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认命
罗希云想起那三个月，陈旭故意晾着她，不搭不理，好像完全当她不存在的经历，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的。
在个时候，她不止一次想过，干脆离开算了。
但是，很快她又泄了气，她能去哪呢？
最后，她心中所有的怒气，都转到了陈旭的头上，都恨不得将这个小肚鸡肠，毫无风度的男人撕成碎片。
她很清楚，他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最初那翻话，伤到了他的自尊。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她，让她主动低头。
太无耻了。
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她不止一次想冲到陈旭的面前，这样怒斥他。
可是她没有，陈旭故意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不就是想让她主动去找他吗？她要是这样做了，就意味着她认输了。
要她向陈旭低头，做梦。
你当我不存在，我也不理你。看谁先认输。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陈旭的恨意不但没有消除，反而在不断地积累。
一开始的时候，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心里彻底无视对方。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这根本就做不到。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网络，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在这样的环境中，孤独和寂寞无时无刻在啃噬着心灵，分分钟把人给逼疯。
在最开始的那一个月，她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
哪怕她再怎么告诉自己，将陈旭当成空气。可是，在这个死寂一般的世界里，两人共同生活在这么小的地方，陈旭在她的生活中留下无数的痕迹，她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
直到某一天，陈旭出门了，她一整天都没有听到那边的动静，不知为何，就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
从那时起，即使她再不愿意承认，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意识到，她对于陈旭，有着某种依赖。
如果这个男人出了什么意外，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里的。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认输。
她的心里还憋着一股气，要跟这个混蛋斗到底。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的关系就维持在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中，表面上，都不理睬对方，实际上，各自的工作都完成得很有默契。
整整三个月，罗希云就这样看着陈旭像是没事人一样，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直到一个月前那场台风，她骑着自行车外出，遭遇到了大雨，一时心急，连车带人都摔了，脚受了伤，被困在了半路，进退不得。
当时，她缩在路边的店铺里面，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唯一的想法是，那个混蛋会来救她吗？
这那一刻，受伤的痛楚，那可怕的台风带来的危险，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来救自己。
这一等，就是八个小时。
在这样的绝境中，等待是一件无比煎熬的事情，可是，她的心情却很平静，这样的平静，甚至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直到，那两束灯光刺破了浓重的雨幕照过来，她眼中的泪水当即夺眶而出，仿佛后知后觉般，心头涌起了恐惧，焦急，屈委的情绪，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坐倒在地上。
就这么一耽搁，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她发现了之后，马上打开手机电筒，不顾大风，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冲到路边，一这将手机的电筒对着车子的方向用力挥舞。
当陈旭下来的时候，她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到。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就会忍不住哭起来。
她不愿意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同时，她对陈旭的表现非常不满，他连一句安慰都没有，甚至连问候懒得说一句，一言不发。
说会话会死吗？
她心里被委屈给占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到这种时候，还无动于衷。
但是，她依然绷住了。
直到这个混蛋说要看她的伤势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积累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跟陈旭爆发了一场冲突。
这几个月，她虽然每天都在心里骂他是个混蛋，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混蛋到这种程度。
冷静了几天后，她也想通了，或者说，认命了。碰到这样的男人，她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知道，陈旭是说得出，做得到。等她的伤好了之后，他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以后不再搭理她。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是离开，要么认命。
既然离不开，那就只能认命了。
想通了之后，她终于在一次吃饭的时候，主动问了一句话，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两人之间那重厚厚的冰墙融化了。
她原本以为陈旭还会端一下架子，结果完全没有，他很自然地答话，问话，态度一点也不恶劣。就好像两人之间长达三个月的冷战，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觉得自己更加弄不懂这个男人了。
不过，两人终于可以像正常那样，一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交流，一起干活。在这个末世里，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月的接触下来，她发现陈旭并不难相处，并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蛮不讲理，说话很温和，而且，在两人的接触中显得非常有分寸，一点也不会让她觉得有被冒犯的感觉。
她也明白过来，这货就是属驴的，只能顺着毛捋，不能对着干。
她一边想着往事，菜已经烧好了，拿起搁在客厅里的无线对讲机，说，“吃饭了。”
很快，陈旭的声音传了过来，“马上就回来。”
不一会，门从外面推开，陈旭走了进来，站在玄关的位置，脱掉身上厚厚的防雪服。
罗希云上前，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突然说道，“你额头出血了。”
“是吗？”陈旭脱下手套，伸手向额头摸过去。
017 报复
“别动。”
罗希云拉住陈旭的手，不让他碰，然后进了房间。
陈旭摘下围巾，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见到眉毛上方，有一道很小的伤口，应该是被冰屑溅到，划伤的。
不一会，她提了一个白色的小箱子出来，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陈旭见她拿出酒精和棉签，说，“就划破了点皮，不至于吧。”
“都出血了，万一感染了呢？”她用医用棉签沾了酒精，轻轻擦在他的伤口上，见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说，“忍着点。”
擦完后，她凑过去，轻轻在他在伤口上吹了口气。
接着，她就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眼神和呼吸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那是报复得逞的笑。
她刚才吹那口气，完全是故意的。
不管平时陈旭掩饰得多好，她还是能时不时地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异样的眼神。
女人对于男人的目光，总是异常敏感。
哼，男人，不管嘴上说得多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内心的龌龊。
她心中很鄙视。
直到有一次，她帮陈旭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抽纸比昨天少了四分之一，用量远超平常，而垃圾筒里，却没有多少用掉的纸巾。仿佛那一部分纸巾，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终于知道，要怎么“报复”这个混蛋了。
从那时候起，她常常装作不经意间，跟他有了一些肌肤的接触，然后，到了第二天，就能发现他房间里的抽纸消耗量大幅增加。
她一想到在自己的面前，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不知憋得多难受，就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
这个混蛋，你也有今天。
她对陈旭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可又不能硬着来，现在找到了一个让他吃瘪的法子，完全无法按捺住冲/动。
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想方设法撩拨他一下。然后，看着他压抑着内心躁动，假装平静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舒爽了。总算是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
这一次，也不例外。
吃饭的时候，陈旭显得有些沉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同居”了一个月，罗希云也熟悉了他的性格，对他的定义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现在，他明显又在神游了。
发现这一点，她也就不奇怪了，为什么那三个月，他能做到对她视而不见。
恐怕世上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他也能过得很好吧。
“他应该没什么朋友，一直以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吧……”
罗希云心里突然有些压抑，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闷，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是你女朋友吧？”
“嗯？”
陈旭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我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你桌子上的钱包，捡起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一张照片。”
“哦，那是我前女友。”
“前女友的照片为什么要留着，忘不了吗？”
“只是觉得扔掉有点可惜吧。”陈旭已经不太记得，为什么要留着那张照片了。既然留着，他也懒得扔了。
“你呢，怎么没听你提过你男朋友？”
罗希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有个帅哥开着法拉利来接你下班。像这种事，在公司传得特别快。”
罗希云语带讥讽地说道，“看不出，你也喜欢说别人的八卦啊。”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是例外呢？”陈旭反问道。
“哼。”
罗希云冷哼一声，显然对公司里的那些八卦很反感，“平常不好好工作，天天在那里对别人的私事评头论足，恶意传播，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吗？”
“你觉得他们对不起你发的工资，把他们炒掉啊，留着干什么？”陈旭没好气地说道，这种站在资本家的立场说的话，作为打工者，他听得异常刺耳。
罗希云不由语塞，她刚才不过是一时气话，她也清楚，像员工私下八卦的事情，很难杜绝，这是人的天性，就算换一批员工也是如此。
她随即转过了话题，“他叫杜锋，是一家科技公司的高管，拥有麻省理工博士学位。他父母跟我家是旧识。他一米八五，长得很帅，家里有钱，自己又有学历，有能力。别人都说，他是完美的对象。”
陈旭点了点头，说，“听起来简直跟你是天生一对，不错。”
“是吗？我以为你会说我配不上他。”
陈旭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平常不是挺自信的吗？”
“以前确实是。”
罗希云吃得差不多子，放下筷子，说道，“不过，遇到某人后，哼。”
“你是说我啊？”
陈旭忍不住笑了，“其实呢，我之所以没有被你的美色诱/惑，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够漂亮，而是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就不要去想。”
罗希云问，“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算不上什么情伤。”
陈旭说道，“碰壁多了，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很多时候，你只需要透露出那么点意思，人家已经把所有后路封死了。有的呢，就这样钓着你，把你耍得团团转。还有的呢，你什么都还没做，就干脆地利落地拒绝你。”
最后一句，明显指的是罗希云。
罗希云脸上再一次浮现讥讽之色，“碰了个钉子就打退堂鼓，你就是这样追女人的？”
“你刮奖的时候，刮出一个‘谢’字后，非要将后面三个字都刮出来吗？”陈旭反问。
“这能是一回事吗？”罗希云有些激动地说道，“女人有时候拒绝你，只是出于一种矜持，你接着追啊，死缠滥打都不会吗。这么轻易就放弃，真是活该单身。”
陈旭不为所动，说道，“我觉得，单身也没什么不好。”
“这都是你逃避的借口。”罗希云冷一声，说道，“你敢说，你就没有特别渴望有一个女朋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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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难忘的教训
“你敢说，你就没有特别想要有一个女朋友的时候？”罗希云盯着陈旭，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陈旭放下手中的筷子，取了纸巾擦了擦嘴，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我高中的时候，就决心考个重点大学，学习特别刻苦。到了高三时，每天做题做到十二点，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单词。结果，你猜我高考考了多少分？”
“520分，别说重点大学了，连普通本科的分数线都达不到。周边的人都劝我，说就差几分，太可惜了。不如复读一年。”
“但是我没有同意，很多亲戚朋友都为我惋惜，我父母体谅我高三学习太苦。其实我不怕吃苦，如果复读一年就能考上重点大学，那我毫不犹豫就去了。”
“但我清楚我已经到极限了，就算再读一年，也不会有什么进步。”
罗希云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陈旭没有给她机会，自顾自地说道，“后来，我大学毕业，很幸运地进了公司。”
“刚进公司那年，我很努力地工作，也尽力搞好同事之间的关系，一年，两年，现在快要三年了。跟我同时进公司的人，除了离职的之外，升职的升职，加薪的加薪。”
“我呢，就只有基本工资提了一些。就连几个晚我一年进公司的同事，升得都比我快。”
说到这里，陈旭摇了摇手，没有给罗希云插口的机会，说道，“人呢，一定要有自知之明。要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在哪里。”
“就像读书和上班，我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才能考到520分，才能让基本工资涨个几百。那么，我就算拿命去拼，最多，就能让分数提高个几分，让基本工资再涨个一两百。”
“但是，这有什么必要呢？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日子过得轻松多了。”
陈旭说到这里，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找女朋友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的社会，在男女关系里面，男人本来处于弱势的一方。如果你没有颜值，又没钱，没房没车，还不会来事，不会讨女人的欢心。那么，你想追到心仪的女人，真的很难很难。”
“你要用别的方面来打动那个女人，舍弃你的尊严，将你仅有的钱都花在她身上，付出所有的时间精力，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即便是这样，人家多半，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备胎而已。”
“你终于醒悟了，看开了。实际一点，打算找一个各方面都还过得去的女人。”
“接着你发现，她总是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你就得哄着她。因为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
“你跟她吵架了，不管谁错了，你一定要先认错。因为她是女的，你应该让着她。”
“那几个重要的节日，一定不要忘了送礼物，不然后果很严重。送的礼物不合心意了，她还要说你是直男审美。”
“两个人在一起，要不出去吃，要不点外卖。她不会做饭，因为是现代女性，不会做饭不是很正常吗？”
“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的父母提出要求，要彩礼，男方要买房，买车，婚后工资卡要上交……”
“为了娶这个女人，你不但要付出自己的一切，还要付出你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
陈旭说到这里，摊开手，说道，“找个女朋友，会让我原本就不高的生活质量，断崖式下跌。还真不如一个人单着呢。至于结婚，我还真的结不起。”
罗希云听完后，目光闪动，半晌没有开口。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旭微微一笑，说，“当然了，你肯定是体会不到这种烦恼。你想谈恋爱的话，大把男人排着队让你挑。”
罗希云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说道，“我觉得，你可能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陈旭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罗希云皱起眉头，语气中多少有些不悦。
“没什么？”陈旭也意识到这样有些不礼貌，收起笑容，起身收拾碗筷。
他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在现实里，没有可以倾吐的对象。现在在梦境中，才能够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他并不是为了寻求安慰。
特别是像罗希云这样，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困境的人，从她的口中说出安慰的话，完全不在点子上，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
罗希云见陈旭端着碗筷进了厨房，也跟了进去，说道，“说到底，你就是太安于现状。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缺乏进取心。在我看来，你并不比别人差多少，只要你肯努力拼搏，几年之后，一样可以升职加薪……”
说话间，陈旭已经洗好了碗筷，摘下胶手套，转过头看着她，“第一，现在我不是你的下属。第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而已。空闲的时候，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谈谈心，但是，请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划脚。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尊重。”
说完，他走出了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罗希云站在那里，胸膛急促起伏，显然气坏了。
………………
半个小时后，陈旭穿着厚厚的防寒服，背上背包，出门去了。
大门刚刚关上，罗希云房间的门就打开，她从里面探出头来，见陈旭已经离开，闪身走了出来。
她走到陈旭房间门前，一拧就开了，他的房间向来不上锁。她直奔电脑前，开机，很快进入密码登陆界面。
她见过陈旭输入密码，是四位数，很简单，就记住了。于是在键盘上输入四位密码，成功进入了桌面。
她拿起鼠标，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混蛋，我一定要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将硬盘几个区一个个点开，看到超过1G的文件夹就点开，几分钟后，就找到了目标，某个几百G的文件夹，右键删除，接着又清除回收站。
做完这些，她关掉电脑，离开了作案现场。
019 你想干什么
天完全黑了，陈旭才开着一辆货车回来，比上一次晚了一个多小时。
进门的时候，他的眉头紧皱着，这一趟的收获并不多，那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大雨，加上后来的大雪，将大半座城市都埋在了冰雪之下。
他每隔几天，就会出去搜寻物资，周边能弄到的物资，都被他搬得差不多了。
别的东西还好说，像是食物和水，还算充裕。最要紧的是汽油，现在天寒地冻的，为了保暖，消耗比计划中多了很多。
而大量的加油站，都被覆盖在冰雪之下。附近幸存的几个加油站，已经被他抽干了。不得已，他只得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幸存的加油站，库存却所剩不多，最多还能取一次。
“距离梦境结束，还有一个月时间，看来得再找一个加油站才行。”他心里想着，反手将门关上的时候，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若无其事地走到玄关处，脱掉了身上厚厚的御寒服。
客厅里见不到罗希云的身影，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洗澡。
吃饭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不锈钢保温饭盒。他换好衣服后，先到厨房洗了手，才打开饭盒，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闻着饭菜的香味，他食欲大口，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片火腿送进嘴里。
相比一个月前，罗希云的手艺有所进步，不像一开始那样难以入口。
说实话，这一个月的“同居”，他也发现了她身上的一些优点。最起码，有团队合作精神，该她干的事，她都会努力完成。即使两人有点小磨擦，也不会耍性子说撂挑子不干。
吃完后，他拿着手电筒，到地下室，将大的那台发电机关掉，将剩下那台小一点的发电机加满油。
为了节省汽油，他将取暖和其它日常用电分开来，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只需要将那台专供取暖的发电机开着就行。
回到一楼，如往常一样，他洗完澡，拿着笔记本电脑钻进被窝，打开昨天还没看完的电视剧。那是一部狗血都市言情剧，没有演技，没有逻辑，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至少，女主的颜值是在线的。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无聊了。白天还好，有各种事情忙，不会觉得难熬。入夜后，到睡觉的这几个小时，是最无聊的。
他对电脑游戏不感兴趣，也就看看电影，看看电视剧打发时间了。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怎么挑剧了，只要女主看得顺眼就能看得下去。
看完两集后，他关掉了视频。伸了个懒腰，然后，习惯性地打开了某个文件夹。
“咦？”
一点开，发现那个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不见了。愣了一下，一个文件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消失？
很快，他就确认那个文件夹被删掉了，一声“我靠！”脱口而出。
那可是他从几十个T的资料里面，筛选出来的精品。现在，居然被删了！
而且，他从来没有备份这些资料的习惯，被删掉，就没了。
这一刻，他出离愤怒了。
没有了这些精神食粮，掉下来的一个月，他怎么过？
“她怎么敢？”
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干的，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除了罗希云，还能有谁？
他越想越怒，掀开被子披上一件外套，跳下床，拿上一个充电台灯，走到罗希云的房门前，用力敲了几下。
…………
时间拨回到几分钟前，罗希云正缩在被窝里，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她手上的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光芒，映照着她有些紧张的脸。
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手机上，而是支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陈旭回来后的一切行动，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她听到隔壁房间门被关上，心头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陈旭发现那个文件夹被删掉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很生气？
会不会直接翻脸？
她心里有些忐忑，冷静过来，她多少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可是，事情都已经做下，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他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这一个月的相处来看，陈旭确实是她生平仅见的钢铁直男，缺点一大堆，脾气又臭又硬，没一点绅士风度，不会照顾人，也不会说好听的。
但是，他并不是那种脾气暴燥，蛮不讲理的人。
只不过，他的自尊心特别强。说不定，他会觉得这种事难以启齿，假装不知道呢？
就在这种忐忑不安的等待中，门外响起了砰砰声。
来了！
她的心头剧烈跳动起来，将被子蒙在头上，不敢动弹，假装没有听见。
砰砰砰！
更用力的砸门声响起，她知道逃避只是徒劳，硬着头皮说道，“什么事啊，我已经睡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幸好隔着厚厚的被子，听不出来。
“开门。”
隔着一扇门和一层被子，罗希云依然能听出陈旭声音里的愤怒，不由有些心惊肉跳，“有，有什么事，明，明天再说吧。”
砰砰砰，这几下，几乎是用砸的了。
这一下，罗希云也冒起了些火气，心想自己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了，他还这样不依不饶，也太过份了。
开就开，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吗。
她把心一横，掀开被子下床，将门拉开一条缝，一道光从门缝照到她脸上，她看见了脸色有些阴沉的陈旭，心头一跳，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这……这……么晚了，你……你想干什么？”
陈旭伸手将门推开，罗希云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后退了几步。
陈旭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要动我的电脑？”
“我……”罗希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但声音在抖，连身体也在抖。陈旭这才发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被门外的寒风一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他眉头一皱，走进了房里，反手将门关上，将寒风都挡在了外面。然后，将手上的台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将外套脱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这一下，罗希云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020 同居一室
陈旭见到罗希云有些惊恐的样子，手一僵，停顿了一秒后，将刚刚脱下来的外套随手放到桌子上，拉开桌子前的椅子坐下，说道，“坐下吧，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罗希云对他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手摸着床沿，坐下后，小声问，“什么事？”
陈旭的目光在房间四处打量着，自从搬进这栋别墅后，他还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同时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罗希云见他不说话，而是四处敌瞄，心里有些忐忑，仿佛在等待着审判，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就在她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陈旭终于说话了，“我房间的暖气坏了。”
暖气坏了？
她嘴巴半张，愣愣地看着他。
陈旭将手一摊，说道，“现在外面的温度已经是零下几十度，没有暖气的话，根本没办法睡觉，所以……”
所以？
罗希云依然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我决定搬过来。”
她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头皮一麻，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张口结舌地说道，“可是……”
陈旭已经站了起来，说，“我去拿被褥。”
走出罗希云房间的时候，他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他刚才确实很想发一通火，可是她那副心虚的样子，真的发火的话，说不定她会当场哭出来，到时候，反倒像是自己欺负她一样。
可要是就这样放她一马，吃下这个哑巴亏，他才嗯不下这口气。于是，他想到这样一个报复的手段。
像她这样的有洁癖的强迫症，跟他住在一个房间，恐怕很快就会被逼疯。
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好过。
他想到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暖气给拔掉，卷起枕头被子，去了罗希云的房间，她还坐在床边，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反手将门关上，自顾自地将一层被子铺在地上，摆放好枕头，然后躺了上去，盖上被子，伸手正在关掉台灯，突然想起还坐在床边的罗希云，抬头问道，“还不睡吗，我要关灯了。”
“呃，哦……”罗希云应了一声，就动了。
嗒的一声，灯熄了，房间里陷入黑暗中。
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陈旭从小就有点怕黑，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进入这个梦境世界后，他晚上睡觉时，都会亮着一盏小夜灯。
今晚，是个例外。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他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听到罗希云略有些局促的呼吸声。
他躺在那里，想着她心头纠结的样子，心情愉悦地闭上了眼睛，如同往常一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陈旭自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早晨五点零九分。
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也不想马上离开这个温暖的被窝。
罗希云应该还在睡梦中，他能听到她悠长的呼吸声。
“我睡着的时候，这个梦境世界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他突然想道，在这里，他从来没有做过梦，似乎眼睛一闭，再一睁开，一个晚上就过去了，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赖了一会床，他还是起来了，收拾好被褥，离开了房间。
想要在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里，维持有水有电的生活并不容易，有很多活得干。
他先到地下室，给两台发电机都加满油，接着将旁边的水缸灌满水，现在天寒地冻的，怎么让桶装水不结冰，就挺麻烦的。
他花了两个小时，才忙完这些琐事，累出了一身的汗。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难得一个好天气，他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箱子，走到距离别墅几百米外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的一头，堆满了玻璃瓶子的碎片。他取了十个完好的瓶子，在地上摆好。退出十几米，打开长方形的箱子，里面放着两把枪。
他取出一把手枪，装上子弹，站好，略微瞄准便射击。
砰砰砰……
他一口气将手枪里的子弹都打光，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看着六个依然完好的空瓶子，轻轻摇摇头，显然对这个表现不太满意。
连续射击，后坐力对准头的影响太大了，打到最后几发的时候，枪口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这几个月，他几乎每天早上起来玩枪，一天几百发子弹打下来，准头已经相当不错，像这样十几米的距离，打玻璃瓶不说百发百中，起码也有九成的命中率。
也幸亏他当初找到了一个枪械库，才有这么多子弹可以挥霍，打了个过瘾。
当然了，枪法就算练得再好，回到现实后，也是没有用武之地。他又不是军警，估计下半辈子都没有摸枪的机会。
他玩枪，纯粹是出于兴趣。在这个缺乏娱乐项目的末世，这几乎是他唯一娱乐活动了。
一个小时后，他打光了带来的子弹，才有些不舍地将枪放回到箱子里，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回到别墅，这一次，罗希云没有出来迎接，而是在厨房里。他心中暗笑，也不在意，换好衣服后，走到桌子前。
刚坐下，罗希云就端着早餐出来了。
陈旭看见她眼中有些血丝，眼袋也有点肿，故意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我睡觉的时候，可能会打呼噜，没吵到你吧？”
接着，他看到她拿着勺子的动作有明显的停顿。
过了几秒，她问，“你房间的暖气，今天能修好吗？”
陈旭摇头，说，“估计修不好了。”
她又停顿了两秒，装完了一碗粥，才说，“那，将角落那间房收拾出来吧。”
这一层总共有三间房，除了他们住的两间外，还有一个被当成了杂物间。
陈旭看着她，点点头，说道，“行啊。不过，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两天。过两天吧。”
罗希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没关系，我来收拾就行了。”
021 互相伤害
吃完早餐，陈旭拿着笔记本，进了罗希云的房间，在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觉得不太习惯，又将自己的电脑椅搬了过来。
“你干什么？”晾完衣服回来的罗希云看到这一幕，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陈旭说，“搬椅子啊。”
“谁让你搬的？”
陈旭诧异地问，“不能搬吗？”
“起码要经过我的同意吧，这是我的房间。”
陈旭恍然大悟，“原来，你也知道要经过别人的同意，才能动别人的东西啊。”
罗希云哑口无言，脸色有些涨红。她私自动陈旭的电脑，是实实在在的痛脚。
陈旭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推着椅子进了房间。
“等一下。”罗希云一跺脚，叫住他，“先清理一下。”说着，拿出了一瓶清洗用的喷剂，还有抹布，将陈旭的椅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
陈旭坐在她的椅子上，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道，“就你这样，你男朋友受得了啊？”
罗希云没有理他，专心擦试着椅子的扶手。
陈旭摇摇头，自顾自地说道，“换作是我的话，肯定受不了，麻不麻烦就另说吧，最主要的是，你表现得好像赚我脏一样，说实话，让人心里挺不舒服……”
罗希云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冷冷地道，“第一，我们不是朋友。第二，我们甚至连熟人都不算。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而已。空闲的时候，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谈谈心，但是，请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划脚。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尊重。”
陈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真是现世报，来得快。这是他前天跟她说过的话，结果她现在原话怼回来，还真是无话可说。
他默默地转过身，戴上耳机，看电视剧去了。
…………
一整天，陈旭都待在别墅，没再出门，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任由罗希云在忙进忙出，收拾那间杂物间。
一天很快过去，傍晚，罗希云停下手里的活，做饭去了。
晚饭很简单，只煮了面条。
罗希云见陈旭吃面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手里的书，心里怒气都快要爆棚了，心想自己忙了一天，给他收拾房间，他居然一点忙都不帮，就坐在那里看了一天的书。
她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看科幻小说啊。”
陈旭眼睛没有离开书本，随口道，“早就想看这本《三体》了，只是一直没时间。见你书架上有，就拿来看了，确实挺不错的。”
罗希云见他完全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嘲讽，心里更加抑郁了，咬牙说道，“你看得懂吗？”
陈旭看了她一眼，说道，“看小说，图的就是一个消遣。不管作者想要表达什么，我愿意往下看这本小说，是因为我从中得到了阅读的趣味。跟懂与不懂，有什么关系？难道，看个小说，还能看出优越感来了？”
“说那么多，还不是怕露怯？”罗希云不屑地说道，“承认自己看不懂，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陈旭知道她心情不爽，也不过份刺激她，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
吃完晚饭后，陈旭总算将书看完了，用力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下楼将一台发电机关掉，再给另一台加满油。
他拿着书进了房间，罗希云正在衣柜前拿衣服，看见他，脸色一板，说道，“你出去。”
“干嘛？”陈旭将书塞回书架，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要洗澡了。”
陈旭奇道，“你洗你的，我在房里看我的书，又碍着你了？”
罗希云气急道，“你给我出去。”
陈旭双手一摊，说道，“外面的暖气已经关了，难道你忍心让我到外面挨冻？”
罗希云气呼呼地瞪着他，“冻死最好。”话是这样说，人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太矫情了。”
陈旭摇摇头，从书架上抽出《三体》的第三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翻开了第一页。
很快，从浴室里传出水声。
原本他还没觉得什么，刚才被她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些异样起来，脑中不可遏制地浮现浴室里的情形。
这间房是主人房，浴室跟房间用一扇巨大的玻璃墙隔开，当然，不是透明的，什么都看不见。
哗哗……
陈旭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的心里撩啊撩啊，喉咙有些发紧，他拿过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觉得灯光有点亮。这几个月，他已经养成了节省能源的习惯，就想将大灯关掉，只留几盏小灯。
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挺有情调的人，房间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灯，能营造出各种效果。
他走到开关处，见上面有七八个开关，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随手按了一个，边上几盏照灯亮了。
还是太亮了。他关掉，开了另外一个开关。
试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到了第五个开关，他一打开，灯却没亮，正奇怪间，目光在浴室的道玻璃墙上扫过，像是中了定身术，整个人都定住了。
……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刚刚过去一瞬，浴室里的罗希云关掉了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身体，走出隔断，开始穿衣服。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转身。让陈旭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庆幸。
当她打开浴室门的时候，陈旭条件反射一般，将那个神奇的开关关掉了。
罗希云走了出来，奇道，“为什么要把大灯关掉？”接着，就看到陈旭站在开关的位置，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按了……哪……个开关？”
陈旭终归是有点心虚，脸色很不自然。
022 遇困
灯已经关了，陈旭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也睡不着。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很少失眠。今天属于特殊情况。
刚才透过玻璃看到浴室内的情景，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眼前似乎还有白花花的背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燥热难耐。
他刚刚翻过一个身，就听到床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她也还没睡着。
我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
突然，他脑中浮起这样的念头，心里忍不住叹气，这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互相伤害，搬到这个房间，固然能让她难受。结果自己也不好过。
说实话，刚才他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扑到床上去。
可是他不敢，以她的性格，说不定会在枕头底下藏一把刀，被捅死了也就算了，万一她手起刀落，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下面一凉。
即使这是梦境，不是真实的，分分钟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他哪里敢乱来。
“都怪那个虚拟梦境设备，场景弄得这么真实也就算了，连复制的角色也要百分百还原真人，也太蛋疼了吧。”
他有些郁闷地想道。
如果真的像在自己的梦里，可以让自己为所欲为，那该多好。
可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我的梦里，不应该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
想到这里，他又翻了一个身，烦燥之下，干脆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打开保存在手机里的一部小说，强迫自己看了起来。以转移注意力。
他保存在手机里的，都是最经典的，也是他最喜欢的网络小说，每一部都看了好几遍。
渐渐的，他的心神沉浸在故事里，看着看着，他也犯起了困，眼皮都有点抬不起来，终于睡着了。
…………
第二天，陈旭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醒来，忙活完后，已经是早餐时间，只得将练枪暂停一天。
吃饭的时候，罗希云脸色是冰冷的，一句话不说，也不去看他。
陈旭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昨晚，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无意中按到那个开关……”
砰的一声，罗希云将筷子用力放在桌面上，一声不吭开始收拾碗筷。
陈旭当即闭上了嘴巴，人家都不想听他解释，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原本他计划在家里休息多一天，可是现在这样的气氛，他可不想待在这里对着一张臭脸。吃完饭后，他开着车，出门了。
这一趟出去，主要是探路。
附近的路，他已经非常熟悉，直到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到了陌生的区域。
那场持续了二十多天的暴雨，将大半座城都给淹了，接着气温骤降，那些水都结成了冰。一路开过去，全都是冰面。
他开得很慢，因为冰面很滑，开得太快容易出事故。他对自己制作的防滑链并不是太有信心。
他每开十来分钟，就会停下来，用红色的油漆，留一个标记，免得找不到回家的路。
冰面上一眼望不到边，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没有指南针，连方向都无法辨认。
他一直开了两个小时，才见到有建筑物的踪影，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好，离得不算太远，动作快一点的话，一天之内也够来回一趟。
等到开近了，他看清那些建筑物的样子，才暗叫一声倒霉。
原来，他面前的这片建筑，都是被水淹了一半的高楼大厦，由于楼层很高，有一部分没有被水淹没。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汽油。但是加油站也不可能建在高楼上面吧。这片建筑，对他来说没什么价值。
他的车一直开到最近的一幢大楼前，才停下，拿出望远镜往前望去，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建筑，出现在冰面上。
“现在是一点三十分。从这里回别墅，大概三个小时多一点就能到。”
来到这里，他花了四个小时。实际上，在途中，他光是留下标记，就花了不少时间。一路不停地开地话，肯定用不了这么久。
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再往前开一个小时。这样晚上八点前回到别墅，也不算太晚。
有了决定后，他上了车，往前开去。
越往前开，出现的建筑就越多。他心头有些振奋，这意味着前面的地势越来越高。只要到了平地上，很快就能找到加油站。
呜——
走出没多远，外面刮起了风，卷着雪粒，砸在挡风玻璃上。
他不由得放慢速度，开得越发谨慎。
嗒，嗒，嗒……
车顶上传来的声音，让他暗叫不妙，这是冰雹。看这样子，是要下大雪了。
“不能再往前了。”
他果断地打起方向盘，原地调了个头，往回开去。
不一会，他就离开了这片高楼群，沿着来时的道路开回去。
开了半个小时，突然，他感觉车子猛地震动了一下，不知哪个位置传来一阵嗤嗤的气流声，车子熄火了。
糟！
他意识到麻烦大了。
车子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此时，陈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焦臭味，额头上不由冒出大片的汗珠，手拧动钥匙，嘴里念叨着，“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啊。”
他拧动了七八次，引擎依然毫无反应。
“这下惨了。”
他靠坐在椅背上，双手用力地揉着脸。
终于出现了最坏的情形，车子坏了，而他不会修车。
而且，车子停在冰面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倒霉的是，外面还下着冰雹。
“怎么办？”
过了一会，他冷静了一些，看着外面被风卷起的雪粒，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想来想去，只有先等冰雹停下来。现在下车，很可能被冰雹活活给砸死。
就是不知道，这场冰雹，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车上有食物，有水，还有煤气能取暖，被困个几天也没问题。他担心的是罗希云，自己回不去的话，她怎么办？
023 意外
雪越下越大，车子的挡风玻璃已经完全被雪给覆盖了，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陈旭掰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月前那场毫无征兆的台风。已经有些明白了这个梦境世界隐藏在名字后面的内容。
“原来，《末日求生》并不单单指的是世上的人类都消失了，后面还有很多天灾，等到梦境要结束的时候，说不定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吧。”
他叹了口气，拧开保温壶的盖子，倒出一杯热水。看着杯子里冒出来的水雾，眉头越皱越深。
现在，他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如果雪一直不停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活活冻死。他带的食物，最多能坚持三五天。
而附近十公里，都没有建筑。离开的话，由于他不会滑雪，只带了溜冰鞋，在雪地里无用武之地。在这样的大雪里面，说不定死得更快。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个梦境而已，死就死吧，最多只是梦境提前结束而已。
可是——
“我死了的话，罗希云怎么办？”
他喃喃地说道，“而且，我还没把她给睡了呢，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是啊，这几个月，他受了这么女人多少气，不把她给睡了，怎么能甘心？
他三口两口将剩下的巧克力吃掉，一杯水喝完，躺在座位上，准备养足精神，等不再下冰雹了，就离开这里，走回去。
…………
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
冰雹是在傍晚的时候停下的，可是，晚上外出更危险，陈旭又等了一个晚上。
天亮后，他已经准备妥当。出发前，他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吃饱喝足，拉开车门，顶着风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堪称全副武装，穿着厚厚的登山御寒服，戴着护目镜，柱着一根登山杖，身后背着一个背包。
“好大的风。”
陈旭一出门，就感觉到风大得超乎想象，每走一步，都是异常吃力。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加大了前行的难度。
这个时候，他只能咬牙前行了。
风雪中，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方向难以分辨。他走一阵，就看一眼指南针，以免迷失了方向。
走着走着，陈旭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孤寂感。也许是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他愈加渴望见到罗希云。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几个月来，罗希云的陪伴，对他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自己一个人，真的能够承认住这种巨大的孤寂感，熬到现在吗？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即使比较内向，不太爱交朋友，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他依然是一个正常人，是人类社会密不可分的一份子。把他单独从整个社会中抽离出来，根本无法存活下去。
…………
几个小时后，陈旭第五次停了下来，艰难地从兜里取出一块巧克力，用牙咬掉外包装，囫囵地吃进肚子。
接着，他从背包的一侧取下保温水壶，倒出剩余不多的水，一口喝光。
他随手将空的保温壶扔掉，抬头往前方看去。此时的风雪比出发时要小了一些，能见度也高了一些。
周围的地形没有任何变化。
“我走了应该有十公里吧。”他大致猜测，随着雪不断落下，地面的积雪也越来越深，加上体力的消耗，速度是越来越慢的。
“天黑之前，应该能走出这片冰面了。”
他歇了几分钟，感觉原本沉重的双腿，正在飞快流失温度，不敢耽搁，迈起脚，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个小时，放在兜里十块巧克力都吃完了，两个保温瓶的热水也空了。
累。
此时，他只有一个感觉，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是机械地往前走。嘴里不断地喘着气，肺部火辣辣的，仿佛马上就会从喉咙里喘出来。
渐渐的，他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不行，得停下来休息一会。”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他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些建筑的轮廓。精神不由得一振，终于走出这片冰面了。
有建筑物就好办，可以躲在里面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一想到这里，他的体内又生出了新的力量，向着建筑物的方向走去。
又走出十几步，那座建筑的轮廓更加清晰了。
“再加把劲。”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给自己鼓劲。
他再次迈出一步，突然，他的脚尖碰到什么东西，身体失去了平衡。此时，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根本无法调整，就这样一头栽倒，倒下后，身体不断往下翻滚。
“糟了。”
他心中一惊。一路过来，都是异常平整的冰面。他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斜坡。一路滚下去，额头砰的一声，撞到了一块硬物，一时间眼冒金星。
终于，他滚到了坡底，勉力想睁开眼睛，视野完全被一片红色占据。
“完了。”
他竭力想保持清醒，只是意识不断往下沉去，终于失去了意识。
…………
“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
陈旭离开的当天，晚上八点多，罗希云见他还没回来，有点心神不宁起来。
这几个月，陈旭经常会开车出去，却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即使是在他们冷战期间，也是如此。
“他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牙痒痒地想道。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发现陈旭房间里的暖气好好的，只是拔掉了插头而已。居然敢骗她说暖气坏了，害得她这两天，都在收拾那个杂物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半夜十二点，她不得不认识到，陈旭很可能出事了。
那一夜，她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她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月。四周的黑暗，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点一点将她给吞噬。
“陈旭……”
也只有这个常常让她气得咬牙切齿的男人，能够在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给她抵抗这种孤寂的力量。
就这样，她枯坐了一夜。
直到天亮时，她猛地站了起来。
她要去找他。
024 口是心非
“陈……旭……”
隐隐约约中，陈旭听到一个声音，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传了过来。
是谁在叫我？
他吃力地想要分辨那个声音的来源，周围的黑暗，却像是潮水一样，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声音对他非常重要。
“陈……旭……”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却变小了，正在远去。
他一急，猛地一挣，终于睁开了眼睛。
哼。
他一动之下，扯动了伤口，额头上传来的刺痛，让他眼冒金星。
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雪已经停了，天色有些昏暗，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他昏迷的时间，应该不算太长。
不过，此时他的情况很不妙，半个身子都埋在雪里，手脚已经冻得麻木。幸好他醒得早，要是再过一两个小时，直接被冻死了。
“陈……旭……”
远远的，一个声音隐约飘了过来，在呼呼的风声中，时断时续，听不清楚。
是罗希云的声音。
陈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想要回应。
“我——”一张口，喉咙像是被粘住了，发出的声音很沙哑，他拼命叫了几声，声音却根本无法传出去。
不行，声音太小，她不可能听得见。
怎么办？
他心焦如焚，突然，想起了口袋里有一个报警器，那是女性用的防狼报警器，他身上这套御寒服，口袋里放满了各种小物件，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就是以防万一。
此时，他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手也没有那么麻木了，吃力地抬起右手，用牙齿将手套咬着脱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报警器。
这些平日里无比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力量，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咬牙不让自己晕过去，一口咬住报警器的开关，用力一扯。
呜——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近距离下，陈旭感觉耳膜都要被刺破了，难受得要命，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将手里的报警器扔得远一点。
做完这些，他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头脑昏沉，在那刺耳的警报声中，只能强撑着不昏过去。
过了一会，他隐约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不由松了一口气，再也撑不住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看到了一个踉跄的身影，向这边跑过来。
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
“哼。”
不知过了多久，陈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看着顶上的天花板发呆。
“这是哪？”
他觉得头痛得厉害，刚想动，浑身酸软无力。
这些痛楚，唤醒了他的记忆。
是罗希云把我带回来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被子，终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这是罗希云的房间，而他则躺在她的床上。
一瞬间，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自己一夜没回去，她一定急疯了吧。
她开着车，毫无目标地四处去找他，也不知道找了多久。
上次她被台风困住了，陈旭也是这样到处去找，很清楚那种夹杂着恐惧，担忧，焦急得五内俱焚的感觉。
喀嚓一声，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罗希云端着碗走进来，到了床边，发现他已经醒了，脸上浮起惊喜交加的神色，“你醒啦……”
“水……”陈旭一张口，声音嘶哑。
罗希云忙将手中的碗放到一边，倒了一杯水，坐到床边，用一只手扶着他坐起来，将杯子凑到他嘴边。
陈旭就这样半倚在她的怀里，咕噜咕噜将一杯水喝光。
“还要吗？”她问。
陈旭点点头。她又去倒了一杯。
两杯水喝下去，陈旭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靠在床头坐着。
“我煮了粥，要不要吃点？”罗希云端起刚刚拿起来的那只碗，问道。
“嗯。”陈旭看着她的脸，任由她一勺一勺将粥喂进嘴里。心里一阵悸动。这样的温柔，他从来没有在前女友的身上感受过。
一碗粥吃完，罗希云问，“还要吗？”
陈旭突然说，“这两天，你是不是都没休息？”
“你干什么？”
罗希云有些手足无措，退后一步，说道，“你……你别误会，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受了伤，不是因为别的。”
陈旭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次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我也想通了。现在，我们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谁也离不了谁。保必要相互置气呢。不如，相亲相爱地度过剩下的时光……”
“不要痴心妄想了。”罗希云胸膛急促起伏，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下次，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说完，她拿着碗，离开了房间。
陈旭不屑地说，“这样的威胁，真是一点威慑都没有。”
话是这样说，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吗？
他躺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一会，渐渐睡了过去。
…………
陈旭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恢复了许多，正想起身，就感觉旁边有一个人，转头看去，见到罗希云坐在床边，上身趴在床沿睡着了，一只手压在他的身上。
他有些好笑，刚刚还说得那样绝情，现在却守在自己的旁边睡着了。
真是口是心非。
他伸出手，拨开她散落下来的头发，看着她的脸。
真是越看越漂亮。
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他心里还有点气，轻声说道，“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哼……”
罗希云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醒了过来，一抬头，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揉着眼睛说，“你醒啦。”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看时间，惊道，“哎呀，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说着，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陈旭有些好奇，掀开被子下了床，跟着走了出去，见她在厨房里忙活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025 死要面子
“你出来干什么？”
罗希云一转头，发现陈旭出来了，急道，“赶紧回去休息。”
【她确实很关心我。】
陈旭从她一瞬间的反应中，已经确信无疑。
出到社会上，吃过几次亏后，他悟出了一个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而是看对方怎么做。
别人说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看他的行动，就知道他对你的态度了。
而且，随着他阅历的增加，他隐隐明白，有时候，某人说的话，跟做的事完全相反，也许并不是故意要欺骗别人。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人就是这么矛盾。而女人，更是矛盾的集合体。
他感觉自己把握住了罗希云的心理，心情大好，笑道，“房间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这样——哎呀！”
陈旭一边说，一边跳了两下，突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小腿在一旁的凳子上撞了一下，疼得他直吸冷气。
“陈旭——”
罗希云见他摔倒，扔下手里的锅就冲了过来，将他扶起来，一脸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伤到吧？”
“没事。”
陈旭强撑着摇摇头，左手环着她的腰，慢慢站了起来。
罗希云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问，“是不是伤到哪了？”
陈旭此时已经缓过来了，有些尴尬地说道，“迎面骨被撞了一下。”
“我看一下。”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裤腿，见到只是一块小小的乌青，伤得并不重，才松了口气，说道，“别逞强了，我扶你回房吧。”
陈旭没有吭声，重新将左手放在她的腰上，往房间里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转头去看她的脸，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现在的姿势很亲密。
到了房里，罗希云将他扶到床边，让他坐下，取出了一个药箱，拿出药油帮他涂了一下伤处，最后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等她一走，陈旭回想着她对自己种种矛盾的态度，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
吃晚饭的时候，陈旭一直盯着罗希云看。
“我脸上有东西吗？”罗希云忍不住放下筷子，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陈旭摇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又能跟你坐在一起吃饭，真好。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罗希云嘴唇动了两下，才问道，“你，你怎么会昏倒在那里？”
“车子坏了，只能步行，走到那个坡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了，又倒霉地敲到头，才晕了过去。”陈旭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不待在车上？”
罗希云深吸了一口气，“昨天下那么大的雪，走路多危险。要不是我刚好在那里经过，说不定你就……你就……”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
陈旭听着她的指责，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心里有一种喜悦，他轻声解释，“车子停得太远。”
罗希云闻言皱起了眉头，她找到陈旭的地方，已经是最远的区域。再往外，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冰面区了。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大，惊道，“你跑到冰面区外去了？”
所谓的冰面区，那是被雨水淹没的庞大地势比较低的地区，降温之后，结成了厚厚的冰层。
她偶尔也会跟着陈旭出门，对周边的环境有一些了解。
他们住的别墅周边几公里的范围，像是一座孤岛，被冰面区包围着。不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看不见冰面的尽头。
就她所知，陈旭一直都是在“孤岛区”活动，没有去过冰面区，所以，一开始并没往那方面想。
“嗯。”陈旭点点头。
“你……”罗希云咬着下唇，问，“是因为汽油不够用了吗？”
“库存还够用半个月，我这次是想先去探一下路，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就出了意外。”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陈旭说道，“当初说好的，我主外，你主内。这是我的份内事。”
“你就是大男子主义。”罗希云没好气地说道。
过了一会，她用筷子扒拉着饭粒，问道，“你，在雪地走了多久？”
陈旭说，“也就几个小时吧。”
几个小时？
罗希云想到昨天开着车去找他时，那漫天的大雪，可见度还不到十米。随着地上积雪的加深，让她不得不放慢速度，就这样，车轮还是时不时打滑。有时候，车轮会陷进松软的雪中无法前进，还得下车去处理。
她开车都如此艰难了，更何况是步行？
她难以想像，在那样的恶劣气候下，需要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坚持几个小时。
“你……”
“其实，我也是没办法。”陈旭说道，“车上带的食物太少了，我觉得这场雪会持续好几天，留在车里，也是死路一条。”
罗希云嘴巴微张，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拆穿他。
她将陈旭救回来后，将他带的背包打开过，里面一半都是巧克力，压缩饼干和罐头。足够他吃一个星期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男人还是这么嘴硬。
【死要面子。】她在心里说道。
………………
洗了碗后，罗希云推开房间的门，看见陈旭刚刚从浴室里出来，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显然刚洗完澡。
“到你了。”他说。
她走到衣柜前，找了一身衣服，神情有一些迟疑。
陈旭似乎知道她的担心，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
她没说话，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将门关上后，她想到陈旭刚刚在这里洗过澡，心里不由有些异样，却没有排斥的感觉。
记得当初，她跟陈旭还在冷战的时候，就连晾衣服的时候，她都要将两人的衣服分开几米。
现在，共用一个浴室，都不觉得反感了。
【没办法，现在缺少汽油，要省着点用。】她这样想道，开始脱起了衣服。
026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罗希云洗完澡出来，见陈旭已经打好地铺睡了，说，“你的伤还没好，要不然，到床上睡吧。”
陈旭抬起头来，笑道，“没事，在哪里都一样。”
【他是怕我不习惯吧。】
罗希云心里浮起这样的念头，走到床前，钻进被窝，顺手将灯关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躺在床上，她回想起这几个月，跟陈旭的点点滴滴。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之后，再回头看他的种种行为，能发现很多以前忽略掉的东西。
【其实，他是个很体贴的人。】
她想着想着，心中掀起了波澜。
他的体贴，是克制的，隐藏在他跟别人保持距离的社交面具之后。
在两人的接触中，他从来不会侵入到她的心理安全距离，所说的话，做的事，都给她留了很大的空间。
以前，她只是觉得陈旭很有分寸。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样的分寸背后，何偿不是一种体贴呢？
换个角度，就能看见一个人的另一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躺在几米外的那个男人。
“希云。”
黑暗中，陈旭突然小声地叫她。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一种轻微的异样感，她回答的时候，声音有些发紧，“怎么了？”
“我有点冷。”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啊？那怎么办？”
她有些着急，将身体侧过一边，伸手想去开灯，就感觉身后的被子掀开了，一个身体钻进了被子里，就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身体一僵，“你，你干什么？”
“我们一起睡吧，这样，暖和一点。”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吹在着后脑，痒痒的。
【怎么办？】
【他说他很冷，可能是在雪堆里被冻到了。要是不理的话，病情会加重的。】
【他只是想暖和一点而已。应该，没问题吧。】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就这样背对着陈旭，侧身躺着。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即使背对着，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挨得很近，几乎就要碰到了。
过了一会，男人再次说话了，“我们睡近一点吧，不然热气都跑光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火热的身体靠在了背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
【不，不能这样。】
【可是，他只是生病了，觉得冷，想靠在一起取暖而已。】
这一犹豫，便什么都没做。幸好，身后的男人只是贴着她，手还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这样，她一颗心也越跳越快。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突然，陈旭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不……”她刚想说话，一只大手就伸到她额头上，又摸了摸她的脸。
“是有点烫，我看看。”
嗒的一声，床头的一盏就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和柔和，一点也不刺眼。
“我没事……”她伸手想将陈旭的手推开，却没有推动，那双手反而加大了力量，她身不由己地转过身上，变成了平躺。
她睁开眼睛，陈旭正俯身看着她，橘黄色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让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只有一双眼睛，里面像是有一团火，烧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慌。
他伸出手，将她脸上几缕头发拨到一边，说道，“你真的生病了，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我帮你湿润一下。”
说着，他便凑了过来。
她的眼睛陡然瞪大，头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推开他，手却软绵绵的，推了几下，没有推动。不知不觉，改为抓着他的衣领。
过了一会，她感觉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头脑一阵眩晕。
他松开了她，她喘着气，依稀中，听到他说，“你的心跳得好快啊，是不是不舒服？我摸一下。”
一只手从她的衣服下面伸了进来，一直往上。
“不要……”她心里一惊，想要抓住他的手，可是，已经迟了。陈旭俯下身，堵住了她下面的话，瓦解了她最后的抵抗。
“关……灯……”
她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嘴唇，喘着气说道。
嗒。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黑暗中，只剩下两道重重的喘息声。
………………
第二天，陈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罗希云的鼻尖，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下巴能感觉到她呼出来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过了两秒，重新睁开，见她依然存在。证明眼前的她并不是他的幻想。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的事，确确实实发生过。
自己真的把罗希云给睡了。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他心中激荡，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顺着下巴往下，脖子，划过锁骨……
然后，一只手将他的手死死抓住，阻止他继续往下。
“你摸够了没有？”
罗希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努力想要板起脸，但是脸上的红晕，和眼眸中盈盈的水光，美得动人心魄。
“不够，一辈子都不够。”他有些情动，凑过去想吻。
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又羞又恼地说道，“臭死了，你还没刷牙。”
陈旭后退了一点距离，笑道，“你的意思是，刷了牙后，就能随便亲？”
“想得美。”罗希云白了他一眼，用手推着他的胸口，说，“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
陈旭摇头，说，“我不要。”不等她说话，又笑嘻嘻地说道，“除非，你亲我一口。”
“才不要。”罗希云说完，脸上像是火烧一样。这句话的语气，简直像是在撒娇一样。
陈旭呼吸都有点变了，说，“要不然，我亲你一口。”
罗希云咬着嘴唇，有些气恼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陈旭往后缩了一下，扁着嘴，委屈地说道，“这样都不行啊。那，最多我自己亲自己一下。”说完，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罗希云脸上绷不住了，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027 什么感觉
罗希云进了浴室后，陈旭也起来穿衣服，顺手将被子叠好。
“咦？”
突然，他看见天蓝色的被单上面，有一块......不由有些奇怪。
“不会吧……”
他心中突的一跳，想到了一个可能。看着那痕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昨天晚上......？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他有些难以置信。
那块痕迹的颜色太浅了，一开始，他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可是，正常情况下，没道理会是有颜色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了。
他想了想，走到垃圾桶前......
果然。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
不一会，罗希云洗完澡出来，见陈旭并不在房间，正想出门去找他。突然瞥见床单，脸上有点发烧。赶紧过去将床单收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新的床单铺上。
她刚处理完，就看见陈旭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一边说，“我做了早餐，来，趁热吃。”
罗希云一看，粥里放了红枣枸杞红豆，有点奇怪，“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这是专门给你做的。”陈旭拉着她坐到床边，端起一只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
罗希云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不自在，用手一挡，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旭没有坚持，将碗和勺子都塞到她手里，说，“多吃点，锅里还有很多。吃完了我再给你盛。”
“你也吃。”罗希云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有些燥热，对他说道。
“好。”陈旭端起碗，也吃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陈旭洗了锅碗回来，见她皱着眉头，一脸忧虑的样子，坐到她旁边，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罗希云欲言又止，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小声说道，“那个，，那个。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陈旭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含羞带怯的样子，完全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形成的落差，让心里痒痒的，凑到她耳边，说，“真怀了，就生下来呗。”
罗希云羞燥不堪，一把将他推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说八道。”
陈旭见她真有点急了，没再刺激她，安慰道，“放心吧，你现在是安全期，不会怀上的。”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罗希云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有点心虚，问，“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她用怪异的语气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安全期。”
陈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让她的神情变得这样古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实，正常来说，非男女朋友的关系，男人却关注女人的经期，就很奇怪了。
罗希云咬牙切齿地说道，“果然，你就是个大变/态。”
她的脸上染着一层红晕，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说话时带着鼻音，明明是一句斥责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却是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听得陈旭心头一荡。
他坏笑道，“那，你跟一个大变/态滚床单，感觉怎么样？”
罗希云满面通红，用力把他推开，恨恨地说道，“恶心。”
陈旭哈哈一笑，见好就收，没再逗她，免得她气急败坏，到头来，还不是要把气出在他的身上。
………………
两人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开始了真正的同居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面的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
到了第五天，陈旭终于下定决心，带上罗希云一起，出去一趟，弄点汽油回来。
他有一种预感，随着梦境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气候会变得越来越恶劣。再不去，就去不了了。
如今，外面的积雪已经有半米多厚，车子根本开不了。于是，他又花了两天时间准备，到了第七天，才正式出发。
出发那天，陈旭在前面开着一辆铲车，负责铲雪。罗希云开着大货车跟在后面，现在他们缺的是汽油，柴油倒是有很多库存。这一次，他们在大货车里装了半车厢柴油。
这样一来，速度自然很慢。
他们不敢在半路休息，生怕车子坏了，那样就真是死路一条。
足足十个小时，他们才穿过了那一片冰面区，来到了上次陈旭到过的建筑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加油站。
两人开了这么久的车，累得够呛，决定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说。在附近找了一间大门足够宽的建筑，将铲车和货车都开了进去。
这原本是一间卖瓷砖的店，门原本是锁上的，陈旭硬是把门给撬开，里面的面积足够大。他将店里展示的瓷砖用铲车铲到一边，足够停得下两辆车。
然后，陈旭从车上拿下一只野炊用的小型瓦斯炉，煮了一锅面条。两人围着锅，狠吞虎咽般吃了个精光。
陈旭吃了面后，才感觉活了下来。那台铲车上没有暖气，他几乎快要被冻僵了。
休息了一会，他在角落的位置生了一堆火，在旁边把帐篷搭了起来。
“这场雪，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忙碌过后，两人坐在火堆前烤火，罗希云双手抱着膝盖，盯着眼前的火堆，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旭看着她那张被火照得红扑扑的脸，柔声道，“应该下不了多久了。”
罗希云转过头，看着他，“要是一直不停呢？”
一时间，陈旭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场雪，也许真的会一直不停地下下去。
028 短暂的温暖
这些天，随着风雪变得越来越大，陈旭能感觉得到，罗希云正在变得越来越焦燥不安。每天半夜，都会被恶梦惊醒。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在这个时候，他除了给她更多的身心上抚慰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他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罗希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手掌的冰凉与略显粗糙的触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眉宇间的忧虑，渐渐抚平。
陈旭看着她平静安祥的脸，心里某根弦被拨动了。
这些天，他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当这个梦境结束后，他醒了过来，这个梦境世界会怎样，生存在这个梦境中的罗希云呢？
他很想问那个将他送到这个梦境世界的虚拟梦境设备，可是不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半点回应。
在他的感觉中，这个梦境世界，有一些不真实之处，接受这一点并不困难。
但是，罗希云给他的感觉，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呢喃，她的尖叫，她的哭泣，她的颤抖，她的痉挛……都是如此的真实。
当梦境结束，她会跟着梦境消失吗？
但是，即便这个梦境世界能够保留下来，他离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对她来说，也许比死更可怕吧？
他有些迷茫。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只剩下你一个……”
“我会好好活下去。”罗希云没有睁开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太伤心了，我还以为你会为我殉情呢。”
“别自作多情了。我不会为任何人活着。”
罗希云说完，等了好一会，没听到他说话，睁开眼睛，见他盯着火堆，柔声道，“怎么，伤自尊了？”
“是啊。伤得可深了。”
陈旭露出笑容，说道，“行了，你先去睡吧。明天还要干活。”
………………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来干活，花了一个早上，将带来的空桶都装满了。这可是体力活，把两人累得几乎要趴下。
于是，他们又在这里歇了一个晚上，恢复消耗的体力，到了第三天早上，才离开了这里，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按原路返回，来时铲出来的路还在，一路上轻松了许多，只花了五个小时，便回到了别墅。
陈旭松了一口气，幸好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这次运回来的汽油，节省一些的话，坚持两个月不成问题。
为了庆祝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两人拿出了仅剩的几只番茄，炒来吃了。
当初的暴雨来得太快，他们搬家的时候，带的新鲜蔬菜很少，为了保存，只能冻起来。这几只番茄，是最后的存货了。
屋外，风雪漫天。
屋内，温暖如春，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至少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幸福。
但是，陈旭知道，当梦境结束进入倒计时，这样的幸福，维系不了多久了。
…………
倒数第十五天，在睡梦中，房间的玻璃窗突然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吹了起来，原本十几度的室温，瞬间变成了零下几十度。
被惊醒的两人裹着被子，赶紧逃离这个房间。
到了外面，他们发现，别墅里所有的玻璃窗，都炸了，无一幸存。原本温暖的小世界，也无法抵御严寒的侵袭。
最后，他们只能躲到主卧旁的衣帽间，两人裹着一条被子，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陈旭心里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受到打击，只是，他很担心罗希云。
让他意外的是，他怀中的罗希云显得很平静，并没有惊慌失措，一言不发。
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关于梦境，不再去想门外零下几十度的酷寒。
一张鹅绒被，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人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索取着彼此的温度。
享受着这短暂的温暖与宁静。
…………
天亮后，陈旭两人穿上厚厚的御寒服，用整块的木板，将所有窗户都封死。除了客厅阳台那扇落地窗，因为找不到那么大块的木板。
幸运的是，地下室里没有窗户，所以逃过一劫。放在这里的发电机没有受到影响。
只要发电机还能使用，问题就不算大。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冻死。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但是，生活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至少，每次出去客厅，都要穿上厚厚的衣服。
而且，陈旭明显感觉到，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暖气的制暖效果越来越差。
这里毕竟是南方，冬天的温度很少会达到零度以下，这栋别墅虽然用了一些隔热材料，但是建造之初，也不会考虑到零下几十度的天气。
罗希云也变得越发沉默。
当倒计时进入第十天，陈旭也想开了，放开了一切，什么都不想，只想纵情地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倒数第五天。
早晨，罗希云如同平日一样，从陈旭的怀中醒来，轻手轻脚地起身，将被子盖好。洗漱完毕后，像往常一样，她穿上了厚厚的防御服，将门拉开一条缝。
她马上就察觉出了异常，打开门的时候很轻松，预想中的从门缝灌进的寒风也没有出现。
她心中突地一跳，将门拉开一些，终于确认一件事。
风停了。
她猛地冲出门外，站在阳台前，捂着嘴巴，眼泪冲出了眼眶。
阳台外面，依然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但是，持续了半个多月的雪已经停了，天地的尽头，一轮金黄色的太阳，正在散播着光和热。
029 呸，渣男
罗希云站在阳台前，看着那一轮金黄色的太阳泪流满面。
呆立了几分钟，她才想起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陈旭，冲回了房间，将陈旭摇醒，一边激动地说道，“快起来，雪停了，出太阳了，快——陈旭，你怎么了？”
她摇了几下，才发现陈旭的情况有点不对，他的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像是得了重病一样，大吃一惊。
“可能是着凉了。”陈旭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罗希云伸手在他额头摸了一下，说，“我去拿药。”
陈旭看着她在柜子里翻找，心头有些沉重。他觉得，这很可能并不是病。他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却不像平常感冒发烧那样难受，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一会，罗希云终于找到了药箱，倒了一杯水，找了一些感冒药，喂他吃下。
“你好好休息，我去熬点粥。”说完，她帮陈旭盖好被子，出门去了，轻轻将门带上。
陈旭躺了一会，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
陈旭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罗希云正趴在床边，就像是上次他受伤昏迷一样。
他有些吃力地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换过了，心里一沉。
“你醒啦。”
这时，罗希云醒了过来，惊喜地说道。
陈旭见她眼中布满了血丝，问，“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她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岔过了话题，“我熬了粥，来吃一点。”说着，从一旁的保温壶里倒了一碗粥。
陈旭很配合，勉强吃了一碗，跟她聊了一会天，眼皮又变得沉重起来，很快失去了意识。
…………
第二次醒来，罗希云不在房间里。这一次，他又换了一套衣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吃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床头上的万年电子钟。
距离他第一次昏迷，已经过去两天了。也就是说，他每隔一天，才会醒来一次。
“草。”
想明白了之后，他忍不住大骂起来。
大约十分钟后，他再度失去了意识。
…………
第三次醒来，罗希云正躺在他的身边。
他一动，她便感觉到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床头那盏橘黄色的台灯亮着，她喜欢开着这盏灯，灯光柔和，氛围特别好。
今天她化了不一样的妆，那鲜艳的红唇，凸显出一种冷艳的气质。
她移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
陈旭艰难地说道，“你起来，我们聊会天，行吗？”
突然，罗希云抓住他的衣领，怒道，“这个时候你说不行，你算什么男人？你这个死变/态，你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啊……”
陈旭任由她发/泄着，心头一阵酸楚。
罗希云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情绪激动过，显然，他倒下后的这几天，她已经接近崩溃。
过了一会，陈旭的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知道时间不多了，涩声道，“对不起。”随即，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在他彻底陷入黑暗之前，隐隐听到了哭泣声。
………………
梦境最后一天。
陈旭最后一次醒过来，被明亮的光芒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你醒啦。”罗希云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这一次，她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很快，他的眼睛就适应了周围的光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湛蓝的天空像一个蓝色的穹顶，素白色的地平线尽头，一轮金黄色的太阳，正缓缓升起，将整个冰雪的世界，染上了一层金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瑰丽的景色，有些目眩神迷。
此时，他坐在一张轮椅上，底下几座建筑有些眼熟，很快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别墅所在的那座山的山顶，开发商在这里建了一个观景的亭子，供人在这里观赏风景。
没想到，罗希云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雪停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色，心胸都变得开朗了。
“四天前就已经停了。”
罗希云推着他，走到围栏前，“这几天，温度一直在回升，昨天中午，已经接近零度。相信过不了多久，气温就会回升到零度以上。”
说着，她走到他的旁边蹲下，继续说道，“等雪一化，我打算开着车北上，去寻找其他的幸存者。我相信，地球上，一定还有其他人躲过了这场灾难。”
陈旭听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至于她是在故意刺激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
再过几分钟，他在这个梦境里停留的时间，就足足有一百八十天。等时间一到，这个梦境就会结束。
也许是这几天的昏睡，让他的头脑变得异常的清醒。进入梦境以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无误地知道，这六个月他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随后，他再一次感觉到眼皮变得沉重，他知道，当他闭上眼睛，就是梦境结束的时候。
这一刻，他的心里涌起一个疑问，无比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转过头，问，“罗希云，你爱过我吗？”
罗希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咬着下唇，“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像你这样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的男人，我为什么要爱你？”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陈旭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脖子无力地往旁边倒下。
她颤抖着手，摸向他的颈动脉，片刻后，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
“你有什么好的？我不开心，你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有好吃的，也不知道让着我。东西到处乱扔，说你两句，还跟我……急。睡……觉……还打……打呼……呜——”
说着说着，她趴在陈旭的腿上，已经是泣不成声。
过了一会，她的哭声渐渐止住，站了起来，将躺在椅子上的陈旭拉起，用几根背带将他的脸对着自己，紧紧绑在身前。
她一手扶着轮椅，站到了围栏之上。看着面前这张并不出众的脸，喃喃地说道，“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你还没跟我表白，没有向我求婚，没有帮我戴上戒指……还想让我爱上你，我呸，你个渣男。”
说完，她闭上眼睛，往前倒去。摔下了悬崖。
030 成绩结算
“恭喜您完成梦境《末日求生》的任务，顺利生存了一百八十天。本场梦境难度为零，正在为您结算。”
“结算成功，本次梦境，您获得的积分为50。希望您再接再励，在下次梦境中，获得更好的成绩。”
“恭喜您第一次度过完整的梦境，您的奖励已经发放至个人背包，请注意查收。”
“下一场梦境，将在一个月后开启，敬请期待。”
陈旭问，“那积分是什么东西？”
“积分是完成梦境后，根据您在梦境中的表现，综合评价后得到的奖励。在梦境开始之前，可以用积分兑换一些辅助物品，。”
陈旭听完，有些失望，这样看来，也就能兑换一些在梦境世界中使用的东西。不能用在现实中。
连带着，对得到的那个奖励，也没有什么期待了。
他打开个人背包，看到了一张卡片，背面有着奇异的花纹，一下子把他目光吸引，说，“打开吧。”
卡片翻转过来，只见上面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标枪一样的东西，作势欲掷。
“恭喜您获得天赋卡片——投掷精准。是否使用？”
陈旭也无从判断这张卡片的价值，只是觉得，怎么搞得跟个游戏似的。
不过，想想也对，这就是一个单机的虚拟游戏啊。他刚刚打完了一个副本，通关之后，得到了金币（积分），还有技能书（天赋卡片）。
没毛病。
他说道，“使用。”
卡片亮起了一道光芒，上面的男人手中的标枪化为了流星，向他飞了过来。
他的眼睛被光芒刺得睁不开来，接着，耳朵便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再强大的天赋，如果不努力训练，也会荒废掉。”
几秒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有些惊讶，“特效这么炫。说不定，这个天赋还真的挺强的，嗯，到下一个梦境里，可以好好试一试。”
好了，都处理完了，可以醒来了。
………………
陈旭感觉自己从一个悠长的梦境中醒来，头脑有些昏沉，躺了几分钟，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走到窗户前，拉开窗户，看着楼下的行人，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往日，他总是嫌弃外面的噪音太大，听着心烦。
现在，他却觉得噪音也如此悦耳动听。
“果然，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感叹道，在梦境中那个空无一人的世界待了那么长时间，才会意识到现代便利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在窗前站了几分钟，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自己刚刚在梦境里经历了生离死别，为何现在一点也不觉得伤心，还有心情在这里悠闲地看风景？
这样一想，他又发现更奇怪的事情，关于梦境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大概的内容他还记得，只是所有细节都记不清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吃惊，如果一觉醒来，梦境的内容都不记得，那么，这样的虚拟梦境有什么意义？
“请放心，这是本设备的防沉迷机制，为了防止梦境的内容，对使用者产生太大的心理冲击。在醒来的一段时间内，关于梦境的记忆会变得模糊。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梦境的记忆，会慢慢复苏。”
陈旭有些意外，这个梦境设备居然会主动给他解答。之前无论他怎样召唤，它都没有回应。
难道，拥有了积分之后，他的权限提升了？
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他问起现实的问题，“要完全回想起来，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
一个月并不长。
说起来，他觉得这个防沉迷机制很有必要。不然的话，会给现实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
有一个月作为缓冲，冲击就没那么激烈了。
“要不然，找个机会辞职吧。”
他心里突然冒起这个念头。虽然记不清细节，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知道的。
梦境里，他跟罗希云同居了，还滚了床单。
可是在现实中，他跟罗希云是陌生人，见了面，恐怕会有些尴尬。更何况，她还有男朋友，想想都觉得不爽啊。
到时候梦境里的记忆完全恢复了，恐怕会更难受。
“一开始没考虑到梦境结束后，怎么面对她的问题。”他有些郁闷，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这时后悔也晚了。还是想办法找个新的工作吧。
想到这里，他看着远处一栋高楼，发起了呆，想着想着，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忍不住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现实中的罗希云在冥冥之中，跟梦境中的她产生了共鸣，觉醒了梦境的记忆。”
“这种可能性为零。梦境中的角色，是以真人为蓝本的人工智能。不可能出现您说的那种可能。”
陈旭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叹了口气。
“警报，警报，系统数据出现错误，进入自检模式……”
突然，陈旭的脑海里响起了尖锐的警告，把他吓了一跳，视野中不断地闪烁着各种数据流。
什么情况？
他懵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金手指，以为马上要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第一次梦境结束，金手指就要坏掉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心里叫苦，却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十几分钟后，他眼前跳跃的数据流终于消失了，又变回了原来的界面。
“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切换了几次界面，似乎没问题了。
只是，不论他怎么呼唤，那个声音却不再出现。
“难道，权限又降低了？”他不由苦笑。
不管怎么说，这个梦境设备还能用，他已经非常庆幸。
………………
市区某栋豪华的公寓中，罗希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摸，脸上全是泪水，“这是怎么了？”
她坐了起来，以手抚额，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突然，她猛地想起什么，慌忙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因为过于紧张，指节都有些发白。
“喂——”
当电话那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时，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