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2 谢谢(盟主茶山隐客加更5)
“后来呢?”等了很久,华良憋不住的问到。
“后来郑老板发现是3年前手术的时候留在髋关节里一枚陶瓷碎片,随着患者行走,刮伤置换的股骨头,导致钴金属中毒。已经为患者做了髋关节置换手术,手术成功。”
“和麻省……3年前的手术,是麻省总医院做的?”华良心念电闪,悬崖勒马,收住话头,找到事情真相。
“是的,所以麻省总医院发来信函,请求郑老板成为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
这话叶庆秋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像是真的。
这才一个月,接到两封国际知名医院的邀请函。梅奥的客座教授,麻省的终身教授。
郑老板进步的幅度有点大,自己眼看就跟不上了。
什么眼看,已经跟不上了。
华良没有质疑,而是品咂其中的含义。
梅奥的客座教授,华良是知道的。院长办公会上,严院长亲自说的事情,根本不用核实。
可是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
客座教授和终身教授之间的差距之大,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华良很难接受这是事实,沉默下去。
“庆秋,我去社区医院坐诊,严院长的手术,你去盯着。再有这面的各种事情,你也别耽搁了。”袁副院长拿华院长开心了一下,开始交代事情。
叶庆秋点头。
“保健组的同志们都到了,就开个会,机体决策,看看谁有好办法。”袁副院长继续说道:“对了,郑老板下来,别让他走,先参加保健组的会议。”
“好。”叶庆秋立正,干净利索的回答。
“华院长,我去忙,这面就麻烦你们了。”袁副院长道。
……
……
18′23″,急诊手术室里,郑仁已经取出两枚新鲜的栓子。
严院长的三根冠脉,堵了两根,还没什么感觉。要是再拖延一阵子,等到了社区医院,也就该给他发丧了。
“老板,用下支架么?”取栓完毕,造影良好,苏云问道。
“严院长,您想下支架么?”郑仁问道。
“不下。”严院长觉得舒服多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翼而飞。
每取出一段血栓,苏云都会放到纱布上,给他看。
黑红色的血栓,被纱布映衬的很刺眼。这就是要命的东西,平时小心提防,没想到关键时候,就出大事。
“院长。”苏云笑道,“国产支架,您就算是支持下国货,以后我们和患者说的时候也好说不是。你看我们院长都用的长风支架,特别好!”
严院长哭笑不得。
他知道苏云是说个笑话,让自己情绪平稳一点。
但这个笑话真的不好笑,毕竟上百名学生还在急诊科等着转移。
这时候自己躺在病床上,怎么都觉得像是一个逃兵。
“苏医生,急诊科那面怎么样?”严院长问道。
“院长,您可别搞轻伤不下火线那一套。”苏云继续唠叨着,“咱912敢打硬仗、能打胜仗。您在是一样,不在,还是一样。”
“不下支架的话手术就结束了。”郑仁道,“通知特需病房了么?”
“等你说,黄瓜菜都凉了。”苏云鄙夷道。
“送特需病房。”郑仁把导丝、导管抽出来。
严院长的取栓手术宣布结束。
“郑老板,院里通知你去机关会议室会诊。”护士接到通知,告诉郑仁。
“保健组的会么?”郑仁问到。
“对!”
郑仁看了一眼苏云,苏云撇嘴。
“循环科张主任到了么?”郑仁喊道。
正说着,循环科张主任换了衣服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张主任,您来的正好,严院长交给您了。”郑仁客客气气的说道。
“手术做完了?”张主任诧异问道。
“嗯。”郑仁点头,“手术记录,您看一眼机器里的手术过程,就麻烦您了。我那面有事儿,估计没时间写。”
张主任已经听说了这面的事情,知道保健组要集体决策,她只是惊讶于郑老板手术做的简直太快了。
“前降、左旋都堵了,血栓在台上,您一会掌一眼。回去用药……正常就行,院长没同意下支架。”郑仁随**代,“那我走了。”
“院长,我们先走了。”郑仁随后跟严院长说到。
“去吧。”严院长沉声道。
他沉默了几秒钟,见郑仁和苏云撕掉无菌衣,转身出门,严院长忽然说道:“郑仁,苏云,谢谢。”
郑仁回头,眼睛微微弯了一下。但没多说什么,转身和苏云离开。
“院长,您这是……好险……”循环科张主任看着两大块血栓,心有余悸的说到。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准备去社区医院坐镇,就被郑医生拉到急诊抢救室做的心电图。”严院长回想起来刚刚的事情,有些恍惚。
自己被手下一个小大夫给吼了,看那样子他还想揍自己。
严院长能感觉到,要是自己再挣扎的话,真的会挨打。
“怎么发现的?”张主任围着严院长,完成郑仁、苏云留下来的善后工作。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前胸后背疼,就是觉得牙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被帝都医大的学生们一闹,上火了。”严院长叹了口气。
“……”张主任沉默。
心梗的确早期症状可能不会发生在心前区,偶尔会有牙疼的表现,特别容易误诊、漏诊。
那面乱成什么样子了,郑老板连这点小细节都没放过。人家的手术水平高,诊断水平……更高!而且心细如发,这人不简单啊。
“好好歇歇,我来的时候看见120急救车正在往社区医院送学生呢。”张主任安抚严院长。
“想折腾也折腾不动喽。”严院长叹了口气,“这也就是郑老板发现的早,要不然估计1个小时后,你就得抢救我。1天后,就得给我开追悼会。”
张主任虽然有些不服气,但知道严院长说的是真的。早期发现、早期诊断、早期治疗,这是最关键的。
要是等大发作之后再来,就这两枚血栓堵在血管里,大面积的心脏缺血,怕是人早都没了。
刚刚严院长说谢谢,这话要是跟自己说,那该有多好。
1623 群体癔症
郑仁、苏云在更衣室换衣服,郑仁始终沉默。
“你想什么呢?”苏云问到。
“孩子们的病。”
“你要不要脸?”苏云鄙夷的问到:“刚毕业几年,就孩子们孩子们的叫,那是你能叫的?”
“当一年住院总,就觉得自己老了很多。”郑仁道。
“才几个月而已,连半年都不到。”苏云纠正郑仁话里面的语病。
“别闹,你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又恶心呕吐,你见过类似的病例么?”郑仁问到。
“单独的见过,你也见过,不就是癔症么。”苏云显然也想了很多。
和郑仁聊天的时候,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可以说。这话要是当着其他人,即便换了是周立涛……甚至是老潘主任,他都不会说。
癔症,又叫分离转换性障碍。
它是由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于易病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
癔病的主要表现有分离症状和转换症状两种。而其症状是功能性的,因此心理治疗占有重要的地位。
在急诊科,经常性的能遇到癔症的患者,像是在海城臆想自己怀孕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其一。
但两三个人同时发作就没有了,就更别说帝都医大几百个学生同时发作。
苏云说完,拿出一根烟,扔给郑仁。
“别想了,且走着看吧。”苏云道。
可是他扔过去的烟,郑仁没有接,落在身上,掉到地上,滚到一边。
“想什么呢?怎么总走神?”苏云皱眉。
“癔症?群体癔症,你有研究么?”郑仁忽然问到。
“……”苏云楞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你别动,我想想。”郑仁又进入了那种搜索病例的状态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座石雕。
“沙雕。”苏云鄙夷,“别特么想了,群体癔症,你以为是鬼压床?还是集体的那种?”
“不是那么回事。”郑仁道:“史料记载,1518年夏天爆发于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的斯特拉斯堡,突然开始的一种跳舞瘟疫,你有印象么?”
“一位妇女突然在大街上起舞。连续跳了四天后,参与跳舞的人就达到34人,街道开始拥挤。一个月的时间内,整个城市就已经有400多人在快乐摇摆了,被堵得水泄不通。”苏云皱眉,“你说的是这个?”
“嗯。”郑仁弯腰,找了找,捡起掉在地上的烟,似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我觉得是史料有问题,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情,极有可能是当时的吟游诗人编纂出来骗人的。”苏云不屑一顾,“像修女学猫叫,这些事情都一样。”
中世纪记载中,更加骇人的情景还属巴黎修女集体学猫叫。
这一切,都始于其中一位修女发出的一声“喵”。随后,周围的修女们也像被传染了一样,陆续跟她一起学猫叫。
修女的猫叫声是有规律的,所有修女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段内喵喵叫上几个小时。
据分析,群体性癔症多发于学校、工厂、修道院、军营等纪律严明,环境压力大的地方。
郑仁知道苏云说的是这件事情,他也想到了。面对苏云的不屑一顾,郑仁笑了笑,“阿甘正传,看过么?”
“肯定啊,属于完美级别的一个片子。肖申克的救赎真是可惜,遇到了阿甘正传。”苏云说着,话题又转向了另外一个未知的方向。
“阿甘长跑,三度横越美国的louis michael figueroa是其原型之一。嗯,咱们不说这个,有很多人跟着阿甘一起跑步,你不觉得很奇怪么?”郑仁问到。
“老板,那是文艺气息。”
“不,我不这么认为。”郑仁很坚定的说到:“某些时候,强大的心理暗示加上某些因素的影像,会出现一种诡异的结果。”
“比如说呢?”
“你说的对,中世纪的案例娱乐性更多一点,那就说一个近几十年的案例。”郑仁道:“《精灵宝可梦》,你看过没?”
“你这句话,暴露了你的年龄。”苏云鄙夷的说到。
“我也没看过。”郑仁点燃香烟,抽了一口,青烟笔直,没有一点弧度。
“老板,你把湍流的细微操控用在抽烟上,觉不觉得浪费?”苏云问到。
“想问题的时候,下意识的这么做,就像是做手术。庖丁解牛,这回够高级了吧。”郑仁笑了。
“说正事,《精灵宝可梦》怎么了?”苏云问到。
“1997年12月16日18点30分,日本观众正在收看热播的动画精灵宝可梦第38集电脑战士3d龙。”郑仁道。
苏云这回认真了。
1997年的事情,那可不算远。
而且有时间,详细到了天,甚至到了分钟。
不过这事儿自己怎么没有印象?
“然而,大约在18点50分出现了大量高亮、闪烁的特效画面。随后便陆续有孩子出现症状,从呼吸急促、恶心到痉挛、出现幻觉等。”
“半个小时内,就有超过600名青少年被送往医院救治。其中昏迷者208人,重度昏迷者3人,大部分都是中小学生。”
“当时,这些孩子都被诊断为“光敏感性癫痫症”,病因是动画中的光影效果。”郑仁说的很慢,似乎一边说一边在思考。
苏云马上捕捉到郑仁话语里的漏洞,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下!你说的话有几个问题。”
“我知道,你先听我说。这个诊断,不是很让人信服。”郑仁笑道,“光过敏性癫痫,发病率在0.02%左右,群体几百人一起发病,可能性比现在流星撞击地球都要小。”
“其次,类似的闪烁画面,早过去20年间的动画里就已屡见不鲜。这是一种叫paka-paka的动画制作手法。简单来说,就是让不同颜色的光线交替重复出现,以制造情节的紧张感。”
“你是想说这个?”郑仁问到。
苏云点了点头,他虽然对郑仁的说法不在意,但却觉得这段八卦太有意思了。
只是自己想怼这货的话让他都说了,难道他想的很周全?
不可能,绝对不会是什么见鬼的群体癔症。
1624 果然猜中了
“这些病症,反而与群体性癔症更接近,而非癫痫大发作。
虽然还是很难解释第一批孩子是如何被影响的,毕竟大家都是独自在家观影。但目前的研究仍倾向于认为,这是一起大规模的群体性癔症。”郑仁道。
“你认为帝都医大的学生恶心、呕吐,不是不知名的致病菌感染,而只是一种群体性癔症?”
“是!”郑仁道。
“……”苏云无语,过了几秒钟,问到:“老板,一会保健组集体决策的时候,你也要这么说?”
“当然。”郑仁道,“社区医院观察3天,我估计症状会陆陆续续的缓解,到时候没什么事儿,大家也就不用草木皆兵了。”
“你这个……保健组开会的时候,都是全国最顶尖的专家,你能不能正经点?”苏云很是无语。
“你也看了学生们的化验检查,有什么想法?”郑仁反问。
苏云摇了摇头。
“所以么。”郑仁道:“只是一种意见,说出来大家讨论就是了。抛砖引玉,要是能让其他人有思路呢?”
“老板,那是保健组!”
“都是医生,就是在看病。我认为是群体癔症,不服来辩!”郑仁道:“而且是这么说,该隔离就隔离,我带着孩子们在社区医院,有任何问题,我是第一亲历者。”
苏云沉默,郑仁的说法,堵死了所有的漏洞。
现代医学还没探明的真相不要太多,这个猜测到也有点道理。
但他依旧认为在保健组的集体决策中提出这个概念,太过于耸人听闻。
沉默,换衣服,两人离开手术室,直奔机关楼的会议室走去。
一路上,郑仁、苏云都在各自想着有关于帝都医大的这次事件。可能的解释,两人都在脑海里不断的寻找,寻找类似的事情、病例。
走过停车场,郑仁忽然站住。
“怎么?”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苏云诧异。
“稍等一下。”郑仁道,他随后拿出手机。
犹豫了一下,他开始寻找电话号码。
“想给谁打电话?”苏云好奇的问道。
“我去讲课的时候,解剖教研室有一个教师,对我很崇拜,非要给我留电话,说是以后有尸体解剖的时候找我去。”郑仁道。
“果然。”苏云耸了耸肩,道:“想要和你接触的人都有毛病。”
“我觉得你说得对。”郑仁笑着拨通李兆森的电话,看着苏云。
“李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哦,24小时之内,医大大三的学年突发大量学生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
“我想麻烦你帮我问一下他们最近上课的……对!就是这个。”
“好,我等你的回电,麻烦稍快点,要进行会诊。”
说完,郑仁就挂断了电话。
“你怀疑是……”苏云愕然问到。
“你上学的时候肯定也有一样的感觉,讲到哪,就觉得哪里不舒服。”郑仁道。
“我没有。”苏云冷漠的回答。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郑仁笑了笑,“有眼么?”
“大家紧张的认为天都塌下来了。”
“只是群体癔症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郑仁道。
苏云扔给他一根烟,拿出火机点燃,道:“有时候真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所有推论都尝试过,最后的结果虽然看上去不可能,但那就一定是正确的!”郑仁很坚定的说到。
这一次,他依旧站在大猪蹄子这面。
很快,李兆森的电话打了过来。
“李老师,你好。”
“嗯,嗯,是食物中毒的课!好的,谢谢。”郑仁笑了笑,他刚要挂断电话,李兆森的声音拦住了他。
“呃……我这面可能要隔离一段时间。要是可以,过两天再说。”郑仁说完,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老板,有时候……不!绝大多数的时候,你都像是一个渣男。”苏云一口烟雾吹到郑仁的面前。
“我觉得还好,保健组会议,你认为我这时候去参加一场尸检好么?”郑仁掐灭了烟,道:“走啦。”
“最近上了食物中毒的课?”
“嗯,昨天……现在说,应该是前天的课。一个年级,课时差不多,所以前天和昨天都有孩子被送过来。”郑仁道。
苏云觉得难以置信,但又没什么好和他争辩的。只能耸了耸肩,一起走向机关楼。
进入会议室,二十多位帝都各大型三甲医院的保健组成员已经做好,华良正在发言,讲述着自己认为的可能性。
所有人的看法基本一致,不考虑是大规模传染性疾病的可能,认为学校食堂的食材有问题。
郑仁坐在b超室齐主任身边,两人认识,还经历了一次演习,有些亲切。
齐主任也没什么好考虑的,食物中毒已经是大家的普遍认可的诊断意见。
至于要讨论的,是怎么治疗。
断断续续有人发言,但都没什么建设性。
最后,在会议结束前,郑仁站起来,沉声道:“各位老师、主任,我来说几句。”
没人认为会有其他诊断,现在纠结的点在于到底是哪样食材里有毒素。找到具体的毒素,才能对症下药。
可是已经排查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郑仁开始陈述,像是和苏云说的一样,他先扔出去1997年12月发生在岛国的那个案例。
整个会议室里哑然。
这个想法太过于突兀与大胆,要是不带着偏见去审视这个诊断,却又无懈可击。
当然,最大的问题在于群体性癔症本身就是一个没有合理解释的“疾病”。
“只是迄今为止,研究该现象的医生、人类学家、社会学家都未能拿出针对这种群体性癔症具有传染性的明确解释。
但这并不意味所有的症状都是患者幻想出来的,更不是装病,也不意味着群体性癔症不存在。
通过现代神经影像技术,癔症患者的大脑确实存在着异常活动。这些都是故意装病的患者所不具备的。”郑仁侃侃而谈。
会议室里继续一片沉默。
“20世纪以来的研究发现,过于严明的工作纪律等环境有关。病人们也偏向于出现抽搐、痉挛、颤抖、瘫痪和大笑等运动性症状,这也叫运动性癔症。”
“整个20世纪中,有记载的运动性癔症只在学校爆发过4次,而焦虑性癔症则要常见的多。病人更多是出现头晕、恶心、呕吐、晕厥、瘙痒等症状。”
“这也和帝都医大的孩……学生们表现出来的症状类似。”
“而且我刚刚问过帝都医大的老师,大三的课程,前天讲了食物中毒。”
众人哗然。
上学时候,学到哪就觉得自己哪不舒服的情况,想来在座的众人都经历过。
只是没人遇到过大规模的这种情况发生。
要是按照郑仁的说法,倒是能合情合理的解释这次莫名其妙的“群体中毒”实践。
环视四周,郑仁像是草原中的狮王,丛林里的猛虎。
目光坚定而沉稳,给人无限的信心。
会议室渐渐安静下去。
郑仁最后下结论,“我认为不能排除群体性癔症的可能。按照我院院方的安排,为了避免大规模传染性疫病的可能,我将带着学生们在社区医院进行相关诊治。”
众人肃然。
虽然大规模传染性疫病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依旧是一种可能性。
年少有为的郑老板,这是准备慷慨赴死?还是对自己的诊断特别有信心?
“期间,我会通过网络传输,每天把学生们的症状传给保健组。至于具体的药物以及更新的诊断,咱们可以通过视频会议来进行。”
“我说完了。”郑仁敬礼,随后坐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我最后补充两句。”袁副院长道:“院里认为防微杜渐是必要的,而不是小题大做。
如果是小郑说的群体性癔症最好,是食物中毒也好,但在排除大规模传染性疫病的前提下,我会在前线主持工作,把好关,避免不可控的事件发生。”
“生化服已经准备完毕,送到社区医院。但为了避免学生的骚动,我建议先不要穿防化服。
至于其他事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要麻烦诸位了。”
袁副院长说完,便宣布散会。
一般情况下,主持会议并不是某个医院的院长,但这次情况特殊,大多数的患者送到912来,于是便由912院方负责主持工作。
在危险解除前,这间会议室将是在座诸多保健组成员的主要战斗的地方。
十几、二十年前那场大型疫情,至今依旧历历在目,没人会掉以轻心。
袁副院长招手,郑仁、苏云和他一路走出会议室。
“小郑啊,你这诊断,太天马行空了。”袁副院长微笑,说到。
“还好,我认为是唯一有可能的诊断。”郑仁道:“毕竟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我找不到学生们有什么起病的缘由。”
“试着看吧,希望咱们能活着回来。”
“您放心,我们肯定会活着回来的。”郑仁微笑。
1625 自投罗网
三天后,帝都肝胆介入一科。
周春勇苦恼无比。
一大堆自己熟悉的主任都赶到帝都,可是郑老板那面偏偏遇到了大事!
虽然没有什么新闻采访,也没在社会上引起波澜,但圈里人都知道,912医院的常务副院长等人率领骨干力量,入驻社区医院。
防化演习进行过很多次,但每次到实战,总是让人心慌慌的。
这几天周春勇一直在关注那面的情况,据说学生们一点点的好起来,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只是不知道郑老板什么时候能出来。
看着每天闲的无聊,到自己这里来报道的各位主任们的脸,周春勇有些无奈。
还是去看一眼吧,他心里想到。
因为不是保健组成员,所以他对事情的发展也不知道太多的信息。反正据说没什么大事儿,去看一眼也不会死人。
驱车来到社区医院,周围的草坪有人值守,暂时不能让附近居民靠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昨天守卫就撤了。
医院的栅栏门紧紧的锁着,里面安安静静,只有一个保安端坐着,晒着太阳。
和周春勇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他的想象中,要是没事的话,这帮身体里满满精力的孩子们早都憋不住了。
最起码应该在院子里嬉闹玩耍,而不是现在冷冷清清的情况。
到底是重了,还是没事了?
周春勇有些忐忑。
不过他压抑住心里的不安,来到栅栏外。那个叫范天水的保安,他认识,是郑老板自己人,从海城带来的。
据说前一阵子还带着他去了南洋。
“小范,闲着呢?”周春勇走过去,隔着栅栏问到。
范天水穿着一身保安的制服,但怎么看怎么不是一般的保安。
寻常保安坐着,都是葛优瘫的姿势,绝对不会像范天水坐的这么笔直。
“周主任,您怎么来了?”范天水早就注意到周春勇,他找过招呼后,范天水起立,敬礼,一本正经的说到。
啧,看看人家的保安,再看看自己家的,周春勇很是羡慕。
“小范,里面怎么样?怎么这么安静呢?”周春勇问到。
“没什么事儿,郑总和云哥儿在给学生们讲课。”范天水道。
“讲课?”
“郑总闲得无聊,昨天就开始讲肝脏的解剖了。”范天水笑了笑。
“……”周春勇怔了一下,心里的火一下子升了起来。
学生们能听懂个屁!
肝脏解剖,对自己来说才是用处最大的。
听郑老板和苏云讲过两次,加上上次肝癌介入栓塞术后手术切除,自己亲眼看见介入术后肝癌的变化,周春勇隐隐觉得自己的水平有突破。
这种课程应该是自己去听才对!
但一想到可能的疫情,周春勇微微犹豫。他耐不住心中的那团火,试探问到:“小范,里面还有学生病着呢么?”
“好像没有了,据说在等今天早晨的采血化验结果,要是没事,下午就能返校。”范天水道。
周春勇一下子放了心。
“小范,开开门,让我进去吧。”周春勇笑呵呵的说到。
范天水没说话,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背在身后,沉默的看着周春勇。
周春勇有些恼怒,自己一个帝都肝胆的大主任,这么点要求,一个小保安怎么就敢拒绝自己?!
心里是这么想,他却没敢轻举妄动。
年轻时候打架斗殴的经历告诉周春勇,自己和对面的范天水放单,估计一个照面……用不了照面,估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得被放倒。
关键是人家靠着郑老板,还有院方的命令,自己这面还不好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他讪讪的笑了笑,拿起手机打给苏云。
“苏医生,忙着呢?”
“啊,不好意思啊,郑老板。您这是?”
“哦哦,我这不是闲得无聊,想来听您讲课么。”
“好的好的,那您看一眼结果。”
周春勇把电话挂断,背着手在社区医院大门外溜达起来。
郑老板一点都不紧张,估计事情过去,风平浪静了。他说要看看化验结果,没事就让自己进去。
说实话,进去还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一旦200多学生里有一个有问题,所有人都出不去了。包括自己,这叫什么来着?
自投罗网!
但周春勇耐不住心里的那团火的灼烧,他非但不觉得有危险,反而在心中隐隐期待自己进去后,能重新戒严。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听课……想一想都觉得很美啊。
很快,范天水的步话机响起来。
接到郑仁的通知,范天水把铁门打开。
周春勇踏入社区医院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这里太安静了,看起来一点危险都没有,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周春勇的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个簸箕,一堆小米,自己就是那只飞来的小鸟,去偷吃的时候被一下子罩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是自投罗网,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做人么,还是要光棍一点的。
周春勇假做平静,大摇大摆的走进社区医院。
进门后,见两个护士坐在硬塑的椅子上聊天,他的心平静了起来。
肯定没事,也没穿防化服。
问了郑老板在哪,周春勇直接找楼梯上楼。
路过第一间屋子的时候,他看见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堆在一个屋子里,正在看电视。
现在的条件是好了,应该是看游戏直播呢吧,周春勇心里想到。
自己儿子每天吵着看的就是游戏直播,还要给主播打赏。
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也不嫌热。
想到这里,他隐约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走廊里的床位空空荡荡的,学生们都挤在房间里?
路过第二个房间,依旧是一样的场景。
周春勇马上想起来,郑老板和苏医生正在讲课!
难道他们在听课?!
想到这里,周春勇迈进第二个房间。
“别挤,这个屋子满了,去别的房间。”周春勇不小心碰到的男同学说到。
周春勇没理睬,直接看向屏幕。
屏幕中,雪亮的柳叶刀,看着是那么的熟悉。
1626 究竟怎样不重要,没事就好
“你……”男学生很不满,回头看见是一个五十多岁气派俨然的人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
好几天没见陌生面孔了,难道说这位是学校的老师?
虽然没见过,也不认识,但他仍然知趣的马上站起来,“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
“没事。”周春勇看着画面里柳叶刀不疾不徐的切割肝脏,偶尔讲解一下临近位置的解剖结构,眼睛都直了。
“老师,您坐。”
“不用了,你们能听懂么?”周春勇看着电视画面,询问到。
“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听不懂!”另外的学生说到,“比我们局解老师讲的好多了。”
周春勇笑了笑。
学生们把这当做是局部解剖课,但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诺奖术式的解剖教学。
只是,没有导丝、导管而已。
真是大材小用啊,给孩子们讲这个……可惜了,他们肯定听不懂。
周春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那人是谁啊?”他离开后,一个学生探头出去,见他上了楼梯,小声问到。
“谁知道是教大几的老师,别管他。”
“我觉得像是校领导,你个气派,和校长有点像。”
周春勇不知道学生们是怎么议论自己的,他心里琢磨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弄到的那个大体标本,要不要送过来。
动物肝脏和人类的肝脏,尤其是乙肝、肝硬化的肝脏相比还是不一样。
这个大体标本对周春勇来讲,意义非同寻常。
他认为自己看完解剖大体标本后,无论是肝癌还是门脉高压的介入手术水平都会有一个整体的跨越。
越是如此,他越是谨慎。
周春勇希望郑老板精神头十足的时候来做解剖教学,把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困在这里3天,郑老板的精神状态还好不好。
来到二楼,他循着声音来到示教室。
熟悉的灯光,最初是自己设计的,但在苏云的二次设计下,整体已经堪比最正规的手术室了。而且是那种很少见的,可以让别人观摩手术的手术室。
而且这还不算,苏云别出心裁的加了很多“花活”。
站在标准的无影灯下,他就像是当红的流量小生一般,挥舞着柳叶刀,一边解剖一边讲解。
“郑老板?”周春勇见郑仁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第几版的外科书在看,心中诧异。
“嗯?周主任,来了。”郑仁憨厚的微笑,让周春勇心里觉得很安稳。
“您这是学习呢?”
“随便看看。”郑仁道。
周春勇在郑仁身边坐下,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苏云做解剖,嘴里问到:“孩子们诊断什么病?”
“到现在没有诊断。”郑仁笑道:“我认为是群体性癔症,具体来源考虑可能是学校学习的压力过大以及最近上了食物中毒的课。”
“……”周春勇无语。
学校压力过大,那您老先生这是在做什么?课余活动?
至于食物中毒的课,好像还是有点可能。但是发病的人数……也太多了吧。
“学生么,您也在学校出来的,学到哪,就觉得自己哪里出问题。”郑仁笑了笑,道:“只是这种群体性的癔症比较少见。”
“您确定?”周春勇问道。
“不确定,但最后没什么事儿,诊断也就不重要了。”郑仁笑道:“今天最后一次检查没问题,孩子们要出院回学校了。没事,就好。”
是啊,没事就好。
周春勇看着苏云解剖,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他感慨的说到:“郑老板,您和苏医生的解剖都这么熟,厉害厉害。”
“还好,您过奖了。”郑仁道。
“我那面的外地主任,在当地的卫校弄出来一个大体老师的肝脏标本,肝硬化很重的那种。”周春勇显摆道。
“呃……”郑仁霍的一下抓住周春勇的胳膊,问到:“真的?”
周春勇感觉他的手像是一把钳,自己的胳膊静脉回流受阻,立即开始肿胀、酸痒。随后开始疼痛,神经末梢传来各种不适感。
“嗯嗯,郑老板,您轻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周春勇叫苦。
“不好意思啊。”郑仁也发现自己失态了,他拍了拍周春勇的胳膊,追问道:“大体标本呢?”
“在我办公室,您放心,丢不了。”周春勇心里得意,自己处心积虑的,这是拍马屁把郑老板拍舒服了。
所谓搔中痒处。
很难看见山一般的郑老板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这可是好事儿!”郑仁搓着手,显然已经心痒难忍,“你那面的主任们都到了?”
“到了,就等您了。”
“我打个电话。”郑仁道:“联系一下,要是可以,一会和学生们一起走,去帝都医大,直接把肝硬化的大体老师标本给解剖了。”
这是隔夜都忍不了的节奏。
周春勇也是这么想的,他连连点头。
郑仁拿起手机就开始联系,几个电话打完,表情有点古怪。
“郑老板,怎么了?”周春勇有些好奇的问到。
“帝都医大,有个局解老师,跟我说要一起做尸检……”郑仁说着,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尸检?”周春勇愕然。
“上次去帝都医大教学,讲的是肠道局部解剖以及esd手术的应用。”
郑仁说到这里,周春勇直接傻了眼。
这么高端的东西,学生们能听明白么?别说是学生们,自己都是近几年才知道什么是esd手术。
“解剖教研室提供了一截肠道,前两天大半夜的我还麻烦他帮我问了学生们上课的情况……唉,拿人手短,这就要我去帮忙。”郑仁叹了口气。
但周春勇并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手指微微颤动,代表郑老板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是法医鉴定,郑老板擅长?
“郑老板,法医鉴定,您参与过?”
“没有。”郑仁道:“但我提供基础的数据,还是能做到的。具体什么问题,他们自己定。”
说着,郑仁有些不好意思,道:“和解剖教研室搞好关系,也有利于以后教学。用大体老师的标本,和用动物标本,手感差了很多!”
1627 病历没意义(盟主明媚阳光雨加更4)
很快,化验结果回报,帝都医大的张校长带队来接同学们回去。
虚惊一场,总要比真正的生死离别强。
谢伊人要来,可郑仁说要去尸检,谢伊人很干脆的直接拒绝了陪着他一起去。
想上手术,治病救人,在谢伊人看来是一种爱好。但尸检,却是另外一种含义。
冰冷的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郑仁这两天终于闲下来,大把的时间和小伊人微信聊天。虽然没有见面,但说的话却要比平时都多。
周春勇联系帝都肝胆那面,让他们带着大体老师的标本来找自己,他则开车送郑仁、苏云直奔帝都肝胆的解剖教研室。
对于尸检,周春勇很陌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真心不敢放郑老板走,这货的事儿简直太多了,一旦放走就没影。
外地那帮主任们,家里都一堆事儿,住了几天都憋的嗷嗷直叫。要是再不能开始上课,周春勇都怕自己压不住他们。
“老板,死者什么问题?”车上,苏云问道。
“说是头部外伤,伤的不重,但ct显示有大面积的脑组织充血水肿。”郑仁道。
尸检的病史,肯定不会像是急诊科那么详尽,能提到之前的ct,已经算是很详细了。毕竟只是电话沟通,不可能说的太多。
“你怎么对尸检这么感兴趣?”苏云有些奇怪。
郑仁没说话。
他心里琢磨着一般患者,临近死亡的时候系统面板变的苍白,系统诊断也渐渐消失。
真要是面对尸检的死者,会是一种什么情况?
估计没有诊断,一切都要凭借解剖和病史过程来判断,属于硬碰硬的那种较量。
郑仁一直不满足于大猪蹄子的提示。
尤其是上次老潘主任的事件后,加上几年之内肯定要上马的5g项目,远程会诊。
要不趁着现在提升技术水平,到时候会落得一个眼高手低的名称,可就不好玩了。
名声差了且不说,一次误诊,可能耽搁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
这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所以自己要认真对待。
郑仁其实也是对未来有焦虑的,虽然很轻微,但真实存在。
人设定的高了,大猪蹄子又不提供远程会诊的“服务”,只能尽快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准。
来到帝都医大,解剖教研室的国主任一早在门口迎接。
市局的尸检处设在这里,几名教研室的老师跟在一边,都有些好奇。
李兆森执意要等这位郑老板,不光市局的人也都很好奇,解剖教研室的人也都很好奇。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能让桀骜不驯的李兆森硬生生把尸检给拖了三天时间。
李兆森一脸兴奋的站在国主任身边,当郑仁下车,他根本不管国主任的感受,直接冲上去。
“郑老板,您还记得我么?”李兆森兴冲冲的伸手。
郑仁只看见一片马赛克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认识。
苏云也没见过这人,上次在帝都医大教学的时候,他留在912用纵膈镜切胸腺来着。
面对木然的郑仁,李兆森似乎并不在意。他还是兴冲冲的说道:“您的解剖水平,真特么高!”
见面就说脏话,这种人很少。说的好听,叫性情中人。说的难听……
郑仁和他握了握手,脸上戴着标准假笑的面具。
“里面请,里面请,我这两天一直想要找您,正好赶上有台尸检,看看郑老板手艺。”李兆森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
这人说假话都这么生硬,分明三天前的晚上就邀请了郑仁。
郑仁含笑不语。
这个人说起话来,槽点无数,苏云刚想怼他两句,郑仁便拦在两人之间,笑了笑,道:“死者什么情况?”
“晚上喝酒撸串,吵了两句,被人用啤酒瓶子砸在左侧颞部。当时死者什么事儿都没有,送到附近医院缝合。但几天后出现问题,最后也没救过来。”李兆森一边往里走,一边给郑仁介绍。
“住院的ct片子有没有。”
“没有,只有病历。”
这就很遗憾了,郑仁觉得自己失误了。
没有片子,重建的能力无从施展,自己一身武功被废了大半。
能不能有准确的解剖诊断,还真说不定。
郑仁开始有些忐忑起来。
“郑老板,多久能完事?”周春勇有些焦躁,他关心的只是肝脏解剖。
“很快,只是尸检。”郑仁想了想,回答道。
“苏云,给小冯打电话了么?”郑仁随后问道。
“打了,现在已经到2教。”苏云道,“看看死者,抓紧时间做尸检。”
苏云听了简单的叙述,兴趣寥寥。
给学生们讲课这种事情,才能勾起来他的兴趣。
无影灯光落下,那种感觉,真是全身的细胞都会兴奋。
来到冰冷的尸检室,周春勇打了一个寒战。
这里面阴气太重了,他脑海里首先出现这么一个念头。
其实是冷柜的冷气,为了保存尸体的,周春勇也知道,却还是下意识的往民俗方面想去。
死者左颞顶部有长2.0 厘米及0.8 厘米两处挫裂创,能看到有缝合的痕迹。创口敷料已经被揭下来,一目了然。
李兆森拿来病历,交给郑仁。又拎来一件崭新的白服,苏云被直接无视。
苏云也不在意,而是凑在郑仁身边问道:“看看ct报告。”
郑仁翻到ct,见报告单上写着:颅脑c t 扫描示双侧内囊、基底节等处有多发性大范围低密度影。
“看着哪不对劲儿。”苏云小声嘟囔着。
神经外科的疾病,他并不擅长,所以很老实的只是嘟囔两句。
“郑老板,您穿衣服。”李兆森有些殷勤。
“稍等,我看一下病历的。”郑仁微微笑了笑,和李兆森说道。
“咱们法医,主要还是手上有活儿,病历不病历的,不重要。”李兆森心直口快,直接说道。
苏云一挑眉,但还是压下去自己的脾气。
这要是一个胸部疾病的死者,他早都翻了。
神经外科,在所有外科中处于鄙视链的顶端,一般人不敢置喙。
郑仁笑笑,道:“几分钟,我看眼病历。”
李兆森见郑仁坚持,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腹诽病历。
1628 凶神恶煞
郑仁越看越是奇怪。
病历上描述,患者被打了一酒瓶子。双方对骂,死者当时血流不止,但没有后继的身体接触,后来被人拉开送到附近医院就诊。
第一个ct没有任何问题,什么蛛网膜下腔出血、硬膜下血肿之类的影像,报告里都没有提及。
但病历述说,患者这时候是是清醒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问题。
送到医院后检查的头部ct也很正常,只是患者要求住院观察,这才收入院的。
这一点,在原始病历里医生有提及。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医生会写一笔,患者强烈要求住院观察之类的话。虽然没有屁用,但不写的话总是缺了点什么。
之后的查房也都正常,郑仁能从病历上看出明显复制、粘贴的痕迹。
只有最轻的患者,医生才会漫不经心的复制、粘贴病历。
然而,第3天凌晨,情况急转直下。
睡前好好的死者,半夜还自行起夜,但很快就出现大小便失禁。
这就是最怪的点了。
因为首诊的医院是帝都郊区县乡级的医院,发现问题不对,医生直接懵了。
好好的人,住院2、3天,忽然睡着睡着就不行了?
当地的医生也一脸懵逼,所以建议患者家属抓紧时间去上级医院。
因为涉及到肇事方与费用问题,结果耽搁了几个小时后,才辗转送到帝都医大附属医院。
可是送到之后,患者双侧瞳孔已经散大,对光反射几乎消失,并且大小便失禁等一系列症状没有丝毫改善。
核磁共振显示大面积的脑梗塞的症状。
最后患者家属因为经济原因拒绝再进行检查、明确诊断,把精力放到和对方打官司上。
这面患者在糖盐水的维持下熬了1周时间,终于去世了。
刚刚看的ct报告,就是帝都医大附属医院做的。
“郑老板,您来?”李兆森见郑仁看完了报告,把白服递给郑仁,跃跃欲试的说道。
“我不知道规矩,您先来,我看看。”郑仁说话的语速有点慢,苏云知道这货肯定是脑子里在想病情,也不说话,只是退后半步。
几名解剖教研室的教师小声议论着,他们对李兆森是比较信任的。毕竟配合的时间很长,李兆森解剖学的基本功是最扎实的。
“那我不客气了。”李兆森道:“郑老板,我哪里做的不对,您只管说!”
郑仁瞥了他一眼,见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或者虚情假意的那种。
联想起来在帝都医大做解剖教学的时候,最后这个叫做李兆森的人坐在前面看。分离肌层和外膜之后,他还冲上来,用手抚摸大体标本。
的确是最标准的技术人员,他眼睛里,要是有几百个大体老师的陪伴,那就是天堂了,根本不需要多少多少处女。
李兆森切开死者的头部皮肤,叙述颞部伤情,旁边有助手几率下来。
随后他熟练的用电锯打开颅骨。
左颞部帽状键膜及左颞肌均片状出血,脑组织充血、水肿,两侧内囊及基底核部有大小不等的早期软化灶数处。
随着打开颅骨,一股子腐味弥散在整个解剖室内。
“没有颅内出血,考虑是腔梗。”李兆森很肯定的说道,“还要解剖胸腹部,排除其他疾病。”
“你等一下。”郑仁忽然说道。
“嗯?”李兆森怔了一下。
很典型的解剖结构,脑组织充血、水肿,两侧内囊及基底核部有大小不等的早期软化灶。
有什么好等的?
苏云的眼睛亮了,虽然他没想懂,但这是神经外科的领域,自己想不懂就想不懂,他根本不在意。
周春勇掩着口鼻,和旁边的解剖教研室的老师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不对。”郑仁说着,开始戴手套。
李兆森给郑仁准备的是临床用的那种无菌手套,而他自己戴的,则是普通乳胶手套。
郑仁也不知道注意没注意,戴上手套后,一伸手。
手里空空如也。
“刀。”郑仁沉声道。
“哦哦。”李兆森连连应了两声,把手里的刀递给郑仁。
配合的特别不默契,李兆森刀尖冲着郑仁,而不是像器械护士一样把刀柄拍在郑仁手里。
郑仁差点没被刀划伤了。
好在最后的时候,郑仁在苏云提醒下闪躲开。
这就是临床和法医的不同。
有点小波澜,郑仁并没有过于注意,他拿起刀,开始解剖死者颈部。
一刀下去,看的苏云眼皮子跳了两下。
“苏医生,郑老板怎么看着跟当过多少年法医一样呢?”周春勇觉得郑仁解剖尸体熟练的有些古怪,凑到苏云身边小声问道。
医生和法医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郑老板这动作,绝对不是手术台上的动作,看那股子神挡杀神的架势,绝对的凶神恶煞,不知道解剖过多少死者。
苏云摇了摇头,眼皮子直跳。
他早都看出来郑仁手法很奔放,这可绝对不是手术台上练出来的。
郑仁像是在系统手术室里一样按心里的想法动刀,手下解剖结构清晰,径直奔着颈总动脉过去。
切开、游离,找到颈总动脉,郑仁把它剖开。
颈总动脉里有大量的粥样硬化的斑块。
“郑老板,您这是?”李兆森有点糊涂。
郑仁没说话,继续向上游离、解剖。
很快,游离到右颈内动脉起始部。打开后,发现这里有血栓形成,向远端延伸,长1.5 厘米,完全闭塞管腔。
李兆森沉默了。
不是自己判断的脑梗,而是颈内动脉闭塞!
这也太巧了吧,李兆森有些不解,但他明显比苏云对郑仁还有信心,安安静静的看着郑仁解剖。
“以后有可能的情况下还是要看看病历的。”郑仁停下手,很满意自己的判断,“脑组织送活检,镜下可以见到脑软化灶内与部分脑户血管v一r 氏腔内有点灶状出血,
脑锥体细胞肿胀,胞浆嗜酸性,胞核溶解,突起短缩或消失.部分胶质细胞亦见核溶解或仪余胞核轮廓。”
李兆森像是鸭子听雷一样,一脸的懵逼。
1629 膜拜+2
找郑老板来,本来是想看看他精湛的解剖技法。
可是谁想到郑老板却不按照套路出牌,没有找脑出血的位置,而是通过解剖直接发现颈内动脉血栓。
“郑……老板,什么意思?”李兆森说话都不利索了。
“死者本身患有颈动脉粥样硬化,血管弹性较差,在躲避和厮打的过程中,颈部产生过度伸展或侧弯等剧烈运动。
瞬间剧烈的牵拉颈动脉,造成颈动脉内膜撕裂,导致血栓形成,闭塞管腔。
脑组织因血管闭塞或血栓部分脱落栓塞颅内分支,引起急性脑缺血而发生多发性大范围坏死。”
郑仁把刀拍在李兆森身前,直接摘掉手套,利利索索的说道。
“……”所有人全部愕然。
“老板,颈动脉内膜撕脱,发病率很低,怎么想到的?”苏云皱眉问道。
“病情发展的很古怪,莫名其妙就大小便失禁,所考虑的病,主要就是颈动脉内膜撕脱综合征。”郑仁很随意的说到。
“你怎么知道?”苏云关心的是这点。
“你还没去急诊的时候,留观室里有一个类似的患者,后来送去医大了。”郑仁顺口胡说,反正苏云比自己晚到急诊科几天,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有本事回海城找病案,郑仁相信苏云没这么闲。
苏云只是随口问问,郑仁说的话他也没走脑子。
很明确的逻辑链,有机会做解剖,肯定要看看颈动脉的。对此,苏云并不会质疑自家老板的智商。
那货,情商是很低的,但智商绝对不低。只比自己低一点点,苏云心里想到。
“郑老板,您这……”李兆森嘴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嗯?”郑仁侧头看他,笑了笑,道:“怎么了?”
“外伤性颈动脉闭塞和脑梗,对法庭的判决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法医一定要慎重,您……能确定么?”李兆森小声说道。
郑仁仔细看他的表情,觉得他不是为对方辩解,只是要求自己谨慎一点。
或许在李兆森看来,自己的判断有些牵强,可是在自己看来,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其实也是,尸检这种事情,怎么会找到国内顶尖的诊断、手术高手来做呢?
顶尖手术大拿一台手术费要上万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去飞刀。来做尸检,费用谁出?
这次算是赶巧了,自己还是教李兆森点东西吧。
这人的解剖手法是很熟练,但是尸检绝对不是光凭着解剖就能做的。
相应的临床知识,病情发展,都会提供很多蛛丝马迹。
看他对病历的态度,郑仁就能揣测出来一二。
“是这样的。”郑仁转身脱下白服,道:“外伤性颈动脉闭塞,是指颈部的钝器或锐器伤,颈部的过度伸展和侧弯,或累及颞骨岩部的颅骨骨折等导致颈内动脉内膜撕裂、破裂,以至发生的完全性血栓性闭塞。”
“这种疾病分为开放性和闭合性两种,其患者……死者的情况是比较好区别的。”
“那个……李老师,光做解剖是不够的,要是从医院来的死者,还是应该多看看病历。病历里有些叙述,能推断出来很多情况。”郑仁道。
“……”李兆森默默看着郑仁,一脸的委屈。但却没有不服气,更多的是迷茫。
在那天的esd解剖后,李兆森对郑仁的态度已经跳过平淡、友善、尊敬、崇敬,直接到了膜拜。
郑仁觉得李兆森挺有意思,也愿意和他说两句,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就像是临床有鉴别诊断一样,法医也一定会有。都是脑梗塞,外伤性和病理性还是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李兆森像是学生一样马上问道。
“第一,有明确的头颈部外伤史;外力作用的部位易造成颈部过度伸展或侧弯。
第二,受伤与发病有一潜伏期。刚刚的患者,有2-3天的潜伏期。潜伏期的时候,患者完全没事儿。这也是我主要判断患者是颈动脉内膜撕脱综合征的依据。
第三、发病后可出现轻度偏瘫、偏身感觉障碍及失语,部分可伴发horner 氏综合征。这一点在病历里体现的不明显,因为区县级的医院很难做出有针对性的判断。
第四,颅脑ct检查,显示一侧或双侧多发性大范围脑软化灶,与后者好发部位不一致.
第五,尸体剖验可见颈动脉内膜破裂及血栓形成。”
郑仁是标准的理科生的思维,一二三四五的一说,把李兆森直接弄懵了。
这都是什么鬼?
虽然听不懂,可是那股子不觉明历的感觉在心里回荡。郑老板真是专业啊,李兆森心里无比的感慨。
虽然是一名医生,但是人家在尸检中直接碾压自己。
“郑……老板,您慢点说,我记一下。”李兆森一脸的敬佩神情。
和柳泽伟那种老江湖不一样,李兆森属于脑子一根筋的那种人,他有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而不是藏着掖着在心里。
郑仁觉得李兆森有点痴,痴于技术,倒也是不错的人。
他一点一点慢慢说,等李兆森记录下来,郑仁倒最后才想到完全可以微信语音。
“郑老板,大体老师的标本带来了。”周春勇接了一个电话,说道。
听到大体老师四个字,李兆森的耳朵竖起来。
“好。”郑仁和李兆森说道:“李老师,那我们先……”
刚说到这里,郑仁的手机响了。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雅俗共赏……】
郑仁接起电话,“院长,我……”
“嗯,我在医大呢。”郑仁表情马上为之一肃,周春勇看到后,心里一哆嗦。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里迅速升起。
“好,我马上赶过去!”郑仁表情严肃的说道。
“老板,怎么了?”苏云问到。
“一名海外工作的员工在当地受伤,枪伤。简单治疗后送回国,已经8天了,怎么都找不到子弹。袁副院长找我去会诊,看看能不能有发现。”郑仁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郑老板……”周春勇说话的声音很小,越来越小。
1630 消失的小家伙
李兆森呆呆的看着那张纸,周春勇一脸无奈与纠结。
“老板,等我一下!”苏云刚要跑,周春勇灵机一动,一把抓住苏云。
“苏医生,外国的教授和我熟悉的各地主任都到了。大体老师的标本也……”周春勇连忙解释。
“你松手!”苏云一挑眉,周春勇能感觉到苏云心里的那种急迫,要是做手术的急迫。
“学生们也得到消息,现在二教已经坐满人了。”周春勇无奈的搬出最后的法宝。
“……”郑仁和苏云同时无语。
“苏云,你留下讲课。”郑仁想了想,马上安排道。
“呃……”苏云特别无奈,好痛恨这种讲课与手术撞车的事情。
上次是自己做手术,郑仁去讲课。而这次,刚好反了过来。
国内,遇到一次枪击伤有多罕见,这种手术可要比胸腺手术少见多了!
可是那面可能有上千的学生等着讲课……
可以不在意外国教授和周春勇的感受,毕竟都是成年人,可以有无数的手段、机会让他们心满意足。
然而那帮学生,一想起来苏云就觉得头疼。
这事儿别闹大了。
真闹大了,谁都收不了场。
算了,他最后颓然挥手,把一腔子的怨气都撒在周春勇的身上。
……
……
郑仁跑出门,刚刚袁副院长说伤者回国后是在帝都医大的附属医院进行的诊断与治疗。
帝都医大附院也是一家全国闻名的大型三甲医院,综合力量极强,是可以与912医院比肩的存在。
具体情况袁副院长没说,只是告诉郑仁抓紧时间赶到医大附院去。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下,郑仁拿出手机,见是叶庆秋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会诊地点在医大附院的心胸外科。
随手回了微信,告诉叶处长自己知道了。
呃……
只是……
看到后患者在心胸外科后,郑仁已经能想象到事后苏云的愤怒。
这事儿弄的,郑仁特别无奈。要是在别的病区,苏云应该可以接受。心胸外科……
事儿赶事儿赶到这儿了,这种跨院请会诊的情况并不多见,可是一旦出现,就意味着病情极重、极为复杂。
不能拖,时间就是生命!
郑仁叫了一台车,上车后喘了几口气,才开始回忆袁副院长说的那段话里蕴含的意思。
枪伤,医大附院要找912会诊,枪伤8天,那是什么情况?
是背侧大面积的爆裂伤,无法愈合?要是那种情况,自己也没办法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子弹有强大的惯性,正面只有一个单孔,可是穿透人体,背面极有可能出现一个碗大的创伤面。
但这个可能性真是不大,因为说是子弹没找到。按照袁副院长简单的描述来推测,应该是子弹进入身体。
那有什么难找的?
“叮咚~”
系统任务提示音响起。
【紧急任务藏起来的小家伙。
任务内容找到机体内游离的子弹。
任务奖励经验值20000点,技能点1000点,幸运值+2。
任务时间24小时。】
这个任务,看语气似乎不是什么急诊。但枪伤,医大附院找912来进行院外会诊,这是一种认怂的做法。
医大附院那面不知道意见有多大呢,要不是病情紧急,也不会有人愿意认怂。
思前想后,能想到的事情前后矛盾。
但郑仁现在更愿意相信大猪蹄子。
正好在车上,虽然距离很近,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还是先去系统空间看一眼好了。
郑仁闭上眼睛假寐,进入系统空间,点选购买手术,进入系统手术室。
一个年轻的实验体躺在手术台上,看样子很年轻,26、7岁的模样。
右侧锁骨内侧约1/3处有一个伤口,已经缝合,看样子是子弹进入的位置。
胸骨下有一切口,是标准的外科手术切口,用胸骨线缝合,看样子是找子弹的时候切开的。
郑仁把实验体翻过去,背面没有像自己猜测那样,有一个碗口大的创伤。
有点难以理解,郑仁知道,是自己猜错了。有可能不是威力巨大的那种子弹,而是散弹之类的东西。
难怪大猪蹄子任务名称是藏起来的小家伙,这种铅质的子弹最是难找。
甚至有的根本找不到,即便是把人给切烂了,该找不到也找不到。
从前郑仁有一个师兄,毕业后去支援边疆了。那面天天有这种伤,扛了2年,说什么都扛不住,就辞职跑回来了。
郑仁瞥了一眼实验体的生命体征,很平稳,完全不见有急诊大抢救的指标。
估计是医大附院说什么都找不到子弹,这才毛了,找912来看看。
毕竟在从前那一次“联姻”后,912也算是半个医大附院。总之是丢人,丢在别人家,不如丢在912这面。
郑仁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这个病例有些棘手。
这面实验体完全没有任何需要手术的迹象,冒懵打开找子弹,像是医大附院胸骨下切开的口子一样,最后什么都看不见就傻逼了。
还是先看片子吧,郑仁拿起实验体的片子,看了一眼,开始做重建。
重建完毕,他就结束了这次的手术。
虽然在南洋接连完成了三个大型任务,“身家”相当丰厚,但郑仁还是小气吧啦的不愿意浪费。
坐在系统空间池塘前,看着小白狐狸一脸讥笑,郑仁开始寻找子弹的位置。
胸部x光平片显示,子弹位于心脏下方的阴影之中。资料里表明,心脏彩色超声回报,心脏内未见异常。
但医大附院切开胸骨,却没找到子弹。
还有一张ct片子,奇怪的是并没有显示出子弹的位置,郑仁开始琢磨起来。
这种病例,都是极难的。不是手术难……手术当然也很难,但最难的是确定子弹的位置。
子弹在心脏下面的阴影里,却又没有血气胸,没有超大的损伤、ct也没有显影。
很古怪,不合常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挑战。
那个小家伙到底在哪?
郑仁抿着嘴,开始做重建。
但刚刚一帧一帧的找“小家伙”可能的位置,郑仁就听司机师傅喊自己,已经到了医大附院。
1631 愤怒的小鸟
郑仁没来过帝都医大附属医院,这面对他来讲很陌生。
按照叶处长的说法,会诊在医大附院心胸外科,外科大楼的17层。
坐电梯上楼,郑仁没考虑这面会不会对自己有敌意,而是一直在琢磨着那张片子的重建。
手机响了两次,但电梯里信号都不好,郑仁见是林格,也不着急。
下了电梯再说。
医院的电梯,永远像是大型cbd上班早高峰时候的电梯一样,一层一停。
每次停下来,都会有很多人尝试要上来。但在电梯滴滴滴的超载报警铃声响起后,还有些不甘心,踮起脚尖或是抬起一条腿,尝试这么做会不会让重量轻一点。
郑仁是很不理解这种做法的。
电梯考虑的应该是公斤数而不是帕斯卡。
但他也没着急,着急的时候就直接跑防火通道了。患者应该病情平稳,自己多想想没什么事儿。
走了小十分钟,才到了17楼。
出门,就看见林格守在大厅里。他穿着一身西服,很正式。他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两人正在小声说着话。
“林处长,您这是来相亲?”郑仁好几天没见到林格,见面先开个小玩笑。
“郑老板,您看您说的。”林格对郑仁的玩笑很在意,不是不高兴的那种,而是很高兴。
能和自己开玩笑,就意味着赵文华事件对自己没有影响;意味着最近的工作拉进了自己与郑老板之间的距离。
在郑老板心里,自己应该算是自己人了。
“你怎么来了,林处长?”郑仁随后问到。
“院外会诊,还是有医务处的人跟着比较好。有时候发生分歧,也有人解决不是。要是有不同意见,您在后面,我去跟他们撕逼。”林格笑着说道。
郑仁完全没考虑到这点,他有些迷茫。
“这位,是附院医务处的马处长。马处长,这位是我们医院的郑老板。”林格介绍到。
握手,寒暄,郑仁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假笑,说着不走心的话,和林格走进心胸外科。
说是心胸外科,其实是心外科与胸外科两个科室。心外的病房被胸外侵占了一半以上,但心胸重症还是归心外管。
谁吃肉,谁喝汤和郑仁也没关系,跟着林格,来到心胸外科的办公室。
“郑老板,您稍等,我去叫田主任。”马处长说完,转身去主任办公室。
林格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没说话。
郑仁脑子里都是x光片子重建出来的影像,在一帧一帧的寻找子弹可能所在的位置。
至于马处长不带着去主任办公室的这种“轻慢”,郑仁真是一点都不在意。
林格见郑仁很平静,心里略有些感慨。
还是跟郑老板办事儿比较顺,要是换个脾气大的主任,这时候心里已经有怨念了。
就算是转身离开,袁副院长也说不出什么来。
医大附院也是,跪都跪了,虽然来的不是顾老,可也不能这么轻慢吧。
再怎么说,自己跟着过来,也有几分薄面不是。
林格没有高估自己的脸面,说是薄面,只从字面上理解就可以了。
“顾老没来?”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格的心咯噔一下。
“郑老板?912的心胸外科有一位郑老板?!”
“马处长,我本来就不同意会诊,你们要找顾老来,我也认。”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身材瘦高的人当先走了进来。
他没有让自己的音量变小,也没有顾忌到912来会诊医生的想法,而是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顾老身体不适,他亲口推荐的郑老板。”林格迎了上去,跟田主任解释道。
田主任很瘦,身材又高,普通白服穿着身上,够瘦的像是一件上衣。够长的便会特别肥大,像是袈裟。
他穿的是肥肥大大的袈裟一样的白服,让他的愤怒都有些好玩。
“你谁呀!”田主任明显满心的不高兴,瞥了林格一眼。
“这位是912医务处的林处长。”马处长连忙介绍,打圆场。
他猜到了田主任会不高兴。
自己得知912来的人不是顾老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但带电话田主任不接,所以他怕出事儿,独自去找田主任说一下。
但没想到田主任脾气特别大,一听说顾老没来,来的是什么郑老板,马上就翻脸了。
马处长也有些坐蜡。
这事儿闹的……
“田主任,这位……”林格按照正常的流程,开始介绍起来。办公室里带组教授和其他医生见郑仁年轻,心里早都有愤愤的情绪。
“郑老板?”田主任居高临下,看着郑仁,轻蔑的说到。
郑仁不矮,但田主任将近一米九几的身高前,却有些不够看。
“田主任,片子和病历给我看一眼。”郑仁根本没注意到发生在眼前的纠纷,他脑子里一直在重建、重建、重建!
几个人都怔了一下,这么明显的轻慢,这位郑老板竟然能忍得住?还是说他在用无视对方来进行反击?
田主任恶狠狠的看郑仁一眼,招了招手,一名带组教授拿着片子和病历走到郑仁面前。
“啪”的一声,病历夹子扔到郑仁前面的桌子上。
林格脸色直接就变了。
马处长也有些坐蜡,他心里大骂田主任。你这狗日的给912甩脸子,也是不让自己下台。
这都什么事儿!
因为伤者是一名海外工作的国企员工,受伤后在当地简单处置之后,辗转来到帝都。
部里面很重视这件事情。
海外员工,那是提着脑袋在枪林弹雨里给国家争利益的人。部里面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治。
可是田主任这面迟迟找不到子弹,人虽然没事儿,但医大附院院方却坐不住了。
今天一早,院长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找人来会诊看看。
也许院长就是那么一说,但对于心外的田主任而言,却是对他业务能力的不认可。
但不认可,自己也没办法,毕竟子弹找不到。
md!马处长恨恨的剜了田主任一眼,心里暗骂,你等着!这事儿结束,先从你们科的病例捋起。
这个月,你们病例合格率能到40%,老子特么的跟你姓!
1632 校正超声心动图(盟主明媚阳光雨加更5)
郑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粗鲁,他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和系统空间里看到的片子一样,两张立位的x光片,一份ct三维重建。
子弹在右侧锁骨内侧约1/3处进入。胸部x线显示,子弹在心脏下缘的心脏阴影内,无血胸与气胸。
锁骨骨折的位置已经做了外固定手术,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而ct三维重建却没找到子弹具体的位置所在。
郑仁看了一眼片子,开始翻阅病历。
根据伤者亲口述说,受伤的时候,他有一个身体前倾的动作。剩下其他的病史,就没有任何有借鉴意义的了。
翻看医大附院的手术记录,依旧没有任何意义。
郑仁有些迷茫。
立位平片,子弹在心脏阴影下面,但是ct三维重建却没有。这一点,不是技术水平的问题,自己在脑海里做重建,也没见到子弹的影像。
心脏彩超,常规四腔彩超,依旧没看到子弹所在,只有轻度的三尖瓣反流。
郑仁略犹豫了一下,按照逻辑判断,子弹是失踪了。
但是两张x光片显示,子弹没有改变位置。
患者的血流动力学稳定,心率为96 bpm,血压为110/70 mmhg,呼吸频率为17 次/分。心电图及肌钙蛋白t等血液指标均正常。
难道说是在心脏里?郑仁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普通超声心动没有看到子弹,那就试着校正一下。
m型超声心动图易于发生因超声束入射方位不正而产生检测结果失真的现象。
有关于超声心动方位角误差的问题,并寻找简便有效校正误差的方法,有专门的研究,只是临床比较少用而已。
测量心脏结构参数必须遵循正交法则,根据左心室几何模式的数学原理,证明了误差值与真实值之间存在偏离方位角cosθ的函数关系。
从而创建了相关校正误差的数学表达式,提供了测取偏离角度用cosθ函数校正误差的简便方法。
见郑仁沉默的看着片子,田主任撇嘴,冷冷说道:“马处长,顾老不来,我们可以去。你这带来个小大夫,是什么意思?”
“田主任,你够了!”马处长怒道:“这位是今年诺奖候选人郑仁郑医生,不是什么小大夫。”
“诺奖?”田主任怔了一下,但依旧不屑,“就是介入科的那个?扯淡,临床术式拿不到诺奖。这就跟……”
说着,他冷笑两声。
“就跟那个组合在全美音乐大奖上买奖一样,上去露个脸,假唱假跳。”田主任身边的带组教授说到。
马处长真心是坐不住了。
他心里认为这是大概率的事情,可是你这么就说出来,还当着当事人的面,这不是打脸呢么?
人家愿意唱小苹果还是吃小苹果,跟你有什么关系?
912愿意玩这些,就让人家去玩。你要想弄、有本事弄,自己搞啊!站在这儿直接拆穿皇帝的新衣,有意义么?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最后肯定要两位大院长出面。
事情到那一步,最后再闹到部里面去……
马处长已经不敢继续想了。
这种撕逼的事情,过去20年发生过两三起,每一次发生,都震动整个医疗界。
站在一边看热闹是极好的,可是涉及到自己,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马处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林格阴森森的说到,“郑仁同志是保健组成员,刚刚去南洋执行完任务回国。合辙你们医大附院不是想会诊,就是找不到问题所在,叫我们912的人来撒气的?”
“……”马处长无奈。
这特么的,找机会一定往死了打压心胸外科,让他们这么嚣张。
“ct看着没事,但是影像学上叠影导致的。校正后,可以确定子弹在心脏里。”郑仁忽然淡淡的说到。
林格本来有点犹豫,这要是郑老板发现不了子弹在哪,自己这面闹的再凶都没用。
可是郑老板发现了子弹,占据制高点,自己整不死他们!
至于郑老板说什么,林格可不管。根据他“丰富”的临床经验表明,郑老板从来都不会错!
郑仁依旧没管其他人在做什么,他在三维重建中发现了问题所在之后,就来到系统空间,点选购买手术,进入系统手术室。
手术训练开始!
开胸,胸骨劈开,嗡嗡的胸骨锯的声音在系统手术室里回荡。
郑仁一边做一边觉得有些危险,可能危险来源于苏云。
这么大的手术,还是子弹游离到心脏里的的取出术式,不叫他,他会不会跟自己翻脸?!
先不管这个,得从解剖结构来确定子弹就在心脏里面。
打开纵膈,郑仁用八爪器固定心脏,切开右心室。
一枚黄橙橙的子弹出现在视野里。
不是想象中的散弹,而是制式子弹。
子弹就在右心室隔膜部,取出后缝合心脏,查无活动性出血,手术宣布结束。
手术对郑仁来讲,并不难。
做完手术的一瞬间,郑仁脑海里忽然出现另外一个念头。
这个位置,似乎可以通过介入手术把子弹取出来,而不用开胸。
匪夷所思的念头把郑仁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本“简单”的手术,这么一弄就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要不要试试?
可是这个念头从心底升起,郑仁就再也难以遏制住对这种诡异术式的渴望。
试试?
试试就试试。
沉心静气,郑仁回想了一下子弹所在的位置和取出的可能性。
还是有可能的。
枪击伤,患者幸运的没有重大伤害,这算是逆天的运势了。但郑仁依旧想要让海外工作的人员受到的伤害小一点,再小一点。
自己花点时间试验新的手术方式,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而且很有必要。
郑仁本身对他们这些在海外奔波的国企员工有着满满的敬意。虽然看上去有些“浪费”,因为外科手术能解决问题。
但他还是想试试。
术式,和以往的术式不一样,郑仁在实验体清醒、镇静状态下,通过超声心动引导,使用16-fr的e鞘管进行右股静脉穿刺。
导丝、导管进入股静脉,随后进入下腔静脉,最后到了右心室。
1633 逼宫
捕捉到子弹后,术中超声心动显示三尖瓣反流从轻度增加到中度,但是三尖瓣叶和瓣膜下结构未受到机械影响。
这证明子弹并没有“镶嵌”在心脏上。
用套圈将子弹从外到内捕捉,以保证其适用于任何结构;随后小心操作agilis导管,并逆时针旋转到右心房。
当子弹进入右心房后,超声心动反应三尖瓣反流从中度降低到轻度。
这种手术后的改变是可以预见的,郑仁的手很稳,一点点的操作。
走出右心房,将子弹逐步拉至腹股沟处。为了避免子弹滑脱,郑仁在腹股沟子弹附近画一8字形缝合线。
这个操作很难,郑仁连续失败了12次,最后把圈套器的形状做了调整,适应自己的手术手法后,才成功完成。
随后,选择由24-fr鞘、jr 5-fr引导管和15 mm的鹅颈管圈套组成的组件通过右侧股静脉,并在右侧股静脉内处理鹅颈管套圈。
同时使用两个套圈捕捉子弹,并通过24-fr鞘将子弹在右股静脉内安全取出,最终使用8号缝合线缝合静脉。
后期手术过程中,郑仁接连失败了几次。
子弹游走,脱落了好多次。
郑仁觉得手术难度超高,自己是巅峰级别的介入手术水准,还失败这么多次。
要是换其他人来,是不是根本做不到。
其实郑仁知道,是长风微创设备的关系。
要是换外国厂家……可能性也不大。外国厂家在国内卖的都是普通耗材,自己取子弹用的东西,他们真未必能在国内销售。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训练,郑仁终于连续三次,一次性取出子弹。
那就这样吧,郑仁长出了一口气,手术训练结束。
接下来,完成手术!
他从系统空间出来,随即听到耳边田主任厉声说道:“那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郑仁侧头问到。
“子弹怎么可能在心脏里!”田主任一脸怒气,“心脏彩超没有发现子弹!”
“可是ct显示,子弹也不在纵膈里。”郑仁微笑,指着片子,道:“子弹射到锁骨处,造成锁骨骨折。因为体位和锁骨导致速度下降的原因,子弹进入锁骨下静脉。
我知道这一点很难想明白,但事实就是这样。”
手指敲在阅片器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然后子弹随着静脉血,进入心脏。超声心动表明,瓣膜有轻度的反流,这就是子弹进入右心室里导致的。”郑仁很肯定的说到。
“不可能!”
“你除了不可能,还会说什么?”林格站出来,冷冷的说到:“要是你觉得可能,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找郑老板来解决问题,就是因为你们认为不可能,做不到!”
马处长又纠结起来。
田主任是有些不知轻重,但自己打打骂骂是可以的,却不能由912的人连打带骂。
“林处长……”
“马处长,您给句实话,要不要郑老板做手术。需要,我们就留下。不需要,我们拍拍屁股就走人,回去和院里汇报。严院长住院,但袁副院长会和部里面汇报这件事。”林格根本不给马处长说话的机会。
他从郑老板的目光中,感觉到这事儿郑老板能解决。
这种天赐教训人的机会,自己要是不把握住,给郑老板出口气,还不如直接辞职回家。
“……”马处长直接无语。
“不可能在心脏里,这不符合逻辑。”田主任辩解道。
“那你说在哪?”林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追问道:“片子是你们的片子,看了无数次了吧。一枚子弹,就这么失踪了?是超自然现象还是什么?”
田主任默然。
自己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最近几天,已经把片子翻烂了,也没找到子弹到底在哪。
尤其是在一次手术失败之后,田主任对找到这枚子弹彻底失去了信心。
拖下去,肯定不行。子弹上含有各种金属成分,留在身体里,最后是一个大祸患。
可是要说在心脏里,田主任真不这么认为。
他很纠结。
912的郑老板给出诊断,自己要说不是,却又找不到子弹在哪。
除了锁骨骨折、锁骨下静脉破裂之外,也没再多的外伤。现在小伙子已经活蹦乱跳的,天天张罗着出院,重返国外,估计快按不住了。
“林处长,咱们……”马处长问到。
可是话刚说了一半,林格就转头不看自己。
“手术,郑老板,您是准备劈胸做么?”林格理也不理马处长的话,回头问到。
“不,介入手术就能取出来。”郑仁道。
介入……
手术……
取子弹……
屋子里所有男人都沉默了。
没有女人,所以没有哭泣的声音。
林格对郑老板是极为信任的,废话!麻省总医院都发来信函,请郑老板担任终身教授。
虽然在南洋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但那可是麻省总医院!
不说自己亲眼目睹的各个案例,只就这一个邀请函,就可以赌一赌。
自己临床水平不够,麻省总医院难道也不行?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决定抱住郑老板大腿过日子了。医大附院这面直接不给郑老板脸,那自己还要客气么?
“好。”林格顿了1.24秒后,毫不犹豫的说到。
随后,他转过脸,面对马处长,问到:“马处长,郑老板要做介入手术。”
“……”马处长惊呆了。
林格是老牌的医务处副处长,他说什么呢,自己真的知道么?
这是孤注一掷,还是为了田主任的事情置气?
在医务处工作几十年了,怎么还一腔子热血?这点事儿就开始逼宫了?
“你们同意,就在医大附院做。要是不同意,我马上和袁副院长汇报,和部里协商,患者转到我们912。”林格咄咄逼人,直接亮底牌,准备翻脸。
马处长心里叫苦连天。
虽然他绝对不相信子弹会在心脏里,可是万一呢?
丢脸丢到部里去,虽然不是直管部门,但……一旦在912手术成功,帝都医大附院还要不要脸了?
医院名誉扫地,最起码在上层建筑那面,肯定会认为医大附院水平很差。
他依旧认为子弹进入心脏的可能性不大。
子弹、心脏,这两个词连起来意味的是死亡!
但这种风险,即便只有万分之一,也不能冒。
“我……我给院长打电话。”
1634 我们最好的医生
“老马,不是我说你,你们这面医生水平不高,脾气却很大。这么下去,嘿!”林格没说结果,但他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知道。
田主任很不服气,但是眼前这个年轻医生信誓旦旦的说着几乎不可能的诊断……
关键是912的医务处长还全力支持,不惜把事情闹到部里面。林格自信满满,摆出一副我吃定你的架势。
是自己判断有误?
他仔细看片子,却还是一无所获。
“我去打个电话,老林,你多大年纪了,脾气还这么暴躁。”马处长说了一句囫囵话,灰溜溜的出去打电话。
……
……
3′12″后,袁副院长的手机响起来。
坐镇社区医院,本来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但一路顺风顺水,就这么出来了。
袁副院长美滋滋的坐在椅子里,晒着太阳。
他谁都不想见,只想晒太阳。
活着,真好。
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见是医大附院的刘院长,有些无奈。
本院的电话可以不接,行政事务,等严院长出院再处理,这种事情自己不好插手。
医疗上的事情有叶庆秋坐镇,不可能有大问题。
可是帝都医大附院那面有一例疑难重症,要顾老去会诊。
顾老身体不舒服,毕竟年纪大了,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袁副院长直接大手一挥,让郑老板去。
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袁副院长对郑仁已经从怀疑到认可,从认可到相信。
至于盲从……他没想过。
那面有什么问题?袁副院长很无奈的接通电话。
“刘院长,怎么了?”
“袁院长,郑医生的水平怎么样?”电话那面,刘院长的声音传过来。
“肯定没问题。”袁副院长笑了,这是怀疑郑老板的水平。挺好的,越是怀疑,事后就越是证明他们的愚蠢。
帝都医大,张校长的那句返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真的?”
“刘院长,我可是实心实意的掏心窝子给你送去最好的医生,你这么怀疑那就让郑医生回来好了。”袁副院长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但脸上洋溢的笑容却证明了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一个枪击伤,你也知道,郑医生说是子弹在心脏里。还不用外科手术取,要用介入手术取出来。老袁,你说说,换你你信么?”那面抱怨道。
袁副院长微微一怔,笑容瞬间凝滞,但转身便又恢复正常。
“我肯定信啊,咱们搞政工的,就别参与临床的事情了。我们严院长说了,机关做的一切事情都要为临床保驾护航,是……”
巴拉巴拉,像是开院长办公会一样,袁副院长不走心的说了将近3分钟。
这种套话,要是不阻止,他能就这么说一辈子。
“老袁,你们的医务处的林处长说要是在我们这儿不做,就转到你们医院。”
“转呗。”袁副院长笑道:“你们不敢做,那就转过来我们做。要是出了事儿,我去和部里解释。”
电话那面沉默下去。
医大附院的刘院长震惊于袁副院长的态度。
这么诡异的判断,这种离奇的手术方式,主管临床工作的袁副院长竟然都不质疑?
还有天理么?
还有王法么?
袁副院长脸上还是带着轻松的微笑,等待对方说话。
几秒钟后,那面的声音传来。
“老袁,你知道这个伤者是什么情况,部里极为重视,手术不能有失。”
“我知道,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找我们去会诊么。”袁副院长笑道:“不过我相信临床一线医生的判断,我不会干预他们的诊断以及治疗,我要做的就是……”
又是一段巴拉巴拉的套话。
估计那面已经腻歪了。
拎起来,摔下去,两三个来回,袁副院长占尽上风。
因为患者不在自己医院,想怎么揉捏刘院长都行。
再就是袁副院长对郑老板有信心,他才敢这么玩。
临床离奇古怪的病例浩如烟海,跑心脏里有什么奇怪的,跑到大脑里几十年没事儿的病例都有,袁副院长心里想到。
“老袁,你就这么有信心?”刘院长有些焦急的说到。
“肯定啊,我都说了,我派了最强的医生去会诊。你不领情,也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袁副院长笑道。
“一个诺奖候选人,难不成是真的?”
“嗯,院里就是跟着摘果子的。”袁副院长道:“一路都是郑老板自己打拼出来的候选人,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真的?”那面还是不相信。
“老刘,咱俩多少年了,你见我对临床患者的诊断、治疗不上心过?开过玩笑?”袁副院长的口吻凝重了许多,“我跟你讲件事情。”
“你说。”
“前两天,郑老板执行保健组任务,去南洋。”
“这么年轻,就出国执行任务啊,厉害。”那面的夸奖,言不由衷。
“人还没回来,麻省总医院的邀请函就到了。”袁副院长卖了一个关子。
“邀请函?为什么?是开学术会么?那可是不错。”
“不,是邀请郑老板成为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袁副院长也不多拿捏对方,直接把王炸扔出去。
“……”
果然,像是预计的那样,对面不说话了。
出国执行任务,保健组的,应该是给某个重要的人物看病。能和麻省总医院联系起来,中间的可能性不要太多。
电话那面的刘院长心念电闪,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证明一点郑老板出国,扇了麻省总医院的脸,最后那面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乖乖送上终身教授的头衔。
能拿多少津贴,都不重要。
举个例子,北大终身教授,季羡林。如雷贯耳的名字,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
这样的称呼围绕在终身教授身边。
麻省总医院,无论排名怎么变化,始终都是世界前五的医院。
那里的终身教授意味着什么刘院长自然清楚。
电话那面的沉默,让袁副院长很满意。
“老刘,这事儿还没和外面说,我偷偷告诉你的,你可别出去胡咧咧。”
“行了,你那面看着办。不敢做,就转到我912来。挂了啊。”
说完,袁副院长挂断电话。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无比。
袁副院长微微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满足至极。
1635 我要用自己认配台
马处长焦躁的等待着。
他心里面早都把林格和郑仁骂的狗血喷头,连带的还有田主任。
都特么是一群惹事儿的货!
刘院长怎么还不回信?是和912那面吵起来了么?一想到这点,马处长心里的焦躁就更重了几分。
这是把自己架到火架上烤。
附院和912最后肯定还是貌合神离,但院里面追究下来,一个办事不利的责任,自己是逃不掉的。
真特么的!
会个诊都能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到哪讲理去!
马处长踱来踱去,不耐烦的神情写在脸上,周围三米的空间似乎形成结界,写着生人勿进的字样。
等了小十分钟,电话才迟迟打了过来。
马处长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快了起来,自己要迎来刘院长的一顿臭骂,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结局不会好就是了。
至于介入取子弹,那太玄幻了,根本不用去想,院长肯定不会同意的。
接下来找谁会诊?
是协和还是阜外……
“马处长,郑医生的手术申请院里批准了,你们那面准备吧。”刘院长沉声说道。
“……”
马处长沉默。
“手术具体时间你告诉我,我去亲眼看看。”刘院长继续说道。
“……”
马处长依旧沉默,他还没缓过神。
“喂?喂?能听到么?”刘院长以为信号不好。
“院长,我在,我在。”马处长急忙回答道,“信号有点不好,现在没事了,我这面会按照您的指示准备手术。”
“听到了不说话。”刘院长不悦,“准备好,告诉我手术时间。”
说完,刘院长就挂断了电话。
马处长愕然看着手机,很难想象刘院长这个决定是怎么做的。
介入取子弹?
取栓都要求24小时,最迟不能超48小时,怎么就能取取子弹了?!
可是院长的指示,他可没胆子,也没心思违逆。
怀揣着沉重的心情,马处长走进办公室。
“马处长?”田主任身上的白服晃荡着,和侠客一样,白衣如雪,逆风飞扬。
“准备手术。郑老板,您准备现在做还是明天?”马处长问道。
“我看一眼患者,问问禁食水的时间。”郑仁道:“要是时间允许,越快越好。”
马处长看向田主任,有气无力的说道:“田主任,找人带郑医生去看患者。”
一名带组教授见有些尴尬,连忙上去带着郑仁去看患者。
林格屁颠屁颠跟在郑仁身后,笑眯眯的说着闲话,看不出来一丝紧张。
等他们都出去,田主任问道:“马处长,怎么能同意做手术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马处长没好气的回答道:“刘院长同意的,你有本事去问他。”
“谁同意的也不行啊,介入取子弹,那不是开玩笑么。”田主任急道。
“你找到子弹在哪,还至于在这儿琢磨?”马处长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他已经想到手术失败,自己肯定是背锅的一份子。
田主任被呛了几句,心头火更旺。但自己找不到子弹在哪,这是客观事实,他不说话了,只是自己跟自己生气。
很快,郑仁和林格回来,一边走一边说,“心脏有杂音,很明显。诊断是没问题的,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一会和我患者家属交代。”
“需要什么特殊的器械么?”
“林处长,手术难度很大。”郑仁认真说道:“要是开胸,几乎没难度。但介入取子弹,难度就翻倍上涨。要是有可能,我想要带自己人来做这台手术。”
林格的心一哆嗦。
郑老板真是小气啊!
就这睚眦必报的性格,我喜欢!
不给他好脸,做手术都要大张旗鼓的,绝对不会安安静静的把这台手术给做下来。
你们附院的人,老子我一个都不用!
这是郑老板带着属下一彪人马,横扫医大附院的节奏么?
啧啧,厉害。
听郑仁这么说,林格更有信心了。
“好,我去交涉。”林格道,“郑老板,具体找谁,我安排一台车……”
“不用,伊人直接开车就来了。要么小冯那也有车,不用麻烦。”郑仁拿出手机,道:“患者禁食水时间还有1个小时,我联系人,40分钟后送患者。”
郑仁说完,出去打电话。
……
……
老贺做了三台麻醉,最后一台是胃肠外科的手术,术后拉着冯建国坐在更衣室里吹牛逼。
和郑老板在南洋做了两台那么大的手术,不找个人吹一吹,如锦衣夜行,心中着实不爽。
老贺添油加醋的把冯建国给说懵了,但他没有不质疑,而只是感慨。
郑老板都这么牛逼了么?很难想象。
一想到麻省总医院终身教授,冯建国没有眼红心热,而是有些唏嘘。
原来一个多月前帮自己下结肠支架的人,竟然是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自己是不是也能炫耀一下?
呃……
老贺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微微哆嗦了下,马上接起电话。
“郑老板,什么指示?”
“没事,手术刚下,我这面可以弹性排班。”老贺听郑仁说了一句,马上精神起来。
“好,镇定状态,随时转全麻,体外循环,我知道!”
“我去……哦,好,那我等电话。”
说完,老贺关了手机。
“手术?”冯建国试探问道。
“去帝都医大附院,游离子弹,郑老板要用介入取。”老贺得意的说道,就跟是他做手术一样。
冯建国怔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苦笑。
自己觉得不可能,但郑老板都说了……自己还是别质疑了,之后肯定是要打脸的,只希望别打自己的脸就好。
“老贺,你这算是熬出来了。”冯建国感慨道。
“你看你说的。”老贺得意,“我这辈子运气一直不好,这才刚刚转运。老冯,你说光有手艺有啥用?咱912,麻醉这一块,有几个比我好的?屁用!现在不还倒着小班。”
冯建国知道老贺说的是实情。
“不跟你聊了,我得抓紧时间换衣服,马上去那面手术。”老贺笑道。
“回来告诉我手术做的怎么样。”
“好咧~”
1636 无名真火
40分钟后,患者送去手术室。
冯旭辉拎着大拉杆箱,跟在郑仁身后。
听到郑仁要的东西,冯旭辉觉得自己的工作真的没白做。
可控导管鞘、单向鹅颈管圈套,这些都不是常规用的东西,但自己研究郑总手术后,都自费从国外厂家买了几套备用。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时候回想这句话,分外的正确。
郑仁见冯旭辉这面有准备,很是欣慰。之前还有些担心,冯旭辉没有准备,就要自己亲手做了。
但自己台上弯出来的耗材肯定不如制式的单向鹅颈管圈套好用。
虽然单向鹅颈管圈套也得有点改动,但那样的话改动很小,特别简单。
“老板,真能取出心脏里的子弹?子弹都打进去了,心脏没整个浪都碎了?”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问道。
“顺着锁骨下静脉进去的,不是直射心脏。”郑仁道。
除了冯旭辉之外,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谢伊人、老贺都被叫了过来。
给苏云打电话,他没接。估计正在帝都医大享受潮水一般的掌声,得意洋洋的讲课呢。
郑仁回想起来无数马赛克在自己面前出现,有些好笑。
讲课,真是无趣,还是做手术更让自己开心。
来到手术室的更衣室,带组教授给郑仁以及其他人各找了一套无菌服。
虽然他看着很不高兴,但没在这些小地方为难自己。
郑仁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没说什么,怎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谁高兴、谁不高兴那都是小事情,他根本不萦于心。
怎么把手术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老贺问道:“郑老板,镇定就可以么?”
他刚刚看了眼患者,状态良好,壮的跟牛犊子一样的年轻人。用药的剂量之类的事情,老贺心里有数。
再问一下郑老板,显得更正式、更尊重,也和郑老板多亲近一下。
去国外做手术,真的就像是锦衣夜行一般。
而来到近在咫尺的医大附院,这面很多麻醉师自己都认识。直接来这里做手术,意味着什么?
老子水平比你们高!
老贺的胸脯挺的高高的,虽然没说,但那股子得意劲儿早都满溢出来。
这事儿,真是爽利!
从医二十多年,自打博士毕业开始,老贺从来都没有这么得意的时刻。
他从来都没考虑过手术失败的问题,郑老板连特么心脏寄生虫都做了,还差在心脏里取个子弹?
做下来是正常,做不下来才是扯淡。
“嗯,镇定状态就行。”郑仁平淡说道:“要是我能取出来,手术很快就结束。要是取出失败,马上转全麻。进去先检查一下体外循环设备。虽然几乎不可能用到,但还是要防备意外情况。”
“郑老板,您亲自做手术,不会有问题。”老贺笑道。
“谨慎。”郑仁道:“老贺啊,一定要谨慎,所有可能出现的并发症都想到。”
老贺收起嬉皮笑脸的劲儿,连连点头,进去按照郑仁的吩咐检查各种设备。
郑仁坠在后面,和教授讲手术的过程,来到杂交手术间。
他们进去后,田主任和另外一名副主任进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田主任愤怒的说道。
“主任,您别生气。”副主任安慰道,“咱不说子弹在哪,就算是在心脏里,那也得开胸不是?介入手术要是能把子弹给取出来,我就直接吞了。”
田主任愤愤道,“医务处也是,找个乱七八糟的小大夫,还真当什么狗屁诺奖是真的?站到台上吃小苹果,回来一顿吹牛逼的能耐!”
“就是。”副主任继续附和,“不过您可不能不管啊,手术要是做呲了,人家一甩手走了,最后还是得咱们收拾烂摊子。”
想到这里,田主任长长的叹了口气。
收拾烂摊子,给人擦屁股,怎么想怎么郁闷。
“主任,您觉得子弹在心脏里,可能性大么?”副主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小声问道。说点什么,别闷头换衣服。
“狗屁!”田主任平时一年说的脏话都不如今天一天多,他张嘴就骂道:“怎么可能在心脏里!你说,是怎么进去的?心脏血运多丰富,钻进去就是心包填塞。患者什么症状都没有,怎么可能子弹钻到心脏里!”
他说的很确定。
不光是从体征来判断,超声心动图也给出了提示。
根本不可能么,只有机关那帮家伙才会觉得子弹在心脏里是可能的。
懂不懂医疗!
他生出一种无力感,觉得活真的没法干。一群外行指手画脚的,竟然相信变魔术一样的胡话。
田主任气呼呼的换衣服。
“主任,您别生气。”副主任笑道:“我也好奇,要是在心脏里找不到子弹,这事儿要怎么收场。”
“收场?”田主任冷笑,“要是找不到异物,我就去找院里面给我个说法,没这么欺负人的!”
“主任,您别。”副主任连忙劝道:“说是刘院长允许的手术,他那脾气,您也知道。”
田主任也就是说说气话,他哪能取找院里大吵大闹。
“回去,把这事儿写在病程记录里。”田主任冷冷的说道。
“呃……”副主任怔住了。
病历,是法律文件。有些事儿必须要写,比如说患者的病情变化。可是这些事务性的事情,一旦写进去,就意味着彻底撕破脸皮。
“就写,我查房,提出意见。但院里和912郑教授……嘿,教授?郑教授执意要求手术,劝阻无果。手术中探查,未见异物。”
“主任……”
“出事儿我负责!”田主任冷冷说道。
副主任苦笑,田主任这是被压出真火来了。病程记录里记载的资料,是要存档的,而且很难修改。
即便是取得权限进行修改,后台也有记录。
事后只要闹起来,田主任就能把病程记录甩到所有人的脸上,指着鼻子骂人。
唉,这事儿闹的。
子弹怎么会出现在心脏里呢,这不是开玩笑么,副主任心里想到。
要是真用介入手术取出子弹来,自己就把它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