给自己老丈人做喉镜拔鱼刺的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效果会更好。
“那次我跟着上台,只负责拉钩,下来的时候腿都有点肿。”
“您猜怎么着?原来是鱼刺本来位置离颈动脉比较近,加上长期感染腐坏,让局部组织充血水肿,变薄、变脆。因为离动脉近么,所以用力的时候就出问题了。”
说着,郑仁做了一个手势。
苏云会意,马上辅助喉镜。郑仁拿起压舌板,压住舌头,镊子伸了进去。
“为什么会大出血,老师们说是赶巧了。也幸亏是赶巧了,要不然只要耽误2分钟,人就没了。”
镊子在说话的时候已经伸了进去,郑仁看着纤维喉镜的镜头,镊子在咽隐窝的位置轻轻一动,随后抽了出来。
“喏,这就是鱼刺,拔出来了。”郑仁微笑着说道。
“后来呢?”谢宁问道,随后他做了一个吞咽动作,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荡然无存。
没有鱼刺的世界,连漫天飘舞的雪花都是那么的简单、干净。甚至窗外密布的彤云都没有那么压抑了,衬着斯德哥尔摩的古老建筑,愈发显得厚重感十足。
“但我考虑是因为喉咙感染,病人痰很多,病人在局麻之后,喉咙的条件反射几乎没有了,痰出不来。”
郑仁用镊子把一枚几乎透明的2.2cm的鱼刺放到纱布上,开始习惯性的收拾东西。
“但是患者又不舒服,咳痰不长。病人为了把痰弄来用手按压过喉部或者剧烈咳嗽,导致鱼刺深入,刺破血管,而且由于局麻,刺入过程中的疼痛可能被忽略,最终各种巧合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当然,我考虑的只是一种最小的可能,所以以后遇到类似的患者,我都会反复叮嘱,千万别用馒头往下噎,那样做太危险了!”
收拾完东西,郑仁长出了一口气。此时谢宁正在凝视着纱布上2.2cm的鱼刺发呆,就是这么一个小玩意折腾了自己一天?
“郑仁,没事了吧。”谢伊人的声音略有点抖。
“啊?没事了!”郑仁欢快的说道,“只是一枚鱼刺,这次做的很细致,要是在医院,估计时间还能缩短一半。”
“……”
谢宁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女婿是在骂自己。
他用了多久?一个病例都没讲完,2分钟?差不多吧。自己折腾了24个小时,在karolinska医院连候诊带检查、尝试取出前后用了小八个小时。
而郑仁竟然说2分钟都长,要是在912,这货用1分钟就能取出来。
医疗水平差距这么大么?不能够啊!
谢宁知道郑仁手术水平不是一般的高,但上下差距怎么会这么大!要知道刚刚自己去的可是karolinska医院,瑞典第一、世界顶级的karolinska医院!
之前在等郑仁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有可能是理解错了。自己的病情可能真的很严重,karolinska医院的医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办法解决。
可是这一切,在2分钟之内被圆满解决,一切如梦似幻。
一根2.2cm的鱼刺,把谢宁四五十年间无数经历建立起来的三观都给摇的粉碎。
2915 一尸两命
午夜,帝都,妇儿医院。
一份病历摆在众人面前,患者,女,24岁,因停经38+5w,上腹疼痛伴见红2+h。患者自幼贫血病史,否认有相关家族性遗传病史。
厚厚的检查报告,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看了一遍,对患者的病情已经了然于胸。
患者腹腔内见积液,厚4.6cm,透声差。发现母肝脏肿大、脾脏肿大。行腹腔穿刺,抽出不凝固血2ml。
患者的情况不对,那些化验单相互证明却又有背离,但统一的认识是——患者需要急诊手术,无法正常分娩。
韩主任默默的看着单子,她脑海里有一个想法,只是无法确定。见所有人都同意了急诊手术,至于腹腔内的肝脾肿大,没人给出确定的回答,韩主任有些急。
要是着急手术,她担心术中会有更大的问题。
“稍等一下。”韩主任沉声说道,“我再提一种可能性。”
“怎么?”
“我认为有可能是缓发型戈谢氏病,又称高雪病导致的这种情况。”
戈谢氏病,全国的病人都很少见。现在国内戈谢氏病的治疗基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912,几乎所有戈谢氏病的患者都会被全国各地的医生建议去912找郑老板做。
从第一台戈谢氏病的手术直播开始,到现在为止,郑老板已经做了32台类似的手术。
“戈谢氏病葡萄糖脑苷脂沉积病,是因β-葡萄糖脑苷脂酶减少或缺乏,使葡萄糖脑苷脂不能分解成半乳糖脑苷脂或葡萄糖和n-醜基鞘氨醇,因而葡萄糖脑苷脂在单核巨噬细胞系统中大量沉积,引起组织细胞大量增殖。”
“韩主任,这个可能性我们考虑了,但血检没有查出来戈谢氏细胞。”
“戈谢氏病为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由于酶缺乏的程度不同,症状可有较大差异,分类在型:成人型或慢性型;婴儿型或急性型;少年型或亚急性型。”
“我的考虑是患者属于成人型,也就是慢性型。本来进展缓慢,要是没有怀孕,至少可以拖延至40岁。只要做了脾切除手术,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怀孕改变了一切,导致肝脾肿大。”
“患者的情况很紧急,胎心速度很快。”另外一名主任说道。
妇儿医院很少面对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情况,可真要是忽略了戈谢氏病的可能,剖腹产的手术完成的时候,就是孕妇死亡倒计时的时候。
之所以要全院会诊,是因为孕妇的凝血功能有些问题。可谁都没想到韩主任竟然会提起了一个罕见病,而且看样子还很坚决。
“我问一下郑老板,把资料传给他,让他帮着看看。”韩主任道,“手术可以先准备,咱们不耽误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同意了韩主任的说法。
只是午夜时分,打电话咨询,是不是太没礼貌了?韩主任略犹豫了一下,但患者情况更紧急,没什么条件好讲,她还是拨通电话。
“郑老板么,打扰您睡觉真是不好意思。”
“呃……那就好,那就好……不对,您在瑞典?!”
这时候韩主任想起来今天已经是12月9日凌晨1点,瑞典那面是什么时间?应该是8日的18点左右。
不打扰是不打扰,可是郑老板不在,一旦孕妇确诊为戈谢氏病,谁来做手术?!
韩主任知道时间紧迫,没想太多,把这面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随后她挂断了手机,那面已经开始和患者家属做术前交代,并且把医务处的人都叫来,视频录像,避免纠纷。
做手术和不做手术,患者都要面对极为严重的后果——死亡。现在已经不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问题了,重点在于怎么能活下去。
韩主任有些愁苦,戈谢氏病罕见,她之所以能想到,是因为7年前的一次术后患者死亡给她留下了至今都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问问郑老板吧,戈谢氏病的诊断与治疗,他还是最专业的。
……
……
斯德哥尔摩,一家西餐馆里,众人在有说有笑。
鱼刺取出来,一切都归位平静。谢宁的开心是发自心底的,困扰了他24小时的鱼刺已经消失,那些都是一场噩梦。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谢宁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女婿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老板,戈谢氏病?”苏云听到一些端倪,见老板挂断电话,马上问道。
“嗯,妇儿医院打来的,一名孕妇怀疑是成年型戈谢氏病。因为孕期增加了负担,导致肝脾肿大,凝血功能也不好。”郑仁道,“具体看过资料后再说。”
苏云麻利的拿出了笔记本,还没来得及询问老板为什么要带着喉镜出国,好像一切都有预知似的。
其实苏云有一个古怪的念头——老板是逆生长的人类。
他的每一天都是昨天而不是明天!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家老板每每能如有神助。
现在女人们之间流行一个逆生长的词,是夸今年30,明年29,越来越年轻的意思。苏云说多了,自然会有各种古怪的联想。
当套在自家老板身上,他感觉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完美解释了这个怪人存在的目的。
但也有问题,比如说技术水平应该在自己遇到他的时候就是最巅峰,随后每天都会退步,直到几十年后,他变成了孩子,什么都不会之类的。
苏云的脑子里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细问,帝都就打来电话。
苏云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吸引过去,这可是一尸两命的大事儿!
打开笔记本,邮箱里已经发来邮件。
郑仁和苏云就在餐桌上毫无顾忌的开始阅读病历。
谢宁微笑看着郑仁和苏云,郑仁那张憨厚的脸庞似乎越来越顺眼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涕泪交流,嘴角流出口水,给众人展现一下50年后自己老年痴呆时候的模样。却没想到郑仁在讲故事的时候就完成了操作,水平真的是太高了。
他没有因为郑仁沉浸于病历而不悦,微微笑着和谢伊人说道,“伊人,你们经常半夜会诊么?”
2916 很绕的手术(盟主惜尘夕尘加更3)
“也没有。”谢伊人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自家老父亲的表情,叫他笑容温暖和煦,没有被掩饰的怒火中烧,便笑呵呵的说道,“从前在海城的时候经常一夜一夜不睡,现在到了912,不做急诊,所以很少半夜去做手术了。”
“别太累,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谢宁微笑说着不咸不淡的话,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个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年轻人身上。
此时的郑仁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之前的畏惧、彷徨、不安都消散如云烟。郑仁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脑屏幕,反射到脸上的光芒让谢宁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叫做神圣的气息。
治病救人,有时候是一个口号,有时候是洗脑的需要。但在这四个字刚刚出现的时候,刚刚被仓颉造出来的时候,是不是鬼神也为之恸哭呢?
谢宁微微一笑,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那根鱼刺消失,没有任何不舒服。所谓妙手回春,真有其事。
“是戈谢氏病,成年型的,韩主任判断没任何问题。”苏云很肯定的说道,“可是手术他们能做么?”
郑仁的眉头皱了起来。
戈谢氏病的外科手术治疗死亡率相当高,最开始自己在系统空间里也是经过无数次的摸索才找到了治疗的办法。
时间还是太紧,技术的路自己走在前面,后面的人想要这么快的跟上,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自己不在帝都,还有谁能做手术?
郑仁拿出手机,却没有拨打电话,而是右手拇指、食指捻着手机,不断的转动着。
“老板,想什么呢?”苏云问道。
“手术难度太大,我要是在家的话应该没问题。但我不在……”郑仁叹了口气,“哪怕是现在飞回去,时间都不够。胎心已经撑不住了,要保住孩子就必须手术。可要是手术,孕妇就很危险。”
这个古老的命题在一个罕见病的压迫下再次出现在眼前,而且这次不同的是哪怕选择不要孩子,孕妇也很难活命。
郑仁和苏云都在皱眉沉思,他们没有埋怨、感叹造化弄人,要是不来领奖就能直接上手术解决这个难题。
患者遍布全国,不可能每一个患者都有机会来到帝都就诊、手术、治疗。
远程手术、远程会诊的目的也在于此。
道理千千万,怎么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郑仁陷入沉思。
“要不远程手术?”苏云小声问道。
郑仁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对于外科手术而言,100ms的延迟简直太高了,根本没办法做到手术需要的一切。
要是换成5g网络,哪怕是无线5g,应该还有可能。
而且在瑞典,根本没有做好远程手术的准备,哪怕是现在就拉一根专线去医院,以北欧人的效率至少也得3天时间。
眼前的孕妇哪怕3个小时都等不了。
“郑仁。”
就在郑仁陷入迷茫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啊?”郑仁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戈谢氏病,好像是你经常做直播的那种术式。”谢宁温和说道。
“是,我做过32台戈谢氏病的手术。”郑仁老老实实的回答,少有的没有嫌弃别人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对未来的老丈人,郑仁没有作死的想法,保持着极深的尊重。
“平时你在912做手术,是苏云给你当助手么?”
“有时候是苏云,有时候是肝胆的杨教授。”郑仁顺着谢宁的思路想下去,但这条路一早就被自己否定了。
要是一般的戈谢氏病患者,杨教授的水平或许还行。但面对一名孕妇,还有胎心不稳、随时可能停止跳动变成死胎的胎儿,杨教授的水平就够呛了。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郑仁不甘心的努力想到。
“要是有你手把手的教,那位杨教授能做么?”谢宁继续问道。
“能,本来杨教授水平就不错,就是病种太特殊了一点,他暂时还没主过刀,我有些担心。”郑仁说道。
“宁叔,这不是废话么,要是能手把手的教,我们直接上台就完事儿了。”苏云说道,他有些嫌弃谢宁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在这种时候,医生的脾气都相当暴躁,哪怕是一向会来事儿的苏云也是如此。
“远程手术吧。”谢宁微笑说道。
“网络条件不支持,这里延迟太重。”郑仁叹了口气,虽然心中烦躁,依旧保持着对谢宁最基本的尊重。
“3d打印,两台手术一起开呢?”谢宁也不卖关子,简简单单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郑仁和苏云都楞了一下,3d打印孕妇的人体模型,远程手术虽然延迟巨大,但要是做的慢一点就没问题。而且重要的一点是3d模型的容错率高,不怕出事儿。
自己做主体部分,旁边的杨教授看着手术,亦步亦趋的把手术做下来,并且负责处理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比如说出血、比如说止血、比如说……
这个想法有些绕,可却是在现在最有可行性的一种情况!
有可能!郑仁迅速模拟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绝对有可能!虽然网络操控机械臂进行远程手术的不可行,但是简单的视频总是能做到的。
不光是视频,还有“手把手”的示范!
要是这样都做不到的话,郑仁也无话可说。他马上钻进系统空间,购买手术训练时间,开始进行手术训练。
“我去!宁叔,您这想法简直太牛逼了!”苏云惊呼,随即拿起手机,琢磨了一下,看向林格。
“我和叶处汇报吧,情况基本已经清楚。杨教授要上,李主任用去么?”林格问道。
“具体技术力量你们看,我和妇儿医院那面联系。”苏云嘴里唠叨着,开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陈副院长么?我,苏云。”
听着苏云很随意的说话声,林格怔了一下,刚刚苏云没有找电话号码簿,而是随意按了11个号码。
是记忆力超出其他人无数倍,还是他和妇儿医院的陈副院长交流频繁?
林格没有仔细想,而是抓紧时间和叶处汇报这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