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鸿钧!鸿钧!战鸿钧!
愁云,惨淡。
灰天之下,再无天日,昏黄血雨倾盆,昭告着未完的浩劫,通天峰上,依稀可见有一具具风干的骸骨挂缀轻晃,随风飘扬,张着黑洞洞的嘴巴,盯着一双凹陷的眼睛。
它们有的居然还没死,身死魂却未灭,像是一片片枯叶。
“还请尊驾放我一马!”
口中嘶吼传出。
顶着枯干的身子,它挣扎着离了山体,想要遁去。
可天上邪刀高悬不坠,但见刀身一震,它已无力的自天空跌落。
这些人俱是伪神,借着苍生心灵之力,信仰之力而生,有的更是异界强者的投影,这所谓的投影,便是倘若一个存在强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某种非凡变化,就如镜中影子得活,化作一个全新的存在。
而这长生界便如一面镜子,真实与虚幻同存。
古往今来,无数伪神蛊惑着世人,只尊所谓的教主,至圣,却是忘了人族先贤祖辈所做的功绩,视苍生为鱼肉,视众生为蝼蚁,放眼天下世人,不过是他们汲取信仰的养分。
于情于理,姬神秀都留他们不得。
天边,自从一些半祖茫然而至,在到如今不乏强者,神情清明,喊杀而来。
只是佛轮一震,俱都心神恍惚,一个个如折翼的飞鸟,无力跌落凡尘。
这些身为半祖,坐镇一方,门徒无数,而今,落得个这般凄惨下场,只剩飞洒的血雾。
“轰!”
陡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蓦然自天穹生起,这股气机,居然比半祖还要来的更加可怕骇人,那是一只混沌色的手掌,遮天蔽日,自天外探来,直朝九轮盘抓去,更是朝山脚一处空间抓去。
虚空破碎,带出一条恐怖长河。
魔鬼平原上同时飘荡起一个声音。
“任你如何惊才绝艳,拖着重伤之躯想要晋升祖神,今日,也必让你陨落于此!”
与此同时,一声咳嗽呛起。
“咳咳!”
通天峰下,像是有一卷水幕卷起,虚空如画,探出了一只苍老且枯干的手掌,不偏不倚,直迎遮天巨手,一旁的绝刀早已被一股气机牵引而退,退出老远。
两掌相对,一大一小。
大的凝实如玉,氤氲缭绕,混沌不明,小的干枯如柴,像是没个三两肉。
一经碰撞。
但见恍如星辰陨灭,又似日月破碎,碰撞处爆发了难以想象的惊变,虚空像是碎开,然后一颗颗黑洞飞快扭转碎开,蔓延几百丈,足有十数颗,湮灭一切,令人悚然。
山脚下,像是一招牵动了伤势,传来一阵急促且剧烈的咳嗽。
“咳咳……愧你号称“道祖”,不想竟等到如今才出手……我都快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道祖?”
绝刀神情一变,震撼莫名。
这天底下强以太上,通天,元始也只敢称为一方教主,唯有他们的师傅“鸿钧”一人独称道祖。
这只手,莫非正是鸿钧?
“燧人,有巢,神农皆已逝去,独你一人妄图挑起虚实之战,当真不自量力,封神做祖不好么?想要做英雄?可英雄往往都是不得善终的,自寻死路!”
双掌一触即分。
天穹上,那声音似是虚之极尽,古井无波,仿佛真已摒弃一切,不生**,不用说这便是鸿钧,他乃伪神中的最强者,甚至是以伪神之躯比肩祖神,当真恐怖。
山脚下那苍老声音徐徐道:“人嘛,总得还是要做点什么,何况,封神做祖有何意思?要做,我就要做到封别人为神,令别人为祖,岂不痛快?”
此言虽话音起落平淡,可这个中言语却委实张狂无比。
那天穹再起声音。
“嘿嘿,那二十四战剑虽为人所得,但是召出它的人只怕现在察觉到了你的打算,去搬救兵了,到时候异界祖神降临,此间半祖陨落大半,长生界必荡然无存。”
他语出惊人,说出一则惊天消息,恐怕不日将有异界祖神自天外降临。
二十四柄战剑本就为异界之物,现世本就为人所引导,想来之前在暗处时被姬神秀惊退,看来此言十之**并非虚假。
“咳咳……无妨,加上你的神魂血肉,足够让我再进一步,他们若是没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血溅青苍!”
山脚下已露真容,只见伪神的血与骨肉如今已全部化作一方巨大血泊,就似血色的湖泊,泛着阵阵神光。
血泊中,姬神秀拖着苍老的身子,沐血而立,脸色苍白,他并未被血水沾身,而是汲取着血肉中的精粹,弥补着自身,满布裂缝的身躯,现在外表已完好无损,除了老态未曾恢复,总算是有点人样了。
浑浊昏黄的眼睛盯着天穹,姬神秀话语轻飘,却又似带着无法形容的份量,心念一动,那破碎的虚空转瞬即合。
半祖终究是半祖,百个千个半祖,都抵不过一位祖神,何况是鸿钧这种假借信仰而生的存在,对他而言,心灵信仰之力,远比天地精气来的更加玄妙。
他倚众生七情六欲而功成,倘若再得此间众生所寄托的心灵信仰之力,所建之功堪称无穷,从此便可一念分化千千万,众生万相,皆如他相,众生万灵,皆如他身,彻底得化大自在。
“道祖啊!还真是令人向往的境界!”
姬神秀喃喃自语,脑后苍发已飞快由灰转黑,佝偻的身形渐渐挺直,脚下的血泊如沸滚般掀起层层血浪,其神华精粹消失极快,像是飞快浓缩似的涌入他的身体。
一刹那,就如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的浇灌,姬神秀梦呓般长呼一口气,浑身血肉,便是毛孔发丝都在飞快弥漫出一层神光,无数至圣神魂被他熔炼吸收,他体内仿佛有惊天大变发生。
见他这般,鸿钧自然不会留手,浮云激涌,先前那只巨手再次按来,更加凝实,血肉脉络都清晰可见,掌纹根根分明,宛如一条条扭曲的长河,携裹着可怕的混沌色,如天般压来。
天光顿掩,风云逆流,无穷精气惊爆。
姬神秀却未动手,然虚空中只闻靡靡之音乍起。
旋即,他头顶三寸虚空,忽见一团庆云张开,内里竟是映出山河日月星辰,一方世界自其中沉浮。
却见其众生口诵恐怖咒言,众念汇一,同样化作一只七彩神光流转的巨大手掌,迎了上去。
见到这般。
许多人都上神情一变,脱口失声。
“天地铜炉?一方世界!”
佛轮中忽听偈语响起。
只见九尊神中心,一尊出尘的白衣无头和尚正慢慢浮出,
第三百二十九章:无上魔道
“轰!”
两只巨掌相遇,齐齐溃散如烟云,皆非实质,化作浩瀚磅礴的恐怖伟力,整个魔鬼平原都在疯狂震动,一时间,江河崩裂,峰岳倾塌,一副末日景象。
“菩提本是树,明镜亦如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佛轮中,一声偈语响起,但见一个无头的白衣僧人慢慢显出。
只见他一步跨出,背后佛轮如一**日紧随,其九尊神无不纷纷走出,镇压十方,稳固天地。
与此同时,天边一只蝴蝶道:“他竟然拥有一方世界!”
蝴蝶旁,轩辕大帝负手而立,威严沉稳,神情肃然。
似是他们一直未曾离开。
瞥了眼天穹之上,轩辕沉声道:“先前鸿钧出手收走千万兵魂,其心早已昭然若揭,此战注定难免,而今此人异军突起,有晋升祖神之资,姑且任由他施为吧。”
蝴蝶扇着翅膀,传出精神波动。“无妨,我肉身已去接引神农氏祖神的灵识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所进展,此人才情震世,欲要以天下伪神铸祖神之基,对人族有益无害,何况,他虽行魔道,但却未忘人族之根,不易啊,可与吾等同行。”
轩辕点头不语。
二人亦是在稳固着魔鬼平原。
两大至强者交手,哪怕整个长生界也感惊人动荡。
姬神秀黑袍一展,整个人似枯木逢春,苍老面容一扫而过,再复年轻,脚下血泊宛如褪色般,其神华精粹俱失,像是浑浊的泥汤,犹如一滩淤泥,变得污浊不堪。
他头顶庆云一展即收,抬手一摄邪刀,人已走入虚空,没了身影。
虚空中只留未散余音。
“逢佛杀佛,遇祖斩祖……”
……
天之外。
星空浩瀚,乃是一望无际的死寂。
一颗颗星辰点缀在浩瀚无沿的虚无中,有的暗淡,有的璀璨,有的如火,有的灰暗,各有不同。
天宇尽头,一团朦胧神华蓦然逼来,犹如一团水,不断扭曲变化,化作一道者,乃是一个眉目平和的老道,周身瑞彩万千,手执竹杖而来。
只听他轻步慢挪,口中作偈道:“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可还没道完,虚空中兀的响起一声冷哼。
“尽是废话!”
就见姬神秀提刀自虚空中走了出来,神情柔和,眼中却显杀机。
老道正是鸿钧,闻听冷言仍是不怒不惊,亦无悲无喜,他古井无波道:“想当初人间山河分离,逼不得已与虚幻共存,强以伏羲,燧人,女娲,神农等人亦不得不穿行四方世界去保护那些蝼蚁,可惜到最后无不黯然收场,死的死,伤的伤,而今,你也想要步他们的后尘?”
姬神秀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刀身,似在详谈般轻声道:“伏羲,燧人他们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有的事情,我做得,别人做不得,我不允的,谁做谁就得死,我虽刀下斩过无数尸骨,但我之道在人族,谁敢打人族的注意……我就宰了他……”
鸿钧道:
“祖神之下,皆是蝼蚁,任你再强,即便能敌祖神,今日我也让你明白何为差距!”
他说着话,竹杖朝着姬神秀远远一点。
一瞬间虚空凝滞,姬神秀只觉得周遭空间宛如变成一方囚笼。
“呵呵,空间之道?”
冷笑一起,姬神秀身形一震,周遭空间纷纷破碎,挣脱束缚的同时他左手蓦然伸进虚空,直没手肘,几在同时鸿钧面前虚空冷不丁探出一只手来,并指如刀,随手一划,直朝其胸口插去。
“好!”
鸿钧眼中精光一亮,竹杖一提,朝着面前陡然多出的手敲了过去。
“砰!”
看似平凡无奇毫无威势的动作,却在相遇的一刹,荡起一股恐怖的涟漪,非是气机,而是虚空,整片虚空就似颤抖的水幕,蓦然震颤摇晃起来,激起的涟漪如波似浪推向远方,将一颗颗陨石碾为粉尘,星空震动。
姬神秀嘿嘿一声冷笑,仿佛一个孩童找到了玩耍之物,只见他整个身子蓦然虚幻朦胧起来,明灭不定,像是在虚实间穿梭。
邪刀一震,刀身蓦然劈入虚空,立时只剩刀柄可见,可就在鸿钧面前,一柄邪刀只见刀身不见刀柄,陡然劈出,与那不起眼的竹杖碰在了一起。
“嘿嘿!”
姬神秀紧随其后,瞬间已到鸿钧面前。
邪刀竹杖相抵,四目相对。
虚空中似有雷音响起。
“咔!”
一个黑洞猝然自二人碰撞处飞快生出。
两人神情齐齐一撤,皆是遁入虚空,不见踪影。
“砰!”
可同时不远处又是一声,两道虚影一闪即逝,只剩一个凭空生出的黑洞。
那声音像是一发不可收拾,虚空中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的碰撞声,宛如两个看不见的存在正在厮杀。
一个个湮灭一切的黑洞先是出现,随即愈合,而后又飞快出现,往复不息。
而在长生界的人则是各自仰头看天,就见天穹深处像是星辰破碎般爆发出了极为可怕的异象奇景,天空上宛若有人点下一团团墨迹,飞快扩散,又飞快消散,吞噬着一切光明,令天地失色,整个天穹都好像在扭曲。
“啪!”
可倏然,一声与众不同的异响忽的生出。
旋即天上忽见血色倾倒而下。
就好像老天爷裂开一道血口,又如血河决堤,自天上飞流直下,溅落在大地上,竟然化作一朵朵莲花来,洁白无瑕,纯净不染。
莲花绽开,里面竟见一尊尊神光大放的神口诵真言,自莲中走下,传下神与道,无数人皆有所得。
“陨落了?”
有人见到这幅可怕奇景,无不震撼失声,有的人在冷笑。
“哼,这等邪张,黄泉之路注定有他一位,必死无疑!”
“师尊,你大仇得报,可以安息了!”
“哈哈,你这邪魔,今日必死!”
“老天开眼啊!”
无数人拍手称快。
亦有人悲呼。
“祖师!”
绝刀跪倒在地,悲呼不已。
萧晨亦是瞧的神情沉凝。
“他败了?”
轩辕也不禁皱眉。
任姬神秀如何惊才绝艳,却终究非是祖神,差距甚大。
“不,他未败!”
蝴蝶轻舞,周身晦涩朦胧。
然话语刚落。
天穹蓦然坠下条断臂,断口处血如天河倒灌,所有人看的分明,那是一条枯老的手臂,手中还拿捏着半截竹杖。
亦在同时。
天穹尽头,蓦然响起一声低语,语气虽低,却浩瀚博大。
“自今日起,本座立无上魔道,凡世间修,若心性不稳不坚者,必受心魔之祸,凡沉沦者,跪我座前,永堕魔道。”
“吾乃大自在天魔!”
而在天地间,一尊遮天身影徐徐浮出。
第三百三十章:天魔一指
“那是什么?”
“我的天啊!”
“他莫非要踏出那一步了?”
“难道那邪魔要成祖神了?”
“魔道?此道绝不容于天地!”
……
所有人便在天音轰传的一刻,立觉心绪不宁,宛如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而天地间,一张巨大面孔如自人间大地抬起,面孔无相,不见五官,犹如一片混沌,唯一双眼眸高悬不坠,似是日与月。
浑身所散再非七彩,而是九色,七彩再添黑白两气,九气归一,居然隐隐有化作混沌的趋势。
那是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身形恍如立在星空之外,俯瞰着长生界,令无数人为之颤栗,神魂颤抖,有的更是跪伏在地,瘫软不起。
只见一条条长河自天穹垂下,有人骇然发现,那长河中居然得见千千万生灵,诵咒祷告,犹如一方神国,山川湖泊,江海大地,俱在其中如倒影流过。
离远了一看,只见那垂下的,赫然是一条条晶莹发丝,一个人的发丝居然都神化了。
大地上,更见有无数七彩星点,汇聚如洪流,似受无上伟力感召,纷纷朝天穹汇去,却是众生纷杂**。
魔鬼平原上,无头的神秀和尚如受感应。
“小僧这便来了!”
他一招九尊虚幻神,纷纷入驻九轮盘,朝天而去。
轩辕眼中精光一闪。“他这是把那一方世界之力尽归己身,行破釜沉舟之举,倾力一战!”
庄子亦是点头。
“大无畏之心,可敬可叹!”
星空中。
便在片刻前。
只见姬神秀提刀而立,胸膛上,半截竹杖没入,晶莹血水淌下,点点生辉。
对面不远处,鸿钧披头散发,只剩一臂,脸色平淡,不见喜怒。
“咄!”
姬神秀目光闪烁,手中长刀一收。趁势双掌轻扣,合十虚立,双唇轻颤,刹那间虚空生出无穷无尽晦涩咒言。
“欲界之力,加持我身!”
他微垂的淹没蓦然一睁,怒目睁圆,眉心莲印立时散出一团如水光影,遮天蔽日,而他自己,亦是血肉化作神化散在影中,像是凭空消失不见,又像是与虚影合为一体。
光影如泡影,化作一尊巨大身影,
不见五官轮廓,身躯却在飞快凝实,一双眸子虚凝,灿若日月,足有十数万丈高低,发丝暴涨,像是一条条恐怖长河,在星空中飘散开来,湮灭星辰,荡平一切,其恍若化作一方世界,映出山河大地,苍生万灵。
“吾乃大自在天魔!”
这是一幅极为恐怖的景象,虚空中立着一尊十数万丈高的巨人,发如长河,目如日月,面如星空,所凝黑袍就如天幕,宛如一尊即将开天辟地的神明。
大地上,一尊佛轮飞快变大,散发出滔天的神辉异彩,悬于虚影背后。
这一切看似漫长,可实则却是极快,快到只是一击的功夫。
只见人间大地无数摄引而来的**居然飞快聚敛在一起,化作一枚模糊印记,落向虚影眉心。
“大道印记?”
这“大道印记”代表的乃是天地间的道与法,唯有凝练到极致,方能显化而出,代表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便如“武道印记”,有“武祖”震天动地。
天底下凝此印记者,无不是惊才绝艳,震古烁今之辈,更是代表着一个全新“道”的诞生。
“可惜,还不完整,还差半步!”
鸿钧神情忽变冷漠。
“斩你,足矣!”
虚影无口,只见目中神光流转,同时响起恢宏天音。
可瞧着瞧着,鸿钧却变了脸色。
他就见虚影身躯上,竟是飞快亮起一颗颗星辰,却不是星辰,若依肉身来看,那是一处处穴位,竟然似夜空中的星星般,慢慢亮起,时明时灭,像是在产生某种不同寻常的惊人变化。
待望向那双眼睛,鸿钧心头一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隐隐瞧见数面恐怖天碑。
“你居然修成了那天碑上的东西?”
“还差一些!”
姬神秀的声音平静,平淡,平稳。
本是虚无如星空的面孔蓦然浮出一张怒目立眉的狰狞之容,宛如一尊太古神明动怒,姬神秀右臂倏然抬起,带起恐怖的星空乱流,过处陨石坠毁,星辰崩灭。
而那些映出的欲界苍生,一个个无不诚心祷告,咒言大起,化作一股玄妙之力,加持其上。
他抬起的右指,就见渐渐凝出一团晦暗之气,其居然隐约浮出一条长河的一角,模糊不清,那长河内非是**之力,亦非天地精气,更非星辰之力,也不是真的一条河,而是无数画面,场景,一株绿苗由矮变高,化作参天大树,一个小孩眨眼迟暮老矣,沧海桑田,王朝兴衰,像是一个轮回,又像是一个过程……
这是时空之力。
虽只是一缕,冰山一角,但散发的气机却令人悚然,鸿钧亦然。
他竟是头皮一麻,彻底变了脸色,仿佛失去的**再回,像是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望着那条河失声道:“这、这是?”
只此将起的一击,虚影竟是暗淡大半,似是岌岌可危,如疯狂燃烧的烛火,只待油尽灯枯。
“且受我一指!”
怒容开口,恐怖天音浩浩荡荡,轰传长生界。
虚空中竟生出无穷黑色雷电,以及诸般异象,只见那声音似带恐怖气机,长生界各处,有春芽冬发,有寒梅夏放,有来者返老还童,有年轻人蓦然苍老,忽而天地飘雪,忽而烈日当空,异象纷呈。
“今日斩你,正好夺你肉身,立无上神国!”
鸿钧道人亦是不再保留,只见他张口一吸,袖中千万魂魄入口,张手一抬,只见星空中无数星辰化作洪流牵引过来,如一条星河朝他围来。
“一招,且看谁主沉浮!”
他身形一展,化作一朦胧光团,而后散作无数光点附着与每一颗星辰中,本就湮灭一切的洪流,而今加上鸿钧灵识附着,更加可怕,无物不摧,无法不破。
“死!”
“斩!”
星辰洪流横击而来。
晦暗手指,一指落下,如一座险峰陡岳,携长河虚影。
二者倾力一击,已在刹那间相遇。
甫一遇。
整个天空轰然化作一片暗淡。
乾坤不明,昼夜不分,宛如回归混沌。
天空有血水飘洒,有雷电交加,有陨石星辰碎片坠下。
足足过去三两个时辰,天地才重归清明。
抬头再瞧,只见遮天虚影已散,星辰洪流亦散。
战局已分。
却不知是谁胜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异界祖神来袭
无边无沿的黄沙,像是一望无际的沙海,狂风卷起,掀起可怕沙浪,呼啸的风声带起亿万颗沙砾,在天地间飘荡,难见丁点生机。
这里是古神荒漠,是天地禁地,是长生界的绝地,位于“长生大陆”极北,传说,走入其中的生灵,从来没有谁能活着出来。
漫无边际,千里,万里,十数万里,铺天盖地的黄沙在阳光下宛如金色,恐怖的罡风推平了一座座沙丘,然后又重新造就出来。
风声,似是成了这片禁土的唯一声音。
但很奇怪。
就是这样万物绝灭的禁土,那黄沙罡风中,竟有一片湖泊,不大不小,明净如青天,非是蜃景,而是真实不虚,无波无浪,澈净无尘,然却无法见底,就似一面镜子。
湖心处,一朵含苞待放的莲华盛开其中,看似在罡风中摇曳的厉害,像是随时会被连根拔起,但往往罡风一过,那普通寻常的莲华上总会溢散出一抹混沌色的神华来,带着一声声似有似无的低语声,像是诵经声,又似某种咒言,听不真切,刹那间,整片湖泊蓦然生变,只见湖面上先是陆陆续续浮出无数人影,有男女老少,贩夫走卒,王侯公卿,众生万相,诸般妙相,俱在其中……
有一方市集的吆喝声。
“冰糖葫芦!”
“桂花糕嘞!”
……
亦有无数拼杀景象,刀剑争鸣,千军万马冲阵之景象,惊天动地,轰隆声响。
“杀啊!”
……
更有飞天遁地,仙佛陨落,神明喋血的可怕奇景。
一时间本来只有风声的荒漠中陡然凭空多出无数声音,诡异莫名。
直到日落时,如此妖邪异景方才散去,然后天明时复又出现,周而往复。
天上的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胜,时间如水流淌。
所有的一切像是化作了唯一。
唯一有变的,是那朵莲华,花苞似是绽开一些,内里竟一片混沌,难见真容。
不知过去多久。
许是一月,两月,半年,亦或是两年,三年。
这不变的一切终于被人打破了。
风中有了异响。
“噗噗!”
那是一声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像是扇动翅膀的声音,近乎于无。
但是落在这里,却像是令这片天地多出一些色彩,生机,不一样的颜色。
一只蝴蝶自远方飞了过来。
待看见这方邪异的湖泊,当即飞了过来。
“果然,到底是胜了!”
一股神念荡开。
刹那间,天边立见多出一道身影。
轩辕大帝。
“这只是一部分?”
他神情始终沉稳威严。
“孙武,蚩尤他们已去天地四极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蝴蝶扇动着翅膀,慢慢落向湖泊旁。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庄子刚一临近,只见明净如镜的湖泊里他的倒影居然挣脱了束缚,自湖面显化而出,落地一定,化作一个平和淡然的儒雅男子,就好似倒影得活。
“你是谁?”
庄子现出本相,二人居然一致无二,一模一样,他不由一惊。
儒雅男子淡淡一笑,他立在湖泊上,淡淡道:“乾坤阴阳,万物两面,你既是我,我既是你,若真要找个称呼,你也可以称我为心魔!”
“你是我的心魔?”
庄子看向近在咫尺的湖泊,下意识退出两步,他这无数岁月一直精研精神之道,早已达天人合一之境界,内心无垢无尘,不想今天会生出这般变故。
那料那个影子微微点头。
“然也!”
他一指脚下湖泊,悠悠道:“这世间苍生万灵,无人不有**,若有**,则心中必有牵绊执着,此物乃本魔大道印记所化,可映人本心,便似镜中摘花,水中捞月!”
庄周,轩辕无不动容。
“你口中的本魔是?”
影子淡然一笑。
“自然是立下魔道的大自在天魔,他为一切心魔之始,群魔之本源,便似一颗参天大树,万变不离其根,吾等皆因他而生灭,共尊其为始魔!”
庄周问道:
“他在何处?”
湖上倒影语出惊人。
“他无处不在,无处不可在,既是苍生大劫将至,我这便替你唤他!”
说罢,只见他淡然一笑,大步朝湖心莲华而去,一临近,只见莲华摇曳,一缕混沌色的神华淌过,庄周所映心魔瞬间化作无数光点,含笑没入花苞之中。
虚空中立闻三声低吟回荡不去。
“天魔,天魔,天魔!”
花苞竟是应声徐徐绽放。
莲华一开。
就见花蕊中,居然包裹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血管脉络清晰可见,莲华一经绽开,就听“扑通”声飞快响起。
“扑通,扑通,扑通……”
这声音由低到高,由弱到强,跳动的心脏慢慢自莲中浮起,悬于虚空,心跳声越来越大,大的就好像滚滚雷鸣,隆隆海啸,一时间平空惊起可怕呼啸声,天地刮起骇人黑风,鬼哭神嚎。
明净如镜的湖泊蓦然泛出滔天神光,继而就见那些神光汇聚凝练,化作一枚玄奥印记,散发着一股晦涩古怪的气机,径直飞入跳动心脏里。
湖泊瞬间失了神异飞快干涸起来,眨眼消散干净,连那朵莲华也飞快枯萎起来,只是它的根居然是扎在湖底的一具骸骨上,干枯如柴的骸骨身穿道袍,像是没了血肉,只剩一具皮包骨的干尸,莲华枯萎的同时,骸骨亦随风而散,化作无数星点。
看到这具骸骨,庄周连同轩辕无不叹息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鸿钧败了。
昔年掌天握地,俯瞰众生为蝼蚁的道祖,而今竟是连一身精气灵识神魂,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别人踏足更高的养分,委实让人唏嘘。
天空中那颗心此时散发出恐怖气机,不住收缩跳动,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
“扑通、扑通……”
宛如一股股挥之不去的魔音,又似在召唤着什么,回荡在天地间,茫茫沙海更是掀起数万丈高的遮天沙浪,整个荒漠都沸腾了起来,俨然一幅末日景象。
虚无的星空中。
只见无数残破的星辰碎片里竟是飞出一颗头颅,紧闭唇目,黑发墨眉,冷峻妖邪,化作一道流光遁向长生界。
与此同时,天地各处更是接连发生恐怖惊变,极西处,有一座铜山轰然炸开,飞出一条断臂,血迹未干,手提一柄邪刀,震碎十数万大山。
南荒深处一截残破的躯干拖着一条腿带着可怕的魔啸飞出,骇的南荒老龙惶惶不安,整个南荒都是愁云惨淡。
东海以东,极东之地,有半截身子染红汪洋,自海底飞出,朝古神荒漠而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
“来了!”
庄周忽一抬头低呼道。
“真实的世界的投影终归虚无,虚幻的终将破灭!”
天外,一声恢宏浩大的声音带着冷漠无情轰传整个长生界,高高在上,威严无比,像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令人颤栗。
天穹上,一颗头颅猝然睁开双眼,发出一声长啸。
“滚!”
第三百三十二章:与先圣并肩迎战,乃神秀之幸
浩瀚无垠的沙海上,数万丈的沙浪,满天席卷的沙砾,这孤寂的禁土上。
一颗心脏跳动着。
远方火红的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渲染成一片红色,火红色,像是流淌的血。
天边浩瀚的声音,以及惊天的啸声久久不散。
荒漠上的一片虚空,忽然像是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犹如深渊地狱,吹出可怕黑风,先前的声音便是自那空间断层中传来。
庄周重新化作一只蝴蝶,这并非他的肉身,只是他的神魂。
远方的天边,无数流光自天地八方遁来。
“这便是那天魔?”
一个神情冷漠,英伟冷峻的人踏空而至,望着天空那颗心脏目泛精光,像是两颗太阳,此人乃是魔教教主,蚩尤。
远方天边一匹白马凌空飞跃而来,马背上一尊身躯挺直,手提森寒兵器,正是武圣孙武。
还有老子,他拐杖已,如今骑着一头青牛,慢悠悠的赶了过来,看似缓慢,却眨眼已至近前,他神情复杂,袖口一张,一团精气已自行窜到空中,朝那颗心汇去。
这是姬神秀肉身破损时散落到长生界各处的神与血,被他们收集而来。
西方一个僧者头顶舍利,朝这边走来,未到近前亦是放出一团精气,这是佛陀,一张脸不见喜怒,垂目低眉。
东方一个面容普通,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卷书册,一步之下,山河尽皆远去,乃是孔圣。
书册飞快翻卷,内里亦有精气飞出。
还有一面容英俊的青年,身形挺拔,施展极速身法,破开而来,正是萧晨。
……
天边接二连三有流光遁来,或多或少,放出一团精气,此乃长生界所剩最后真实半祖。
而今,迎战异界祖神。
“大战之后想要重聚残躯么?”
与先前冷漠的声音不同,这句话平淡低弱,普通无奇,可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遮天大手自那裂缝中探出,朝着天空即将重聚的身躯拍去。
“砰!”
可倏然,一只肉掌陡然迎上,自虚空中拍出,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波动在荒漠上掀起千万重巨浪。
巨手一触即收。
“祖神?怎么可能?不对,是你,神农氏?”
那声音猝然变得浩大起来,激的无数沙砾齐齐浮起,萧晨几快自空中坠下,耳膜嗡鸣。
但他更震撼异界祖神喊出的名字。
神农氏!
“怎么可能,你不是早已逝去了么?当年我界一位祖神死后化作恐怖的祖尸毒想要毁灭长生界,是你以身为炉,熔炼所有保住了这片虚幻的世界,但也身化山河,就此陨落,怎么可能?”
其余半祖亦是震惊非常,他们更是震撼于神农氏当初的死因,一个个只觉得心绪难平,胸膛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便是祖神的功德,有时候,祖神二字所代表的,不光是境界,更是一种功德,一种责任。
待神农氏身形现出,所有人的脸色无不再变,只因这副身躯居然和庄子一模一样。
庄周解释道:“我只是将我的肉身化作载体罢了,神农氏祖神的肉身早已化作无尽山河,我只是接引回他的灵识来。”
脚下这片世间绝地,如今居然在崩裂,十数万里的沙海淹没了所有人眼中的天地。
“哼,便是你重生又能如何,此次正好彻底将你这残灵抹去,破灭这虚幻世界。”
空间断层中,居然又响起另一道声音,这声音森冷无比,杀机流淌,听的人遍体发寒。
只因这居然又是一尊祖神。
两位异界祖神。
空间断层在飞快崩碎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过来。
“是么?”
一颗头颅,自天穹坠下,远方半具残破的身躯带着可怕的魔啸,不偏不倚,恰好与之拼合在一起,心脏没入胸膛,手臂血肉衍生,恐怖精气没入他四肢百骸。
姬神秀扫视着空间断层,目光冷然,话语平淡。
但见他身上忽现奇景,体内有三缕气机交织,而后飘出头顶,似是扎根在虚空中,摇曳生辉,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开出花来,那是三朵花,一朵暗黄如金,一朵银辉灿烁,一朵古拙青翠,花叶上惊见玄奥纹理,晦涩难明,交织着道与法。
三道神辉洒下。
只见虚空中居然飘洒下无数晶莹花瓣,并非真实,而是天地精气所化,飘飘洒洒,铺天盖地,居然盖过了满天飞扬的亿万颗沙砾,落地生根,化作朵朵花来,遍地开花,沙海转眼化作花海,不断蔓延向天地远方,孤寂单调的禁土,已是一片绚丽。
不光如此,但见原本秋时枯黄的草木,如今似是感受到某种气机竟现枯木逢春之象,神辉宛如洒进天地间的每一缕风里,荡向十方,瑞彩万千,霞光万道。
所有人心头皆涌出一鼓莫名感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不光世人,便是天下万灵如今也都下意识面向古神荒漠,宛如朝圣。
“祖神,有人成祖神了!”
有老一辈名宿惊呼震颤。
顷刻。
姬神秀眼前淋漓依稀望见无数苍生祷告,跪拜景象,耳畔更是传来十万,百万,千万,亿万声音,男女老少,所有一切,混杂在一起,乃是苍生之愿。
他纳众生**,如今感众生之念头,无疑是成了此间人族祖神。
“人道?魔道?”
花海中,只见大地之下,一九轮盘飞快浮出,其上血迹未干,悬于虚空,宛如一面镜子。
他看向一干半祖,往日私仇恩怨,如今皆在苍生大义面前烟消云散,再无私心,姬神秀若有所思,像是突然懂了些什么,视线一转,落向即便身躯已,但仍以未灭残灵替人族披荆斩棘的神农氏。
姬神秀忽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便是你们的道么?”
承载着神农残灵的身躯,闻言眸子微晃,嘴里的声音平淡,平静,乃至云淡风轻,轻声道:“吾等生作祖神,承人族之愿,即便魂散神陨,死亦无憾,亦不足惜。”
姬神秀眼波流转,手中邪刀悄然一紧,立时溢出滔天邪焰,他神情看似寻常,但话语却掷地有声。
“今日能与先圣并肩迎战,乃神秀之幸。”
神农氏话语依旧很平静,亦很轻缓。
“你既已成祖神,便注定与吾等同行,人族苍生,往后你要多费心了!”
姬神秀点点头。
“当如是!”
二人话起话落,同时没入空间断层。
身后所有半祖,长生界所剩至强者,蓦然迸发出滔天的呼啸。
“杀~”
顷刻间。
天边无数流光跃空而起,扑杀向异界祖神率领的半祖高手。
第三百三十三章:战祖神
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
天昏地暗。
无人得知,在这古神荒漠上,这一日,有人洒血狂啸,有人断臂身残,但所有半祖,俱在为这长生界的亿万生灵浴血奋战。数十万里的辽阔荒漠,足够化作半祖的战场,否则,整个长生大陆的生灵只怕要被毁去大半。
孙武纵马驰骋,手中握着一件石兵,那是一把石匕,为他在有巢天宫所得祖神圣器,石匕如影,长啸中悍然劈下,整个星空如在颤抖,割掉了一位异界半祖的头颅,血水飞洒,溅在整个花海之中,使之开的更艳。
半祖陨落,天边轰隆不绝于耳,异象连连,惊雷响彻天空。
萧晨虽非半祖,可如今驾驭二十四柄战剑却是凶威盖世,剑气纵横千里万里,似是自诛仙剑阵中有所得,战剑结成恐怖阵势,化作绝世神通,绞碎了一位异界半祖的肉身。
还有一只雪白小兽,睡眼朦胧,仗着“失乐园”,于战场中穿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咿呀作语。
南荒老龙,凤凰老母,蚩尤,轩辕……所有人将已化作无边花海的古神荒漠分割成数十块战场,无不是异象惊天,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恶战。
但所有都知道,他们的胜利无关紧要,真正决定胜负的,是那天外之战。
“不行,半祖神魂难灭,肉身虽毁,却难除尽!”
萧晨皱眉望着剑阵下异界半祖的神魂。
其余他也大多遇到了这般状况,对手虽死,可神魂难灭,陷入苦战。
正自这时,虚空中忽见一佛轮映出,像是一面镜子,九轮齐转,内居虚幻神,同诵靡靡之音,九轮中心那“*”字佛音不知何时已化作一枚晦涩莫名的黑印,光华一闪,就听所有异界半祖的神魂发出恐怖凄厉的惨叫,随即被吸入其中。
不知是否错觉,佛轮如今居然像是发生着某种可怕变化,其上沾染着发黑的血迹,令暗金色的光泽褪去些许,变得暗淡,就好像越来越像石头。
佛陀望着大变样的佛轮,神情平静,随即运起身后的三颗舍利,只见佛光普照,其映出诸多罗汉,比丘,竟似一方佛国,而后狠狠砸向一位异界半祖,大吼道:
“孽障!”
所有人登是大松一口气。
孙武急道:“庄周,快把石匕给神农祖神送去!”
神农氏只是残灵回归,并非本身,必是势弱一筹,这石匕为祖神至宝,带去自是能增添几分胜算。
萧晨亦是忙道:“还有我!”
他体内有一尊神秘石人,且有数件石器,必能起到大用。
可是却被庄子制止。
“你留在这里,空间断层那头随时还会有大敌来袭,不可妄动!”
他说完携裹着那把石匕,展翅而去,破开空间,湮灭了一位异界半祖没入虚空不见。
天穹深处,此刻蓦然散出恐怖波动,整个星空像是都在颤动,太阳忽明忽灭,宛如被某种大恐怖遮挡住似的,一时间昼夜难辨,一片昏暗,诸位半祖俱是感到一股源自于灵魂的悸动。
星空中。
感受着另一头的恐怖波动,姬神秀凌空慢行,像是在打量面前的人,异界祖神。
这是个中年男人,紫金长袍,面如冠玉,蓄有短须,风采超群,正负手而立。只见他双眼晶莹如玉,正绽放着青色,似是青玉所凝,恐怕蕴有什么神通。
“作茧自缚,自寻死路,任你晋升祖神,今日也注定步他们的后尘!”
寻常的声音,平常的话语,但却带着可怕的伟力,震动天宇。
姬神秀一扬眉,面容上蓦然绽出一抹笑来,他一拂袖,手中刀陡然急颤,与那“欲界九轮盘”一样这邪刀居然也有几分石化的趋势,且一小截刀尖竟然已是成了石头,弥漫着一股难明的气机,他一瞥邪刀道:“往日一直未曾给你取名,今天我就用这祖神之血替你洗身,再给你定下名字。”
话一出口,邪刀刀身颤的更急,鸣的更响,如一雀跃欢呼的孩子,邪音大作。
却说姬神秀拂袖的同时抬手一招。
虚空中立见“九轮盘”浮出,
悬在他的身旁。
“阁下何名?”
姬神秀忽看着异界祖神开口轻问。
“本座,青苍!”
异界祖神先是望着“九轮盘”微微蹙眉,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抵触,而后带着三分傲然七分俯视的意味应道。
姬神秀点点头。“好名字!”
九轮盘落入他手,如一镜子,下一刻,就见他对着那异界祖神遥遥一照,所有靡靡之音兀的消失,其印记大放光芒,像是一个黑洞,又似是沟通了一方天地。
“青苍,青苍,还不现身!”
姬神秀蓦然开口,宛如窃窃私语,又似在耳畔低语,萦绕回荡。
晦暗如黑洞的神芒里,只见一道身影慢慢浮现,像是镜中倒影,转眼凝实变化,只在青苍勃然变色的注视下走了出来。
那人居然和他一模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那一身惊人的妖邪之气,魔意凛然,好不诡异。
亦在同时,只见九轮盘中飞出十数道神魂,正是那些异界半祖的神魂,莫如魔影口中,被他大口嚼了,一身魔气更加骇人,如日中天。
姬神秀的面容不知何时已归平淡,他立在魔影身旁轻声道:“杀了他,他的肉身就给你了!”
魔影发出刺耳怪笑。
“嘿嘿,自然该如此。”
青苍沉声道:“你是谁?”
魔影阴恻恻的冷笑令人毛骨悚然,一双眼睛恨不得择人而噬,直勾勾的盯着青苍。“嘿嘿,我就是你啊,你受生灵供奉,留我独自在那阴暗角落,难道忘了未成祖神时你是何等的阴险毒辣吗?要不是我,你焉能有今时今日的风光?现在我出来了,不如,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好不好?”
青苍紧缩眉头,旋即似明悟过来,神色凝重道:“阴暗处的我?心魔?”
魔影双眼陡然一凝,立见那犹如青玉的眸子里绽放出一道恐怖青色神华,朝其罩去,所过之处,陨石星辰竟是在玉化,如被摄住,朝着青苍撞了过去。
青苍同样眼放神光,同样的大神通,推动着玉化的星辰,带着恐怖呼啸,湮灭一切迎上。
姬神秀提着刀,先是望了眼远方的战场,旋即回看过来,呢喃道:“这青光眼有点看头!”
他一抚邪刀,整个人却在渐渐淡去,很诡异的一幕,事实上他位置并没改变过,但他双脚确实在动,很慢,至少比一步千百里要慢。
只是每踏出一步,他的身形便模糊一分,看似距离未变,但却给人一种远去的错觉,仿佛一步便隔了千山万海,难以触及。
青苍一边迎战魔影的同时自然不敢对这一切始作俑者放松警惕,见姬神秀这般动作,他瞳孔一缩,下一刻,就在姬神秀彻底不见的同时,隐约可见其手里邪刀高扬。
“时空之道?”
一股莫大危机蓦然涌上心头。
未等他反应过来。
胸口衣衫绽裂,一刀深可见骨的刀伤,几乎差点将他腰斩,无声无息。
“啊,痛煞我也!”
一声惨叫,震动天宇。
刹那间,
血水泼天。
第三百三十四章:神秀今日无愧人族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响彻天宇,宛如苍天动怒,又如滚滚雷鸣,在古神荒漠上滚过。
天上有一连串晶莹血珠坠下,散发着恐怖神光,像是蕴含着某种道与法,极为惊人。
所有半祖俱都震撼的瞧向天穹,只见星辰陨灭,昏暗的天空上,一颗颗星辰凭空显现继而放出恐怖青色神光,然后在化作两股洪流,悍然撞击在一起,成为无数散落的星光,随之湮灭。
星空深处。
青苍惊怒交加,他居然被一个初入祖神的人一击重伤,当真奇耻大辱。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本为一体,为何助他?”
他看向自己的心魔,低吼说着。但他同时也在警惕打量四方,眼中青色神光大放,照射周遭虚空,像是想要找到那个伤他的人。
魔影眼神阴冷,冷笑连连,并未作答,只是道:
“相由心生,魔由相成,心魔出世,无上魔法!”
一时间虚空震颤,天地竟是与之共鸣,魔威盖世。
青苍神情凝重,一双眼睛不见黑白,碧青剔透,眼中神光如要望穿九天十地,大涨间,目光所及之处,竟是纷纷如被神刀斩过,尽数破裂。
陡然,他大喝一声。
“找到你了!”
青苍双目一凝,眼中神光立时朝着一处虚空洞穿过去,带出一条惊天黑痕,没入一处虚空,破开一个窟窿。
“啊!”
其立时响起一声惨叫!
那声音分明竟是姬神秀的。
青苍冷酷一笑,只以为一击功成,语气森寒道:
“任你如何惊才绝艳,今天我也要将你囚入异界,日夜炼你神魂,永受折磨,正好将你所悟之道,一一炼出!”
他却是瞧上了姬神秀这映出心魔的神通。
果不其然。
那虚空裂缝中,一道人影跌落了出来,浑身染血,身受重伤,赫然就是姬神秀,气息虚弱。
青苍笑的更加狰狞。
“你……”
他刚说出一字,一张脸不知为何忽的大变,瞳孔一缩,整个脸豁然惨白起来,像是见了鬼。
只见随同姬神秀跌出来的还有一面镜子,那个“九轮盘”,而他所见,不过是镜中的一个影子,那个影子蓦然止了惨叫,忽的笑了起来,笑声之诡异简直让人寒入骨髓,接着消散。
假的?
青苍身子莫名一震。
“呵呵,这双眼睛竟能禁锢空间,不错不错!”
一道幽幽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低弱轻柔,却让青苍遍体发寒,心头一突。
“噗嗤!”
只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一截刀尖已自他后背而入胸前破衣而出,流淌的血水还未落下,便被插进体内的邪刀吸收了个干净。
伤上加伤。
沿着邪刀看去,只见一只白皙右手慢慢自虚空浮现,而后是手臂,身躯。姬神秀走虚空走出,淡淡道:“你刚才,笑的很开心啊!”
手腕一翻,邪刀立时一横一拖,不见任何惊天异象,只见青苍的身子,自腰腹处刹那一分为二,这下,是彻底被腰斩当场。
“啊!”
又是一声震动天宇的惨叫。
青苍身躯两分,伤口血珠溅落向星空深处,带着晦涩神华,但凡被沾染上,一切俱都玉化,而后随之崩溃为尘埃,湮灭一切,恐怖非常。
他癫狂吼啸道:“今天我必要血洗长生界,杀尽世间修,以报此仇!”
青苍伤口血水立时犹如决堤,化作可怕的血色洪流,变成难以想象的恐怖神通冲刷向长生界,血色弥天,难见日月。
血洗,当真是要血洗。
姬神秀目光一抬,见到这幅情景,不由心头一沉,倘若血水落到长生界,只怕便是一场滔天浩劫,而且这血水如毒,飞快蔓延,一切有形之物俱在被其同化,端是恐怖的厉害。
一旁的魔影感受到姬神秀心念,长啸一声,张口一吸,那些血色洪流已被他尽数吞入口中,可接着,一声惨叫,他身形化作一尊玉像,寸寸如灰。
姬神秀催动时空之力,想要将这片天地封锁住,只是一经沾染那血色洪流便似泥牛入海。
青苍狂笑道:“别白费心机了,我这血水就似当年的祖尸毒,任凭你神通广大,但凡沾上一点也会被这污血同化受污,千般手段尽归无用,否则,当年神农氏又怎会以身陨的代价去炼化祖尸毒。”
但他转瞬又阴笑起来。
“除非,你学当年神农氏那般,以肉身为烘炉,将这污血炼入己身,不然,长生界一切将荡然无存,就看你舍不舍得自己了,别忘了,你可是人族的祖神,如此关头,你可要挺身而出,难道,嘿嘿,你是个虚伪小人……”
姬神秀并未搭话,他只是劈出一刀,手中长刀无由而震,将面前空间尽数撕扯到了刀下,青苍刚遁去不远,一眨眼,立见头顶悄然悬着一把刀,当即勃然色变,朝着远方的战场急吼道:“紫乾,快来救、”
戛然而止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一颗怒目狰狞,青光渐暗的抛飞头颅。
而后。
姬神秀手中刀身一震,只将面前残躯斩作千万微尘,随即一把攥住青苍要要逃的神魂。
“你……你……”
手中青色光团飞快挣扎,犹如一团水色,发出青苍的声音。
姬神秀望着那铺天盖地的污血,面无表情。
能迟疑吗?迟疑不得。
眼中光华流转,他仿佛提前目睹了苍生湮灭,众生喋血的惨状,长生界化作一方死界,万灵不存,众生念头尽皆不存,人族之愿,亦是消散。
只是恍惚间,他又好像看见了往昔的自己,从初时的如履薄冰,到最后的逆流争渡,一路走来,尽是血腥。
又似是记起千万亿万人族祈求祷告之念。
脑海中的一切这一刻居然前所未有的清晰。
刹那间,他忽然神情一松,又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轻笑一声,怅然道:“唉,人道啊……我这一生,满手血腥,杀人无算,早已不知法规理度为何物,不知天高地厚,一眼望尽来时路,所活所求皆为自己,但是今日……”
话到这里,姬神秀目光一凝,他低声接道:
“……为了人族大义,为了苍生逍遥,看来我也要做一次英雄了,因果循环,有舍才有得,大舍方有大得。”
手中祖神神魂刹那被他嚼入口中。
姬神秀旋即放声狂笑起来,眼中似是笑出了眼泪。
“哈哈,今天便是我人道**彻底功成之日!”
说罢。
只见他纵身一跃,跳入污血洪流中。
原本奔腾的激荡的血色洪流,如今立时倒流而回,如受莫大牵引,涌向那个洪流中如神傲立的身影。
诸位半祖得见此幕,无不神情由惊转悲,天地间像是也飘荡着一丝悲意,无数人心头怅然若失,说不出来的难受,等发现时,已是泣不成声。
“前辈!”
萧晨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远方天边,一道身影疾驰破空而来,来人一头白发,貌似中年,他有着一双极为不同寻常的眼睛,很有生机,很年轻,年轻的就似一个少年,眼角细密的皱纹似是无声的诉说着他一生曲折坎坷的际遇。
“不,师傅!”
一声颤抖的嘶吼陡然自他嘴里响起。
他是李寻欢,他竟是李寻欢。
洪流中那道身影似有所感,往这边瞧了过来。
可是那血肉之躯已逐渐开始玉化,洪流退去。所有人只见那身影竟是提着刀再次扑杀向星空中的另一尊祖神,却是要誓尽余力,奋战至死。
“生作祖神,死亦无憾!”
“神秀今日无愧人族!”
“可得道否?”
天边只剩依稀呢喃,如风掠过。
……
第三百三十五章:道在人间
无边无际,一望无沿的花海中,只见群花缤纷,随风摇曳,风袭过,漫天俱是各色飞旋舞动的花瓣,化作铺天盖地的花浪。
“可得道否?”
簌簌作响中,似有似无依稀听到像是有呢喃响起,融在风里,落在花中,沉在土中,像是与这片大地合为一体,化作每一寸血肉。
四季虽变,然这花海却不枯,似达永生。
时间匆匆而过。
当年祖神一战,已成过往云烟。
两大异界祖神皆命陨长生界,一位粉身碎骨,一位被用来填补空间断层,余下异界半祖更是尽数葬在古神荒漠中,这也是为何这里的花会开的这般鲜艳,据说,乃是其吸收了无数至圣的血肉精华,才化作永生。
只是,除了当初参战的诸人,无人知道,这里,也埋葬着一个人。
一位祖神,一位一鸣惊人,却又黯然落幕的祖神,宛如昙花一现。
甚至,这天底下得晓他名字的人都少的可怜。
但他当真是陨落了?
不知,无人得知。
至少李寻欢不信,他不相信,过往故人皆已逝去,他遍寻诸界,却一无所获,唯独得知姬神秀的存在后,他才欣喜若狂,谁曾想再见却是永别之日,连尸身都未曾留下。
神农氏曾言,姬神秀以身为炉炼化污血,勉强撑到战毕,血肉已是玉化,神魂消散,最后散作无穷流光,消失在天地间。
连神魂都散了?魂飞魄散,这等下场,远比当年神农氏要来的更加凄惨,至少他还有残灵未灭,但姬神秀却什么都不曾剩下。
但李寻欢就是不信,这花海一日未枯,他便一日不信。
姬神秀所修之法虽诡谲邪异,然却玄奥无穷,就连神农氏也曾说过,魔道之功,可为无上,人心分善恶,能化魔,能至圣,姬神秀既为本魔,又为祖神,只要世人人心不死,便不会陨落。
而如今的长生界,神农氏祖神重现世间,神农宫再启,散发宝物,更是放言各势挑选出天资绝顶的门人弟子,留有大用,随后便冲入了无沿星空深处,至此长生大陆风起云涌,各势天资绝顶者纷纷涌出,只盼被祖神看中,得悟机缘。
……
岁月匆匆。
孤寂的花海中,除了群花簌簌的摇曳声,再无其他,虽一改绝地模样,但这片禁土还是少有人来,十数万里的无边花海,任谁也会觉得诡异。
空旷辽阔的天地间。
一道落寞的身影正立在风中,青袍白发,他目光扫视着花海的每一寸土地,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咳咳!”
他在咳嗽。
一旁的冷峻黑衣青年低声道:“师傅,我相信祖师绝不会死的!”
这说话的人,正是绝刀,能被他唤作师傅的,除了李寻欢又能是谁。
一头枯白发丝扬起,天知道他这漫长的岁月中遭受了多少苦难,李寻欢沉默良久才缓声道:“他既言可替人重塑神魂,必然不会这么轻易陨落。”
望着脚下开的正艳的花海,他垂下的无波眸子一抬,目光闪烁,像是做了某个决定。
“为师要去寻他!”
绝刀一愣,所有人都知道姬神秀尸骨不存,就连他的兵器也都随之消失,仿佛天地间本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可是我们该去各处寻呢?”
被这么一问,李寻欢一扫这一望无际的花海,沉吟良久,亦是心头茫然。
但谁想到原本孤寂空旷的花海此时此刻,莫名起了惊变,群花簌簌摇曳,就见每朵花中似飞出一点点星火,极其微小,像是花粉,又似是尘埃,在空中汇聚扭转,渐渐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形,虚幻缥缈,犹如光影。
绝刀先是一愣,旋即神色激动万分,正欲开口,却见李寻欢神情肃然,定定瞧着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脸凝重。
“这不是他,只因这些花曾沾染了他的道与法,如今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眉头紧锁,眼波变幻,就好像在想着为什么会有如此变故。
自从祖神大战后,除了神农氏与萧晨时有来此外,便很是有人来了,他们师徒久留此地,近乎踏遍了花海的每一寸土地,但都无功而返,姬神秀果真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可现在。
“……可得道否?”那与姬神秀一模一样的虚影浑然似瞧不见李寻欢师徒,只是自顾的呢喃低语,声音极其微弱。“……可得道否……”
李寻欢沉息凝神,耳畔始终回荡着这四个字,但他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因为他只能听到这四个字,余下的声音皆是一片混沌,宛如窃窃私语般听不真切,但李寻欢心中却无来由的有种古怪感觉,那不真切的话,才是最重要的,暗藏玄机。
“莫非,他早已预料到会有今天,留下了什么后手?”李寻欢体内气机狂涌,一双年轻摄人的眸子霎时似浮出一片星空,璀璨夺目,气机涌出,他渐渐似与这片天地相融,贯通。
耳畔那不真切的声音,居然真的清晰起来,只听那居然是。
“人道,人道,我已为人,可得道否?可得道否……”
李寻欢精神大震。
他同时有些疑惑,姬神秀立下“无上魔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人道”又是自何处而来。
“人道何存?人道何存?”
低声轻语,柔如微风,似有似无。
李寻欢就看到面前虚影说完这句话声音忽顿,宛如在思考着什么。
足足等了半晌,漫天花瓣飞扬,就在李寻欢都渐感虚弱的时候,虚影双眼蓦然发亮,像是在笑,又似是想通了某个极其难懂的事情。
“道……道在人心,自人间而来,应往人间寻……”
“人间?人间界!”
李寻欢如被点醒。
遂见虚影蓦然动了,它遥遥对着虚空一指,花海上,登时似被点出一滴墨迹,那墨迹自虚影指尖扩散,飞快蔓延开来,化作一方门户,那一头,只听滚滚洪流奔腾之声传来。
李寻欢不由分说,一把抓起身旁的绝刀便朝着虚影打开的门户疾驰而去,透过空洞可以得见,另一头,只见一条绵延如龙的奔腾河流正在咆哮宣泄着。
浊浪如泥汤,肆意激流翻滚。
赫然正是黄河。
人间界?
李寻欢顾不得心中震撼,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那花海中,一道负手而立的虚影似在轻笑,四目相对间,天边时有风来,虚影随风而散,在李寻欢的眼中化作漫天花瓣,如浪飞扬。
第三百三十六章:人族之愿,万家灯火
人间界。
街道很长,饱经了岁月风霜的洗磨,在阳光下斑驳陆离,有的像是墨石,有的似是碧玉,有的坑坑洼洼像蜂窝一样,有的高低不平,一直自集镇这头,贯穿到集镇那头。
街道上贩夫走卒,拒付文人,南来北往的商客,驳杂喧嚣的声音,邻里的欢声笑语,店小二因打盹走神迎来的呵斥怒骂,稚童的你追我赶,这所有的一切,勾勒出一副众生百态的画来。
一旁的茶馆里,人声鼎沸。
“我的个乖乖,前些天那副奇景你们可曾见得?满天的花瓣,五颜六色,真的是非同小可啊,听庙里的老庙祝说,那是有圣人出世啊!”
有人语气夸张无比。
“我呸!”
“那老头天天神神叨叨的,他的话咋能信,不过那花瓣确实很奇怪,落地如雪,不消一时三刻居然全都消失无踪,不见了,真是稀罕事,而且而第二天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一个布衣汉子一脸的神秘。
只把众人的胃口都吊的差不多了,他这才一拍桌子。
“第二天一早,我推门一看,我家门外那颗杏树竟然一夜间开花结果了,那杏子老甜了。”
“你还别说,这天气也越来也奇怪,这都十来月了,天气居然一点也不见转寒,我家院子里的花更是一夜全开,久开不凋。”
这样的话,街道上并不少见,所有人谈论的,多是这件怪事。
李寻欢望着久违的人间界,却没心思回忆感叹,他出神慢行,物我两忘,心里只反复琢磨着一句话。
“道在人心?人心?”
他自然明白所谓的人心非是那血肉之心,只是实在有些难明,总觉得抓住了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抓住。
“人心不死,人心!”
身旁落后一步的绝刀瞧着李寻欢这副模样,心里担忧不小。
街道虽长,但在他们的脚下,慢慢就到了尽头,走过繁华热闹,走过幽静冷清,直到。
“哎呦!”
李寻欢闻声当即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穿着碎花小袄的女娃娃正坐在地上,眼睛里憋着泪,望向地上沾满了泥土的糖葫芦,像是快要哭出声来的模样。
他当即明白过来,想必是自己出神之故,不小心撞到了人。
“莫哭,叔叔赔你!”
李寻欢柔和一笑,扶起女娃,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身后的绝刀见状冷酷的神情多出一丝柔和,忙转身返回集镇,他动行如风,再回来,手里除了糖葫芦,还有一些别的点心。
却说等李寻欢定神一瞧,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到了一处村子前,只见村口立着一颗粗壮无比的老槐树,怕是七八合抱不止,条条槐花垂下,香气弥散开来,扑鼻浓郁,树冠茂密如屋顶,洒下浓荫“”
树下还立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枯瘦的手里握着竹竿,正把那槐花敲下一些,拾在篮子里。
李寻欢牵着小女孩走到树荫下,只在对方喜笑颜开的天真笑颜中把点心分发了出去,立时引来一些孩童的欢呼雀跃。
他坐在石墩上,似是有些累,在歇息,目光出神。
“这老树按照族谱记载怕是快有一千多年了,早些年头已不见花开,更不见翠叶,只剩几簇绿芽残喘苟活,谁曾想,前些日子,一夜间不但长出了叶子,开出了花。”
“老天爷开眼,枯木逢春,这是祥瑞啊,来年必然风调雨顺。”
树下的老人笑眯眯的说着。
“是啊,看到这些,咱们心里就舒服多了,毕竟这可是咱们村子祖祖辈辈守着的东西!”
说着说着,有人注意到了埋头不语的李寻欢,温言慈祥道:“孩子,怎得这般垂头丧气啊?这人世浮沉,虽时有翻云覆雨,却也有云散雨收,可别泄气啊……得……”
老者慈眉善目,白须如雪,头顶发丝稀疏,他一边笑着,手里居然还如稚童般拿着一块糖,而后嘴馋的咬下一口,可他那嘴里牙都掉了七七八八,半天都没咬动,只能有一口没一口的舔着,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但刚舔了没几口,敲着槐花的老妇没好气的走了过来,叉着腰一拧老者耳朵。“这是我用来做米糕的,你这老东西怎得还和孙儿似的偷吃,一把年纪了,真是不害臊!”
老者只能讪笑两声,忙讨好求饶。
李寻欢早已闻言抬起头来,见到这眼前这般,他惊讶发现自己心中郁结之气竟化开一些。
两位老人无不是身形佝偻,白发苍苍,而且看起手足迟缓,想来身子骨还生着一些毛病,但从他们身上,李寻欢却看到了某种极为纯粹的东西,但等他皱眉苦思却始终想不出来。
他又看向头顶的树。
这可真是一颗老木啊,粗壮的惊人,枝干苍劲如虬龙,根深叶茂,但是并无神异之处,不过一株凡木,长的时间长了些。
不过三两眼,李寻欢又垂下了眼睛。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渐晚。
树下的人大都离去。
唯有老者眯眼小憩的躺在一张藤椅上。
“爷爷,吃米糕!”
先前的女娃娃提着个小篮子,自村子里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
“诶,二丫,真是爷爷的乖孙女!”
老人哈哈大笑。
“来,年轻人,我家老婆子的手艺,那可是没的说!”
他拿捏过两块米糕,里面裹着剁碎的槐花,不由分说给李寻欢递了过去。
“谢谢!”
李寻欢嗅着扑鼻的香味,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分给绝刀一块,自己则是轻轻咬了一口,绵密的甜味霎时沁人心脾。
“怎么样?不错吧!我家娃儿可是最爱吃了!”
老者嘿嘿一笑,自己轻嚼慢咽。
等吃完,老人慢悠悠的起身,自槐树树根旁提起一个东西,李寻欢瞧的分明,那居然是一盏灯,油灯。老人吹着火折子,只把里面的灯芯点燃,然后挂在了树干上。
黄昏中,一簇火苗在幽静的暮色中亮起。
李寻欢瞧的不解。“老人家,您这是何故啊?”
老汉笑道:“天快黑了,孩子他爹出去上工还没回来,这不,村口前点盏灯,也好给他们引引路,人生在世,总得有点光不是,免得行差踏错。”
原是引路明灯。
见李寻欢神情恍惚,老人复又摸了摸树,感叹道:“你看这颗树,它是无血无肉,但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它是凡木,许多人都笑我们愚痴,只是,村子里的人,祖祖辈辈以来,我都记不清多少人儿时就在这树下玩耍,夜时盼人归,这虽然是棵树,但在我们眼里,它就是希望,如今见它枯木逢春,只觉得心里有了盼头……”
“引路明灯?希望?”
李寻欢突然似抓住了什么东西,一个劲的自言自语着。
不知过了多久。
火苗已是自小指长缩短到豆粒大小。
忽然。
“阿爹!”
老人身旁,女娃频频往远处的路上眺望,忽瞧见几个赶工回来的汉子,当即眼睛一亮,欢喜叫道。
“哈哈,快看看,爹今天给你买啥了?”
一个壮硕的汉子见小女孩朝自己跑了过来,赶忙迎了上去,将其一把抱在怀里。
“嘿嘿,杏仁酥,我闻到了!”
女孩咯咯笑着。
“你这鼻子可真灵!”
汉子笑着走了过来,提起一旁的藤椅,瓮声瓮气道:“爹,夜凉风大,下次让翠娘点灯就好了,这天气怪冷的,你身子骨本来就……”
“你也忒嗦了!”
老人听的不耐,慢悠悠的应了一句。
汉子当即不敢再说话了,他好奇的望了眼李寻欢和绝刀,友善的点了点头,然后嗅了嗅鼻子,惊喜道:“怎得?俺娘做米糕了?”
他是三步并作两步,朝村子里跑了去。
老人笑骂了一声,摘下油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但走了没几步,他忽地一拍脑袋,转过身,温言道:“年轻人,天时已晚,路不好走,这灯你提着吧,也好照照亮!”
李寻欢下意识接过,他目送着老人远去,嘴里突然像是悟透了什么,自语道:
“人心?
而后望向那棵树,嘴里兀的开口。
“希望?”
最后视线落向手里的灯火。
“光明?”
回身一转,李寻欢默然的朝着集镇走去,只是走着走着。
他脚下步伐一顿。
只望着黑暗中接二连三亮起的依稀灯火忽然怔住了,放眼瞧去,只见万家灯火如璀璨繁星,煞是夺目。
李寻欢脸颊不由一颤,他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声音颤抖道:“这是人族之愿啊,原来,这便是人道,竟是人族大道,好一个人族大道!”
只见李寻欢蓦然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遥遥拜了三拜。
“这灯火承载了人族大愿便是人心,当聚万家灯火,自可得见大道!”
他迈步朝着无数灯火走去。
“师傅,弟子这便来寻你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神道?魔道?不过人道
灯火在飘。
豆粒大小的火苗不知何时会熄去,点在一台黄泥烧制的简陋灯台上,甚至还有些难看,色彩驳杂,似是用了不少年头,上面大半块地方也都被灯油浸染出一块块油渍,擦不掉,拭不去。
天冷时寒,这苗苗虽小,却自黑暗中照出一团光来,柔和火光罩一个小心翼翼的人,那个掌灯的人。
一段路,不长不短,可走下来,灯油将尽,灯芯亦是快要燃尽,他挑了又挑,而今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油尽灯枯,芯尽灯灭了。
身后不远处,绝刀一言不发,不敢开口,不敢惊扰,只敢远远瞧着捧着灯一直向前走的李寻欢,甚至他连走路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他始终不明白,这灯油灯芯若尽,自去添上便是,为何自己的师傅会一脸紧张,凝重,严肃的护着,且这等凡物,不说李寻欢,就是他也可令此灯长明不灭,如今却被奉若至宝般好叫人不解。
如今天未明,灯却将熄,绝刀只见李寻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恍惚,竟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自责,愧疚……
他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什么。
但李寻欢忽地停住了。
清冷寂静的空旷长街上,只见昏暗的角落里,有一抹亮起的灯火,照亮了这尘世的一角。
那是一个支起的铺子,摆着几张桌凳,在火光底下泛着若有若无的油光,即便模样年轻的汉子不时会擦上一遍,但那油光已似渗进了木头里,偏偏就是抹不去。
青年长相敦厚,看面相不过二十出头,浓眉大眼,穿着身灰布短衫,下身是阔腿棉裤,勒紧着腰带,显得很是利落。
但好笑的是,他就好像第一天做这门营生,见到人眼睛里先是现出亮光,但招呼的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拘谨腼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
摊子一旁正在忙活的布裙女子见到自己男人这幅模样,先是笑骂了一句,然后朝着李寻欢道:“这天怪凉的,二位爷要不坐下来吃碗面暖暖身子,祛祛寒?”
汉子一边憨笑着,一边忙去挪凳子。
“那就两碗面吧!”
望着摊子前挂着的灯火,李寻欢不知为何心里出奇的平和,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快要熄灭的的灯,走了过去,绝刀赶忙跟上。
“诶,老陈家的面摊,这几天可就盼着这口呢,咋的,老陈身子骨好点没?可得多留意点,别累着身子,我们这些个走夜路的伙计可离不开他这摊子。”
远处昏暗的长街上,一个人瞧见亮起的灯火忙奔了过来,喜悦之情无法掩饰,瞧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原是个更夫。
“我还想着今个有空去看看他呢,家里刚宰了只鸡……”
更夫满鬓白发,身形消瘦,已到花甲之年,走过来寻了张凳子就坐了下来,嘴里话语不断。
只是。
他话一出口,原本面上挂笑的汉子那张憨厚的脸渐渐变了,眼眶发红,连声音都变了。
“昨个阿爹已经走了。”
更夫脸上的喜色立时一僵,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身去,像是在摆弄着吃饭的家伙,但李寻欢坐在一旁就看见老人嘴里楞楞自语,然后偷偷抹着眼角。“咋个就走了呢?我还打算今天送点鸡汤给你补补身子,怎么就走了呢……”
妇人也是偷偷掉着泪,然后又安慰道:“李叔,没事,爹走了不还有我们么,他走之前还念叨着放不下你们这帮老伙计,铺子不能撤,免得你们走夜路连个光都瞧不见,往后您常来,我们也都在的。”
汉子一擦眼泪,憨笑着。“对,叔你常来,我以后不出去做工了,阿爹的手艺不会丢的!”
李寻欢默然的望着眼前一幕,悲欢离合,人世常有,他这一路行来亦是见过不少,但如今再看,再听却仿佛有了不一样的体会和感悟。
面还得煮会,汉子端过三碗面汤放在了李寻欢的和绝刀的面前。
“天寒,先喝口汤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不久还拘谨腼腆的人,此刻居然像是有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
“唔!”
邻桌的更夫低头捧着碗喝了一口,眼角泪水飞溅,只是这声音里却再无先前的失落苦楚,就好像一种纯粹的幸福,如同饮了琼浆玉液,连他那张苍老皱缩的脸似也伸展开了,像是重焕生机。
李寻欢低头瞧去,只见汤碗里飘着葱花,映着火光,宛如一片金黄。
他沉吟一声,对着绝刀轻声道:
“喝汤!”
碗被捧起,李寻欢慢慢把碗沿送到嘴边,一口吞咽,立时一股暖流沿着唇齿流经咽喉,落入腹中,霎时间肺腑俱暖,四肢百骸寒意尽退,他眯眼静坐,如老僧入定,又似在回味,半晌长出一口气。
“唉,火非火,所谓传火于薪,前薪尽而火又传于后薪,火种传续不绝,这汤承载了火的温暖又何尝不是传承了光芒,延续了希望。”
昔年人族初期,势微体弱,茹毛饮血,时受野兽掠食,恐黑夜降临,乃是“火祖”燧人氏传火于天下,世人方才驱散黑暗,驱赶野兽,不畏寒冬之苦,有了希望光明,得以在这天地间立足,这是人族不变的寄托,便是人心。
他看向正捞面的憨厚青年,蓦然展颜一笑。
“生生死死虽说无常,然枯荣有数,如今前者去而后者来,薪火不绝,希望延续,确实是碗好汤。”
面端上来了。
李寻欢食指大动,笑道:“吃面!”
便在此时,只见那黑暗中面摊前挂着的油灯里,忽见一缕柔和火光如金龙盘旋分离了出来,径直汇向李寻欢身旁将熄未熄,将灭未灭的灯中。
油已将尽,芯快燃尽,可那豆粒大小的火苗却在火光的融入中渐渐涨大,神异非常,宛如无芯之火,无油之焰,在晨风中不摇不晃,始终如一。
这一幕委实把店家和更夫看呆了。
“哈哈,好面!”
李寻欢将碗里的面尽数吃完,望着亮起的灯火朗声而笑,火光中,他似有错觉,依稀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人影。
只在店家的和更夫的注视下,李寻欢郑重无比的对他们鞠了一躬,留下面钱大步流星而去。
拂晓将至,晓来风急。
沁凉的冷意弥漫不去。
远处的农舍里依稀传来鸡鸣犬吠。
却见一间矮小的屋子里,透过窗户里的灯火,可以得见其中景象。
老妇银发苍苍,临案而坐,起了个大早,面前放着针线,掌着一盏油灯,许是年老眼花,她凑着火苗穿了半天才穿好针线,绣着未完工的鞋垫,不时伸着视线看向昏暗的长街,如在找寻着什么。
灶头温着饭食,依稀闻得阵阵饭菜香味。
直到远处现出一个青衣汉子,老妇这才放下手中针线,走到灶房里将吃的端出来。
“娘,我回来了!”
汉子远远就见窗户里的灯火,脚下步伐不由快急起来,还没到家门口便喊了一声,惹得远处一阵狗叫。
老妇慈祥一笑。
“你这孩子,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吵到人家多不好,饿了吧,赶紧吃吧。”
无人察觉,就见那油灯中,此时此刻,似有一缕火光宛如活物飘出了窗户,落入一人手里那盏灯的焰苗里。
小楼古旧,鸡鸣灯亮。
二楼窗户口,只见一个年轻书生点着灯火,拿着书册轻声读了起来。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读的出神的他却是未见楼下有人走过,且还带走了一缕火光。
溪水清澈,溪边就见一艘老旧的渔船船头挂着一盏灯,灯火照亮了昏暗的一角。
只见年过半百的渔翁一边喜笑颜开的捞着渔网,一边让一旁的女儿摘着网里的鱼,船尾一个老妇正淘洗着米,清洗着菜。
岸边,李寻欢自集镇那头走来,望着眼前平凡温馨的一幕,若有所思的停留了一眼,只见那船头的灯火中,一缕淡金色的火苗径直流淌而来,落入手里的灯中。
他朗声大笑着再次远去。
“哈哈,我之愿,只愿人道昌隆,天下太平!”
……
这一走,李寻欢便似忘了时间,忘了所有,忘了生与死,忘了血与肉,走过高山流水,走过荒漠戈壁,受过风霜雪雨,见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红尘本无定数,人心善恶难测,他像是走遍了世间每一寸角落,见过了风花雪月,也看尽了万家灯火,有太多的希望与光明。
正因为如此,世人才会懂得去追求,去奋斗,也正因为如此,人族才会在无数苦难与折磨中顽强不屈。
人道,人族顶天立地之道。
“轰隆!”
惊雷炸起,风雨将至。
“师傅,要下雨了!”
绝刀跟随在侧。
“嗯!”
“前面有个庙,咱们去避避吧!”
李寻欢宛如忘了自己是半祖,看着山野中那方残破的庙。
手中油灯而今油已尽,芯已绝,但火焰却不熄不灭,且变得浑浊,浑浊的像是一片混沌,淋漓依稀浮现出一幅幅场景,人心不死,此灯便不灭。
破庙古旧,满是腐朽与破败,墙皮脱落,斑驳难看,墙角落满灰尘,堆满蛛网。
只是模样却有些奇怪,非佛非道,虽破落不堪,却透着一股苍凉古老,像是有些年头了。
远处,一个背着柴的樵夫忙自山上跑下来,像是也怕雨急,他忙赶到破庙里头,见到李寻欢他们也不觉意外,只把背篓的吃食去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往那早已没了轮廓的石像前放了一半,自己则是吞吃着另一半。
李寻欢瞧的好奇,鬼使神差的问道:“敢问,这是何庙?”
樵夫闻声一愣,待反应过来,他忙咽下嘴里的东西,这才含混不清道:
“这是人祖庙。”
说完他不由一摇头,叹道:“可惜,如今世人只尊神,而忘祖,这里,很久没人来咯。”
说罢,又狼吞虎咽起来,怕是饿急了。
但李寻欢心里却像是劈下一道闪电。
他神情如遭魔怔,嘴里似着了魔一样不停自语重复着。“人祖,人祖……”
骇的一旁的樵夫只以为他得了癔症,正犹豫着要不要喊醒他。
却见李寻欢腾然起身,他嘴里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恭敬非常的走到那石像前,将手里的油灯放在了石像脚前,嘴里轻唤道:“师傅,弟子终于找到你了!”
不想这话语一出,那数寸高的焰苗忽然发出难以想象的光来,焰苗未涨,涨的是火光,罩着那尊石像。
只见火光中,浮出一幕幕场景,有期盼人归的老者,有寒窗苦读的书生,有起早贪黑的小贩,有温馨浪漫的爱情,有哭,有笑,有离,有悲,一灯之火,映出万家之相,众生万相,俱在其中。
只是所有人却在李寻欢的注视下慢慢变了模样,变成一副模样,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好像是成了一个人,苍老,年轻,幼小,所有人的面孔,居然都一模一样。
姬神秀。
“可得道否?可得道否?”
呢喃再起,像是执念,所有人全都看向李寻欢,像是在问他。
这是一副十分让人悚然,且令人动容的场景,万相众生,此刻犹如一人所化,简直匪夷所思。
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有的人悲愁如苦,有的人温和柔情,还有流着鼻涕的娃娃,沉默苍老的老人,此时此刻,他们便像是全都自那灯火中走出来,活过来一样,全都看向李寻欢。
“我无愧人族!”
李寻欢霎时泪水涌出。
“师傅为人族舍身一战,无愧人族!”
万千声音再起,混为一声。
“可得道否?”
李寻欢扑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泣不成声。
“师傅生作祖神,天地可证。”
那万千声音仍是在问。
“可得道否?”
李寻欢一仰头,掷地有声道:
“人心已得,师傅自当得道!”
此言一出,整个人间界天空忽然大变,只见天涌无边霞光,风云尽去,汪洋息浪,一声声雷鸣轰隆隆辗过天穹,震得苍生悚然,诸多半祖无不色变。
“有此心,可得道!”
一声轻语呢喃似在自问,又似茫然,继而化作清明,轰传人间九州,万物似在复苏,所有人心头如生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遂见那万千身影逐渐叠合,化作一人。
李寻欢就听面前响起一声轻叹。
“神道?魔道?不过人道,且起来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孤灯照世
却说李寻欢闻声起身抬头。
但见盈盈一室的灯火中,一人由万千身影叠合,慢慢走了下来,自虚幻到真实。
“你老了!”
看着李寻欢满头白发,姬神秀眼带怅然。
如今的姬神秀仿佛掩去了所有耀眼光华,浑身上下平凡无奇,一袭青衣,背后明灯虚悬,平和无波。
只是李寻欢与绝刀则是瞧着姬神秀眼神狂变,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吓人的东西。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原来,就见露出真容的姬神秀露出的血肉隐泛青色,似是在玉化,连同眼睛都泛着青色,可怖非常。
“不碍事,此次大失大得,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且这人心之火对我有大用,可炼我体内污血,一饮一啄,反倒会助我修行。”
他眉头忽蹙,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李寻欢猛瞪大眼睛,遂见一个黑袍披发眉生印记的身影大步自姬神秀体内踏出,面容冷峻,背悬佛轮,一身邪气凛然,犹如妖魔,令人望之森寒,观之悚然。
这模样和姬神秀一般无二。
“本座大自在天魔,见过本尊,恭喜本尊得证人道**!”
姬神秀点点头。
“清算将至,吾等前路未知,切不可大意!”
“天魔知晓!”
却在众目睽睽中,天魔话落一瞬,浑身忽然散去形体,消失在天地间。
但接着,只见姬神秀一挥手,背后那盏泥塑油灯豁然飞出了破庙,飞过雨幕,穿过乌云,悬在了天地间。
孤灯高悬,焰苗不灭,像是成了这天地间的唯一,宛如刹那间的光明,像是千万颗星辰崩灭时的极致璀璨,一股浩瀚神念瞬间传遍八方,越过青山流水,轰传天下。
“自今日起,但凡非我九州之人,限尔等三日退出人间界,否则,灰灰了去,杀无赦!”
浩瀚话语,充斥着难言的霸道与杀机,宛如古神的咆哮,在天地间随着狂风肆虐,天惊地动,无数人无不震撼莫名。
自当年黄河始祖龙重现之后,人间界便大批涌入了海外散修,以及修真界的高手,虽然被姬神秀杀了一批,可时日越久,有的东西总是容易被人遗忘。
此次孤灯照世,无数人为之震惊。
……
华山论剑!
只因修真者强势无比,这些年来横行无忌,打压人间界的修士,肆意掠夺天材地宝,简直嚣狂霸道非常,可惜人间势弱,加之九州灵气匮乏,已不适合修行,自然难见高手。
此次借着九州修者举办“华山论剑”正是意欲震慑修真者这些外来之人。
华山绝巅,早已人满为患,各势高手齐聚,只是如今所有人望着那“华山论剑”四字并无当年的振奋与激动,有的只是耻辱。
人声鼎沸。
“呵呵,可笑,人间界到底还是没落了,竟然现在以这等手段震慑我等?不过徒增笑话罢了,真以为还是昔年五绝争霸的盛世么?”
有流光急影御剑而来,落在绝巅。
看到来人的手段,所有人无不怒目而视,这般手段,除了修真者又能是谁。
六道人影显现,无不风采卓绝,或气息惊人,或气势迫人,显然皆是当今一辈的佼佼者。
“我们今日只为数日前伤我修真者的那人,至于你们,哼,土鸡瓦狗!”
九州修者无不气血狂涌。
但就在他们即将发作的时候。
“自今日起,但凡非我九州之人,限你们三日退出人间界,否则,灰灰了去,杀无赦!”
天穹间响起了一声话语。
所有人全都脸色大变的看着天上,看着天空那盏长悬不灭的灯。
简陋古拙的泥灯,在天地间亮着焰苗,不晃不摇,始终如一。
“哼!”
“装神弄鬼,好大的口气!”
当中一人目泛闪电,遥遥对着天空的泥灯张口一吐,立见一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小剑发出龙鸣般的颤鸣划破虚空,带出一条惊天长虹对着泥灯斩了过去,宛如一条精气长河,煞是惊人。
可就见那焰苗一闪,里头蓦然走出个人来,面容苍老,扛着锄头,皮肤黝黑,赫然是一个老农。
只在所有人瞪大眼睛的注视下,老农腰身一扭,锄头立时抡了出去,面前声势极为惊人的剑气长河登是烟消云散,一枚巴掌大的飞剑无力的自天上跌落,未等落地便碎裂开来。
那名修真者却是脸色陡然一白,口中“哇”的一声喷出口血雾,踉跄后退,神色萎靡,惊惧非常。
这飞剑乃是修真者性命攸关之物,与心神融一,祭炼多年方才功成,削铁如泥,无法不破,乃是专为破武者肉身所准备的,不想竟是被这一个老农一锄头敲碎了。
余下五人互看一眼,二话不说,齐齐低喝一声跃空而起。
朝泥灯围去。
可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焰苗一亮,火光忽然一闪,五人口中俱是发出凄厉惨叫,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不过瞬息就被烧作飞灰。
天地间,还是回荡着那个声音。
“哼!”
一声冷哼陡然炸起。
遥远的天地外,一道剑光遁空而来,像是分开了阴阳,划破了天地,竟有数百丈长短,剑气吞吐,剑芒流淌,犹如星河垂挂向人间,直击那泥灯。
磅礴剑气纵横,整个华山都震颤了起来。
但更令人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火苗再闪,火光大亮,飞剑剑气一经触及,立时以星火燎原之势被点燃,无论剑气还是飞剑,通通被一股难以形容的火焰包裹。
同时那泥灯中传出一声平淡嗓音。
“既是已脱离人间界,令辟修真,从今往后,尔等于我人族而言便属异族,越界者,视为敌,斩尽杀绝!”
华山顶上,本是群情振奋的九州修者这下是倒吸一口凉气,更是激动莫名。
天下修更是哗然,特别是那些修真界的老祖,一个个脸色难看。
“啊!”
一声惨叫令众人回神。
天空中一个仙风道骨,童颜鹤发的老人浑身被火焰缭绕,他便是那神剑的主人,此刻惨叫哀嚎,身形血肉在空中寸寸飞灰,魂飞魄散。
这可是一尊大人物,竟然死的这般干脆?
“你是要代表人间界与我修真界宣战么?”
天边有低吼传来,万里浮云俱散,这赫然是一尊半祖。
群山悚然。
然回应他的,只有冷冷的三个字。
“不足惜!”
死不足惜。
第三百三十九章:青莲天女,通天死桥
“不足惜~”
泥灯中的声音响起,如带一股无形魔力,又似是一股杀意,杀意一起,遂见绿意盎然的大地顷刻间染上一片枯黄,万物凋零,生机湮灭,原本绿意葱茏的草叶,再看便似腐叶烂壳般满是腐朽枯败,在风中尽数扬起。
“这是时间的力量!”
有老一辈名宿震撼无比,时间神则虽说惊才绝艳,但像这等一念可令四时逆转的恐怖场景却是让人难以已企及,这已非人,而是神,是掌握时间的神。
“可敢现身一战?藏头露尾的鼠辈!”
一道绚烂的璀璨光芒像是划过了天地,落在泥灯上,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那光却不是人,而是一双目光。
紧接着一件神物破开空间降临这里。
那是一个莲台,青色莲台,根茎扎进虚空宛若自远方延伸而来。
莲台上,立着一个朦胧身影,一个绝美到近乎妖邪的女子。
“若水?”
华山绝巅,人群中一个俊朗无比的青年望着天上的女子失神楞在原地。
“这婆娘可不好惹,咱们离远一点,我滴个乖乖,这是哪蹦出来的大人物,口气大的惊天,啧啧啧,不得了!”
青年正是萧晨,至于另一个说话的,则是个顶着一头鸡窝般杂乱的头发,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老头,穿着身满是破洞油渍斑斑的破袄,这头上还能看见几个跳蚤在蹦。
“嗯,简直深不可测,人间界何时多了这么一个高人?”搭话的居然是个粉雕玉琢,模样不大的孩童,白白嫩嫩,脸颊粉红,边说边舔着糖葫芦。
萧晨却皱眉望着泥灯,先前那老农惊鸿一现,敲碎一柄飞剑又遁回灯里,他只觉得那张脸虽然黝黑苍老,但似在哪见过。
“小子,话说你怎回来长生界的?”
老疯子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道。
“嗯?”
这时候萧晨才自出神中猛的惊醒,仿佛先前什么都不曾察觉到身后二人的存在。他回望过去,待看到老疯子头发里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小黑点,脚步下意识一退。
“装什么装?要不是我那徒弟,你能跑去长生界,修为突飞猛进?”
老疯子语出惊人。
说完他又磨蹭着下巴。
“这不对啊,去了长生界还能再回来么?”
萧晨心里却在泛起惊涛骇浪,他怔了怔,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道:“你说的徒弟不会是兰诺吧?”
当年神女兰诺破碎虚空,惊才绝艳,可眼前这比乞丐都不如的老头居然说是兰诺的师傅?这让人如何相信?
“别看了,那婆娘神魂不稳,分明是夺舍了别人,只怕你嘴里的若水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了!”
一旁的孩童冷不丁的说了句话。
“什么?若水被人夺舍了?”
萧晨神情骤变,他此次乃是前去古神荒漠祭拜姬神秀时无意中得见异象,被送回了人间界,谁想人间居然遭逢大变,再听心爱之人已被夺舍,当即难以自持。
“别说话了,那泥灯主人来了!”
一个声音忽的横插进来。
来人是个青年,只是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吊儿郎当,唯独神情微凛。
“今天只怕修真者要倒大霉了,咱们静观其变!”
他一开口,萧晨,孩童,老人全都闭嘴不言,神情各异的瞧了起来。
虚空中。
“本座无处不在,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不曾看见我!”
虚空忽如涟漪荡开,一道身影自无到有,自模糊到清晰,就好像一团光,所有人瞪大眼睛,呆立当场。
为何如此?
只因这“本座”二字乃是出自天边一只飞鸟的口中,口吐人言,两字一落,飞鸟展翅而去,再见一只山兔窜向一颗山石顶上,如人立起,复又接过言语,说出“无处不在”四字,四字再落,原本山下一个摊贩前的老丈陡然抬头,张口沙哑说着“你却不曾”,说完,又低下头去,天边风起,风声吹过山隙,隐隐约约化作“看见我”三字。
四者虽有别,然话语却无间断,衔接如一,似本就为一体,令人悚然动容。
仿佛真如其言,无处不在,无处不可在。
泥灯高悬,盈盈数寸的火苗里,映出一幅幅百态万相,萧晨却蓦然瞪大了双眼,他前番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耳熟的,但始终想不起来,现在瞧见火光中的万相百态,无意中已是得窥一张年轻面孔。
他先是惊喜交加,但马上又惊慌起来。
那女子夺舍了若水的身躯,如今面对一位祖神,无疑是有死无生,可若水……
萧晨身子忽一震,宛如记起什么。
“重塑神魂……对了,前辈曾言有重塑神魂之能,此次……”
“小子,你一个人在这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哭,干啥呢?变脸呢?”
一张脏兮兮的老脸好奇的贴了过来。
只是萧晨已来不及理他了,天上大战已起。
“青莲天女!”
冷哼一声,莲上身影浑身神光大放,身穿绿色衣裙,周身瑞彩缭绕,脚踏十二品莲台,手持一朵莲华,四周居然悬着四柄锋芒无匹的战剑,霞光闪耀,剑气四散,令天地满含肃杀。
“区区异类得道,竟敢夺舍我人族身躯!”
灯火一闪,火光中映出一个破庙,其残垣破瓦,依稀得见庙里立着一个青衣身影。“至于你之前的话,本座现在就可应你,你若觉得这是宣战,那便当作宣战吧,!”
你若战,那便战。
平淡清冷的话语,却裹着无匹的强硬霸道,就被打压的九州修者登是发出震天般的呼啸。
而萧晨在看到那个人后,顿时似松了一口气,若说先前有些迟疑,那如今无疑是已经肯定。
“你这句话,我会拿十万魂魄做代价!”
森寒无比的话语,带着透入骨髓的杀冷意,宛如冻结了人的肺腑,青莲天女道。
“呵呵!”
一声轻笑。
火光中忽见那青衣身影探出手来,大袖一甩,立时间天地风起云涌。
虚空之上,风云汇聚,原本的湛蓝晴空,此刻不知为何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抬头看去,只见天穹上竟是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窟窿,如有无穷吸摄之力,遮天蔽日,好不骇人。
“哼,杀!”
青莲天女目泛冷光,如电如光,四柄战剑同时颤鸣一声,剑身一震,剑芒吐露,恐怖如银龙般的剑芒登时冲出三千里之遥,在虚空上留下一条笔直恐怖的裂缝,蔓延至天地尽头,像是欲要斩碎那个孔洞。
“这是袖子?”
有人眼尖蓦然惊呼失声。
原来那窟窿竟不过是一个袖口,其似另有天地。
冲天剑芒居然一击无功,更骇人的还在后头,只见一个个原本御剑飞行的遁空流光,现在全都不受控制的被那大袖摄了去,全都是修真者,就好像一张大网网住无数飞蝗。
还有一座座洞天福地,海外仙山,在所有人呆立的注视中,如今全都一个个自天边飞来,没入那大袖之内。
连同青莲天女如今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苦苦抵抗着那股恐怖吸力,神情惊恐不复傲然与杀机,嘴里尖利非常的嘶声道:
“你是祖神?人间界怎会有祖神?”
却是无人应他,那大袖中风云涌动,一只遮天大手已似抓捞般朝她抓来,掌纹清晰如山河走势,如江河蜿蜒。
天地为之一暗,青莲天女歇斯底里的惊叫一声。
只见虚空中忽见一座石桥破空砸来。
其上依稀落着几个模糊字迹。
“通天死桥!”
第三百四十章:杀无赦
“祖神?泥灯的主人居然是一尊祖神?”
是了,有人突然记起来人间界这些时日的变故、奇景,如今看来,确实大有可能,接着,一个个神情是又惊又喜,激动狂喜,难以自持。
“原来祖神一直庇佑着我们,未曾消失!”
却见。
“轰!”
虚空震动,一座古老的石桥居然震碎虚空而来,朝遮天巨手撞去。
石桥一现,华山绝巅,无论是老疯子,还是孩童,亦或是吊儿郎当的混混青年皆凝起眉头,变了脸色。
这石桥古拙非常,沧桑古老,每一寸似都透着不凡的气机,上面斑驳生印,留下了无数刀痕剑孔,似是久远的过去曾遭受过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面对过无数大敌。
“唔,祖神兵!”
一声低语,原本乱起的狂风,涌起的秧云连同那只大手,在这低语中皆是凭空散去,宛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那石桥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青衣身影,不光衣裳发青,连他一身血肉还有一双瞳孔竟都隐隐发青,宛如一尊玉像。
泥灯悬在身后,姬神秀右手一摊,已抵在石桥前,二者一遇,虚空中瞬间地水风火狂涌,只是转瞬又被他抚平。
“通天死桥!”
如此变故,青莲天女心神大骇,任她如何傲世群雄,纵横修真界数千年,但在祖神面前,她战心已是不存,更是趁着姬神秀留意石桥的同时,转身便疾掠向天边,瞬息数万里之遥。
可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却又出现在了原地,惊魂未定的神情先是一愕,继而飞快化作惊骇欲绝,似极了不明白自己为何又回到了这里。
不敢迟疑,她四剑齐出,虚空立时破碎,一头便扎了进去,但下一刻,她居然又自虚空中跌了出来。
“这方时空竟是被禁锢了!”
青莲天女彻底死心,她那张绝美面容复杂无比,惊悸非常的望着正拿捏着石桥细瞧慢看的姬神秀涩声道:“还请尊驾饶我性命!”
见姬神秀未曾瞧他,青莲天女脸色难看,一咬牙。“这石桥有一惊天用处,可连同洪荒天界,此次姑且当我冲撞赔罪之物。”
“你若死,这些自会成为我的东西,又何需你给?”
姬神秀终于抬起了头。
颦笑间宛如一尊活生生的玉像,简直让人悚然震惊,而他说的话,更是让青莲天女面容死灰,但旋即,青莲天女眼中再露杀机,脚踏莲台,周身四柄战剑化作一绝杀之阵,面目多了几分歇斯底里的扭曲,朝着姬神秀扑去。
“这身躯非是你的,还是还回来吧!”
姬神秀玉手一遮,原本剑气纵横千百里的战剑,此刻已全然落在他的手中。
话语慢吐,青莲天女忽见姬神秀眼中似是有星光流转,心神恍惚,只觉得身子蓦然变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自己的元神已晃晃悠悠的自行飘了出来,似是无根之萍,居然慢慢飞行那盏古怪的泥灯。
“尊驾饶命,饶命……”
惊骇的恐叫中,她已没入那焰苗之内,融入火光中。
“前辈,还请救救若水,我必感激不尽,大恩不忘!”
一道身影自华山绝巅掠起,正是萧晨,他接过那身躯,言语殷切,神情紧张,似是生怕听到的“不”字。
“她神魂已被磨灭,想要重塑耗费的时日可能会久些,待会等事毕,你和我一起离开吧!”
听到姬神秀的第一句话萧晨面如死灰,但下一句却又转瞬化作惊喜。
姬神秀一把收起十二品莲台,这莲台已至半祖圣器之极限,比佛陀那座品相都要来的更加绝妙,倘若往后好好蕴养,威能定然不凡。
“怎么?看了这么久,现在想走不觉得晚了点么?”
他慢条斯理的收着宝物,边说着话,便抬头,青玉般的眸子望向一处虚空。
似是目生毫光,轰隆一声,目光所及之处,虚空开裂,跌出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妪来,老妪身穿八卦神袍,白发苍苍,拄着一根乌木龙头拐,神情阴沉不定,似惊似惧,似恐似骇。
“我认得你,天魔,当年连杀修真界诸多高手,不想你竟是一尊祖神,我与你无冤无仇,三日之期未至,难不成你堂堂祖神要食言?何况我并无冒犯尊驾之意,还请放老身一马。”
“那是三婴太君啊!”
有人认出老妪,此人在修真界乃是凶名赫赫之辈,与青莲天女一般,皆是纵横一方的恐怖高手。
“啊,我记起来了,当年黄河始祖龙显化而出,曾有一人连斩修真界诸多高手,莫非就是此人?”
所有人纷纷醒悟过来。
瞧着三婴太君。
“你窥视良久,曾起杀心,何况,你是伪神!”
姬神秀凌空虚立,话语平淡。
“不妨告诉你一件事,长生界所有伪神,已尽数葬在本座手下,你说我会不杀你么?”
事实上不等姬神秀说完,三婴太君已是转身就逃,她名为三婴,那是因体内凝成了三尊元婴,修成逆天神通,比老子的一气化三清还要来的玄妙一些,身形一化,由一化三,分不清真假虚实,又似是三者皆为本尊,遁向天地三方,说来也是可笑,原本逆天的神通,而今居然用来逃跑。
目睹青莲天女如何身死,三婴太君那还敢在姬神秀面前嚣狂。
只可惜,就见姬神秀伸出三指,指尖三缕虚幻细丝立时冲出,继而没入虚空不见踪影,细丝如发,犹如鱼线,宛如延伸到了天地尽头。
“还不上钩!”
一声轻笑,姬神秀右手一撤,立见细丝再现,一端在他手中,一端捆着三个元婴,如婴儿般挣扎不停,口中说着尖细的声音。
赫然是三婴太君。
手指一抖,三颗元婴已是步了青莲天女的后尘,落入泥灯内。
姬神秀一扫天地,眼中山河大地无不倒流,无数面孔悉数浮现,他嘴角噙出抹似有似无的笑。
“本座忽然改变主意了,一天,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离开人间界,明天这个时候,凡是滞留不退的人,就悉数把命留下吧!”
他说着话,身侧泥灯忽大放光芒,其青莲天女,三婴太君俱是浮现,二人挣扎惨叫,只如跌入一方世界,又似溺水之人,在所有人惊恐骇然中,神魂拧在一起,化作一截灯芯。
继而,姬神秀袍袖一抖,先前袖中所摄修真者,天地奇珍,仙山洞府,尽数湮灭,血与肉交织,精与气流淌,化作点点滴滴的晶莹。
那是灯油。
三滴灯油。
第三百四十一章:九灯!
不过一言,九州惊变。
无数人望着那天地间孤悬的泥灯只觉得口干舌燥,惊惧难言。
简陋的泥灯里,灯盏中两条神魂纠缠在一起,赫然被无上神通炼成了灯芯,一青一白,隐隐间还能听到青莲天女与三婴太君的惨叫与哀嚎。
只是随着那三滴灯油滴入,火焰一晃,原本似无根之火的焰苗立时绕上了灯芯,惨叫当即消散,两道虚影更是犹如泡影般湮灭。
这灯油也非寻常,所有人看的遍体发寒,这可是无数天地灵粹以及诸多修真者的血肉精魄所凝,仅仅不过三滴。
原本不晃不摇的火苗此刻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化,由虚而实,变得真实,昏黄的火苗宛如黄昏时天边的晚霞,在风中摇曳不灭。
焰苗一晃,天空竟也随之变化,像是被火光照亮,变得惨淡昏黄,天愁地惨,一片昏黄。
“不得了,不得了,好恐怖啊,这难道是他的成道之器?”华山绝巅上那个混混青年说话的语气虽然有些不靠谱但他眼睛却凝成了一条缝,凝重,惊骇,震撼,不一而至。
他瞧向那个舔着糖葫芦的孩童。
“人外人,你咋看?”
“我还能咋看,站着看呗!”
名叫人外人的孩童一脸的老气横秋,皱着眉头,嚼着糖葫芦。
“不过,依我看现在时候关键,九州突然多出这么一尊人物,也算是人族之福了。”
“言之有理,咱们静观其变!”
而在天上。
姬神秀拿捏着那座通天死桥,原本的巨大石桥如今被他拘拿在手中缩小了无数倍,其上无数刻痕清晰古旧,刀削斧劈,剑痕掌印,驳杂无比,而在最上面,就在青莲天女神魂被彻底炼成灯芯后,居然多出一副莲花的石刻来。
这是青莲天女的本源印记,但也只是石桥上面的一副石刻,不想竟通了神性,修成半祖,可见此桥是何等的惊人。
便在此刻,异变陡生。
姬神秀抬头望去,只见泥灯中摇曳的灯火猝然发生变化,仿佛冥冥中像是与什么有了某种联系,摇曳不停,嗤嗤生响。
他目光微晃,也不说话,大手一招,立见泥灯中迸发出九道璀璨夺目的光来,似是火苗一分为九,冲向天地八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呆了,那些修真者跑的更快,只以为姬神秀是要提前痛下杀手,头也不回的直往天边遁去,亡命般离开九州。
天上现出奇景异象。
只见泥灯高悬,其分散的火光如今一分为九,没入天地尽头。
姬神秀青玉似的眸子神光微闪他扫视着九道火光所落之地,最后看向脚下,脚下的大地,一张脸悄然露出惊色,饶是早已知晓,但如今亲眼得见,却也难以平常心待之。
隐隐约约。
这大地下,姬神秀看见这黄土深处,有一座难以想象的巨城,太大了。
但紧接着,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益州、雍州,九州大地上,九道惊天光芒冲天而起,照亮天宇,将人间界照的通亮一片。
只有姬神秀还有一片面露惊骇之色的萧晨看见了,那九道光芒的尽头,是九盏长明不灭的古灯。
天地通亮许久方才散去异象。
而在无形中,宛如某种封印破开,天地间本是淡薄的灵气,现在居然开始浓郁起来。
封印破开了?
……
“快快快,你们都还磨蹭些什么?”
“快走,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迟则恐有大祸!”
“我可不想被炼成灯油,早知如此便不该听从师门的安排来人间界!”
……
一缕缕流光自九州各处遁空而起,朝着东海上的通道蜂蛹退去,远远望去,就如十数万道流星长虹,神光各异,有的脚踩飞剑,有的驾驭玉舟,有的凌空御风,所有人无不是尽展所能生怕跑的慢了。
这要是死了也还罢了,就怕被炼成灯盏里所盛之物,生不如死,神魂日夜煎熬。
这些人,全都是修真者。
九州各处,更见无数修真者似是跃空而起的飞蝗,横跨长空,化作一道道虚影掠向东海尽头。
“前辈,说不定修真者里也有心向九州的存在,咱们这般……”
萧晨望着天边无数流光面有迟疑又有忐忑,但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他肩头还有一只雪白小兽举着爪子“咿呀”不停,像是在附和。
“天地将有大变,九州封印已经解除,灵气再归,这里将会成为百族王者争霸之地,我人族势微,加上我不日即将离开九州,此去祸福难料,如今便是为了震慑天下,只愿他们好自为之!”
姬神秀席地坐在庙里,身旁泥灯长明,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同时低着头专心非常的摆弄着双手,指缝间,隐见一缕缕七色光晕渐渐成型,就好像那些村口孩童玩耍时捏泥人似的,光晕竟果真渐渐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轮廓,像是个女子。
萧晨连同李寻欢以及绝刀俱是闻言一惊,姬神秀已是祖神,他尚在半祖时便可力敌鸿钧,而今一身修为只怕已通天彻地,但现在听他只言片语中的意思,所去之地难不成还有莫大危险?
绝刀道:“祖师,您已是当世顶峰,难不成还有您不敌的存在?”
“顶峰?”姬神秀低声轻语。“我可算不上顶峰,要知道祖神之上仍有更高,一者肉身无敌,谓之石人王,一者灵识无上,神念横行,谓之无上祖神,我如今与他们相比,倘若对上,也是九死一生。”
他的话让所有人神色大变,他们往日所见最强者多是人间至圣,一方半祖,再强点,便是燧人氏和眼前人了,不想今日惊闻隐秘委实令人心神震动。
边说着,姬神秀双手十指边灵活跳动,指尖时而如有晦涩神光闪过,时而有精芒乍现,一双手仿佛尽夺这天地间的所有玄妙,鬼斧神工。
那巴掌大小的轮廓愈发的清晰起来,模样赫然与一旁的女子一致无二,萧晨的神情也愈发激动起来。
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团光晕居然由虚凝实,化作一尊惟妙惟肖的泥偶,衣着模样一丝不差,栩栩如生。
“你且回去寻一处地方塑一尊神庙,将这泥偶置于神台之上,日夜以香火供奉,半年便可令她神魂重聚,届时引魂入体,她便能醒过来了。”
萧晨小心翼翼如获至宝般将泥偶捧在手心。
“多谢前辈!”
说完,他已迫不及待的抱起地上似是睡去的女子掠出了庙,消失在远方。
姬神秀没去看离去的萧晨,只是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角,慢条斯理道:“离开九州之前该做最后一件事了!”
遂见身旁泥灯里陡然走出十数道虚幻身影,男女老少,自火光中走下,模样却都是姬神秀的模样,不过岁数的差别,年轻与苍老罢了。
姬神秀轻声道:“这人间界还有几尊伪神,把他们头颅给我摘来!”
十数条身影落地一瞬,已是各自化作流光冲出庙外。
第三百四十二章:身化万千
东海之滨,汪洋怒涛,海水翻卷。
只见诸多身影御空而立,望向九州,无不神色愤然,恨之,怨之。
海风凛冽,涛声不绝。
“有何可恨之处?技不如人,当再进一步来此雪耻!”
与众多修者不同。
不远处,一青年当空而立,背负两把神剑,乍一打量一双眸子似沉渊静水,可细看却见又有锋芒吐露,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神剑,令人不敢直视,难窥深浅。
他气息如剑,口中话语出口竟也如剑吟鸣颤,清脆入耳,激荡着耳膜。
所有人登是噤若寒蝉,敬畏非常。
可就在他话刚说完。
天边蓦然传来读书声。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朗朗声音清晰可闻,如那激流,如那春风,似那绿水。
青年冷眸一转。
东海海边的沙滩上,只见一个身穿儒衫,头系逍遥巾的书生正迎着风,拿捏着一册书卷朝着他们走来,临到岸边,书生一止步,看向青年,淡淡道:
“我来摘你头颅!”
背负双剑的青年似是早已察觉到书生的来意,并无惊讶亦无意外,一双沉渊般的眸子凝落,嘴里只是说出两个字。
“剑主!”
这却是修真界里的顶尖强者之一。
此人名为剑主,乃是蜀山一脉的鼻主,虽未曾踏足人间界,但却有道法机缘巧合流入人间,蜀山剑侠便是得其传承而立,昔年更是出过长眉真人等天骄奇才,甚是不凡,可为修真界一大宗门势力,名头大的吓人。
此次修真界入侵人间界,此人赫然在列。
书生无悲无喜,神情如一。
“名姓何用?不过黄土!”
剑主眼中忽有冷光绽放,面前翻腾涛浪顷刻平如镜面,背后神剑铮铮交鸣。
“可有因由?”
书生道:“有,踏足人间,扰乱九州!”
简单的对话,毫不遮掩的杀机,不加掩饰的目的。
“噌!”
剑主不再言语,反手一抽,背后双剑已被他倒拔出鞘,雪亮剑身透着无法形容的森寒冷光,竟不是以神念著称的御剑术,而是剑法。
不由分说,剑光一亮,剑主凌空一斩,一道粗壮如山岳般的剑芒已然破开了汪洋,朝着书生劈去。
万里无云的天空乍起惊雷之声,晴空霹雳,浮云俱散,只如天上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海面,海岸,此刻大有一分为二的趋势。
“倒海!”
书生不卑不亢,不惊不骇,嘴里语气始终如一,云淡风轻的开口。
同时手中书卷对着面前大海遥遥一划,海水登是似被掀起,千万顷海水无不逆涌向天,就似一张卷起的地毯,整个海面直直立起,覆海倾浪,像是直上青天一般。
举手投足间,书生似可号令天地,旁观的剑主门徒目睹此景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风云变幻,乾坤俱震。
大海似在沸腾,万千激流如游龙冲击,携带着撼山撞岳之力,搅的天昏地暗,无数岛屿粉碎,诸多修真者更是被那水浪击作齑粉,当场身死。
原本柔和的水,而今竟似比刀剑更利,便山岳还重,变得刚猛霸道,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剑芒与之碰撞,所有人双眼一暗,继而只觉刺痛非常。
“好神通!”
剑芒在前,冷喝在后,两抹雪亮剑光刹那芳华而至,剑光如影翻飞,天地间仿佛刹那间全是剑影,立起的海面当场为之粉碎。
剑主当机立断,扑杀而上。
双剑齐出,直取书生首级。
“铮!”
可他的剑锋前,忽见光影一闪,幻化成一把刀来,那刀非是实质,反倒像是一个虚影,刀身犹如逆角,刀尖已然石化,带着恐怖的邪气。
无人持刀,刀却自动,化去了他的攻击,更是。
“咄!”
耳边蓦然响起书生的低语,这一声如有无形魔力,字随音出,虚空已在顷刻凝固。
剑主的身子霎时间就如冻住似的停顿了那么顷刻,但也就是这么顷刻,空中那把刀忽而一转,刀刃已是划过他的脖颈。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书生提着刀,拎着头转身离去。
身后屋头身子如精气血肉,簌簌飘落。
不止是这一处。
便在这场厮杀爆发的同时,九州上仍有十数处亦是各自起了争端。
黄河上,一条木舟沿河急行似要驶向尽头,里头盘坐着一尊白发黑眉的老人,身穿阴阳道袍,头戴冠冕,仪态不凡。
只是,岸边却听铃铛声起。
“叮叮叮……”
老人举目看去,只见岸边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皮毛油光发亮的大水牛来,脖子上系着一只偌大铜铃,行走间便听铃声响起。
但他瞧的乃是牛背上的那人。
那居然是个孩童,带着顶虎头小帽,手里拿捏着一支牧笛,骑在大水牛背上,不时吹上几个调子。
见他瞧来,孩童轻声道:
“我来摘你头颅!”
这幅场面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对着一个修真界半祖说这样的话,让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惊。
只见孩童说完话,吹着笛,大水牛居然自岸边踏入黄河,如履平地,踏浪而行,与木舟并肩而行。
“本座琼霄剑派太上长老,你是何人?”
老人脸色一沉,径直立起,脚下木舟却散出光华,而后变小,化作一柄飞剑,且还是木剑。
“名姓何用?不过泡影!”
孩童神情平静,手中牧笛顺势在水中一沾,然后在空中一划,浑浊的河水竟是因这一划变成一尾游鱼,这游鱼第一眼对上的便是老人,四目相对,老者心头凭空生出莫大危机,让人不安。
再见牧笛轻点,游鱼已是轰然溃散。
原本御剑而起,作势欲攻的修真界半祖,蓦然喷出一口血雾,浑身炸开千百个窟窿。
同一时间,
渤海岸边,有一个风采绝俗,容颜绝美的白裙女子。
可惜如今已尸首两分,那颗绝美头颅被一个渔夫提在手中,周遭更是倒下数百具修真者的尸体,更有未死的人惨变脸色,如惧妖魔般嘶声后退。
长安皇城里,一位布衣少年正立在皇宫深院之内,面前一个被无数人尊为国师的修真界半祖正跪倒在地,空空如也的肩头不停往外溢着血水。
女皇赵琳儿瘫坐在地,周遭满地护卫尸体,血泊如湖。
嵩山一个收人供奉的年轻道人被一陌生樵夫斩去首级,神魂俱灭!
冀州有一返老还童的修真界老祖同一日被一个卖菜的妇人当街斩杀,尸首两分,死在当场!
……
天地间,伴随着半祖的陨落,接二连三生出无数异象,大雨瓢泼,惊雷滚滚。
雨中,九灯长明。
亦在这一天,无人看见
就在那间破烂的人祖庙里,只见一个个身影不断自天地各处走来,有的是老人,是樵夫,是牧童是老妇,是渔夫,每个人手里,俱都提着一颗头颅。
隐隐约约,庙里似有火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