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魂”字天书
在场所有人里，没有人比陈洛阳更清楚一件事。
西秦大帝李策，没有死。
因为，白玉瓶中的暗金琼浆，并未增加。
陈洛阳这次来政阳城，除了为探明陈初华和黑棺的真相外，最大目的便是这里事态不论如何发展，都将有大战爆发。
大战爆发下，产生的血腥和杀戮，都将成为白玉瓶中暗金琼浆的源泉。
虽说亲手击杀目标，能得到的琼浆数量上有加成，但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有武者死亡，都会增加琼浆，只是数量略少而已。
而一位巨头的陨落，无疑将意味着海量的暗金琼浆。
不管是其他巨头同西秦大帝之间的大战，还是众人同叶天魔之间的大战，只要出现死伤，陈洛阳在旁边站着不动，都能有大量的进项。
事实上，他也确实收获颇丰。
但这些收获里，绝对不包含一位巨头陨落所能带来的暗金琼浆。
西秦大帝李策，并没有陨落。
问题，可能就着落在方才那个姓冷的西秦将军身上。
陈洛阳方才与之交手时，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能引聚众生龙气加持己身，这样的人，说是凤毛麟角，恐怕还说多了。
而且这人身上，黑龙护体，还不是一般的龙皇天锋，而是西秦大帝李策才有的手笔。
西秦大帝修炼龙皇天锋，其中融入了叶天魔天魔八极之一，遮天魔掌的力量意境。
本就经过一次改良精炼的九式龙皇天锋，得到更进一步提升，压缩到了只剩下五式。
五式刀意奥妙无方，化作五条黑龙联合在一起形同魔掌张开五指。
目前看来，整个西秦上下龙皇天锋修炼到这个程度的人，也就只有西秦大帝一位。
同时也只有他的修为实力，在那个西秦将军身上做的手脚，才能抵挡陈洛阳出手。
并且分寸拿捏极为精妙，抵挡陈洛阳的同时，还将影响局限于小小一角，不至于惊动更多人。
余者如西秦皇长子李远邦等人，修为实力或许很强，但难以帮人做到这个地步。
是以陈洛阳第一时间觉得，眼前这位西秦将领，出乎意料的关键。
现在对照西秦大帝的状况，陈洛阳深切怀疑，对方或许是秦帝金蝉脱壳，假死重生的后手。
只不过，眼下他不确定，这样的后手，是只有这个姓冷的将领一人，还是另有其他多手准备。
如果能引聚龙气是因为秦帝的手段，那似这样的人或许不止一个。
如果能引聚龙气是因为这个西秦将领自身的天资，而并非秦帝有这种转移的手段，那这样的关键人物，恐怕就只此一人了。
或许也正因为这个西秦将领有此本事，所以才被秦帝选做夺舍的“容器”。
就陈洛阳所知，为了稳固自身统治，西秦李家，东周许家，南楚程家这么多年来，绞杀了不少能似他们一脉引聚众生龙气加持己身的血脉传承。
漏网之鱼当然会有，但数量绝对稀少且难寻。
刚才那个西秦降临，会是这样的一脉血裔后代吗？
陈洛阳心中一边思索，一边挥拳将纠缠自己的两条黑龙迫退。
虽然有心寻找冷寂，但陈洛阳此刻反而越发谨慎。
那毕竟是一位超级巨头的后手。
而更让他警惕的则是，包括叶天魔在内，还有天河老剑仙等巨头，这些红尘里的顶尖人物，似乎都被秦帝这一手假死给骗了过去，没能发现端倪。
西秦大帝这番手笔，绝对叫人叹为观止。
事实上，如果不是先前偶然发现冷寂身上的异常状况，还有白玉瓶中暗金琼浆不见变化，陈洛阳也完全察觉不了西秦大帝陨落，可能另有玄机。
那一蓬黑雨落下，浓重的死寂之气几乎让人全身麻痹。
其中更仿佛能感受到一位曾君临天下的帝皇，临死前的不甘和愤懑。
所有一切似乎都在表明，位列红尘正道十大强者之列的西秦大帝，真的陨落了。
西秦那位无冕太子李远邦，也重新获得政阳城的主持大权。
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众生龙气，全部毫无保留加持在李远邦身上，烘托得他仿佛正式继任九五之尊的皇位。
所有人，都被瞒过去了。
如此手笔，着实让人惊叹。
陈洛阳相信，这其中可能有那口黑棺的功劳。
秦帝参悟那口黑棺，有所收获。
但如果仅凭黑棺，似乎还不够，毕竟黑棺跟叶天魔纠缠间，冲向更远的虚空之外，直接脱离了这方红尘界。
秦帝复活的后手冷寂留在红尘里，要确保万无一失，应该还有别的依仗。
陈洛阳思索间，继续不停寻找冷寂。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西秦皇朝还有其他人，自然有所察觉。
不过可惜，西秦皇朝也分不出太多人手来应对。
虽然有天河一脉相助，但不论古神教还是东周又或者南楚、血河，都在继续攻打政阳城。
佛门小西天眼下则是一个两不想帮的模样。
他们本身因为信仰的缘故，同西秦皇朝之间暗地里针锋相对，较量无数。
西秦越弱，则小西天接下来处境越轻松。
然而正如天河中人所言，西秦大帝不仅反戈一击与众人联手一起对抗叶天魔，最终更杀身成仁，匡扶正道而亡，可以说已经证明自身和西秦清白。
失去秦帝李策这位当家作主的巨头，西秦皇朝接下来已经风雨飘摇。
继续落井下石的事情，小西天众人做不出来。
而另一边的青牛观一众道士，略微商讨一下后，便也加入天河、西秦一方，帮助西秦皇朝守城。
这让小西天众僧看了，心情更加复杂。
青牛观的基本盘在东周皇朝地面上，眼下却是要趁西秦势弱之际，插一脚进来。
借给西秦雪中送炭之际，扩大自身影响，同时继续与佛门小西天针锋相对，不让小西天趁机得势，一举两得。
有青牛观加入，守城一方便更加轻松。
虽然对手人多势众，但李远邦勉强调集守城大阵残余力量，也算占据几分地利优势。
政阳城里眼下两边阵营的高手呈犬牙交错的模样，厮杀越发激烈。
陈洛阳身处其中，几乎遍地都是敌人。
又料理掉一个对手后，陈洛阳目光微微一闪。
他发现了冷寂的下落。
对方没有出城，也没有逃往守卫最严的皇宫。
他躲藏的地方是……
城中一口井。
一口看似普通，实则内有洞天的古井。
陈洛阳感知一番，察觉井底另有洞天。
他一跃而下，却为结界壁垒所阻隔。
这结界壁垒乃西秦大帝所布置，依眼下陈洛阳的修为境界，没有强行劈开的可能。
但正如林岩倒霉，刚碰上陈洛阳收礼。
西秦大帝此刻也是相同状况。
陈洛阳挑出小西天普慧方丈送的一枚通体赤红色的金刚杵，然后将之祭起。
这枚赤红金刚杵，半空里连续击打几次，破开结界壁障。
陈洛阳进入其中后，不禁赞叹。
井底之下，果然是另一冲天地，仿佛水晶龙宫一般。
陈洛阳步入其中，感觉自己像是身处无比沉重粘稠的水银里。
转头望去，就见结界壁障已经重新合拢。
步步向前，则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波动，在这水底龙宫中不停激荡。
……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介于虚实之间的波动。
陈洛阳仔细品味其中变化，然后寻了过去。
等到了近处，那波动更加明显，震得陈洛阳都有些神魂不稳，脑海中意识一片飘忽。
他脑海里仿佛直接呈现一片诡异的画面。
这画面中，是刚才见过的那个西秦将领，此刻端坐在水底龙宫的正殿中心。
再次有五条庞大的黑龙出现，并一起化作黑色的洪流。
五道洪流的末端在大殿在龙宫中不停晃动，而它们最终的目标就是全部贯入那个西秦将领体内。
在这个人的头顶，赫然有一页纸正在不停抖动，簌簌作响。
陈洛阳轻轻屏住呼吸。
他在那张散发光芒的书籍残页上，看见一个极为古怪玄奥的字迹。
这字迹难以辨明，同红尘里、神州浩土里任何文字都不同。
但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陈洛阳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魂”字。
跟他那页“生”字天书一样，这分明也是一张天书残页。
一张“魂”字天书。
陈洛阳心中恍然。
原来西秦大帝此前也秘密得到一页天书，暗中揣摩。
然后，他借助这页“魂”字天书和黑棺的帮助，伪造自身死亡，金蝉脱壳。
那个年轻的西秦将领，果然是他为自己夺舍重生准备的“容器”。
只是不知道，叶天魔对此是否知情？
是秦帝一人骗了全天下，还是他们师徒二人串谋？
如果从纯粹的技术层面来看，夺舍一个西秦皇子，似乎比夺舍这么一个外人，更有利于皇者归来。
却不知是技术上不允许，还是终究虎毒不食子，又或者为了低调，避免惹人注意？
陈洛阳脑海中瞬间闪过诸多想法念头，然后又齐齐收拢，最终只剩一个。
我能从眼下这局面里，得到什么？
陈洛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继续迈步，走向龙宫中央大殿。
386.魔皇的第二页天书
陈洛阳来到龙宫中央大殿前。
他没有忙着走进去。
西秦大帝眼下看似正处于低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下谁也不敢肯定他究竟还有多少力量。
这样一个要紧的地方，秦帝说不定专门了准备特殊的防御禁制，来为自己眼下的动作护法，防止被人打扰。
是以陈洛阳没有直接步入殿中。
他略微思索一下后，手掌一翻，多出一团黑影。
黑影确实一根团起来的绳索。
随着陈洛阳心念动处，乌黑的绳索表面浮现金色的符文，同时闪动蓝色的光华。
这条聚宝索，正是先前在红尘下神州浩土里，先天宫长老成鹤拿来暗算他的宝物。
名为聚宝，听着客气，其实却霸道诡异的很，拥有很独到的灵力。
捆人并不在行，却擅长束缚其他宝物，也可以借此压制目标宝物同其原主人之间的联系。
陈洛阳当初被这绳索化作的网笼罩时，便感觉同自身宝物的联系被大幅度削弱，几乎难以再驱策这些宝物。
说起来，这条聚宝索真正的主人，却是南楚皇朝凤翔侯程应天，眼下也正在上方政阳城中。
是他暗中借了聚宝索给先天宫的成鹤。
陈洛阳现在回想，成鹤当初下红尘，降临神州浩土，谋图“生”字天书，未必是为了先天宫。
按照白玉瓶提供成鹤的生平经历记述，他同程应天过从甚密，隐隐臣服于对方。
程应天，乃至于其背后的南楚皇朝，才是成鹤真正效忠的对象。
不过以程应天尴尬的身份，他同南楚皇朝之间是否一条心，怕是还要加个问号。
陈洛阳从成鹤、程应天手上夺得聚宝索后，在返回红尘古神教总坛，以及从古神教总坛来西秦皇都政阳城路上，一直都有暗中揣摩这件宝物。
只是单凭他自己，想要消去程应天留在其中的痕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
血河老祖、楚皇他们送给“魔尊”的礼物，不敢有所不敬，送来的东西都是毫无印记的白板无疑，哪怕原先有痕迹，送出之前也会特意消掉。
而这条聚宝索性质就不同了，成鹤能使用此宝，其实也是在真正主人程应天的帮助下。
陈洛阳眼下修为境界，同程应天相比，还低了一些。
不过，他自有办法。
自黑壶蜕变成白玉瓶以来，陈洛阳只要有空，便会琢磨揣摩这东西。
虽然眼下还稍显仓促，但已经有不少收获。
只不过来政阳城之前，白玉瓶里暗金琼浆几乎见底，一穷二白。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洛阳也难以进一步验证自己的发现和猜想。
现在，因为政阳城这里的大战，暗金琼浆积攒了不少，陈洛阳却可以将一些猜想付诸实际加以尝试。
他凝神之下，双目暗金色的光华更加浓重，渐渐凝结为实质。
这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聚宝索上。
然后，似乎有真实非虚幻的琼浆凭空而生，出现于聚宝索上。
接着这些暗金色的琼浆，便在陈洛阳的控制下，净化消除聚宝索上前任主人程应天留下的意境念头。
这一动手不打紧，暗金琼浆流逝飞快。
陈洛阳倒不心疼，而是感到诧异。
最初被净化的意境念头，只是金色的光明煌。
这是南楚皇室嫡传绝学辉煌谱的修为。
程应天虽然是旁支子弟，但也获准修炼辉煌谱，并且造诣超群。
但在光明煌被暗金琼浆净化消除之后，聚宝索内的武道意境，竟然又显化一张八卦图。
陈洛阳分辨了一下，这是先天八卦，乃先天宫嫡传武道所出。
照这么看来，程应天除了南楚辉煌谱绝学以外，还修习有先天宫绝学，且是嫡传正统，造诣匪浅。
哪知这还不算完。
之所以暗金琼浆耗费不少，就在于聚宝索中呈现的前主人印记层出不穷。
先天八卦图也退去之后，竟然又呈现出血污痕迹。
这些污血，迅速汇聚为一条滔滔血河，奔流不息，浊浪滔天。
暗金琼浆仍然将之净化。
陈洛阳则颇为诧异。
仔细体会光明煌、先天八卦图和血河中分别蕴含的意境，可以肯定，出自同一人手笔。
并非三个不同的人各自留下痕迹在聚宝索里。
这个程应天，一人身兼三家之长，而且还不是浅尝辄止，是都有极为深刻的造诣。
陈洛阳跟南楚、先天宫、血河三家的嫡传武者都交过手。
但他隐隐感觉，随便挑哪一门，程应天都是最出色的。
论辉煌谱，程麒元、程虎元都远远不能跟程应天相提并论。
这倒是举世皆知的事情，没什么问题。
但论先天宫嫡传先天八卦真解，成鹤这个先天宫长老，恐怕都比不上程应天。
而论血河一脉的根底，血孤村主修无极血海不好比较，可是最初在神州浩土打过交道的那个血河剑客，在血河剑意上的修为，比起眼前聚宝索里蕴含的血河剑意，似乎也有所不如。
这个程应天，不愧南楚新生代第一人的地位。
只是露出的冰山一角，就帮他在红尘十杰里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这厮隐藏如此之深，其他人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吗？
陈洛阳心里嘀咕。
……恐怕还真不好发现。
自己能将他一层一层底细洗出来，是因为白玉瓶里暗金琼浆着实神妙。
否则虽然能消除对方留下的印记，结果却可能是最外面那层光明煌在消退的时候，就把里面的先天八卦和血河双重印记自行烧掉了，不会有暴露在外人前的机会。
陈洛阳越是揣摩，越能感觉其中精妙。
最外层的光明煌同最内层的血河，隐隐形成阴阳晦明的平衡，借助八卦图稳定。
稍有一点触动，平衡被破坏，大家就一起报销了。
如果不是暗金琼浆神妙，恐怕修为比程应天高的人来破解这聚宝索里的印记，也难以发现更深层的隐秘。
这里的平衡越脆弱，反而说明程应天本人的修为越稳固，三大传承互通有无，融会贯通。
陈洛阳脑海中隐约捕获到一点灵感。
这个秘密揭露出的一些信息，或许有可供我利用的地方……
念头一闪而过，被陈洛阳压下。
首先，解决眼前的“魂”字天书。
陈洛阳净化了聚宝索之后，便果断出手。
乌黑绳索化作闪动蓝光的巨网，飞入殿内，目标直指冷寂头顶的“魂”字天书！
看得出，西秦大帝眼下正夺舍那姓冷的将领。
这其中一重关键，就在于那一页“魂”字天书。
陈洛阳眼下还不确定这页天书具体发挥什么作用，但如果能将天书剥夺，西秦大帝的夺舍，不说失败，相信也会离预期结果大打折扣。
黑网上乌光闪动，一下子将“魂”字天书罩住。
果然就见冷寂全身一震。
他睁开眼来，目光如电，直接就向殿外的陈洛阳望来。
迎着那目光，陈洛阳心知，那或许已经不是冷寂，而是西秦大帝李策才对。
不过，他正找上对方最虚弱的时刻。
虽然面对敌袭，但“冷寂”此刻僵立原地，身体不停颤抖。
五条黑龙冲入其体内的进程，暂时中止，就见五道粗大的黑色光柱，在“冷寂”胸口不停甩动。
与“魂”字天书的联系，似被割断。
天书残页甚至被闪动蓝光的网朝殿外卷走。
“冷寂”双目中寒光凛冽，徐徐抬手，朝殿外一指。
陈洛阳当即就感觉，包围自己，仿佛水银一样粘稠沉重的井水开始以自己为中心，疯狂挤压。
那恐怖的压力，别说武帝了，就是武圣，也会被压得粉身碎骨，难有抵抗之力。
幸好陈洛阳早有准备。
天河老剑仙送给他这位“魔尊”的礼物，这时发挥功效。
道道光华，仿佛勾勒出一枚巨大的透明晶石，将他整个人护在当中，把井水的压力隔绝于外。
不过，这井水着实恐怖，压得透明晶石嘎吱作响，仿佛随时可能碎裂。
但陈洛阳抓紧时间，控制聚宝索，强行将那页“魂”字天书拖过来。
对面的“冷寂”，顿时全身再次一震。
其双目中威严凛冽的光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
他闷哼一声，身体歪倒。
就见其双目里，光辉不停闪烁，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威严凛冽的气势和莫名其妙的茫然，交替出现。
最后，他仰天低喝一声。
喝声中仿佛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全部要贯入其体内的五条黑龙，开始倒转，逆冲而出。
一起冲出者，竟似乎还有一道淡淡的虚影，似是幽魂一般。
年轻的西秦将领面现虚弱之色，视线中全是茫然，思维似乎一片混乱，完全弄不清先前发生过什么。
“冷寂”，重新变回冷寂。
而那道淡淡的虚影，则同五条黑龙相结合，在半空里不停晃动，似乎想要凝结为一体。
可是黑影晃动间，无论如何都无法稳固成人形。
最后，黑影忽然静止了一瞬间。
陈洛阳立马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下一刻这黑影就轰然爆炸开来，四分五裂。
大殿整个崩毁，五条黑龙四散分飞，完全撕裂这水底龙宫。
387.意外收获
水底龙宫整体崩裂坍塌。
沉重如汞银般的井水，这一刻也激荡澎湃起来，不停震荡，甚至形成极为恐怖的旋涡。
外间政阳城一角，剧烈震动下，仿佛要塌方一样。
两仪虚实界都仿佛要被崩裂的水底龙宫带着一起破碎。
城中其他人，这时也都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动静。
大家都惊疑不定，一时间难以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前执掌政阳城守城大阵的西秦皇长子李远邦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调动守城大阵的力量，试图稳定两仪虚实界，避免两仪虚实界被突然发生的动乱摧毁。
大家心中似乎都隐隐被触动，直觉感到事情重要不可等闲视之。
之前还在相互缠斗的双方阵营，当即都各有高手，赶往那口枯井所在的地方。
刚刚赶到进口，正要查探之际，看似平凡无奇的井口，突然裂开，大量井水从井口中向上喷涌而出，一时间仿佛倒悬的瀑布，水流经久不息。
陈洛阳整个人，都被井水从地底喷了出来。
狂暴的水流让他一时间也只能自保，难以稳定身形。
海量流水，几乎只在眨眼间，就漫布全城。
并且水位不停升高，很快又将整个政阳城淹没的趋势。
激荡的流水从城中冒出，越过城墙，向城外泄去。
堂堂西秦皇朝的帝都，周遭世界眼看要化作千里泽国的模样。
全靠两仪虚实界隔绝，否则无需武者战斗波及，仅仅这场洪水就能让政阳城里的人全部葬身鱼腹。
陈洛阳也心头暗骂。
西秦大帝李策，简直像是搬了一片大海埋藏于地下。
真要是一片海也就罢了。
陈洛阳如今的修为实力，搬山移海也不在话下。
但水中此刻饱含秦帝最后炸裂的黑龙刀意，陈洛阳也唯有先做抵挡。
不过，他没忘了自己的聚宝索，还有被宝物网住的那一页天书。
身形即便被洪水抛飞，也仍然第一时间将“魂”字天书和聚宝索收回。
聚宝索上金色的符文同蓝色的光华交替闪耀。
而在陈洛阳视线中，漫漫金光火海席卷而来，挡住洪水。
金光烈焰里，有一具车架出现。
车上仿佛有一个人的视线，隔着火海和洪水，向这边望来。
对方的视线，从聚宝索变化而成的乌黑大网上划过，最终着落在陈洛阳本人身上。
陈洛阳收回聚宝索与“魂”字天书，同火海里那对眼睛对视。
那对眼睛的主人，自然便是南楚皇朝的主人，程应天。
双方的目光接触一瞬间之后，便即分开，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皆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初次打交道。
陈洛阳可以肯定，自己方才净化聚宝索上的印记时，便已经惊动程应天这个宝物前主人。
那时对方就有所触动，因此向井水这边寻来，所以大家迎面碰上。
不过其他人倒也不比程应天慢多少，都飞速赶来。
陈洛阳收起那张黑色的巨网，稳住身形。
“西秦，真是好手段。”
他淡然赞道。
赶来的众人，都没有接话，而是一起望向被陈洛阳收起的乌黑巨网。
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令人心惊肉跳，但一时间又看不清楚，因此格外引发众人的好奇心。
可惜不待他们有更多动作，陈洛阳已经将聚宝索变化的乌黑巨网团起收好。
“什么东西？”有人禁不住问道。
“好东西。”陈洛阳漫不经心的说道。
血河里有人“嘿”了一声：“既是好东西，不妨分享一下。”
陈洛阳漠然道：“你算老几，跟你分享？”
对方怪笑一声，滔滔血河降临，气势比林岩、乐航、成鹤等第十六境的武圣还要恐怖。
但练步一等古神教武者，这时已经来到陈洛阳身边。
双方对峙之下，一触即发。
但很快，所有人气息都为之收敛，大家一起抬头向上看去。
在那里，天穹之上，几个极为强大的存在，自域外重返红尘。
天河老剑仙、楚皇、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小西天普慧方丈，这时都重新现身，只是不见黑水绝宫宫主凌苍的踪迹。
在场其他人仔细向上看去，都能感觉到那条天河还有那具金身菩萨，气息暗弱，便是想掩藏都藏不住。
显然，方才一场大战里，老剑仙云几重同小西天普慧方丈，都遭受重创，且伤势不轻。
江懿和楚皇的情况，倒似乎还好。
四位巨头一起返回红尘界，重新来到政阳城上空。
在李远邦等西秦强者努力下，城中大水很快得到控制。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地上那口已经破裂的枯井上。
“这里是什么情况？”老剑仙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天河里现出一个白衣青年，恭声说道：“禀师尊，政阳城里有一处隐藏的禁制突然爆发，古神教那位陈副教主，应该是当事人。”
几位巨头的视线，便一起向陈洛阳看过来。
陈洛阳神色如常，朝江懿拱拱手：“同一名西秦将领交手，无意间来到那口古井附近，古井忽然爆发，我也不明所以，但观其中气息流露彰显的意境，像是西秦大帝本人的手笔。”
几位巨头闻言，目光都微微一闪。
有南楚的人，则在悄声向楚皇禀告，陈洛阳手里似乎有来历不明的至宝。
楚皇闻言，只点了点头，开口却并不提陈洛阳，而是说道：“看来李策隐藏，比我等预期中更深，他或许还另藏有秘密，该仔细追查才是。”
老剑仙徐徐说道：“今日与天魔一战，秦帝弃暗投明，居功至伟，他如今杀身成仁，我等当不再打扰他死后安宁。”
西秦皇长子李远邦面露哀痛之色，朝老剑仙一礼：“感谢前辈，为我大秦主持公道。”
与此同时，其他西秦皇朝高层强者，则都簇拥在李远邦身旁，以众志成城之势，沉默无声同上方的楚皇对峙。
楚皇淡然道：“说不定他是诈死，由明转暗呢？此人惯于隐藏，这次以前，又有谁知道他曾和叶天魔勾结？这一次，若我们疏忽大意，下次他和叶天魔继续勾结，怕是为祸更烈。”
陈洛阳听到这里，心中微动。
看这模样，叶天魔没有死。
这老魔头当真不负盛名，面对多位巨头重重围攻，秦帝反戈暗算的情况下，打死西秦大帝李策，重创天河老剑仙和小西天方丈，然后还能从容离去。
就是不知道那口黑棺现在什么情况，到了哪里。
那位黑水绝宫宫主，眼下不见踪影，不知是也死在叶天魔手底，还是另有去处。
秦帝虽然另有后手准备，但也可以说是被叶天魔打死在当场。
没有“魂”字天书和黑棺，那就是实实在在死过一次了。
否则水底龙宫中，也不至于那般脆弱。
说起来，水底龙宫塌方了，那个姓冷的西秦将领，不知情况如何了。
当时水流四散爆发，陈洛阳被向上冲出。
他最后一刻视野里的冷寂，倒像是被水流冲击反而向更深的地底落去，消失不见。
白玉瓶里的暗金琼浆，在当时确实增长了一截。
不过增长幅度有些诡异，比陈洛阳预期中来得要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帝夺舍重生过于虚弱的缘故。
但至少这个份量，肯定不是第十三境初入武帝境界的冷寂可以提供。
陈洛阳比较满意的是，那一页“魂”字天书，实打实落入自己手中。
在刚刚接触的那一刻，陈洛阳有一种感觉，这页天书对自己来说，似乎格外重要。
或许跟这个“魂”字蕴含的一些意境道理有关。
这却是来西秦之前，不曾料到的意外收获了。
西秦大帝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此前无人知晓他居然也暗中得到一页天书。
陈洛阳将宝物入袋为安，然后稳坐钓鱼台。
江懿这时则看向老剑仙微笑说道：“程兄所言不差，西秦毕竟有前科，君子可欺之以方，云老不可不察。”
秦帝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他到底和叶天魔之间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串谋？
先前反戈一击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事，不管江懿还是楚皇程辉，都不确定。
但这不影响他们现在补几口黑锅到秦帝身上去。
“此事，我们后续可慢慢查明真相。”老剑仙不为所动：“眼下政阳城遭逢大劫，已经不堪重负，诸位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为妙。”
小西天的普慧方丈这时也说道：“阿弥陀佛，还望程施主、江施主慈悲为怀。”
楚皇言道：“养虎为患，遗祸无穷。”
政阳城上空的硝烟，仍未消散。
几位巨头人物之间，重新展开对峙。
不过，攻秦一方，此刻明显占据上风。
天河老剑仙同小西天普慧方丈眼下肉眼可见，重伤在身。
而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和楚皇，情况却要好得多。
陈洛阳见状，心中有数。
方才同叶天魔一战中，谁是主力谁划水，一目了然。
江懿和楚皇，早在准备眼下这一刻。
没击退叶天魔也就罢了，既然击退叶天魔，那现在就是机会。
某个角度来看，此刻才是真正开始较量的时候。
不过，正当双方对峙的时候，天穹之上，突然又现出一副巨大的八卦图。
388.挥挥手，扭转乾坤
望着那巨大的先天八卦图，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同一个人的名号。
天机先生。
同老剑仙、普慧方丈、秦帝、楚皇等人并列红尘正道十大高手。
和先天宫关系千丝万缕，却又似乎若即若离，常年不在先天宫居住，如闲云野鹤一般，行踪飘忽不定。
但在先天宫嫡传绝学上有如此登峰造极、炉火纯青造诣的人，除了天机先生外，红尘里着实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这位大佬眼下忽然降临，是为了……
“云老，抱歉，我来迟一步。”
先天八卦中，传出一个平和清雅的声音，冲老剑仙说道。
天河中现出老剑仙的身影：“今日实在是难得机会，可惜啊。”
陈洛阳听这二人对话，心中便即明了。
天机先生同老剑仙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老剑仙语气中不假思索带着几分惋惜，甚至是埋怨。
但这其中却流露出几分不见外的亲密之感。
显然双方过从甚密，不介意言语措辞上的分寸。
果然，天机先生对老剑仙的语气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歉然道：“有些事耽搁了。”
遮天蔽日的先天八卦图旋转间，徐徐收缩变小，然后落下，现出一个面目清雅，外观年约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直接便落在天河之中：“那老魔现下如何了？”
“阿弥陀佛，我等惭愧，叶天魔已成功脱身离开。”小西天普慧方丈言道。
“天魔之凶残，红尘皆知，大师言重了，惭愧的是我才对。”天机先生问道：“不见血苍穹和此地主人，这里却有浓重血气死意，是有人遇难了吗？”
老剑仙言道：“血苍穹抽身离开，秦帝已杀身成仁，魔宫凌宫主意外而来，与我等联手，不过在天魔退走之后，他先行离开了。”
天机先生视线看向四周其他人：“不过，这里似乎仍未结束的模样？”
“李策之死，疑点重重，西秦之地同天魔息息相关。”楚皇淡然说道：“天魔这一去，行踪难定，他日必有卷土重来之时，我等自当收集线索，怎可坐以待毙？”
天机先生望着金光火海里若隐若现的楚皇，徐徐说道：“冠冕堂皇之言，就不必多说了，不过趁火打劫的行径。”
楚皇言道：“人间天下，有德者居之，李策失德，与天魔勾连，今日看似反水，实则令藏心思，如此反复狡狯之辈，乃天下万民之不幸，朕统御大楚义师伐秦，正是解救万民于水火。”
“你为南楚，勉强算数，说为天下人，还是免了。”天机先生言道：“说为南楚，你施政，也失之严苛。”
金光火海中，隐隐有金龙升腾。
“你决心助西秦？”楚皇在火光烘托下，面容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先天宫地处南楚皇朝境内，一大圣地和一大皇朝之间，关系尚算和睦，至少远不像小西天在西秦，青牛观在东周那么气氛紧张。
天机先生说道：“我一山野散人，不懂为君之道帝王之策，只凭本身心意而已，西秦纵有过失，今天流的血已足够多。
李策之死，即便有疑点，徐徐查证不迟，我信得过云老，不需要这许多人一起掺和。”
“云老伤重，应先生怎忍心还要他操劳？”古神教阵营中，江懿微笑说道。
“更用不着你掺和。”天机先生的视线落在江懿身上，措辞明显比方才面对楚皇时锐利得多：“常年不理会你古神教，如今你太过飘飘然。”
江懿微微一笑，并不动怒，只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普慧方丈和云老前辈，都重伤在身，应先生怎忍心还要他们操劳？”
天机先生向前一步，站在老剑仙和小西天方丈身前，神色波澜不惊：“何须他们操劳？”
庞大的先天八卦图再次展开，笼罩上方苍穹。
暗金色的庞大神魔相顶天立地，把江懿笼罩其中。
“应先生好威风，可惜先前叶天魔见不到。”江懿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不用话里带刺，我迟来一步，愧对诸位。”天机先生言道：“今朝不论正邪，联手对抗天魔，大家便皆属同道，凡参与者，应某都要道一声佩服。”
他目光从江懿身上转向楚皇：“正因为如此万众一心，我才更不忍见内讧再发生，眼下天魔未灭，你二人又何必急着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此刻散去，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养精蓄锐，天魔再现时方才有应对之力，彼此攻讦，形同一盘散沙，到头来只会重蹈百多年前天魔压世的覆辙。”
“你们三位，不阻朕的道路，也是一样的结果。”楚皇淡然言道。
天机先生闻言摇头：“那么，多说无言，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那庞大的先天八卦图，不仅笼罩江懿，更将楚皇身周金光火海也一并覆盖在内。
陈洛阳仰望那先天八卦图，随口问道：“这位天机先生的修为实力，似乎堪比天河、血河二老？”
他身旁的古神教弟子，没人出声。
大家都紧张注视上方天穹。
唯有一个女子声音平静答道：“应先天行踪飘忽不定，多年不履红尘，不过当年曾与本教江教主交过手，江教主有所不及。”
陈洛阳转头冲答话的练步一点头致意。
而一旁其他古神教武者，有人露出悻悻然的表情：“若非教主这次闭关未得圆满，提前破关而出…………”
便有人眼角余光看向陈洛阳。
江懿当初闭关，被迫提前出关，原因追根究底，便在于陈洛阳在神州浩土击杀南楚皇子程麒元、程虎元，惹得楚皇大怒亲自出手报复。
南楚和红尘古神教之间爆发一场大战，江懿出关，担下了楚皇的压力。
身为当事人的陈副教主闻言，若无其事，只是饶有兴趣望着天空。
此前，南楚同古神教大战，打得你死我活。
眼下，双方却为了瓜分西秦，而站在同一阵线。
如果天机先生，或者说天河、小西天等其他势力都不插手的话，南楚和古神教之间为了争夺西秦这块肥肉，说不定还会起点摩擦冲突。
但现在，为了共同的阻碍，大家明显可以慢慢商量着来了。
而至于眼前这个阻碍……
“毕竟不是叶天魔，还是有人能治他的。”陈洛阳很淡定。
周围古神教中人，都忍不住斜眼看他。
但不等谁提出质疑，众人眼前忽然一黯。
整个青碧色的天空，黯淡下来。
滔滔血海从天而降，晦暗的血海，似乎让先天八卦图也略微黯淡几分。
天机先生面不改色，抬头看向上方。
先天八卦图转动之下，顿时重新焕发光彩，将上方血海托住，使之无法下降。
不过，他的注意力转到血海那边，面前的暗金神魔和火海金龙，顿时迫近。
天河老剑仙同小西天普慧方丈，这时也一起向前一步，同天机先生并排而立。
血海中传来笑声：“应先天，好大的威风啊，可惜叶天魔来时，不见你出现。”
“我来迟一步，确实愧对天下。”天机先生淡淡说道：“如能及时赶到，虽然胜不得天魔，但至少可以叫某人多一点底气，不至于临阵脱逃，现下每每想起，我心中都懊悔不已。”
先天八卦图，同上方血海之间不停碰撞，各不相让。
但现场局面，较之方才，已经完全翻转。
西秦皇朝一方，重新紧张起来。
血河老祖去而复返，并且此刻也是攻秦一方。
有他牵制天机先生，楚皇和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面对重伤在身的老剑仙与小西天方丈，就底气十足了。
一时间，意图攻秦的阵营里，众人都蠢蠢欲动。
而古神教中人振奋之余，却都在拿视线偷瞄陈洛阳。
不过，此刻大家再看他，目光意味与先前截然不同。
其中蕴含的情绪，大都复杂难明，惊疑不定。
像方才回答陈洛阳问题一样，练步一此刻没什么顾忌，明明白白，视线上下打量陈洛阳。
“你跟血河一脉，走得很近？听说你杀过血河嫡传。”她问道。
陈洛阳闻言，转头平静看着对方，但不言语。
练步一默默与之对视。
这时旁边一个古神教高手打破沉默，朝陈洛阳一礼：“副教主神机妙算，教中兄弟们佩服之余都好奇不已，还望副教主为我等解惑。”
陈洛阳便不再看练步一，转头重新望着天空中对峙的诸位巨头，随口说道：“我私人的一个交易而已，不涉及本教。”
大家面面相觑。
不涉及出卖背叛古神教当然好。
但私人交易，同……血河老祖？
你先等等，你好像手上还有血河嫡传的人命吧？
包括练步一在内，古神教众人此刻望向陈洛阳的目光更加复杂，震撼中带着几分审慎。
所有人，都仿佛初次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们好像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能破格成为前所未有的副教主，但同时心中却有更多新的疑惑。
天空中的总教教主江懿，这时却转头看向陈洛阳，两人视线对在一起，江懿微笑颔首。
389.将有大变故
陈洛阳看着江懿，也微微一笑。
这时，则有先前跟陈洛阳呛声的血河高手，向血河老祖禀报，古神教陈洛阳似乎从政阳城里得到底细不明的重要宝物。
如果能得到这宝物，攻不攻西秦，对血河一脉来说似乎也无所谓了。
而且还能教训陈洛阳，对方先前击杀血河嫡传血孤村，岂可就这样轻易放过？
正好一举两得。
然而让那血河高手愕然的是，自家老祖只是淡然“嗯”了一声，接下来便再没有任何下文了。
愕然之余，他只能悄然退下。
自家老祖或许另有安排，那就不是他可以多插话的事情了。
江懿这位则微微一笑，收敛了自身神魔血的力量。
“政阳城今日遭劫，虽说是秦帝咎由自取，不过确实不宜过多流血了，既然应先生、云老还有普慧方丈都替西秦做担保，江某也不宜咄咄逼人。”
江懿语气平和：“左右无事，那就请西秦先自查自纠，至少向查明李策生死好了，我们大家一起等等结果。”
他看似场面占优的情况下退让一步，让血河一脉传人首先感到不满。
眼下最能左右局势的人，显然该是自家血河老祖才对，怎能容古神教如此抢占主导权？
可是让一众血河传人讶异的是，血河老祖老神在在，静静立在那里，只是让天机先生无法轻举妄动，自己却不发言，似乎真就默认了江懿左右大局。
江懿和陈洛阳，其实也在观察血河老祖，见状都心中若有所思。
这位血河巨头，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思量。
陈洛阳目光微微闪动一下。
或许，对方考虑的并非眼前西秦一隅……
血河老祖默认支持古神教，没有反对江懿看似退让的提议。
但西秦皇朝一众高层，以及老剑仙、天机先生、普慧方丈等人，心情却一点都不轻松。
对方看似退让一步，实则却以退为进。
大家，全都被钉死在这政阳城了。
然而，西秦疆域辽阔，同东周、南楚三分天下，所拥有者可不是只有一座政阳城而已。
西秦高层强者眼下等于都被关在政阳城内，和政阳城一起，也成为束缚老剑仙、普慧方丈尤其是束缚天机先生的累赘。
西秦皇朝眼下中央充实而四方空虚，古神教、南楚皇朝、东周、血河乃至于青牛观等圣地、皇朝，都大可自如驰骋，侵占瓜分。
只要江懿、楚皇、血河老祖三位留在政阳城即可。
虽说同为三对三，但老剑仙和普慧方丈伤势影响颇重，因此攻秦一方明显占据主动。
眼下的场面，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守秦一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真要是开战，怕是要笑掉叶天魔大牙。
此刻，攻秦一方势强，西秦疆域领土缩水已成定局。
西秦失去自家巨头的情况下，能保住都城政阳和皇族大部分元气，已经是万幸。
最终就要看，整体国土，究竟能保留多少。
只是帮西秦守御的老剑仙同普慧方丈都伤重，西秦想一点血都不出，显然完全没可能了。
甚至天河、小西天一脉的传人，眼下都不好分散出去相助西秦守御疆土。
他们也必须紧随老剑仙等人。
否则虽说巨头人物轻易不会以大欺小，但当前这个特殊局面，很难讲血河老祖会挑哪边下手。
江懿一句话，将守秦一方逼到悬崖边上，要么决死一战，要么默认割地。
先天八卦图笼罩下，天机先生双目一轩，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不过真要血战一场的话，显然最有压力的是有伤在身的老剑仙还有普慧方丈。
天机先生转头向老剑仙看去。
老剑仙全身剑气冲霄，陡然凌厉霸道起来，神色则平和依旧：“老夫痴活千载，虽无可称道之处，却从不是惜命之人，更不会受人威胁。
天魔未灭，红尘内讧确实不合时宜，但你们若以为凭此就可为所欲为，拿捏我等，未免太天真了。
你们是为求利而来，不过，这利益重的过你们自己性命吗？
老夫一条老命在此，想取的人尽管来，且看谁给老夫垫棺材底，谁有命享受胜利果实？”
说话间，他身上万丈光辉冲天而起，化作更加璀璨明亮的星光银河，贯穿红尘内外，凛然生威。
一旁的普慧方丈同样双掌合十，口喧佛号：“阿弥陀佛。”
菩萨金身上虽然多有破损，但琉璃佛光重新变得清净澄澈，同样做好动手的准备。
天机先生见状便一声长笑，再无顾忌。
江懿微微沉默，然后笑着摇头：“如果本教同西秦易地而处，云老或也会如此照拂？不得不道一声佩服，不过眼下，唯有得罪了。”
说着，暗金光辉同样化作巨大的神魔相顶天立地，气息同对面的老剑仙、普慧方丈展开对抗。
一旁金光火海里，龙吟声惊动九霄，楚皇也向前迈步，靠近政阳城。
这时，政阳城里突然有人出声。
“诸位前辈照拂我大秦基业，晚辈感激不尽。”
西秦皇长子李远邦语气低沉，不急不缓：“清者自清，事涉父皇与我大秦名誉，我大秦也想查个清楚。
如今几位前辈皆在，正可做个见证，万一引得天魔卷土重来，几位前辈也正好可以出手，助我大秦平息天魔之患。”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侧目。
这意思，等于是同意江懿先前的提议了？
天机先生、老剑仙、普慧方丈都皱眉，一起看向李远邦。
李远邦向他们深深一礼：“三位前辈之情，大秦上下，铭记于心，只是天魔未灭，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眼下红尘中，实在不适合再有内耗，若因此让天魔猖獗，想必父皇他老人家也难以安心。”
在他身旁，其他西秦皇朝高层强者，此刻都沉默不语，似是也默认了皇长子的决定。
包括一些辈分高过他的皇室宗族，这时也没有多言。
江懿微笑：“李策有子如此，当可安心。”
天机先生低头看向政阳城上的西秦诸人：“你们考虑清楚了？”
李远邦拱手道：“请诸位前辈入城安歇，我大秦会上下彻查，尽快给诸位一个交代。”
老剑仙身上剑光散去，叹息一声：“不必了，老夫就在这里等结果。”
天机先生和普慧方丈都摇摇头，其中天机先生直接闭目养神。
他们不进城，血河老祖、江懿、楚皇自然也都不好入政阳城。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江懿不用出声，只是微笑着挥一下手。
古神教一众强者，就纷纷从政阳城里撤出，然后离城远去。
西秦大片疆土，任他们驰骋。
重重金光火海里，面目被冠冕珠帘遮挡的楚皇，转头看向凤翔侯程应天。
另外一片火海中的车架里，这时终于有一个年轻男子现身。
这年轻男子身形笼罩火光下同样看不真切。
他恭敬的向着楚皇一礼，然后返回车中。
在这具车架引领下，南楚众人，同样退走。
血河老祖不出声，但血河一脉传人也纷纷退下。
东周、青牛观也都是相同动作。
西秦广阔，但最有价值的要地，还是能分出轻重来的。
尽快抢占这些地方并消化，每个人都打着相同的主意。
或许会有些摩擦，但暂时还不至于起巨大冲突。
一方面大家都会先瞄准靠近自家的疆域侵吞，便于后续消化，另一方面眼下也有默契，还没到内讧的时候。
针对政阳城的包围，瞬间化解。
但西秦一众高层强者的心思，都不轻松。
可他们眼下也只能无奈看着各方势力的高手远去，却不可能阻拦。
他们只能尽快将政阳城这里的乱局向理清，然后争取在天河、先天宫等势力照拂下，尽可能多保留一些疆域，但元气大伤已成定局，未来会否进一步恶化才是他们更需要担心的事情。
甚至天河与小西天，都同样隐患重重。
古神教这边，包括练步一在内的人都退走。
唯有陈洛阳留下来，身形飘飞，向天穹上那片血海飞去。
“有劳前辈。”陈洛阳朝血海拱了拱手。
血海中延伸出一道血河，将他卷入海中。
陈洛阳无忧无惧，平静以对，到了血海中心后，他取出一支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然后激发这短剑中蕴含的剑意。
短剑上顿时浮现重重符文印记。
血海里，现出当代血河老祖血苍穹的身影。
他只是看了一眼短剑后，便微微点头：“好。”
陈洛阳便即收起短剑。
“你是至尊传人，我血河，亦或者，于你而言，并无分别。”血河老祖说道。
“确实。”陈洛阳淡淡一笑：“尊驾有心的话，今天的合作以后可以有很多。”
他转身向血海外走去。
滔滔血海没有阻拦，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血河老祖看着陈洛阳背影，双目中意味难明的光辉闪动。
陈洛阳出了血海之后，便感觉有人的视线正望着他。
转头看去，正是老剑仙。
陈洛阳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若无其事，返回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身旁。
在庞大的暗金神魔相笼罩下，他声音轻轻送入江懿一人耳中：“先天宫，将有大变故。”
390.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眼下西秦大战，尚未告一段落，陈洛阳一句话，却已经飞到亿万里之外，跳跃幅度巨大。
江懿面色则波澜不惊。
身为红尘中有数巨头强者，一教之主，江懿的注意力显然也常年放在整个红尘界，不可能局限于一隅。
他不动声色望着面前的天机先生：“谁要动先天宫？”
天机先生人在这里不假，不过江懿这位古神教总教教主和楚皇程辉也都在这里，不可能分身去先天宫。
先天宫地处南楚皇朝，跟南楚之间关系尚算和睦，但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这样一个圣地级别的势力，再怎么低调，也像钉子一样牢牢扎在南楚地界上，不可能真的跟南楚皇朝亲密无间。
只不过先天宫同古神教关系恶劣，所以也就自然会被南楚皇朝拉拢。
但眼下红尘中风起云涌，一切瞬息万变，无法再用老眼光来看待问题了。
江懿和楚皇跟天机先生一样暂时都被牵绊在西秦这边。
天机先生固然被血河老祖牵制，但江懿和楚皇却也不能轻易离开，否则等同于放弃西秦这边的利益。
放弃西秦这边，如果有足够收益固然是好，但先天宫并不是个好捏的柿子。
诚然，在巨头层面的高手制衡中，他们要仰仗天机先生。
但那毕竟是一方圣地的底子。
在顶尖高手层面，不计算楚皇或者江懿在内，天机宫比之南楚皇朝和古神教丝毫不弱。
而先天宫本身的守山大阵，同样不可小视。
“前辈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吧？当然是……”陈洛阳同样不动声色：“他们自己。”
江懿闻言，面上神色不变：“确实略有耳闻，不过也仅限于此。”
古神教同先天宫素来关系不睦，彼此针对对方的了解，自然也远比其他人更深。
相较于朋友来说，大多数时候总是敌人更了解你一些。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前辈身在西秦这里，便由我走一趟先天宫好了。”陈洛阳言道：“如果能有本教在先天宫的伏笔配合我，就再好不过。”
江懿手中多出一枚符，转交到陈洛阳手上：“既如此，便交给你了，不过西秦这边要占用不少人手，可能无法抽调足够力量帮你。”
陈洛阳微笑：“本也不用什么人。”
江懿闻言，也微笑道：“等你的好消息。”
他神色如常，望着对面先天八卦图笼罩下的天机先生，半赞半叹说道：“应先天来的好啊。”
陈洛阳点头：“不错。”
天机先生应先天行踪常年飘忽不定，已有多年不曾返回先天宫。
然而只要不确定他的具体状况，先天宫就很难出现大变故。
只有现在天机先生明确被其他巨头绊住的情况下，原本仿若死水的先天宫才可能动起来。
而对于陈洛阳、江懿和古神教来说，说动血河老祖帮忙，只是这次一锤子买卖而已。
如果天机先生不现身，这一锤子就落在楚皇身上。
赶了南楚皇朝出局，古神教看似能侵吞西秦皇朝更多疆域，但是，那之后呢？
古神教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而血河老祖帮过古神教这一次之后，大家重新各走各路，可能反目成仇，届时血河、天河、小西天、南楚等等势力都可能针对古神教。
古神教这一趟获取再多，却未必有机会消化吸收。
现在看似跟其他家一起分享，但善后问题也是大家一起承担。
西秦皇朝，甚至天河、小西天，这次都注定打碎牙和血咽了。
而天机先生也将取代老剑仙，长期同血河老祖对峙。
只不过，血河老祖未必不愿意……
“去先天宫前，我需要一间静室。”陈洛阳收好符之后说道：“不需要太长时间。”
江懿转头看了陈洛阳一眼，徐徐点头：“让山夷带你去卷林山金雨洞，那里是我一处闭关之所，少有人知，眼下空置，不会有人打扰你。”
“谢过前辈。”陈洛阳微笑着拱拱手，然后也离开政阳城，迅速远去。
政阳城上空，只剩下六位巨头人物默默对峙。
政阳城里，刚刚作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决定之一的西秦皇长子李远邦深吸一口气，冲周围其他西秦皇朝高层强者说道：“我们，先查明父皇的情况，如父皇尚在，自当请他主持大局。”
众人都微微点头。
虽然君王同太子某种程度上是天地，但李远邦刚才也不完全是场面话。
有没有一位巨头人物坐镇，对西秦皇朝来说至关重要。
“先把那口枯井下面的情况彻底查清楚，还有古神教陈洛阳所言，他方才在追踪本朝一位将领？查明到底是谁，把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远邦一声令下，当即便有更多人手，却挖掘那口已经破裂的古井。
可惜，即便不断向下深入挖掘，结果也一无所获。
先前那巨大的动静，彻底将水底龙宫化为乌有，把所有痕迹都一起抹除了。
“冷寂？”李远邦望着面前的幼弟李故城。
李故城点点头：“是否还有本朝其他将领牵扯其中，需要皇兄你查证，不过先前我们那个阵门支点遇袭，袭击者应该正是古神教陈洛阳无疑，冷将军为了我们，将他引开了。”
在场少数几人包括李远邦在内，都是西秦皇朝最顶尖的高层领袖。
他们面面相觑。
陈洛阳为什么肯舍弃阵门支点而去追赶那个北卫军副将，眼下还不好直接下定论。
或许只是因为冷寂激怒了他。
陈洛阳最后跟那口枯井产生联系时，与之缠斗的西秦将领是否冷寂，眼下也还是未知数。
但这无疑是当前最有价值的一条线索。
“其他方面也不要放松，继续查。”李远邦徐徐说道：“分出专门人手，去寻冷副将，故城一起去。”
李故城应声道：“是，皇兄。”
西秦皇朝，分出专门人手在政阳城内外查找冷寂的下落，同时也趁机派遣人手暗中联络西秦各地。
眼下自家好手都被困在政阳城不得出，西秦损失已成定局，李远邦等人也唯有尽可能努力去止损。
不过他们眼下寻找冷寂，短时间内注定难有成果。
远离政阳城数十万里之外的一片荒山里，山间溪流，突然断绝，片刻之后水流方才重新恢复。
山间瀑布下方，水流不停冲刷深潭。
潭水中，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从水面浮出。
他从瀑布下走出来，茫然望着四方，双目中全是混乱和不安。
脑袋里乱糟糟一片，让他头痛欲裂，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身上铠甲早已破碎，连里面贴身的衣物都残破不堪。
其肩背露在外面的筋骨肌肤，刚劲有力仿若虬龙。
不过，在其背上，却多出十三条栩栩如生的黑龙，虽然像纹身一般，但形神兼备。
这男子抱着脑袋，栽倒在水潭边，陷入昏迷中。
…………
陈洛阳从政阳城离开后，便即返回古神教在红尘里的总坛。
屠山夷留守总坛中，见到陈洛阳返回，便即上前心里：“参见……陈教主。”
陈洛阳点点头：“卷林山金雨洞何在？”
屠山夷听陈洛阳能准确报上卷林山金雨洞的名字，便知道是江懿告知，所以一点也不磨蹭，当即带陈洛阳前往。
地点确实隐蔽，山中更有江懿亲手布置的幻阵，等闲人短时间内，难以找到。
古神教大部分高手此刻也都投入到西秦一战中，不会有谁来打搅。
陈洛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冲屠山夷吩咐道：“我应该要不了多久便出关，在此期间，屠先生你帮我办一件事。”
屠山夷言道：“请陈教主吩咐。”
“给我收集一下南楚凤翔侯程应天接下来的动静，留心其下落。”陈洛阳言道。
屠山夷应诺：“属下明白。”
陈洛阳点点头，然后便即封闭金雨洞，开始自己的闭关修行。
他确实有把握，像跟江懿、屠山夷所说的那样，很快便能出关。
但其中难度却一点都不小。
重点就在于，这页新得到的“魂”字天书，自己能参悟多少。
脑海里，白玉瓶中，暗金色的琼浆比先前增长许多。
政阳城一战，陈洛阳或是亲自出手，或是一旁吃瓜看戏，这一波都赚得盆满钵满。
黑棺遁走下落不明，没能找到陈初华，让陈洛阳有些失望。
不过万幸，有意外之喜。
便是这一页“魂”字天书。
刚得到天书时，陈洛阳心中便隐约有所感觉，这一页天书对他来说，很重要。
如今闭关静悟，事实证明，他先前的预感，完全正确。
这一页天书，关系到他能否尽可突破当前境界，超凡入圣。
很多事情，机会难得，过时不候。
西秦一役是这样，接下来先天宫的变故，同样如此。
但是来回奔波，对陈洛阳来说，并非没有问题。
他需要时间，静心修炼，以尽快提升自身修为实力境界，打铁终归还要自身硬。
可惜机遇不等人，以至于时间永远不够用，要做取舍。
不过现在……
看着这页“魂”字天书，陈洛阳静下心来。
391.第十六境
虽然年纪轻轻，几个月前才达到第十五境，但以陈洛阳的具体情形，他有短时间内直接冲击更高境界的可能。
他眼下一身积累，颇为雄厚。
身兼多重绝学，并且都修炼有不俗成就，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换了其他人，已经可以突破到武道第十六境，成就武圣之身。
之所以自己暂时无法踏出那最新一步，陈洛阳心中其实已经大致明白其中原因。
还是自己当初穿越过来时，留下的隐患。
虽然尽快适应了自己现在的新身体，并渐渐可以让一身神功绝学如臂使指，运用自如，并从第十四境更突破至第十五境，但mainline武帝到武圣境界的这一重天堑时，问题还是浮现出来。
此前十几年里练成这一身绝学的人，毕竟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从前那一位。
因为天魔血衍变升华为神魔血，并且有从前黑壶相助的缘故，所以第十四境到第十五境，他还是成功闯过来了。
论实力，他妥妥胜过从前。
但至少，奠定自身眼下武学根基的人，并不是现在的陈洛阳。
万幸的是，前方虽然横亘天堑，但仍有去路，不至于彻底是悬崖。
陈洛阳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勤学苦练，钻研体悟这个世界的武学道理，心中早已有了办法。
将自身所学，实打实重练一遍。
包括神魔血。
他此前每学一式神武魔拳，都能快速掌握，有不俗火候，甚至更胜过其他修炼神魔血的人。
其中原因，在于从前的神秘黑壶帮忙。
现在，陈洛阳要将这一关，也从头补上。
当然，已经有基础的情况下，他不至于真的重新再练十几甚至几十上百年。
长则三、五年，短则一年半载，应该就可以将一切彻底捋顺。
磨刀不误砍柴工，届时突破至第十六境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其中，着急不得。
虽然有天少君同“魔尊”的约战，让陈洛阳背负一些压力，但没有更好的办法前，陈洛阳也唯有把心态放平稳。
不过现在，他找到更好的办法了。
“生”字天书，蕴含勃勃生机，甚至可能活死人肉白骨。
就算没有神妙到真让人起死回生的程度，但其中旺盛的生机，足以让重伤垂死之人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而这一页“魂”字天书，则是另外一番玄妙的作用。
西秦大帝借此假死，瞒过老剑仙、江懿、普慧方丈那般超级巨头的耳目。
假如他跟叶天魔之间不是师徒串谋演戏的话，这其中甚至还要算上修为实力比他更强，亲手将他击杀的叶天魔。
如此瞒天过海的神通，已经足可称得上惊世骇俗。
叶天魔打死秦帝这般巨头，可也是拳拳到肉，要下真力气才行，却仍然可能被秦帝骗过。
在被人打得魂飞魄散，肉身化灰的情况下，即便假死重生，秦帝也必然虚弱至极。
能像陈洛阳上辈子在蓝星看过的许多故事那样，夺舍一个小虾米也就罢了，但那个姓冷的西秦将领却不同。
第十三境的武帝境界，跟全盛状态下的西秦大帝比，自然不值一提。
但要跟芸芸众生比，那同样是一个远远超出世人理解，只能顶礼膜拜，恍若神明的庞然大物。
差点烟消云散的秦帝，能如此轻易夺舍冷寂这个武帝，同样有“魂”字天书一份功劳。
这页天书，针对生灵的神魂，有不可思议的无穷妙用。
尤其适用于陈洛阳的情况。
此刻，他便聚精会神，参悟天书残页中蕴含的道理。
天书闪动光辉，形成一个光团，悬浮于盘膝打坐的陈洛阳头顶。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
那个光团，渐渐开始变得越发明亮。
终于，似乎是光团猛烈闪动了一下。
最终光团动了起来，然后向下，落入陈洛阳头顶，然后消失不见。
陈洛阳闭合的双眼睁开，目光慑人。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默默在洞府中行走打拳。
神魔血、如来魔掌、大日天王诀、换日**、太阴真经……
诸般绝学，陈洛阳全部演练一遍。
并不催动多么强悍的力量，只是将所有功架全部走一遍。
事无巨细大小，一个不漏。
在他练拳的同时，他头顶隐隐有一个光影，也在做同一个动作。
当全部都演练一遍之后，陈洛阳又依刚才的顺序，倒着再来一遍。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重复。
但他正反连续演练九次之后，彻底收功，站定不动。
而在他收拳的这一刻，头顶上方那个虚幻的光影，也落入陈洛阳头顶之中。
光影与其本人结合的刹那，陈洛阳全身一震。
接着徐徐吐出一口气。
白气如练，仿佛悠长无尽，绕着陈洛阳本人盘旋，几乎将他完全包裹，像是一个茧。
接着他再吸气，这道白气，便又重新全部被他自己吞回体内。
而当白气吞尽之后，陈洛阳身体表面，赫然呈现如玉般的莹白光泽。
像是整个人都变成一座玉雕。
陈洛阳仍然静立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表面迸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白玉表面，裂开一道又一道缝隙。
暗金色的光华从缝隙中涌动而出。
当玉雕彻底破裂，无数似虚似实的碎片，仿佛从陈洛阳体表剥落，然后不等掉落在地上，就在半空里灰飞烟灭。
只剩下一个通体闪动暗金光华的人，站在原地。
陈洛阳再轻轻吐一口气，体表暗金光华尽数收敛于体内，唯有双目中暗金光泽依旧闪烁，比从前更加慑人心魄。
武道第十六境，谓之曰，超凡。
超凡入圣，从此再非**凡胎，等于身体再造，踏入一重截然不同的武道领域。
圣境。
因此，踏足第十六境的武者，便被称之为武圣，或者武圣人。
红尘有俗谚：“百年一帝王，千古一圣人。”
这一方面是指武圣难得，另一方面则点明了双方寿数上的差距。
即便武帝，一般而言寿数极限也不过三甲子左右，并不比凡夫俗子强出多少。
长生，长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但即便掌握移山填海的无穷伟力，却仍然难以挣脱人身的寿元桎梏。
昔日的神州浩土，无人可打破这最后的一重界限。
但眼下，陈洛阳成功迈出这一步，超凡入圣，踏足武道第十六境，成就武圣之身。
他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仿佛多出一团虚幻的火焰。
这火焰，同自己生命息息相关。
想必，就是红尘界里传说中的圣火。
武圣之火。
说是火焰，倒不如说是生命升华之后的另一种姿态。
正因为如此，不仅仅进一步提升自身力量，同时也让自己超越原本人身寿元的极限。
陈洛阳内视己身，大约估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寿命极限，应该增长到三百岁以上，大约在六甲子，三百六十年左右。
武道第十六、十七、十八境，合称武圣的境界。
想来突破至第十七境的话，寿数还会再有增长，很可能是再涨六甲子，三百六十年。
而如果能突破至第十八境的武圣巅峰，就该真的突破千岁，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圣人”。
陈洛阳略微活动了一下拳脚。
在“魂”字天书相助下，自己的神魂，对这具身躯的掌控力，达到全新高度，让自己可以成功突破原本的极限，达到武圣境界。
融会贯通下，自己对很多武学道理，也有了更新的理解。
陈洛阳欣喜之余，平复自身心境，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他在红尘界踏出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沟通自己心脏处的黑镜。
通过黑镜，他可以同那方黑暗洞天里，魔尊的遗蜕建立联系。
黑暗的大殿中，高居座上的身躯，始终安静。
但随着陈洛阳心念沟通，这具身躯也微微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很小，只是手指轻轻动了下，陈洛阳却心中极为振奋。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当自己的意识处于这具遗蜕中时，一切都沉重到无以复加，连抬下眼皮，动下手指都难的那种不堪感觉，终于消失了。
万事开头难，能有这从零到一的突破，便是最重要的进步。
陈洛阳没有盲目试图让“魂”字天书的力量意境也直接施加在遗蜕上。
万一某位姓唐的魔尊真的还魂复活，对他这位姓陈的“魔尊”来说，属实祸福难料。
不过，陈洛阳直觉感到，这页“魂”字天书，对自己掌握魔尊遗蜕，应该有比较直接的帮助。
眼下且先不急在一时，这页“魂”字天书，自己或许可以有更多用处。
陈洛阳静坐吐纳调息片刻后，重新起身，打开金雨洞的封印，正式出关。
先天宫那边，还正等着他呢，按时间估算，对方为求一击成功，应该不至于盲目发动，自己现在出关，来得及。
陈洛阳离开卷林山金雨洞，联系之下，屠山夷很快赶来。
“禀陈教主，南楚程应天，此前正在西秦皇朝疆域上，为南楚攻城略地。”屠山夷答道。
陈洛阳微微颔首。
欲盖弥彰。
虚晃一枪之后，程应天差不多也该返回南楚，并前往先天宫去了。
392.新官上任
程应天，正是这次先天宫变故的关键人物之一。
不过，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属于隐藏幕后的人物，台前另有主演。
对陈洛阳来说，此次先天宫之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
至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就要看大家各自的本事了。
从程应天的动向来看，眼下时间确实还来得及。
不过有些准备，可能始于多年之前，如今不过刚要发动的时机而已。
陈洛阳自问入场晚了些，想要后来居上，就要花点心思借用别人的棋子了。
可惜程应天的修为很高，而自己在政阳城得到的暗金琼浆比预期要少一些。
倒不一定就不够套取程应天的信息，但很可能会大量消耗已有琼浆，说不定一次性几乎耗尽都有可能。
这非陈洛阳所愿，他还是希望尽量多保存暗金色的琼浆。
跟之前黑壶里的血红琼浆不同，现在白玉瓶中的暗金琼浆，功能不再那么单一。
除了可以查询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外，这暗金琼浆更可能直接作用在黑镜乃至于魔尊遗蜕上。
当初能接天河老剑仙一剑，便多亏了白玉瓶中的暗金琼浆。
这是他此刻最实在的资本。
因此陈洛阳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多的积攒一些。
家有余粮心不慌嘛。
至于眼下先天宫的问题，感谢成鹤。
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着实是个处于节点上的关键人物，通过他的日常往来生平经历，能筛选出的嫌疑目标，不止程应天一个。
除了程应天以外，还有次选目标，修为实力都低于程应天，消耗暗金琼浆就不再那么凶残了。
成长老常年谨慎，难得冲动一回下神州浩土，却不会料到，出去自己丢了性命外，还会附带其他更大的影响。
只是成鹤之死，可能也会让其他人随机应变，生出许多变化……陈洛阳心中思索，提醒自己需要谨慎。
“神魔宫里，现在还有几人留在总坛？”陈洛阳自卷林山返回古神教在红尘界的总坛，路上边走边问道。
“禀陈教主，眼下只剩四人。”屠山夷跟在他身旁答道。
陈洛阳点点头，不意外。
他虽然得江懿所命执掌神魔宫，却有些不称职，还没正式新官上任，大家就一起奔着西秦皇都政阳城而去。
神魔宫乃红尘古神教总教少壮派精锐。
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一群已经在红尘扬名的魔教新晋魔头。
古神教培养好苗子，从来不可能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这帮人，还没进神魔宫的时候，就早已经在江湖上打拼，刀尖舔血了。
能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继续前进。
入了神魔宫也不可能养尊处优。
所谓专心习武不担差事，并不意味着实战少了，反而只会更多。
魔教的花骨朵们，从来只在杀戮中绽放。
是以先前同南楚的大战，以及刚刚结束的政阳城之战，还有眼下正针对西秦疆域的侵吞，神魔宫中古神教弟子大批出动。
战场，就是他们习武的最佳场所。
眼下还留在总坛的神魔宫中弟子，反而是极少数。
因此总教教主江懿先前才会说，这次先天宫之行，可能无法抽调太多人手帮他。
要强行抽调当然不是不行，但需要协调安排。
眼下多家势力一起逐鹿西秦，古神教和南楚相对占优，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而抽调大量人手，则可能让旁人警惕古神教另有打算。
当然，好消息是，南楚和其他势力，也都差不多的情况。
“有修习伏羲易天篇的人吗？”陈洛阳问道。
屠山夷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眼下神魔宫里应该有一个。”
红尘古神教总教里，神魔血、偷天换日**两大绝世神功名震天下，让其他圣地级别势力都忌惮提防。
成千上万年基业，古神教自然不可能只凭两门武学打天下。
尤其那两门神功都极为难练。
除了这堪称镇教之宝的两大神功以外，红尘古神教自有其他顶尖绝学著称于世。
似神魔血的简化版天魔血，又或者林岩除偷天换日**以外修炼的青龙天纵，便是红尘古神教中传承的绝学。
随便哪一样拿到外面去，都同样震慑四方。
大日天王诀、太阴真经、偷天**、换日**、荒古八字经、森罗万象神功等绝学，红尘总教这里也都有所传承。
而伏羲易天篇，便是同天魔血、青龙天纵等绝学并称的古神教嫡传。
在古神教供奉的上古神魔中，伏羲是与盘古、女娲并列的三大至高古神。
虽然神武魔拳中“伏羲”一式失传，但在古神教里，也有伏羲传承。
古神教同先天宫之间矛盾起源，就在于有关伏羲传承的正统之争。
“其名谢不休，天资不俗，实力高超，屠某自愧不如，不过……”屠山夷话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不过，这人性情，实在有些，嗯，一言难尽。”
“有真才实学就行，其他的，无关紧要。”陈洛阳言道，然后径自步入神魔宫中。
宫内正殿里，当下只有两人在，另外两人，可能在各自静室中潜修。
两人中一个是女子，这时用质疑的口吻说道：“你是说，林首座的死，同陈洛阳有关？”
另一个男子出声纠正她：“是陈副教主。”
那女子闷声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乱拍什么马屁？”
“你有不满，跟教主说去。”男子言道：“眼下青龙殿、朱雀殿同时出缺，宫里那两位正好一个萝卜一个坑给填上，眼下神魔宫，还真是那位陈副教主说了算。”
女子言道：“都是第十五境，谁管谁？教主有命，大面上过得去就结了。”
“虽然都是第十五境，但李衍净那假和尚还有天河的杨玄、高南斋，南楚的程麒元，扶桑的天云彦可都是硬手，你有把握一定能赢吗？更别提，听说乐航和天华晨都栽了。”男子懒洋洋说道。
女子反驳：“教主赐你罚神锋或者罪魔铠，你办不到？”
男子言道：“明摆着那位陈副教主更可能得教主赐宝好吧？”
“如果真如你所言，林首座是他所杀，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女子冷冷说道。
男子否认：“我可没这么说过啊，你不要乱讲，我只是听说林首座死的蹊跷罢了。”
女子没再多纠缠，只是喃喃自语：“林首座一死，青龙殿出缺，练大姐和洪老虎都必然要离开神魔宫，确实是他得益最大。
不过他能杀死林岩，未免有些不可思议，整个红尘里第十六境的武圣，林岩不说是最擅长暗杀与逃遁，也至少是前五之列吧？
纵使第十七境的武圣能击败他，但杀死他也有难度。
陈洛阳是凭宝物办到，还是说……与人合谋，有人相助？”
“喂喂喂，你这说的可有些过了。”那男子言道：“当心祸从口出。”
殿外，陈洛阳神色如常，饶有兴趣的听着。
身旁的屠山夷则一脸惊骇。
他惊的并不是殿内二人口无遮拦，而是这么近的距离，殿中两人却没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如果说发现不了陈洛阳也就罢了，但那二人都是第十五境的修为境界，不可能发现不了他屠山夷。
可是自陈洛阳身体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气场，将两人一起笼罩。
他们静静站在殿外，殿内二人却毫无所觉。
屠山夷心中生出一个猜想，但是却感觉难以置信。
因为他很清楚，陈洛阳在今年以内，才刚刚从第十四境突破至第十五境的境界。
他亲眼看着对方在第十四境的时候打死苦海圆嗔、小西天衍慧、衍空等人，然后目睹在对方在二十的年龄上，达到第十五境。
那已经是惊人成就，放在红尘界里也少有人及。
可现在这模样……
屠山夷正心中惊疑不定，却见身旁陈洛阳转头朝另一边望去。
在那里立着一个青年男子，屠山夷再熟悉不过，乃是红尘古神教玄武殿首座，汤乙明。
玄武殿因为职司特殊的缘故，所以大战期间，也大都留守总坛。
首座汤乙明也成为少数留守坐镇总坛的古神教高层强者。
不过，要论职司地位，他无疑没法跟面前的陈洛阳相比。
名义上，陈洛阳才是眼下总坛里古神教地位最高的人。
当然，实际如何，是另外一回事。
……此前，汤乙明和其他许多人，都是如此看法。
但现在他凝神同陈洛阳对视。
双方眼瞳里，都是暗金色的光华闪动。
完全凝结成的实质的目光对碰在一起，互不相让。
汤乙明目光幽深。
方才陈洛阳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到来，已经让他怀疑。
此刻目光对视等同于换了半招，则让汤乙明确认无疑。
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跟他一样，已经超凡入圣！
陈洛阳平静同这位玄武殿首座对视。
汤乙明微微沉默之后，当先行礼：“属下参见陈副教主。”
他声音不加掩饰，传播开去。
殿内还在交谈的一男一女，顿时被惊动。
393.执掌神魔宫
大殿中瞬间寂静无声。
殿外陈洛阳则看着玄武殿首座汤乙明点点头：“进来坐吧，慢慢谈。”
汤乙明听着陈洛阳作为此地主人的口吻，一时间感觉颇为陌生。
即便当初练步一还在时，神魔宫里也没有真正明确的统领者。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总教教主江懿本人了，但作为一教之主，自然没谁会把江懿视为神魔宫宫主。
今日来神魔宫，突然碰见陈洛阳，让汤乙明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很快重新平稳了心态，朝陈洛阳一礼：“来访故友，人此刻不在宫中，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打扰陈副教主了，请容我告退。”
陈洛阳点点头：“不送。”
汤乙明转身离去，陈洛阳目送对方背影消失，神情玩味。
说起来，眼前这人也算是个另类。
神州浩土古神教当年创建，延续至今的内部架构，是“九臂天魔”费尘仿照红尘总教而来。
因此双方在很多特点上都大致相仿。
例如，玄武殿因为其特殊职司的缘故，所以对殿中大部分高层的武道修为实力，要求没有其他三殿那么严格。
理论上来说，除了必须要有一个强力人物坐镇以策万全外，余者都更看重内政上的能力。
而且这个强力人物，不一定非要是玄武殿首座本人。
没谁要求财神爷一定要够能打。
关键还是在于玄武殿本身职司要能干好才行。
术业有专攻，人各有所长，习武天才不意味着在其他方面的才能也卓著。
神州浩土那边古神教分支的玄武殿首座苏伟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神州浩土历代玄武首座中，苏伟其实都已经可以算是武学修为造诣比较高的几个人之一了。
但红尘界这边的汤乙明，显然更另类。
世事无奇不有，总有例外。
汤乙明就是个最大的例外。
身为红尘古神教玄武殿首座，将一切打理井井有条的同时，自身修为实力一点都没落下。
年岁不高，便已经是第十六境的武圣，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三殿首座。
论修为境界，在古神教眼下少壮派强者中，可能也就只逊色练步一。
在整个红尘古神教历史上，似他这么高修为的玄武殿首座，屈指可数。
相同境界下的武者，实战中，当然也会有高低强弱之分。
但某种角度来说，汤乙明这样堪称“文武双全”的存在，对他在未来竞争下一任教主的位置，无疑有巨大优势。
如古神教这般红尘有数的魔道圣地，一派掌舵者，实力不足，万万不能。
但很多时候，只有武道上的专长显然也容易出问题。
一个决定出现巨大失误，到时候遭殃的不仅仅是自身。
值得一提的是，显然总教教主江懿，当年也曾经担任过玄武殿首座之职。
不过，汤乙明并非江懿亲传弟子，这让汤乙明竞争教主继任者的位置，平添许多悬念。
陈洛阳看着汤乙明消失，微微一笑，走入殿中。
然后就见大殿里，有一男一女两人。
女子面无表情，目光视线并不回避，看向门口走进来的陈洛阳。
她目光刚强桀骜，流露出几分混不吝的感觉。
但视线多少有几分飘忽，显得惊疑不定。
而那男子则满脸笑容，笑呵呵朝陈洛阳行礼问好：“属下谢不休，参见陈教主。”
陈洛阳若无其事点点头，然后看向那女子。
女子深吸口气，也向陈洛阳一礼：“神魔宫，宁久微，参见陈副教主。”
“属下恭喜陈教主超凡入圣，千秋称雄。”
那名叫谢不休的青年脸上堆起笑容，小心翼翼说道。
一旁的女子闻言，也屏住呼吸。
他们两人，都是第十五境的古神教嫡传，实力之强，放眼整个红尘界，同境界下也是最顶尖的存在，与其他圣地嫡传争锋不在话下。
但他们方才，却完全没有发现陈洛阳的存在。
如果是同境界的武者，即便对方善于隐匿，也很难躲过他们的耳目。
他们方才背后谈论人，宁久微也就罢了，谢不休谨慎之下，时刻关注外面动静，不曾有丝毫疏忽大意。
然而如果不是汤乙明出声，他们二人却完全无法察觉，陈洛阳已经到了殿外。
如果只是陈洛阳一人也就算了，此刻眼见屠山夷跟随陈洛阳一起进来，谢不休二人心中顿时就是一沉。
屠山夷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并且修为实力低于他们，按理说发现不了陈洛阳，总能发现屠山夷吧？
那现在这情况，就是方才陈洛阳把屠山夷的声息也掩盖住了。
这样的手笔，就绝不是一个武帝能拥有。
宁久微心下惊疑不定，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陈洛阳方才是凭借某种异宝，掩盖了他跟屠山夷的踪迹。
谢不休则想得更多一点。
方才玄武殿首座汤乙明的举动，明显有一些反常。
他也熟悉对方，估摸着来神魔宫，可能是有事借兵帮手，找他们几人帮忙。
虽然神魔宫是总教教主江懿嫡系，但类似事情并不禁绝，主要看当事者自愿。
结果汤乙明跟陈洛阳打了个照面之后，居然掉头就走了。
以谢不休对汤乙明的了解，对方倒未必是怕了陈洛阳，但显然对上陈洛阳之后底气不很足，心理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多半，是陈洛阳身上发生了出乎汤乙明意料的事情，让他谨慎之下退走，打算徐徐图之。
这么看来，发生了什么，似乎也就呼之欲出……
本着小心没大错的想法，谢不休试探着恭维了一句。
陈洛阳听得对方恭贺自己超凡入圣，千秋称雄，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眼下还只得六甲子，离千秋尚远。”
谢不休心中感到震撼。
身为古神教嫡传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所谓六甲子，三百六十年，正是第十六境武圣的寿元？
重点根本不在于六甲子还是千秋。
而是在于，眼前这个青年，竟然真的已经踏足武圣之境？
虽然方才已经有所猜测，但真得到证实后，他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不过他面色不变，话丝毫不慢，笑容可掬：“不远，不远，千秋于您而言，唾手可得。”
一旁的宁久微则感觉眼前一黑。
她倒是不畏惧武圣。
身为圣地嫡传，她日常没少跟武圣打交道。
但此刻想起方才跟谢不休的谈话内容，她就感觉脸上一阵阵烧得慌。
此前神魔宫中，原有两位武圣。
武帝境界的陈洛阳空降执掌神魔宫，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笑话，看他如何能压服宫中武圣。
仗着总教教主江懿的威严，算不得本事。
如果总是狐假虎威，他这个前所未有的副教主之位，慢慢也就成笑话了。
朱雀殿正好出缺，神魔宫中两个武圣之一，多半要补位。
即便如此，也还剩一个。
但随着青龙殿首座林岩在征伐西秦之战中意外身死，情况立马就变得不同了。
这下不用费心考虑练步一是否适合出任朱雀殿首座。
她跟神魔宫另外一个武圣洪彪，一个萝卜一个坑，刚好把两个位置分别填上。
而神魔宫里，压在陈洛阳头顶两块大石，顿时全部都被搬开。
他本就跟林岩有矛盾，现在又因为林岩身死而得益。
或许他本人没有杀死林岩的本事，但事情难说会不会跟他有关。
消息传回总坛，有此想法的人，不止一两个。
但此刻宁久微望着陈洛阳，却只能苦笑。
他们眼中，压在陈洛阳头上的两块武圣大石，对陈洛阳来说，真的是大石，真的能压住他吗？
武帝同武圣之间的天堑，他一步就迈了过去！
这样的陈洛阳，用得着杀林岩？
身为第十六境武圣的洪彪，对眼下的他来说，会成为执掌神魔宫的阻碍吗？
即便是修为实力更高，位列红尘十杰的练步一留在神魔宫，又是否真能压制他？
今天以前，宁久微会坚信可以。
但现在她心中真的没底。
对陈洛阳，她并非完全一无所知，很早就已经从屠山夷口中听说过。
十六岁，成就武帝之境。
十八岁，第十四境。
二十岁，也就是几个月前，达到第十五境。
如果仅止于此，虽然惊才绝艳，但还在红尘界对最顶尖圣地嫡传的认知范围内。
可是二十岁的武圣……
宁久微倒抽一口凉气，这已经比练步一还要略快一点。
是了，此人之前在神州浩土得到过一页天书，不知是否有关？
但即便如此，也着实惊世骇俗。
相较于满脸堆笑，对方才之事绝口不提的谢不休，宁久微此刻徐徐吐出一口气，朝陈洛阳深深一礼，照直说道：“属下背后妄议，对副教主不敬，恳请副教主恕罪。”
“我神魔宫中人，不必去白虎殿，但有功则赏有过责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陈洛阳淡淡道：“多事之秋，用人之际，一个差事有些难度，便交给你了，办好了既往不咎，办不成，你也不用回来了。”
宁久微很平静：“请副教主吩咐。”
“行刺一个目标。”陈洛阳言道：“南楚皇长子，程龙元。”
394.教主饶命
陈洛阳说完，在场其他三人都有倒抽一口凉气的感觉。
楚皇程辉嫡系子女一共七人，五男二女。
皇四子程虎元、皇三子程麒元皆是陈洛阳亲手所杀。
皇二子程凤元，死于林岩之手。
其中屠山夷尤其清楚，林岩能极为顺利干掉程凤元，其中有陈洛阳一份不可抹杀的功劳在。
一枚云凛古玉，正克制南楚皇族绝学辉煌谱。
可以说，南楚已经陨落的三个皇子之死，全都跟陈洛阳有或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现在陈某人又盯上人家的皇长子程龙元……
这是要绝户吗？
红尘界里古神教同南楚皇朝之间，确实常有交锋，彼此杀伤对方高手不在少数。
不过眼下大家正一起联手攻西秦，尚没有到翻脸的时候。
陈洛阳如此动作，会否对大局有影响？
总教教主江懿，能同意吗？
谢不休和屠山夷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宁久微一眼。
南楚皇长子程龙元，可是跟陈洛阳、林岩、汤乙明一样的第十六境武圣。
并且，在南楚新一代强者中，公认他仅次于凤翔侯程应天。
换言之，皇室嫡系子孙中，以他为首，更胜过程凤元等人。
让第十五境的宁久微去行刺程龙元，这差事，着实不是“有些难度”四个字可以形容。
这已经有些强人所难了。
宁久微深吸一口气：“属下，遵命。”
屠山夷心中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陈洛阳淡然道：“可以畅所欲言，但吩咐给你们的差事，我只看结果。”
光头大汉看了宁久微一眼后说道：“陈教主吩咐的事，我等自当尽心竭力，只是属下方才听您的吩咐是，行刺一个目标，这个……”
宁久微闻言，也是心中一动。
行刺一个人。
杀死一个人。
真要抠字眼的话，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但眼下的问题显然在于，最终解释权在陈洛阳手上。
宁久微如何理解不重要，到头来还是陈洛阳说了算。
陈洛阳平静的看着他们：“不错，行刺程龙元，有什么问题？”
宁久微吐出一口浊气：“没问题。”
屠山夷和谢不休都若有所思。
看这意思，似乎就不是有意刁难人叫人去送死了。
只要展开刺杀即可，并不一定非要杀死程龙元。
但是，就这么简单吗？
显然不可能。
换言之，所谓刺杀，不能是走过场，至少要对程龙元造成实质性的威胁才行。
能真的杀死程龙元，在当前大局面下，甚至未必是好事，可能影响西秦那边的大战。
刺杀的真是目的，更像是个吸引人注意力的幌子，便于隐藏真实目的，瞒天过海……
当然，也可能猜错了，真的刺杀不成功，说不定陈洛阳还会找后账，那宁久微便只有自认倒霉了。
但在此之前，这个任务至少看上去不是那么让人绝望。
不过也仍不简单。
楚皇御驾亲征西秦，程应天等南楚顶尖高手大都出动。
就古神教目前掌握的情报，皇长子程龙元，眼下几乎等同太子，留守南楚皇都坐镇，行监国之权。
南楚再空虚，皇都也有部分高手和程龙元一起镇守。
更何况，就像西秦政阳城一样，南楚都城的守城大阵，也是一等一的坚固。
刺杀说起来容易，做做样子倒简单，可要想真的形成威胁，眼下古神教一方留守的高手倾巢出动都未必够用。
“陈教主，我们在南楚皇都的暗子，是要全部动用，配合宁姑娘吗？”屠山夷在一旁请示道。
陈洛阳便看他一眼。
光头大汉恭敬的笑笑。
说是请示，倒不如说是委婉的劝谏。
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就算所有暗子都一起动用，也未必有效，不过白白牺牲。
至于让宁久微一个人去闯南楚皇都……
力敌想都不用想，智取也同样是强人所难。
“一个人，足够了。”陈洛阳淡然道：“如果能把握住机会。”
听陈洛阳前半句话，其他三人神色都微微有些不自然。
但听到后半句话，他们则面面相觑，感觉另有玄机。
宁久微沉吟一下后，试探着问道：“撤离的时候……”
“会安排人接应你。”陈洛阳看了宁久微一眼：“尽快动身。”
宁久微向他行了一礼：“属下遵命。”
此女倒也干脆，直接就向殿外走去，然后径自出了神魔宫，也无需整理行装，便即离开古神教总坛，向南楚而去。
“还不错。”陈洛阳笑了笑：“我欣赏有胆色的人。”
屠山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所谓刺杀，有时候刺杀之后如何逃脱，才是真正的难点。
陈洛阳这方面许人接应，没有真的无人性到底，多少给宁久微吃了个定心丸。
从这方面来看，或许这位陈副教主确实有独到打算，并非真的打击报复。
……当然，也说不准，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说不定是看心情呢？
屠山夷与谢不休都在心中暗自腹诽。
“陈教主，万一，我是说万一……呃，不对，是很可能，是很可能才对。”谢不休满脸堆笑说道：“您神机妙算，很可能给创造的机会太好，宁师妹他要是真的把程龙元给宰了，楚皇那边……”
陈洛阳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正好不用费心选哪个继位了。”
“……陈教主您说的甚是。”谢不休干笑。
五个少了四个，几乎全是您一手操办，为了南楚皇位平稳传递，避免兄弟阋墙五龙争位，陈教主您可真是劳苦功高。
……他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皇小儿子是你的种呢，让你能这么费心帮他扫清登基障碍一路扶上皇位。
南楚五皇子将来要是真的接了南楚皇位，他最该谢谢的人是你好吗？
谢不休和屠山夷两人心中几乎浮现同一个念头，都在无声的疯狂吐槽。
吐槽归吐槽，他们心中都有些忧虑。
除了宁久微以外，陈洛阳显然另有安排。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说不定宁久微这个幌子掩盖的真实计划，就是陈洛阳另一重安排真打算干掉程龙元呢？
能干掉南楚一位武圣当然是好，但对眼下大局来说未必有力，指不定就逼着楚皇和南楚皇朝彻底翻脸。
大家老对手了，翻脸就翻脸好了，谁怕谁啊？
只是这明显可能影响江懿和古神教眼下在西秦的局面。
……这位陈教主真正矛头所指，该不会是古神教另外那位教主吧？
这才是屠山夷与谢不休最担心的地方。
虽然他们掩饰的很好，但陈洛阳大致可以猜到他们担忧什么。
不过他并不在意。
因为总教教主江懿知道他要干什么，两人目前有默契。
准确说来，跟楚皇之间，甚至也有一些默契。
大家现在的注意力，其实都在同一个地方。
先天宫。
眼下就算真的一不小心把程龙元给干掉了，楚皇都未必会立马发作。
更何况陈洛阳也没心思干掉程龙元。
在没有像之前西秦那样，几乎一击必杀将之整个打垮的把握前，南楚多几个皇子内讧，才是陈洛阳和古神教乐意看到的情况。
宁久微，看她的造化了。
陈洛阳神色如常，转头又看向谢不休。
谢不休本就心中惴惴不安，此刻被这位陈副教主盯着，顿时心中发毛。
“陈教主，我……不擅跟人动手，实力弱得很，虽然恨不得时刻追随您左右效命，但只会坏了您的事情。”谢不休脸上堆笑：“真的，真的，我之前的差事全办砸了，白虎殿进进出出领刑罚是家常便饭，我知道自己无能，也很想为神教建功立业，无奈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材料……”
一旁的屠山夷以手掩面。
陈洛阳在一边听得也哭笑不得。
他现在明白屠山夷所说的其人性情一言难尽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谢不休自述为真，一直以来都这么不中用，那他恐怕不是装怂，而是真的如此。
不过，这让陈洛阳啧啧称奇。
这样的人，是怎么修炼到第十五境的？
单纯先天天赋是不够的。
意志不够坚定，心念不够自信，再好的天赋也会蹉跎浪费。
这个世界，疯子可以是武道强者，狂人也可以，奸险小人卑鄙无耻之徒同样没关系，你有各种各样或这或那的毛病都没事，但唯独意志不坚，缺乏自信的人学武注定不可能有大成就。
很多时候，武者向上攀登，甚至需要一种全无道理的自信和无畏。
每一次境界的突破，都是对自我的挑战和超越。
正如叶天魔，哪怕经过百多年前那一场大战吃了被全天下围攻的亏，如今也是狂傲依旧。
在其字典里，从来没有“各个击破”这四个字。
即便如今单对单，他仍然是红尘里魔尊之下最强的存在。
换个角度看，这是近乎盲目的傲慢与自大。
但没有这份心气，武者便很难有这般成就。
说来玄学，但虚幻的意志一定程度上在深深影响人的现实。
同为红尘巨头，哪怕是看起来性情平和或者说有些阴沉的楚皇、江懿、西秦大帝等人，心中也都有各自骄傲乃至偏执之处。
每个人心中的自信与骄傲，可能各不相同，不一定全像叶天魔那般狂放。
但毫无疑问，远超常人的傲慢与偏执。
面对魔尊，看似大家都保持沉默。
但真要触及各自心中的爆点，结果多半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然，凡事无绝对。
有没有可能真的屈服？
有，但那往往意味着自身再无进步的可能，甚至反而会退步。
陈洛阳如今习武越久，修为越高，对此感触越深。
他本人在这方面同样不例外。
所以他也就对这个谢不休格外感兴趣。
办砸了不少差事，结果还能入神魔宫，显然总教教主江懿也很看重此人呢。
“跟我走。”陈洛阳看着谢不休，淡然说道。
谢不休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然后，他以一个要抱大腿的动作扑向陈洛阳：“教主饶命啊！”
395.登上舞台
陈洛阳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无形的气墙，谢不休却无法靠近他，只得委屈巴巴的抬眼望过来。
“走。”陈洛阳淡淡说道。
谢不休当即老老实实站起来，规规矩矩束手而立。
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让陈洛阳一句话重复第三遍的话，他恐怕就真的要当场没命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不休唯有愁眉苦脸，跟陈洛阳一起出了大殿。
屠山夷跟在一旁：“陈教主，神魔宫中另外两位，眼下正在闭关，不过并非闭死关。”
“不用惊动他们，眼下人手已足够。”陈洛阳言道：“现在需要的是你守口如瓶。”
屠山夷恭声道：“我明白，您和谢师弟，接下来也都分别在神魔宫内各自静室闭关。”
“很好，这里交给你照应。”陈洛阳点点头，然后带着谢不休，在屠山夷安排的隐秘渠道下，离开红尘古神教总坛。
路上，谢不休脸上堆满笑容：“陈教主，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陈洛阳静静看他一眼：“你猜不到吗？”
谢不休讪笑道：“您到哪里，属下就跟到哪里，您不发话，属下自然不知道咱们的目的地啊。”
陈洛阳看着他，突然也笑了笑。
但这笑容却让谢不休毛骨悚然。
“神魔宫里，不养废物。”陈洛阳言道：“对于废物，我从来不浪费粮食，都是第一时间清理掉。”
谢不休闻言，缩了下脖子。
他哭丧着脸：“陈教主，先天宫看似全靠天机先生照拂，但如果各家巨头都不下场的话，先天宫其实兵强马壮，您虽神功盖世，一个人去也未免太冒险了，万一有个闪失……不对，不对！”
谢不休连忙打了自己嘴两下：“不是，属下的意思是，你万一哪怕只是磕着碰着，那也是神教莫大的损失啊。”
伏羲易天篇，虽然神妙莫测，但正面战斗力不强。
因此古神教中修炼此神功者，大多是另有其他根基后兼修，作为辅助。
主修伏羲易天篇，并且还能有不俗造诣的人，其实便只得谢不休一个。
谢某人思前想后，自己能被陈副教主看中的东西，也就这一点了。
如果刺杀南楚皇长子程龙元，针对南楚皇朝都只是瞒天过海的幌子，那么陈洛阳真实的目标又会在哪里呢？
古神教同先天宫同样关系不睦。
天机先生眼下也在西秦地界。
谢不休再对照自身特长，自然便联想到先天宫头上。
陈洛阳看着他：“并非只我一人。”
然而不等谢不休真的松一口气，陈洛阳便继续说道：“不是还有你吗？”
“教主，我实力不济，只会耽误你的大计啊。”谢不休哭丧着脸：“本教伏羲易天篇自然是极为上等的绝学，断不会弱于先天宫的先天大道藏，只是属下的伏羲易天篇仅仅学得皮毛而已，派不上用场啊。”
陈洛阳听得心底好笑。
先天大道藏，乃先天宫根基所在，伏羲正统传承，尽得先天术数精华。
实事求是的讲，古神教虽然同先天宫在伏羲道统上争论不休，但在神武魔拳中“伏羲”一式失传的情况下，仅凭伏羲易天篇，是弱于对方先天大道藏的。
古神教同先天宫一起并列红尘圣地，与对方先天大道藏抗衡的绝世神功，乃是神魔血和偷天换日**，而非伏羲易天篇。
这并非伏羲易天篇弱，而是确实山外有山。
红尘中先天八卦传承，有先天大道藏存在，伏羲易天篇就只能当第二。
这一点，古神教高层强者，并非不了解，只不过明面上不会承认而已。
就像现在的谢不休一样。
陈洛阳心里好笑，面上则平静如故：“无妨，自有你派上用场的地方。”
他这话，一点都没让谢不休安心，反而心中更是阵阵发毛。
这位陈副教主，该不会想要拿他当诱饵什么的？
谢不休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中运起伏羲易天篇的修为，试图加以推演。
得出来的卦象，此行凶中藏吉。
这让谢不休稍微安心一些，可是想卜算更详细一些的信息，卦象就呈现一副混沌莫名的状态。
他多尝试了几个不同的方向，偶尔能拨云见日，却呈现许多种可能并存的结果，想更进一步卜算，但无法得出哪种可能更大。
这让谢不休一颗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如此模糊的结果，让他根本拿不准大凶之兆中，吉从何来。
世事多变，万一届时把握不住，说不定就会失去逢凶化吉的机会。
他不禁后悔今早起来没给自己占一卦。
虽然也不一定能躲过这一劫，但万一提前察觉呢？好歹能躲出神魔宫，躲出总坛去，就没现在这些事儿了。
现在他只能无比忐忑，跟随陈洛阳一起潜藏行踪，离开古神教地面，进入南楚疆域，然后前往先天宫。
抵达先天宫外围后，陈洛阳带着谢不休停下，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暂时先蛰伏起来。
安顿好谢不休后，陈洛阳独自寻觅僻静无人处，取出信天石。
他手头这枚，原本是谢冲的。
而先前他自己持有的那一半信天石，当初离开黑暗洞天时就留了下来，留给别东来。
眼下可以派上用场。
此前别东来通过这信天石，已经尝试联络陈洛阳不少次，只是陈洛阳都没有回应。
黑暗洞天内的情况，他了如指掌。
“魔尊”安排别东来看守鼎炉，时间上松一阵紧一阵，一段时间里让他寸步不离，一段时间里又只能无所事事在洞天里等候。
别东来早都已经急不可耐。
既恨不得自己出去寻找叶天魔和韩嫣，又眼巴巴希望能在“魔尊”这里得到讯息。
他着急联络陈洛阳，是希望陈洛阳能帮他跟“魔尊”求情。
晾了他几次之后，陈洛阳现在通过信天石，联系上别东来。
时间把握，自然是别东来此刻闲下来的时候。
信天石的通讯方式，有点类似于陈洛阳前世在蓝星的语音留言。
他晾了别东来几条，而此刻别东来倒是第一时间就有了回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当然是讲信用的人，上次是意外，我堵到了那死老鬼，跟他纠缠，所以才耽搁了时间，现在只要你跟至尊求求情，放我出来，找我干什么事，我肯定准时！”
听着别东来急不可耐的声音，陈洛阳用八风不动的口吻回了一句：“有一便有二，你已经失信一次了。”
“我是讲道理的人，补给你便是，一码是一码，不会赖你的，上次是谢你给我李策和死老鬼的线索，这次是谢你帮我向至尊求情，我帮你办两件事。”
陈洛阳哂然：“讲道理的话，你该赔偿我，弥补你失信。”
“好，三件事。”别东来很干脆。
陈洛阳则继续不动声色：“你帮我办事的时候，要是再碰上叶天魔呢？”
“那我肯定还是先找那死老鬼。”对面这次回答的更干脆：“找我娘子当然比说话算数更重要。”
陈洛阳听得几乎要翻白眼。
不过别东来后面马上又补了一句：“我找到我娘子之后，答应你的事，也会继续帮你办。”
陈洛阳心道有些事耽误了，我人可能就直接没了。
但跟这么个脑回路有问题的家伙，很难采用跟正常人的交流方式。
自己能拿捏对方，可不全靠“魔尊”威严，更多怕还是要感谢那位韩嫣女士。
正因为其存在，才有现在跟别东来的交易，否则很可能“魔尊”都使唤不动他。
现下火候差不多到位了，陈洛阳便回应道：“我先向师尊求肯，许你短暂外出，你先拿点诚意出来让我看看。”
“好啊，我先帮你办一件事，要做什么，你说。”别东来闻言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很高兴：“至尊果然很看重你，你跟他求情，肯定有效。”
陈洛阳闻言，嘴角轻轻一勾。
当然有效了……
不过他在黑暗洞天那边化身“魔尊”，没有马上放别东来外出的意思。
而是再让对方看守一阵鼎炉，然后才将之放出。
至于陈洛阳让别东来办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南楚皇都走一趟，弄出点动静。
但是，这动静不能大，以免真逼得楚皇回来。
只是溜达一圈就好，没有敌意，不造成破坏。
不过，以别东来的份量，突然现身南楚皇都，已经足够南楚皇朝留守上下神经绷紧了。
一片大乱不至于，但难免注意力全集中在别东来身上。
如此，宁久微便有机会了。
当然，只是出手的机会，真想要击杀南楚皇长子程龙元，估计还是没什么戏的。
这样刚刚好。
古神教和南楚之间再起龌龊，先天宫的人才能略微放下对外的警戒，专注于接下来的大戏。
别东来这次没出任何幺蛾子，完美完成任务，并且为了韩嫣的消息，老老实实返回黑暗洞天。
陈洛阳则悄无声息的守株待兔。
很快，他等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位先天宫镇守在外的长老。
在已死的成鹤生平经历提示下，此老是可供利用的选择。
396.陈洛阳你手段好卑劣！
鹿剑，先天宫镇守于外的八位长老之一，此刻正轻车简从，飞速返回先天宫山门。
论修为实力，只有第十四境的他，按照先天宫惯例，其实尚不足以担任一方镇守长老之职。
不过他在庶务内政方面有出色才华，因此被破格提拔。
鹿剑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时今日，该感谢谁。
先前接到传讯，于是鹿剑将手头事安排妥当后，立即返回先天宫。
身处灵兽所拉的车架中，鹿剑感觉自己有些心绪不宁。
他叹口气，微微出神。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多年成败，就看这一遭。
鹿剑感觉自己心虚起伏难安，当即动手占了一卦。
卦象有些模糊难测。
“停车。”鹿剑吩咐道。
车架当即停下，鹿剑从车中出来，对随行的先天宫弟子说道：“在这里等老夫。”
说罢，他飘然而行，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静立吞吐灵气，当感到心思越来越澄明之后，重新卜算。
卦象仍然混沌模糊，但比方才清晰一点。
目前看来，更像吉兆，预示今朝大事可期。
但自己这心中始终不安，是什么缘故？
鹿剑表情沉下来，尝试测一下自己的吉凶。
结果让他心情更糟。
他此行，竟是个吉中带凶之兆，凶从何来却不好说。
鹿剑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心境。
瞧这模样，莫非大事可期，但自己要为这大业捐躯遭劫？
看来无法平稳收场，终究要有流血牺牲。
这牺牲的人，会是自己吗？
鹿剑心情复杂，又继续测了测。
让他松口气的是，虽然凶星闪耀，但不见死兆。
虽然要遭逢凶险，但没有性命之忧的样子。
不过，这只是让他略微放松。
卦象并不一定完全准确，尤其是测与自身相关的事情。
这还可能存在或有意或无意的干扰。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就唯有坚持到底，尽人事，安天命。
鹿剑徐徐呼出一口气，心情重新安定下来。
可正当他准备返回车架的时候，他面前赫然多出一个黑衣青年。
迎着对方那双闪动暗金光华的眸子，鹿剑心里首先咯噔一声响。
神魔血。
古神教最核心的嫡传。
看着有些面生，但似乎又有些熟悉。
面生是因为，对方并非红尘里这些年名声在外的古神教嫡传。
古神教同先天宫关系不睦，他们了解先天宫的同时，先天宫对他们也不陌生。
彼此出众的强者，基本都在对方那里挂了号。
鹿剑身为先天宫外八方镇守长老，对大敌古神教的高手，自然都极为熟悉。
尤其修炼神魔血之人，在古神教内部也是极少数。
面前这个青年，让他有陌生感。
但他很快就想起对方是谁。
最近这阵子，身在红尘下一方天地，却闹得红尘里也沸沸扬扬的那个陈洛阳！
尤其近来有消息传出，对方年纪轻轻，武帝之境，竟然成为古神教前所未有的副教主，实在不知江懿到底在想什么。
但哪怕这陈洛阳没任何出众之处，第十五境的修为总归是实打实的，非他鹿剑可敌。
先天宫鹿长老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陈洛阳看着对方，则微微点头：“卜算时候尽可能独处，并寻找轻灵明净的地方，实在是好习惯。”
鹿剑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行稳定心神。
卜算时独处，有可能落单，给敌人可趁之机，这确实是故老相传的老毛病了。
不独独先天宫中人如此，其他在这方面的行家，都差不多。
经年累月下来，大家也都总结一些预防的办法。
鹿剑乃谨慎之人，此前并非全无防备，不过主要是针对先天宫自家人。
他知自己修为略微逊色，是以在隐藏行踪上格外注意。
贴身亲信都没几人知道他的行踪路线，古神教的人怎么可能稳稳在这里堵住他？
而且古神教，他们不是谋划南楚皇长子，正跟南楚闹得不可开交，眼看就要重新大战一场了吗？
莫非，都是假象？
鹿剑心思飞快转动。
先前卦象显示自己的一劫，莫非就着落在眼前的古神教陈洛阳身上？
虽然卦象凶险，但无死兆，那是否说明对方打的主意，是要生擒他？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未必没有机会。
虽然都是圣地嫡传，但第十四境的自己，肯定不是第十五境的陈洛阳对手，尤其自己不擅杀伐实战。
但击败一个人，杀死一个人，生擒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难度。
对方想要生擒，出手留有余地，而自己拼死一击，并非全无希望。
鹿剑当然不是想直接寻死。
他更希望能有机会，把信息传递出去。
一个陈洛阳在此，谁知古神教会不会有更多人？
必须让先天宫了解这一情况，才能应变，否则以先天宫现在的状况，说不定要被人渔翁得利。
鹿剑心念电转，想得虽多，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面上则神情平稳，朝陈洛阳拱拱手。
“可是古神教陈教主当面，老朽鹿剑有礼了……”
招呼还没有打完，就见对面陈洛阳一笑，朝他招招手。
全身戒备的鹿剑待要反抗，却发现仿佛有无数大山一起压在自己身上，让他近乎动弹不得。
……这不对啊？！
招式，鹿剑不陌生。
古神教嫡传正宗，神武魔拳中的“后土”。
但这力量，仿佛一拳之间就可以轻松将自己一个第十四境的武帝直接活埋，让他别说对抗，连任何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一个第十五境的武帝所能拥有。
而是……武圣？！
这陈洛阳达到武圣境界了？
鹿剑既惊骇又错愕。
他强迫自己冷静。
是了，听说这陈洛阳有一件可以衍化大地幽冥的至宝。
力量意境融汇，至宝神奇妙用加持下，或许正好能让意境相近的“后土”一式力量提升……
可是，眼前状况，不似陈洛阳动用那至宝，就是单凭自身修为啊。
那就是说，他真的超凡入圣，达到第十六境，超凡的境界了？
……二十岁的超凡？
鹿剑倒吸一口凉气。
可他应该今年以内才刚从第十四境突破至第十五境吧？
然后现在就立马突破了武帝到武圣间的天堑？
开什么玩笑……
各个境界的高手，千百年不同寿数的人积累在一起算，当今之世还活跃者，二十岁就登临武圣之境的人，凑齐双手十指之数还是没疑问的。
毕竟是多年积累下来，不知多少代人的天才俊杰。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在登临武圣之前，都至少在第十五境积蓄了一段年月，然后一举突破。
没听说谁是在二十岁的时候达到第十五境，然后同一年内就立马突破至第十六境的武圣。
就算这陈洛阳有一页天书，这也太匪夷所思！
先天宫鹿长老感觉自己的三观在被动摇，眼前世界仿佛变得不真实起来。
可惜，难有反抗余地，就被陈洛阳生擒活捉，告诉他，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只能接受现实。
“陈副教主，究竟意欲何为？”经惯风浪的鹿剑，重新冷静下来。
陈洛阳将他拎起来，御空而行，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贵派将有一场大戏上演，我有心看个热闹，为了不影响好戏开场，所以由你带我进去。”
鹿剑心中越发震惊。
如此隐秘的事情，陈洛阳如何得知？
古神教的陈洛阳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保密可谈？
仿佛知道鹿剑在想什么，陈洛阳淡笑道：“我很期待这场好戏，自会让它如期开演，不仅不会搅黄了，还会帮你们保驾护航。”
鹿剑听了，心头不见半点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陈副教主好兴致，无奈老夫不明白你说什么，更不可能瞒住宫中其他同门带你私下潜入。”这位先天宫长老沉声说道：“陈副教主若真有心拜访蔽宫，直接登门即可，虽然贵我双方素来关系不睦，但最起码的待客之道，蔽宫不会欠缺。”
“那好戏不就无法上演了？”陈洛阳言道：“所以，还是要麻烦你。”
鹿剑被陈洛阳拿住，全身无法动弹，连摇头的动作都没法做。
但他态度坚定：“老夫决不会听命于你。”
“你会的。”陈洛阳语气随意。
鹿剑听了，却只觉比严词威胁恫吓更让他心底生寒。
陈洛阳拎着鹿剑，来到一处山谷中。
谢不休正等在那里，见陈洛阳手里抓着一个穿着先天宫长老服饰的老者回来，连忙满脸堆笑，谀词如潮。
“陈教主您神功盖世，便是武圣境界的先天宫长老，听说都死在您手上，这个武帝，自然更是手到擒来了……”
陈洛阳打断对方的马屁：“脱衣服。”
“…………教……教主？”喋喋不休的古神教弟子，人生第一次舌头打结。
陈洛阳把鹿剑扔在地上：“脱完之后，你把他的衣服也剥了。”
“…………”谢不休差点眼睛一翻晕过去。
先天宫鹿长老，这时也浑身汗毛倒竖。
老者怒声喝道：“陈洛阳，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古神教好歹也一方圣地，就如此污浊卑劣吗？即使你以如此下作手段折辱老夫，老夫也绝不会向你们屈服！”
陈洛阳一脸看着两个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们。
397.活着的传奇
“让你穿他的衣服，很委屈你吗？”陈洛阳盯着谢不休。
谢不休闻言，顿时先松一口气。
甚至鹿剑，也是相同的反应。
不过略微松一口气后，鹿长老再看陈洛阳的目光，就带上几分讽刺，仿佛在看白痴一样。
谢不休当然不敢如此放肆，但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半晌后，讷讷说道：“陈教主，属下……不大擅长肌肉筋骨变化，穿他的衣服，可能会小……”
陈洛阳闻言，心下好笑。
骗鬼去吧。
伏羲易天篇确实不是擅长修炼血肉力量的法门，但谢不休已经是第十五境的武帝巅峰境界，变化身形轻而易举。
鹿剑确实比他瘦弱许多，但谢不休收缩骨骼与血肉之后，穿对方的衣服没有任何问题。
谢不休自己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更不可能因为要变化身形就违背某位姓陈教主的命令。
他方才言下之意，其实是在委婉的提醒陈洛阳，相让他冒充鹿剑，基本没可能。
这并非凡夫俗子之间，换身衣服，乔装改扮一下就行。
冒充一个第十四境的武帝，问题太多了。
陈洛阳的意思，摆明了是要他进先天宫。
而先天宫中，天机先生眼下虽然不在，仍然有大量高手坐镇，修为都远在他谢不休之上。
大家私底下可以戏谑几句，说先天宫主修为不是红尘顶尖，先天宫主要靠宫主夫婿天机先生才能跟其他巨头抗衡。
但这种比较的对象，是其他红尘巨头强者。
这般巨头之下，先天宫主就是红尘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高手。
先天宫的守山大阵，拥有极强的防御禁制。
包括宫主在内的一众先天宫武圣强者，又都精通先天大道藏这般神功绝学。
这么多重罗网层层过滤下，他谢不休一个武帝，就算精通森罗万象神功，也不敢往对方的老巢里面闯啊。
更何况，他也不熟悉鹿剑其人，临阵抱佛脚观察肯定来不及，鹿剑也不像是会配合的样子。
之所以方才他和鹿剑初听陈洛阳的话，全都吓一跳，以至于想偏了，实在是因为，陈洛阳现在所表达的真实意图，更加荒谬，更加没有实际意义，更加没有操作的可能。
谢不休脸上堆笑，心里哀嚎。
这果然就是要拿他当诱饵嘛，而且也太不靠谱了，简直是要送他入虎口。
小谢同志只能尝试委婉的提醒自家副教主，让副教主大人知道其设想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但让谢不休绝望的是，陈洛阳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反而继续平静盯着他，摆明了要他执行命令的意思。
谢不休几乎真的要窒息昏厥了。
一旁的鹿剑，这时则彻底平静下来。
老者微笑摇头：“陈副教主，你的想法，未免太小看我先天宫了。
就算老朽全力配合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贵教这位高手，也没可能冒充老朽潜入蔽宫。
蔽宫先天万象大阵那一关，他就过不去，更别说还要瞒过宫主和各位长老的法眼与卜算。
就算他同时身兼森罗万象神功和伏羲易天篇也没用。”
“你肯配合就好。”陈洛阳漫不经心，冲谢不休挥挥手：“脱。”
谢不休干笑连连，却也不敢拒绝。
他磨磨蹭蹭，没有先解自己衣物，而是先去解鹿剑的。
一边动手，一边满脸堆笑看向陈洛阳，指望陈副教主能及时醒悟，改变主意。
可惜陈洛阳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叫谢不休心中彻底绝望。
鹿剑没好气的看着古神教二人。
他今天这张老脸，注定是要丢干净了。
眼下无力反抗，便也唯有听之任之。
一辈子各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到老来居然要受这种折辱，关键还是毫无意义的折辱，仿佛在陪两个孩子玩荒唐的游戏，实在是劫数。
不过鹿长老现在反而安定下来。
对方如此没谱的举动，是威胁不到自家先天宫中大计的。
如今看来，先前的卦象没错。
大事可期，只是他自己要有些麻烦，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这模样，对方自己送上门去暴露，他也无心急着自己冒生命危险设法通风报信，只要安静等着看对方消化就成了。
不过，被古神教这么一闹腾，宫里的人，会不会谨慎起见，暂时停止原先的计划呢？
也不见得，说不定反而可以借陈洛阳挑起的这场闹剧，反过来分散对手的注意力，让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整体来说，有利有弊吧，就看如何应变了。
眼下看来，该琢磨自己如何脱险，如何才能从陈洛阳手上逃走，或者通知宫中同门来救。
鹿剑心里思索，面上则开始跟陈洛阳虚与委蛇。
一心谋划脱身保命的鹿长老，对磨磨蹭蹭剥他衣服的谢不休视而不见，看向陈洛阳说道：“老朽听说，陈副教主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之龄？”
陈洛阳随口道：“不错。”
鹿剑慨叹着说道：“陈副教主实在天纵之才，出身红尘下一方天地，各方面环境条件都远逊于红尘界里，却胜过红尘中无数天才俊杰了。”
嘴上这么说，鹿长老心中真实想法其实是……
才怪。
眼前这货，肯定是古神教暗中全力培养的目标，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年轻就有这么高的修为境界，同时一身是宝在神州浩土埋葬那么多红尘高手？
所谓的副教主头衔，就是明证！
鹿剑甚至怀疑对方同红尘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那一页天书，很可能本就是江懿和红尘古神教所有，赐给眼前这个荒唐的年轻人修炼。
“以陈副教主您的天资才情，静心修炼，未来不可限量，虽然贵我双方关系不睦，但蔽宫上下，但都敬重陈副教主您这样的天骄，必以贵客之礼相待，您又何必行此鬼蜮伎俩？”鹿长老貌似痛心疾首的说道。
虽然打着要虚与委蛇的主意，但态度也不好一下子转变太过……
鹿剑一边小心观察陈洛阳反应，一边斟酌自己的措辞。
陈洛阳只是淡然道：“我修为境界提升并不算快，当今之世不就有一个十五岁超凡入圣的人吗？”
鹿剑和谢不休闻言，都是一怔。
眼前黑衣青年的话，听起来谦虚，但事实上……
很是张狂啊！
诚如陈洛阳所言，当今之世，确实有一位十五岁便超凡入圣的人，乃红尘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圣记录。
如今红尘魔道十大高手中，最年轻的人，是“疯皇”别东来。
但在所有巨头人物中，他并非年纪最轻者，而是第二名。
可真要比较起来，他比最年轻的东周女皇，还是要年长不少。
对方十五岁超凡入圣，二十岁同别东来等人并称，全部都是红尘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记录。
东周、南楚、西秦三大皇朝并称于世。
楚皇、秦帝皆成名百年以上。
唯独女皇，论年岁甚至比李远邦、程凤元、程麒元等人还要年轻。
当今所有巨头级别人物中，东周女皇成名最晚，但却最富传奇色彩。
整个红尘界历史上，都注定会留下其名字。
关于对方的猜测有许多。
相较于天赋异禀，她被大能强者夺舍借体重生，还更被世人接受一些。
毕竟天才者众，却从来也没谁这般惊世骇俗。
自其成名以来，类似猜测和传言，就从来没有断绝过。
东周皇朝对此常有辟谣。
女皇本人则漫不在乎，只是自顾自，喝水呼吸般轻松打破一个又一个记录，最终更走到跟秦帝、楚皇一样的巅峰之上，并列正道十大强者，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巨头强者。
时至今日，她身上依旧谜团重重。
人们将红尘里新生代最顶尖的强者，并称红尘十杰，敬畏赞许有加。
但事实上，如果把女皇放进去，其年龄岁数近乎垫底。
只不过，就像讨论红尘顶尖强者的时候，大家都习惯将至尊论外不做排列一样。
在谈论年轻强者的时候，东周女皇也是论外的存在。
她少年之时，令人目瞪口呆的崛起速度，甚至导致没人讨论，她是否应该取代红尘十杰里某个人的位置。
所有人就都默默看着。
看着她究竟能以怎样的速度，走到怎样的高度。
想看看，她会否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然而这一看，就看到短短几年时间里，她登上巅峰，俯瞰红尘。
于是大家纷纷庆幸，自己果然眼光独到。
这就是个钟天地造化的意外，不把她跟其他同龄人并列比较，才是最大的公平。
女皇近来一直闭关，所以她掀起的风云，才渐渐平息一些。
事实上，在陈洛阳之前，这位东周皇朝统治者，最被大家怀疑同至尊有关，甚至风潮远比陈洛阳强烈得多，几乎到了人人都怀疑的程度。
只不过向来不在意人言的女皇，唯一一次亲自辟谣，就是否认自己乃至尊传人，因此相关猜测才淡了。
但结果只是更增添其身上传奇色彩。
鹿剑和谢不休望着陈洛阳，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于那样一位令人高山仰止的巨头和传奇，眼前之人虽然措辞谦虚，但是语气，实在太平静了。
平静到让他们隐隐感觉心里发毛……
398.我的手段你不懂
陈洛阳平静的看着谢不休与鹿剑，微微一笑：“怎么？”
谢不休二人对着他那若无其事的面孔，当即便有翻白眼的冲动。
诚然，你老大的经历，在幅员辽阔、天才众多的红尘界里，也称得上不凡。
但如果放在红尘界漫长的万千年历史长河里来看，就没那么出众了。
而那位东周女皇，在整个红尘界的历史上，都可以说是最富传奇色彩的人之一。
要与之相提并论，真的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做到。
说句不客气的话，你陈某人现在的成就，人家十五岁就已经达到了。
至于你说那只是过去，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话虽没错，但同为二十岁年纪的时候，你想与之比较的那一位，已经在跟先天宫的天机先生和你红尘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谈笑风生了。
那绝非是一个古神教副教主或者先天宫副宫主的名位就能相提并论。
甚至江懿立马真的把红尘古神教教主之位让出来给你姓陈的都没用。
先天宫现任宫主，那是实打实的一宫之主，红尘一方圣地执掌者，自身修为实力在整个红尘界里，仅次于一众巨头。
但包括她本人在内，没谁会认为，她与女皇、天机先生等人切实处于同一条线上。
虽然日常碰面，大家可以持平辈礼仪，但真到了动手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差那一步，便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谢不休同鹿剑很想这么说。
不过，每当想起眼前的陈洛阳在一年之内，从第十四境连跨，踏足第十六境，超凡入圣，他们二人便又有些心虚。
传闻中，女皇虽然十五岁超凡入圣，但她十四岁达到第十五境的武帝之巅，也是积淀差不多一年时间后，方才跨出那超凡入圣的一步。
历史上，没谁是像陈洛阳一样，能在一年之内，从第十四境连续冲刺，突破至第十六境。
严格说来，甚至连半年都不到。
区区几月时间而已。
眼前这个名叫陈洛阳的黑衣青年，某种程度上，也创造了一项历史记录。
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修为境界的提升，能达到怎样的速度？
如果真要说未来的话，他的未来，又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结果大家就眼看着女皇一路绝尘高升而去。
此刻他们面前的陈洛阳，会不会是又一个完全反常理的怪物？
就算他以后达不到今年这般进步速度，但显然，眼前第十六境也绝不会是他的终点。
他是否又是一个论外的存在？
一位只要中途不夭折，便预定未来红尘巨头之位的绝代天骄？
鹿剑和谢不休二人很想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太过猖狂，但心中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底气。
虽然怀疑陈洛阳的飞速提升，可能同传闻中他拥有的那一天天书有关，但谢不休二人对此反倒很淡定。
能走到高位的顶尖强者，人间传奇，谁还没点奇妙机遇？
便是那位女皇，一身迷雾，有关她的秘密，世人猜测又何曾少过？
谢不休、鹿剑并不知道陈洛阳同“魔尊”的关系。
否则可能不至于如此纠结。
不过现在，他们看着陈洛阳，心中则难免猜测，除了古神教以外，这人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高人指点？
谢不休心里出神，手上动作反而没那么磨蹭，三下五除二，将鹿长老衣服剥了个精光，甚至连内衣都没留。
鹿长老走神下，也顾不得自己年纪一把，被动玩了回行为艺术。
他干笑一声：“陈副教主天纵之才，不必过谦，您的未来，不可限量。”
一边说着，他回过神来，面对自己眼下清洁溜溜的处境哭笑不得：“只是，你真的没必要搞这些无谓的动作，你们不可能骗过蔽宫一众武圣和先天万象大阵，便是陈副教主你第十六境的修为亲自上阵都没用，更别说他这样的武帝了。”
陈洛阳对鹿剑的话，充耳不闻，只催促谢不休。
“除他以外，还有你自己。”
鹿剑为求占卜得到更清晰准确的信息，脱离随从车架，独自找地方占卜，以至于落单被陈洛阳神不知鬼不觉掳走。
但稍后，陈洛阳还要把人送回去，尽量避免惊动鹿剑原先的随从，之后好用原班人马，护送“鹿剑”继续前往先天宫。
如果鹿剑独自在外过久，其随从难免心中生疑，更可能前来寻找。
是以陈洛阳手头并没有太多时间，更容不得谢不休浪费。
谢不休哭丧着脸，唯有按副教主大人的吩咐行事。
不过，在他变化矫正自己身形筋骨，准备去取鹿剑衣服穿上时，却又被陈洛阳制止。
谢不休、鹿剑二人，一起愕然看着陈洛阳手掌一翻，亮出一枚血红的宝珠。
两人都是圣地嫡传出身，见多识广。
看着那枚血红宝珠，他们全都愕然，异口同声：“血神珠？”
陈洛阳要用这东西做什么？
虽然认得，但毕竟这等血河里近乎堪称无上的至宝太过稀少，是以谢不休二人对血神珠底细不甚明了。
陈洛阳手指轻轻一点血神珠。
宝珠上分别向两旁延伸出一道血线，各自刺入谢不休和鹿剑心脏位置！
两人身体同时一震，微微颤抖。
他们只感觉自己全身血脉，仿佛都随之沸腾，并在心脏处形成奇妙的一点心血。
鹿剑感觉不妙，可是却无法挣扎。
他身体肤色顿时变得苍白，血色仿佛褪尽。
然后就见自己心脏处，凝结出一滴红得发亮，仿佛血红宝石一样璀璨发亮的心血，徐徐流出，经由血神珠，转向谢不休。
鹿剑身体无碍，只是人变得极为虚弱。
他强行打起精神，就见那滴心血流入谢不休心脏处之后，顿时有无数道血线，从谢不休浑身上下的毛孔里喷出。
这些血线凝而不散，迅速交织缠绕在一起，把谢不休包裹起来，在原地形成一个血色的茧子。
血茧之中，光芒一闪一闪，仿佛人的心脏在跳动。
鹿剑瞠目结舌，瞪着陈洛阳：“你怎么会有血河一脉的血神珠？你……你其实不是古神教的人，你是血河传人？”
陈洛阳微微一笑。
不怪鹿剑震惊。
事实上，因为血河老祖给“魔尊”送礼，血神珠盛装在特制的容器内，无人知晓。
为表对“魔尊”的尊重，红尘古神教总教教主江懿也不可能去查看容器里到底是什么。
虽然知道血河老祖肯定要表示诚意，大大出血，但江懿也不敢肯定，血河老祖会送血神珠这般重宝。
东西实在稀贵。
陈洛阳借助其力量打死林岩，不过牛刀小试。
这宝物的功能，远没有那么单一。
鹿剑定下神来，迫使自己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之前是老夫小看陈副教主了，你果然并非鲁莽无谋之辈，但即便你有血神珠，让贵教弟子血肉衍变来模仿假冒老夫，也仍然还差得远，骗不过蔽宫……”
话没说完，老头目光猛然发直，身体再次一僵。
就见陈洛阳手里，又多出一截木头。
木头看似不起眼，但其中却有玄妙的灵气四下散逸。
鹿剑惊疑不定打量那截断木好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这是难道是……扶桑树的枝干？”
陈洛阳的手指，在树干上勾勒描绘，印下一个又一个符印，同时漫不经心的纠正道：“不是枝干，而是扶桑树的树心上截取下一部分。”
扶桑岛主虽然没有凑西秦的热闹，但给“魔尊”的赔礼，却不敢有丝毫延误。
甚至因为他扶桑岛同羲和界的渊源，他比别人更上心。
送来古神教，请陈洛阳转交的礼物，正是扶桑岛上那扶桑古树树心的一部分，价值比起血河一脉的血神珠有过之而无不及。
鹿剑感觉自己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除了血河一脉以外，还有扶桑岛？
这样的至宝，别说天华晨或者天云彦那样的扶桑嫡传弟子了，就是最顶尖的扶桑高层强者，也接触不到。
基本上，只有岛主天生海本人才能执掌这般重宝。
鹿剑现在神情凝重起来。
他怀疑是几大魔道圣地联合起来，要针对他先天宫。
眼前的陈洛阳，只是冰山一角，阵前小卒而已。
先天宫，现在有大难要临头！
鹿剑强迫自己冷静，看着陈洛阳：“虽然老夫不知扶桑树心有何作用，但是没用的，你们注定会失败。
就算你们能瞒过先天万象大阵，但本宫高手眼下全部云集山门，你们没法瞒过所有人，神魂上这一关你们过不去！
就算你们杀了老夫，借尸还魂都没用！”
陈洛阳闻言，无声的笑笑。
鹿剑毛骨悚然。
先天宫长老此刻是真的不安，不祥预兆完全笼罩心头，几乎让他窒息。
陈洛阳在扶桑树心上勾勒完几道符阵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他头顶闪动光辉，一页书卷残章包裹在光团里，徐徐升起。
“…………”鹿剑感知那书页蕴含的力量意境，隐约看出上面是个“魂”字，顿时眼睛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399.偷梁换柱
陈洛阳控制下，“魂”字天书的光辉落在鹿剑身上。
这位先天宫长老的额头上，渐渐浮现一个玄奥莫测，奇形怪状的符印。
鹿剑心神微微一阵恍惚。
他眼前像是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忽隐忽现。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陈洛阳正满意的颔首。
而那页“魂”字天书上，也多出一个简单却玄奥的符印。
陈洛阳将扶桑树心和“魂”字天书摆在一起。
天书残页上，那枚新多出来的玄奥符印，化为流光，一点一点从“魂”字天书上脱离，然后印刻到了扶桑树心上。
扶桑树心表面，逐渐浮现这枚符印。
鹿剑此刻的心神，则又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眼前的视角仿佛出现变化，神魂念头像是被人一分为二。
先天宫长老回过神来，心头骇然。
自己，被别人强行分魂了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第十六境武圣能具备的手段。
眼前这一页书卷残章，果然是一页天书吗？
鹿剑正心头混乱之际，却见陈洛阳手上扶桑树心，忽然闪动光辉。
然后这光辉，似乎化为一只大日金乌，从树心上飞起，落在鹿剑身上。
光辉一闪即逝，鹿剑精神意识却更加混乱，一阵懵懂茫然。
他勉强集中心神，挣扎着朝陈洛阳望去。
这位先天宫长老张口想要说话，但思绪混乱下，竟然只能吐出一些意义含混不清的字句。
陈洛阳转头看过来，似乎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他平静的点点头：“你会帮我的。”
同样一句话，此刻再落入鹿剑耳中，却让他感觉自己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魂”字天书包裹在光团内，依旧浮于陈洛阳头顶。
他拿着扶桑木心，走向包裹谢不休的血茧。
然后将扶桑木心，送入血茧之中。
血茧里闪动的光辉，微微静止一瞬间。
接下来，又重新开始像心脏一样跳动不休。
过了片刻，这跃动的光辉，越来越急，直到最后彻底连成一片，常亮不息。
血茧上无数血丝，开始渐渐一根一根剥落脱离。
到最后，便只剩一团血光在原地闪动。
待到血光渐渐散尽，从中现出一个身影。
已经神思不属，心头茫然的鹿剑视线看过去，精神微微震动。
眼前一个面目儒雅，白发梳理丝丝规整的老者，同他面对面。
可这模样，分明就是他鹿剑自己。
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似乎都没有丝毫不同可言。
鹿剑以为自己会很震惊，但实际感触并不强烈。
不是因为心头已经早有预料，而是他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无法集中精神，念头混乱。
他眼前仿佛生出两个视角。
一个是现在自己的，另一个……像是属于对面？
但看在眼里，却都似乎在盯着同样一张面孔，像是在盯着镜子中，自己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就此不断循环往复下去。
只是两个“鹿剑”表情神态不一，这才让这位先天宫长老能察觉几分不同之处。
可是他心头一片混乱，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对面那个“鹿剑”，目光中同样现出混乱之色，用力晃了晃脑袋，却仍然感觉自己脑海里仿佛被塞进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刚开始会有点不适应。”
这时，陈洛阳的声音，同时在两个鹿剑脑海中响起。
他的声音一响，两个鹿剑脑海反而为之一清，不再那么混乱迷茫。
三个人的意识念头，这一刻仿佛同时超脱了肉身桎梏，存在于现实之外的全新天地里。
鹿剑眼前一花，对面的人，分明还是谢不休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神魂像是出窍一样，尝试转动视角观察别处，却发现，自己现在打量四周的视角，像是在陈洛阳头顶的位置。
……那页天书？
鹿剑和谢不休同时反应过来，都骇然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的神魂，则仍处于自身躯壳内，抬头看着“魂”字天书，微笑说道：“很快你们就会适应。”
这句话说完，鹿剑和谢不休又同时精神微微恍惚。
然后他们的意识念头，像是又一起返回躯壳内。
不过，不同的是，谢不休只返回自己身躯。
而鹿剑，却再次感觉自己的念头被强行一分为二，分别落入自己原本的身躯，以及对面谢不休变化而成的“鹿剑”体内。
这让他精神再次恍惚，神思不属。
但诚如陈洛阳所言，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开始适应这种状态。
强烈的身不由己之感，向鹿剑袭来。
居于自己体内的部分神魂，僵硬呆滞，难以自控。
落入谢不休体内的部分神魂，更是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连没有自由的奴隶都算不上，倒更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一件器物，要任由谢不休来操控使用。
鹿剑心中惊骇莫名，看着陈洛阳完全说不出话来。
谢不休心下稍微安定，但望向自家副教主的目光，也同样充满敬畏。
他走到山间溪水边，看了看自身模样，不由微微吞咽口水：“森罗万象神功修炼到极致，仿冒他人，最多也就到如此地步吧？”
陈洛阳言道：“只从外观来说，比森罗万象神功，要更细致。”
谢不休，或者说是“鹿剑”，面上露出苦笑：“陈副教主神通广大，老夫佩服……”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怔住。
因为他发现，此刻溪水倒影中的自己，露出的苦笑表情，似乎同自己以往并不相同，连表情细微变化，也与鹿剑相仿。
口中措辞，也并非他有心模仿鹿剑说话，而是脱口而出的瞬间，就与自己往日说话不同。
更让他骇然的是，他说话同时，一旁有人异口同声，发出相同声音。
“鹿剑”猛地回头，就见另外一边软倒在地上的那位先天宫长老本人，也瞠目结舌，目露惊骇之色。
谢不休所化的“鹿剑”倒吸一口凉气，稳住心神，紧盯对方，小心翼翼开口说道：“是你？”
果然就见鹿剑本人，动作跟他完全同步，也开口发出声音：“是你？”
鹿剑双目中满是抗拒挣扎之色，但却没有任何作用。
谢不休心中明了，对方的动作，不由自主，而是跟他同步。
但他的行为动作，其实也不完全是由自己说了算，而是仿佛变作鹿剑一样。
他想试着做一个自己的习惯动作。
结果却是捋了捋胡须。
他原本又不蓄须，这习惯动作自然是别人的。
“多试试也好，有助于你更快适应。”陈洛阳在一旁说道。
谢不休便苦笑。
然后也不意外，果然看到对面鹿剑脸上露出相同表情。
“虽然有天书之力相助，但仍有不足之处。”陈洛阳指点道：“记忆，是不完整的，所以很多时候，仍然需要你自己随机应变。”
“魂”字天书包裹在光辉中向下落，收入陈洛阳头顶。
谢不休苦笑着上下打量自身变化。
陈洛阳都已经花费这么大功夫了，肯定容不得他再打退堂鼓。
自家这位副教主绝对是个狠人。
如果他敢流露出丝毫退缩的意思，陈洛阳肯定不会想着已经花费这么大本钱浪费了可惜，而是直接一巴掌拍死他了事。
谢不休当即开动脑筋，不敢再偷懒推脱。
他肃容道：“不被人追问往事，尤其是涉及大量信息的往事，日常对话，应该没有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鹿剑。
陈洛阳在鹿剑身边，拍了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先天宫长老：“不错，有他相助，临场应变不会有大问题。”
谢不休长叹一声，向陈洛阳一礼：“接下来该如何做，请陈副教主示下，老夫尽心竭力，为您效命。”
听着耳边鹿剑张口说话，声音与自己完全同步，谢不休还是感觉很神奇，尤其他此刻口中发出的也是鹿剑的声音。
“先去跟你的随从车架汇合，然后前往先天宫吧。”
陈洛阳吩咐道：“放心，你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自可以照应你。”
说着，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天书竟如此神妙……谢不休和鹿剑心中同时慨叹。
“先天万象大阵，血脉，神魂，乃至于卜算，基本都不用担心，不过还是要谨慎。”陈洛阳说着，将一只锦盒交给谢不休：“先天大道藏也是个问题，但用不着你动手，将这东西带上便是。”
谢不休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收下。
“有那么有限的几位，少在人家面前晃悠，不引人特意关注的情况下，不会有事。”陈洛阳言道。
谢不休试探着问道：“假如天机先生回来……”
“那自然瞒不过。”陈洛阳直白的说道。
谢不休唯有苦笑。
“但他回不来。”陈洛阳则看了鹿剑一眼：“有人比我们，更不想他眼下回先天宫，不是吗？”
鹿剑默然。
谢不休则心中微微一动。
他收敛心思，将鹿剑随身衣物全部穿好，然后讨好的看了陈洛阳一眼，尚记得把自己剩下的衣物给清洁溜溜的鹿剑也换上，然后才转身飘然离去。
鹿剑哭笑不得望着另一个自己的背影，默然不语。
“不用想着突然一惊一乍会让他暴露，扶桑树心在他身上，只能他影响你，你无法影响他。”
陈洛阳似是知道鹿剑心中所想，随口说道。
鹿剑通体冰凉，一颗心完全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