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西行开端?
“唯吾独尊!”
四字一落灵山俱归寂静,本就寂静,迦叶笑的更深,众佛亦是在笑,浅笑,如闻奥义。
“善,大善!”
如来仍是拈花而对,但他脸上笑容也似深了几分。
陡然。
“哈哈……哈哈哈……”
如来眼皮抬了抬,不为所动,无波无澜,他平淡道:“金蝉,你为何发笑?”
笑的是金蝉子,他的笑声愈发的大了,自轻而重,慢慢化作狂笑,狂笑震天,笑的放浪形骸,哪像个六根清净的僧人,最后更是笑出了眼泪,笑问道:“你只封他做菩萨,可曾问过他自己愿不愿意待在这灵山?”
言语之中,竟是直以“你”代称。
一干菩萨罗汉无不面色剧变,有的更是隐隐发白,诸多珈蓝揭谛更是身形发颤。
迦叶看着放浪形骸狂笑不止的金蝉子一敛面上笑容,叱道:“金蝉子,你没悟,便看不得他人得我佛真意么?昔有孔雀佛母吞佛降世,如今紧那罗菩萨亦如当年,自师尊佛国孕育而生,自当尊为“佛子”,你却敢大逆不道,质疑师尊佛旨?”
金蝉子笑声更大,大的西天灵山都似在震颤。
姬神秀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秃子修为竟然这么恐怖,无量佛国都在震颤。
但猝然,笑声一止。
金蝉子望着迦叶,面无表情,嘴里平静道:“迦叶,你当真悟了?你悟了些什么?”
他又看向阿难,看向观音,看向普贤,文殊,目光一扫满天诸佛,竟没人敢和他对视。
“你们都悟了么?你们真的都悟了?”
“阿难,那石桥禅你可曾记得啊?摩登伽女可还记得是谁么?你连你心爱的人都救不了,你却在这听什么佛法真意?谈什么悟与没悟?”
阿难似石塑般静立的身子闻言一抖,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平静的脸上多出一抹挣扎与痛苦。
金蝉子再看诸佛。
“好,你们都悟了,就我没悟。”
“哈哈……”
他似是疯癫的又笑了。
“你们都在为自己悟了而笑,却不抬眼看看,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人,多少生灵笑不出来!”
言未落,金蝉子猛地指着如来手中枯了又荣,荣了又枯的莲花厉笑道:“你真的以为,天下苍生,皆在你掌中,皆受你摆布么?”
“轰隆隆!”
灵山上,惊雷滚滚,众佛头顶无数雷霆显现,本是涌现的无量霞光,瞬间溃散作无数光点,漆黑的雷电划破灵山顶。
这下连诸佛俱都神情大变。
“师兄,莫要再冲撞世尊,还是快些认错吧!”
这次开口的是观世音。
金蝉子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电,蓦然迎上如来双眼。“错?错的可不是我,是他!”
“金蝉子,你放肆!”
“大胆!”
“世尊无缺,岂会有错!”
……
诸佛齐齐呵斥,纷纷起身,似是要将这离经叛道的金蝉子拿下。
金蝉子冷笑一声。
“无缺?不会错?众生有缺,日月有缺,天地有缺,连大道都有缺,为何独他无缺?独他无错?”
远处的天边,东方忽然遁来一道流光,落地一显,原是个身穿金甲金铠的神将,他走到近前,躬身急声道:“佛祖,那猴子推翻了老君的八卦炉,如今,正在与十万天兵天将厮杀哩!”
只见金蝉子豁然起身,走下佛台,立在如来座前,像是在挡去他的路,四目相对,他掷地有声道:“这世间当真无一人可跳出你的掌心?我却不信!”
“我要与你对赌!”
如来不悲不喜,像是一座亘古都不会动摇的神山,扎根在佛座上,但他一对袍袖却在慢慢涨起,背后袈裟浮现万千金光,佛轮缓缓转动,一双眼睛望着金蝉子。
“啊?”
“赌什么?”
不轻不重,不紧不慢的话语始终不变。
金蝉子神情又恢复了平和,他不再笑,也不再疯癫,更不再狂,他只是道:“就赌赌看,这世上是否真的没人能逃出你的掌心!”
如来问道:
“你若输了该如何?”
金蝉子直面如来。
“我若输了,便散去千万年道行,永堕轮回,再无超脱之机!”
阿难一脸痛苦。
“师弟不可啊!”
金蝉子置若罔闻,目中如有雷电。
“但你要输了,便需舍弃金身以凡胎**走下灵山,重入轮回,再感生老病死之苦,爱恨别离之厄!”
妄言“世尊”再入轮回,本是平静之语,却起骇人惊变,天上黑云弥漫,宛若黑海倒悬,黑压压的雷霆像是一座座山岳,那神将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姬神秀也看的眼皮直跳,目瞪口呆。
灵山满天诸佛无不骇然失色。
如来道:“这赌,我接了!”
一瞬间,所有黑云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捏散,一扫而空,西天再现无边霞光。
但同时,就见金蝉子血肉剔透,晶莹如玉的身子慢慢黯淡下来,像是自生机盎然的树木飞快枯老,变得干瘪皱巴,一身生机急剧减少。
难不成,他这是要以身入局,与如来一赌?
诸佛瞧的俱是默然,而后各自垂下眼来,又像是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阿难闭目不言,如同真的成了神像,观音低眉默诵佛号,迦叶拈花而笑。
只剩姬神秀还看着,无言的看着。
血肉如尘化去,筋骨如木腐朽,这千万年苦修方才炼成的金身,而今竟是被他一念毁去。
姬神秀明白,西行要开始了。
那神将战战兢兢的立起。“佛祖,那妖猴该如何?”
如来一抬眼目,平淡道:“无妨,迦叶与我走一趟吧!”
同时,他看向姬神秀。
“自今日起,金蝉之位便归你了。”
语毕,挥袖一扫,一缕功德金光便已飞了出来,没入他体内。“既得他位,你且去替他寻一处人家,好投生转世吧!”
金蝉子金身已消,唯独剩下一颗剔透晶莹的舍利悬于虚空,落入了姬神秀手中。
“谨遵佛旨!”
如来走了。
姬神秀自然也走了,带着金蝉子的舍利。
等他回到破庙前,瞧着一切如旧,不禁笑了笑。
“因果二字,当真难测!”
拂袖一挥,破庙上已多出个名字。
“金山寺!”
看着手中的舍利,姬神秀目光晦涩,似在思量着什么,嘴里喃喃道:“呵呵,唯吾独尊?其实我也蛮喜欢的,五百年,应该可以试试谁主沉浮吧。”
他随手一抛,舍利立时变作一道流光落入山下的一户人家。
旋即转身走入破庙。
“开门吧,老爷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金山寺大开山门
天清地明,山清水秀。
山是青山,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水是绿水,碧如玉带,湍湍流淌。
水绕青山而过,流向远方天边。
不知什么时候,山下的人忽见青山上悄然现出一座古刹来,隐于山林,只见轮廓,名“金山寺”,寺中不时得闻恢宏钟声传出,浩浩荡荡。
却说这一日。
“如来,你使诈,我不服!”
一声沙哑低沉的嘶吼自天穹深处传来,带着浓浓的不甘,无边浮云俱是在动,风起云动,声势好不骇人,更似有战鼓隆隆之声。
寺内。
姬神秀闻声瞥了过去,望向天边,他目中精光一闪,眼中顿现惊人一幕。
只见一个浑身猴毛如烈焰飘动的暴猿正龇牙咧嘴,仰天狂啸,口中獠牙暴吐,恨不得择人而噬。而天上,一尊宝相高坐佛台,身旁有僧者居右,正是如来和迦叶。
熊顶天顶着一对心形耳朵,穿着条五颜六色的花裤衩,提着个扫把正悠闲自在的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见姬神秀望着天边出神,不免好奇的问道:“老爷,你在看什么?”
姬神秀只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唉,它败了!”
熊顶天听的不明所以,立起耳朵,茫然四顾,瞅了半天也没瞅到姬神秀嘴里的“它”在哪,只得垂下脑袋,瓮声瓮气的道:“老爷,它在哪?”
“来了!”
姬神秀目光落向远处的天边。
话音刚落,天边猛的传来一声惊天霹雳,只见远方渺渺白云深处,居然坠下一座大山来,形如五指,千丈高低。
这山却似无中生有,凭空变出,起初尚且只是无数碎石,但在空中便不断合拢变化,裹着那个咆哮不停,正在挣扎的暴猿,未等落地,已成高山,而后划破天空,落入大地的尽头,不见踪影,只闻轰隆声响。
“吼!”
“如来,放我出去!”
……
天边传来苍凉的狂啸。
熊顶天已瞧不见,但姬神秀却看的分明,那大山落下,立时引来天地五行之气灌入五指,五行一成阵势,本是摇摇欲坠的石山顷刻稳固起来。
姬神秀哂笑一声。
“老调重弹!”
可那猴子却也了得,挣扎中地动山摇,以肘撑地,竟是欲要驮山而起,但不等他彻底立起来,一条散发着晦涩佛光的帖子不慌不忙,飘飘然自天穹落在了山顶。
“嗡嘛呢叭咪!”
帖子一落,石山生根合缝,像是与大地连为一体,长在一起,那猴子只来得及伸出一颗猴头,便被生生镇压了下去,最后只能徒劳的不停狂啸,然后慢慢变成悲鸣……
姬神秀一皱眉头,他却见那帖子一落,方圆千百里地气纷纷被摄入“五指山”,用以稳固封印,只是人间地气流大半失,本是山清水秀之地似在慢慢褪色,他眉梢一扬,当即面露冷笑。
“好个杀人不见血的秃子,恐怕从今往后没个三两百年,这方圆三千里山河大地多半难复元气,世人怕是要几经磨难了!”
但话刚说完,姬神秀眼皮一跳,忙敛去冷笑,似变了张脸,一脸的慈悲意,神情似带笑,他合十双手,对着天空垂目道:“神秀见过佛祖!”
天空白云上,蓦的迸射万千佛光,天花乱坠。
引得无数凡人相继叩伏在地,喜极而泣,大呼“佛祖显灵”。
佛光中,如来宝相庄严,迦叶侍奉在侧。
如来俯窥而下,佛音浩荡。
“紧那罗菩萨,我观南瞻部洲者,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不遵佛教,不向善缘,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瞒心昧己,大半小秤,害命杀牲,造下无边之孽,罪盈恶满,致有地狱之灾……故而,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此地布法传教吧,需知众生皆苦,红尘如苦海,当引世人回头是岸,重归大道。”
姬神秀像是早就猜到,又似在意料之中,他道:“敢问佛祖,弟子何时西归?”
如来沉吟片刻,盯着姬神秀目光沉着,回道:“因果机缘,将会有取经人为渡天下苍生,前来灵山求取真经,待取经人功成之日,便是你西归之时,届时,西方三千诸佛,必许你一位,切记,此乃佛门大计,勿要懈怠。”
但见如来忽又一招手。
一道金光同时落下,落在姬神秀面前,却是一把赤红长刀,佛光大显,其上嵌有数颗龙眼大小的舍利,刀身更是刻着诸多浮屠宝相,佛印天成。
“本座赐你佛刑戒刀,自此可代佛而刑,杀生无罪,不沾业力!”
姬神秀道:“谨遵佛旨!”
话落,如来与迦叶已是在一片金花中化作光影消失不见。
“老爷,他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满头疙瘩叫做“如来”的胖子么?你不是说要他一半灵山么?”
身后熊顶天冷不丁搭了一句。
本来出神的姬神秀脸颊不由一颤,然后叹了一声,轻笑道:“这话你却记得清楚,你说对了,就是那个胖子,不过看这架势当真厉害的很呐,老爷现在还打不过。”
说完,他又瞧着“五指山”的方向,目光晦涩一扫,淡淡道:“咱们得等等!”
菜园子里,等如来退去,四个身影便冲了出来,战战兢兢,像是被先前的变故吓到了。
姬神秀安抚着围着自己的三个崽,低声道:“莫慌,有什么怕的,这庙里,只要老爷不允,就算玉帝如来亲至,保管他们也有进无出,进来一个死一个,进来百个死百个。”
话一说完,姬神秀则是下意识一扫院子里的那几处古怪地,目中隐隐泛起了思忖,然后脸上慢慢浮出抹某种意味深长的笑。
想着想着。
他袍袖一挥,但见寺中浮出无穷光影,继而光影由虚变实,化作一排排禅房,佛堂,斋堂,同时隐去了那树,那井,连同后院,整个寺庙焕然一新,一条光洁如洗的青石山阶更是自庙门外一直延伸到了山脚。
姬神秀一拍熊顶天的脑袋。
“发什么楞,快些打扫干净,完了去做饭。”
等它们欢天喜地的去挑房子,姬神秀这才长呼出一口气,望着山脚下匍匐上山的凡人呢喃道:“想让我看守取经人么?那我就如你所愿,五百年,应该足够帝辛破界而来了,就再等等吧。”
他袖中忽冲出一道乌光,乌光如水,霎时将那不远处的佛刑戒刀裹住,如在吞噬,姬神秀走了过去,抬手一按,脑海中便多了一些东西,掌下乌光如水,慢慢化作一把刀来。
“咦?舍利金身之法?香火愿力之道?倒是有些意思,不错!”
这一日。
江州城外,佛祖显灵,据传有菩萨降世布法传教,“金山寺”之名轰传天下,至此山门大开。
“本座神秀菩萨,自今日起,大开山门,布法传教!”
“咣!”
“咣!”
“咣!”
……
青山上,一声声恢宏钟响浩浩荡荡,传遍四野。
钟声过处,万物俱寂,青山山头乍现无量佛光,佛光现世,普照八方。
第三百章:突破
“诶,那谁,你那香火点的太多了啊,小心别把佛堂烧了,咳咳,你这是哪买的香,这味也太呛了!”
“你,说你呢,这上面的供奉品都快摆不下了,你看看你都瘦成啥了,自己留着多补补,平时多来拜拜就行了!”
“那个,谁家的娃啊,怎得随地尿尿啊,把祖师神像溅到怎么办,去去去,赶紧领出去!”
“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子,你在功德箱旁边干啥?打什么注意呢?”
“还有你,看归看,谁让你摸的,呦呵你还敢蹭上来,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
就见人山人海中,三个圆滚滚的兽正仰着头趾高气昂的蹦着,盯着寺中往来不绝的香客,瞪着铜铃似的眼珠子,东一句西一句。
自“金山寺”之名轰传天下后,香火之鼎盛便独冠诸刹,各方信徒不绝,天下僧者俱是不远千里来朝,这“南瞻部洲”本有四处佛国,乃是四座名山,分以九华,五台,峨眉,普陀,供奉的是地藏,文殊,普贤,观音四位菩萨,而今“金山寺”大有并驾齐驱之势,甚至因佛祖显灵更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寺中供奉的,便是“紧那罗菩萨”。
“神秀祖师,麻烦您好好瞧瞧,我这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啊?”妇人云鬓乌黑,穿着艳丽,珠钗束发,可见家底必然殷实。
姬神秀目光一抬,只在那妇人肚子扫了一眼,嘴角一抽。“你只是腹中涨气,回去找个大夫开副药就好了。”
妇人当即一愣,一张刻薄尖酸的脸顿时涨红,语无伦次道:“这怎么可能,祖师啊,我与老爷已成亲多年,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你可不能骗我啊!”
她见姬神秀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旋即一咬牙,取下腰间的荷包,自里面拿出一颗价值不菲的明珠来,见左右无人,塞到姬神秀手里。“祖师神通广大,小小香油钱不成敬意,还请祖师多多费心!”
姬神秀一张脸当即露出和善笑来。
“施主,你要男娃还是女娃?”
那妇人忙不迭点头。“自然是男娃,等那老东西死了,我……”
她一时心急说漏了嘴,止声后讪笑连连。
姬神秀像是置若罔闻,什么都不曾听到。
“施主放心,你向佛之意本座已经感受到了,不出十日,腹中必有动静,届时只需安心养胎便是!”
妇人闻言大喜,又取出一锭金子。
“多谢祖师,多谢祖师!”
瞧着妇人欢喜离开的背影,姬神秀抬手朝其腹中渡入一道流光,嘴里自顾道:“搞什么,我这又不是送子观音庙,怎得老是来这种人,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哪天再得个送子菩萨的名头。”
说归说,姬神秀又投向禅房外。
“玄奇!”
门外立着个面色蜡黄的小和尚,闻声忙应道:“是,主持。”
然后又领了两人进来。
一个黝黑壮实的汉子,一个挺着小腹的妇人,不过与先者相比,这妇人却是布衣木簪,素简的厉害,好在整洁干净。
汉子模样老实,手中提着一篮子鸡蛋,见到姬神秀忙行了一礼。
“见过祖师!”
“不必多礼!”
这一次,姬神秀未有抵触,他目光一晃,眼中赫然映出一个胎儿来,奇异的是,那胎儿竟口衔一颗舍利,不错,这正是“金蝉子”投生转世的那户人家。
自“五指山”一降,方圆千百里地气流逝大半,除了“金山寺”方圆周遭,其余地方,不是干旱,便是洪水,要么颗粒无收,要么疫病层出,山上的野兽都被逼的跑下山吃人了,这也是为何“金山寺”的香火会这么鼎盛,人力有尽,再加上人间连年战祸,征伐不断,苦不堪言久了,自然会把希望寄于神佛身上,日夜供奉,渴望因果好报。
再有佛祖显灵,世人自然供奉的就更多了,信徒无数。
平日里姬神秀倒是没少布施接济山脚下的人,小病能医,大病就得看心情了,一来二去,倒也积了不少善名。
这一家人便是山脚下的农户,总得多多关照一下。
妇人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一会,才道:“祖师,弟子昨夜有梦,梦中曾见有位僧者言我腹中孩儿身俱佛缘,更是会入祖师门下,还望祖师解惑!”
她一双眼睛殷勤的望着姬神秀,现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活着已是千难万难,倘若能拜入眼前这位祖师门下,虽说要受清规戒律,但也好过食不果腹,饿死不是。
僧者?估摸着不是迦叶就是阿难,心知躲不过,姬神秀便轻声道:“不错,待此子降世,便送上山来吧,我自会收他为亲传弟子,传下**,你二人若是想见骨肉,大可随时前来,无需多虑。”
二人闻言大喜,妇人喜极而泣:“多谢祖师慈悲,多谢祖师慈悲!”
送走了二人。
姬神秀掸了掸袍袖,他站起身子。“玄奇,今日时候已到,你去领挂单的僧人去禅房吧,事毕去斋堂用斋!”
“是,祖师!”
小和尚也是个行脚僧,不远山水跋涉而来,根骨不凡,便久居寺中,常伴姬神秀左右。
外面天色将晚,姬神秀舒展着筋骨。
“小黑,去撞钟吧!”
“好嘞!”
墨麒麟蹦着肥圆的身子,憨楞的跑到寺中一角的铜钟前,一头就撞了上去。
“今日天色不早了,诸位施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诸多香客这才不情不愿的朝山下走去。
“老爷,开饭了!”
一旁的小花不知从哪取出两个肉包子,一人躲在没人的角落吃的满嘴流油,分明是熊顶天和火麒麟给它们开小灶。
“你们先去吧!”
姬神秀一人走入了佛堂。
只见佛台上,塑着一尊泥胎,披发含笑,赤足踏莲,眉心莲印七色,满是慈悲。
不光此处,自如来封他为“紧那罗菩萨”后,天下信徒皆有所感,纷纷塑像供奉,尊他为大护法,日夜香火不绝。
姬神秀澈净的目光忽现一抹浓郁七彩,张口一吸,就见那泥胎眉心中,一股股青烟火气流淌出来,正是香火愿力。
被他吞入口中。
这愿力乃是世间信徒祈愿祷告之念,心中所求皆为“紧那罗菩萨”,一瞬间,姬神秀耳边乍闻千万道声音,眼中浮出千万面孔,男女老幼,众生万相全在眼中。
“还请菩萨保佑我发财,等我发财,必为菩萨建庙宇,塑金身!”
“还请菩萨保佑我早得贵子,从此我必不沾荤腥,日夜礼佛,虔诚供奉!”
“请菩萨保佑来年丰衣足食……”
“请菩萨保佑娘亲早日病愈……”
“……”
姬神秀眸光一凝,所有声音齐齐消失,他低声道:“好精纯的**之念,正好以此为引,寄情于众生,再进一步!”
也就在这一刻,只见他体内忽然涌出千万缕晦暗情丝,纷纷没入虚空,不见踪迹,同时,天下间,无数信徒,心底深处,像是冥冥中多了某种东西。
姬神秀一身气息开始节节拔高,他浑身迸发出无穷七彩流光,整个人似要自有形化作无形,融于众生,不存形体。
早在当日他已将“大日如来”一身功力炼化一空,加之“人间道”蜕变,而今再有香火愿力加身,姬神秀感无数信徒念头,他长处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终于,突破了,若依此间境界,便是地仙!”
只见他浑身血肉筋骨齐齐如光化去,旋即如一缕青烟,于虚空消散无形。
然下一刹,只见虚空无尽**流光自八方汇聚而来,化出身影,正是姬神秀,像是从未消失过。
“哈哈……哈哈哈……”
姬神秀回望了一眼泥胎,蓦然发笑,背负双手朝外走去,转眼没入暮色。
第三百零一章:人道
晨露未消。
鸟雀啁啾,清脆悦耳的鸟叫回荡开来,可陡然,只叫了一两声,便被一只大网罩住,挣脱不得,只能惊慌四窜。
一只枯瘦如柴仿佛只剩皮包骨的手慢慢伸进了网中,凸起的骨节,细长的五指,看着就似老木的枝干,晒得黝黑发亮,五指指甲不知为何都已不见,光秃秃,隐隐还能留着一个个细密的牙印。
手攥住了,颤抖且有力的捉住了那只正不断啼鸣的鸟儿,然后递到了嘴边,张开的嘴里,是两排发黄的细密牙齿,一口咬下,鸣啼立止,剩下的,就只有单调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天光初露,照出了那只手的主人,那是个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枯瘦汉子,瘦的已不成人形,干瘪的脸颊,深陷的眼眶,顶着稀疏的头发,正空洞木然的看向一个个早已光秃秃的树干上,微微鼓动着腮帮,像是在等什么。
远方的青山上。
“咣!”
一道钟声,回荡在山野间,迎来了拂晓,破开了暮色。
天边,一颗金光四射的太阳带着难以形容的光与热,自大地的尽头慢慢升起,烘烤着早已不堪重负的人间大地。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饿的面黄肌瘦的老人,绝望又木然的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白云万里,却让人恐惧。
大地一片荒芜,恐怖的饥荒,掠夺着地上所有的一切,风吹过,扬起的是尘土,还有绝望,以及尸臭,拂过一具具几快腐朽的尸骨。
疫病,饥荒,天灾,**……
这片大地已不堪重负,所有人都想离开,可又能走多远呢?路上便都倒下了。
这“五指山”方圆数千里大地,像是褪色般,泛着枯色,枯黄的颜色,就如秋时的叶子,连山里的野兽鸟雀都挨不下去,死的死,逃的逃,精怪妖物更是都跑了。
一眼看去,除了金山寺周遭能得见翠色外,其他的,无不是被啃的啃,吃的吃,饿的人们只能不停的灌着山脚下的河水,可却又染了疫病,更是苦不堪言。
别说是穷人,就是富人,富可敌国的人,到了如今,那些黄白珠宝都和石头没什么两样。
钟声一响。
寺门一开,只见山脚下连同山路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老人,孩子,妇人,青年,壮年,他们像是从未离去过,一直看着寺里,如同等待着什么。
除了婴孩的哭啼,垂死之人的呻吟外,再没别的声音,像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有人吞咽着口水望着山路两侧的草木和鸟雀,却没动作,只因山路两侧犹如梦幻,有人曾试过,难以触及。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饿的面容枯槁,身形枯瘦,见寺门一开,所有人无不叩伏在地,呼声震天,磕头如捣蒜,像是不知痛楚,额头一片淤青。
“祖师慈悲,求祖师大发慈悲,普渡世人吧!”
“求祖师赐下一些饭食吧!”
……
寺里,姬神秀走了出来,这个结果,远比他预料中的要早,这是地气流失的后果,阴阳失衡,人间遭难,几快一年的时间,便是天与地的变化,而且越来越严重,范围也越来越大。
那猴子之前还天天在喊叫,这些时日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你们,去把今天的饭食拿出来。”
姬神秀吩咐了下去。
“是,祖师!”
这庙里,就见熊顶天它们几个各自推出一辆木车来,上面是堆积如山的食物,推到寺门口,只见那些个食物立时飞到了空中,朝所有人手里分发落去。
自从饥荒开始,便有不知凡几的人朝“金山寺”涌来,这信徒大增,“金山寺”之名也广传天下,他却是明白了什么。
此次天灾地难,无非是更方便这布法传教罢了,一切都是为了西游大计。
倘若国泰民安,谁会求神问卜,世间越乱,乱到人力难改,世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才会想着去供奉。
望着眼前这一幕,哪怕姬神秀心如铁石,也不免浮起心绪,脊背发凉,还有就是沉默。
“那秃子,当真好狠哪。”
但瞧着瞧着。
瞧着一个个狼吞虎咽,喜极而泣的人,姬神秀本来默然的神情慢慢有了某种变化,他心头浮动的心绪化作悸动,冥冥中像是感受到了某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这悸动的源头,让人意外,竟是。
“人间道!”
姬神秀疑惑不解之余,手中光华一闪已拿捏着竹简,可他眼中忽淋漓依稀,浮现出无数场景,赫然是他一路走来,所作所为,所见所闻。
蓦然。
“哥,你哭啥?”
一张满面风尘,扎着小辫,蓬头垢面的少年正牵着匹马,穿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咧着干裂的唇对他笑,笑的可真憨傻。
马背上,还坐着个穿碎花小袄的姑娘,提着酒囊,留着辫子,她也在笑。“秀哥,你这些年去哪了?怎得不来找我们呢?”
姬神秀先是一愣,他见人闻声,一张脸不知为何忽如纸一般白。
但风尘一袭,画面一转。
就见一个独臂,黑衣,短发的汉子,领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女人正望着他,那女人一见到他,猛的跑了过来,又气又怒,又急又哭道:“你去哪了?我和定安回去找你了,找不到你,你怎么乱跑啊?你急死我们了。”
她像是要打他,可一触碰,两个人却又如烟散去。
光影一转。
他面前已多了个魁梧高大,相貌堂堂的汉子,背后背着一把百斤重的大刀,颈盘辫子,也在看着他,静静地瞧着他,在笑,无言开口,只是在笑。
王五!
姬神秀嘴唇微张,竟然像是在抖。
“师……”
可话一出口,那人却不见了。
姬神秀慢慢闭上眼睛,道:
“够了!”
眼角两行清泪落下。
说来也怪,这清泪滴下,落在石上,居然飞快长出两朵莲华,洁白无瑕,在风中摇曳。
姬神秀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声,旋即复又睁眼,瞧着一干世人,嘴里呢喃,似在自语:
“悟了?”
他目光一闪,点点头:
“悟了!”
二字一落,他又豁然大笑起来,大笑着,眼中却流着泪,如怒如吼。
“悟了!”
声音传下,由轻而重,由低到高,如迷惘不解到清晰如雷震,似风一般传出。
那泪珠澈如朝露,只自脸颊滴下一瞬,便蓦然散出神华绽作一朵朵莲花,浮于空中,缓缓飘落,在世人头顶化作一片金色光雨,令人百病俱消,神清气爽。
但就见其中一朵莲花径直飞入山路上一个妇人高高鼓起的腹中,立时佛光散发,那妇人面色一变,却是要生了。
他面上多出几分淡然,看着那临盆的妇人,嘴里轻声道:“玄奘,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语落。
就见那妇人腹中蓦然迸发出无量佛光,同时一朵白莲沐光飞出,莲花上,竟坐着一个粉雕玉琢,咿呀不止的婴孩。
再低头瞧去,只见那“人间道”三字,不知何时竟只余其二,却是。
“人道!”
第三百零二章:收徒
“人道啊,人族顶天立地之道!”
望着竹简的变化,姬神秀又看向那个坐在莲花上的婴儿。
居然应道而生。
虽是金蝉子转世身,可这却也委实太过不凡了。
那婴儿不哭不闹,嘴里只是咿呀学语,一双粉嫩小手朝着姬神秀不停虚抓。
众人见状俱是朝着姬神秀叩伏在地,大呼“祖师慈悲”。
姬神秀一边抱过飞到面前的婴儿,一边又看向众人。“尔等之中,年纪最小十人者出列,男童即可。”
话语传出,但见人群中走出几个高矮不一的少年来,有的眉清目秀,有的模样憨厚,有的畏畏缩缩,有的战战兢兢,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约莫周岁,被一汉子抱了出来,来来去去,只留下了十人,一一跪倒在地。
姬神秀看着他们好奇不解的目光,也不拐弯抹角。“本座今日大开山门,欲收门徒,从此入我门墙,习我**,伴青灯古佛,尔等可愿啊?”
这话一出,几人哪有不愿的,现在天底下哀鸿遍野,活着都难,何况还是这等造化,一个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只怕姬神秀反悔。
“玄奇,今后你便为我座下大弟子!”
身后那个蜡黄脸的小和尚当即喜极。
“是,师傅!”
姬神秀又道:“既入我门墙,尔等自当舍去俗世一切,为师便给你们取个法名吧!”
他想了想。
“就以玄奇为始,你们便依次唤作玄慈,玄悲,玄苦,玄难,玄厄,玄心,玄法,玄云,玄明,玄悟,还有……”
他瞧着怀里咿呀不停,抓着他头发死不松手的婴儿。“……玄奘!”
“切记,尔等当习我之法,行我之道,普渡世人!”
“谨遵祖师教诲!”
众人倒头就拜。
“至于你们!”
姬神秀看向山脚下的众人。
“往后便依这金山而居吧,本座不日便会施法于这方圆大地,令其可植五谷,四季常青,还望诸位好自为之!”
那些神情忐忑的人,闻听此言俱都掩面而泣。
“祖师慈悲!”
只等所有人都退下山。
就见一对夫妻走到了姬神秀面前,望着他怀里的婴儿欲言又止,直到姬神秀递过去,二人才手忙脚乱的慌忙接过,瞧着怀里的骨肉又哭又笑,最后在依依不舍中匆忙下山去了。
“玄奇,带师弟们下去换洗一下,交代一下功课!”
“是,师傅!”
等所有人都退去。
姬神秀面上蓦的闪过一丝痛苦,继而整个身子忽然变化,他浑身漫起晦暗光华,然后,一道身影自他体内一步走出。
那身影落地一定,竟化作个白衣赤足的光头和尚,一身血肉纯净无垢,眉心印着一朵无暇莲印,他面露慈悲,嘴角噙笑,让人如沐春风,和尚一站定,就见他口中作偈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神秀,见过本尊!”
这面容竟然和姬神秀一般无二。
姬神秀一袭青衫不知何时变作一身如渊墨袍,黑发披散,随风扬起。
一旁熊顶天它们几个先是看看白衣和尚,又看看黑衣姬神秀,眼睛瞪的老大。
“猜猜看,谁是你家老爷啊?”
白衣和尚哈哈一笑,蓦然发问。
奈何它们一脸迷惘不解,又嗅又蹭,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姬神秀也转了过来,轻声道:“人字两笔,善恶两分,往后就喊他三老爷吧!”
熊顶天他们几个立时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三老爷!”
和尚笑眯眯的道:“真乖,以后小白就跟着我吧,三老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逃不过。”
那肥成球的白玉麒麟,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听到吃的,立马连滚带爬的蹭了上去,一身肥肉抖个不停。
姬神秀神情淡漠,一扫西方。“五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秃子这么轻易封我做了菩萨,指不定留着什么算计,想来取经功成之日,就会图穷现匕,生出变故,他一身修为怕是已在大罗,不过……”
话到此处,他一双澈净眸子立如冰魄般森寒。
“我人道既生,便不允神佛尚存,待我此次功成,必要血洗灵山,杀尽仙佛,以证大道,只是如来让我在此布法传教,必然不允我离开这里,你去吧!”
白衣和尚一步踏出,顿见朵朵莲花随之绽放,白净无暇,步步生莲,他双手合十,眉目含笑道:“善,大善!”
语毕,寺中忽现出一道门户,门户内是一棵树,和尚大步朝树走去,身后白玉麒麟一扭一扭的忙跟了上去。
“二哥,别忘了给我带点好吃的!”
“二弟,也别忘了我啊!”
听着身后大哥三妹的话,小白头也不回的扬了扬粗短的蹄子。“好嘞,伺候好老爷和咱爸妈,等我回来,肯定给你带好吃的。”
遂见一人一兽,化作两道光影投入树中不见。
“老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熊顶天摸了一下大背头,忽凑上来问。
姬神秀斜眼一瞥他。“不是咱们,是你们。”
熊顶天听的茫然。“我们?我们干什么?”
姬神秀道:“你们去带那几个孩子,先把他们带大再说。”
“啊,带孩子?”
“废话,难不成我带?”
“怎么带?”
“就先教授他们武道吧,往后我若教化一方,便由这几大弟子布武天下,免了人族势微苦厄,赚取些功德,至于玄奘,不必干涉他的一切,十世修行,他自会决择!”
熊顶天这才应道:“知道了老爷!”
与此同时,姬神秀一身气机如水涌泄,弥散天地八方,抬手朝着山脚荒芜的大地打入一缕气机,顿见土中慢慢涌出些许绿意。
他一身神华暴涨,双手连摄连拘,拘山拿岳,但见方圆几座大山,山气俱受牵引,连为一体,五行一聚,山势如阵势,原本流失的地气慢慢稳固下来,像是被锁在了原地,又似被镇压了下来。
一时间大地连连震动,山势翻转,江河改道,场面十分惊人。
拂袖一扫,阴阳二气,如风淌过,立见枯荣一变。
他又自菜园子里摘下一些种子,随手一扬,便撒向了脚下大地。
原本暴晒的天空,转眼风起云涌,乌云汇聚。
大雨不下一时三刻就落了下来。
大雨倾盆!
“祖师慈悲!”
山下一片欢呼。
第三百零三章:指引
庙里。
后院。
几颗郁郁葱葱的树下,只见两个顶着雪亮脑门的小和尚正凑在一块。
左边这个,模样生的俊俏,眉目灵秀,穿着一身裁小的僧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念珠,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右边这个,岁数也差不多,穿着打扮与前者都相差无几,唯独模样憨厚些。
那俊俏的小和尚一瞄远处一众参禅打坐的师兄们,低声道:“玄悟师兄,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憨厚小和尚手里正捧着本经书,闻言一愣一吸溜面前挂着的鼻涕,茫然道:“玄奘师弟,你要让我看什么东西啊?”
就见玄奘拾起一旁早已垒好的砖头二话不说就一头撞了上去。
只在玄悟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那砖头就似豆腐一样,砰然碎开。
玄悟瞠目结舌,他一脸担忧的忙放下经书。“师弟你没事吧?”
等瞧去,只见玄奘拍着衣裳,除了一脑门子的灰居然一点淤青都没,全然无事。
“师兄,你瞧见没,我这可是小黑师兄的铁头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等我再练些日子,就下山锄强扶弱。”
一边说着,他又拾起地上几块砖朝头上砸去,只在玄悟羡慕的向往中,砖头接连碎开。
玄悟道:“师弟,要不你也教教我吧,我那还藏了五个包子,我分你两个!”
玄奘一边吐着嘴里的土一边道:“三个!”
“好!”
没一会。
“哎呦!”
“哇呜……呜呜……”
一道哭声顿时将庙里的宁静打碎。
玄悟满脸的灰,捂着头上的大包蹲在地上,哭个不停,他脚下还放着一块圆圆的石头,一双眼睛泪流不止,似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砖都碎了,这石头却没碎。
“玄奘,又是你!”
玄奇皱眉瞧来,瞧着地上的玄悟,又看了看做贼心虚的玄奘,蜡黄的脸色似是更黄了。
“祖师慈悲为怀,怜惜苍生,收我等为徒,传我等**,你却天天这般顽劣,不知收敛,放浪形骸,成何体统?需知修行不易,你却不好好珍惜,待百年之后,我等俱享长生,久伴祖师座下,独你受轮回之苦。”
玄奘一边扶起地上的玄悟,一边嘟囔道:“我才不想和你们那样天天动也不动念什么佛经,悟什么**,你们都要求长生,却忘了山下父母……”
玄奇见他还敢顶撞自己当即大怒。“放肆!你这俗物,我等既已遁入空门,便该断去俗世牵绊,一心皈依我佛,侍奉祖师座下,若依你这般,天天惦记俗世,何时能修成大道,明悟**。”
一众师兄弟也都围了过来。
“是极,祖师当年怜你,不想你却如此玷污圣地!”
“都言你天生慧根,我看那,恰恰相反!”
……
“诸位师兄,你们莫怪玄奘,是我……”
玄悟止了哭声,语气低微。
玄慈道:“你却还替他说话,依我看,你们一个憨傻,一个顽劣,简直让金山寺蒙羞,我等几位师兄弟山下之人见了那个不是视若高僧,独独你们两个……!”
“够了!”
玄奘一拧眉。
“你们天天在山上参悟佛经,悟法习功却只求自己能解脱,从不念山下亲友,玄慈,你双亲每每来时,你不是避而不见,便是借口逃开,依我看玄悟虽小,却比你们都强百倍千倍,至少他还懂得积下口食,带给父母,乌鸦尚知反哺,哪似你们,修行修成你们这般,不修也罢。”
众人一听,无不面色涨红,又羞又怒,欲要言语时,遂听。
“吵什么?佛门清净地,如此吵嚷,成何体统!”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自大殿里传出。
一众弟子闻声忙无不惊慌失措的跪下,跪伏在地。
“吾等扰到祖师静修,还请祖师恕罪,弟子知错了!”
殿内声音再起。
“玄奘,玄悟,你们且进殿来!”
一干弟子如释重负的同时无不幸灾乐祸的看向玄奘与玄悟,各自冷笑连连。
却说二人怀揣着忐忑,步入殿内,只见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姬神秀一人坐在蒲团上,动也不动,黑袍披发,像是和前院佛台上的神像都成了泥塑的一样。
玄奘与玄悟走到近前。
走到前头,就见姬神秀面前还摆着一盆清水,泥盆沿上隐隐刻着“人道”二字,他手中握着一根鱼竿,鱼钩没入水里,隐去不绝,如在安静垂钓。
“坐下吧!”
“是师傅!”
姬神秀抬眼一见玄悟头顶淤青大包,笑了笑,伸手抚过,那大包当即就消了下去。
“怎么,听你适才言语,瞧不上本座传给他们的修行法?需知,那可是佛门金身之道,凝聚舍利,可成就金身,不堕轮回,超出苦海!”
玄悟早已哭花了脸,见头上痛楚不见,忙欢喜的抹了把鼻涕,可再一听面前祖师口中的话语,小脸立时煞白,只觉得要被责难。
玄奘闭口不言,小脸也有些发白。
姬神秀道:“你天生慧根,两岁便已晓事,如今七岁有余,且说说看,这五年来,都学了些什么?”
玄奘一咬牙。“弟子自熊师叔那学了药理,医病救人之道,还有庄稼的栽种之法,以及强身健体的武道。”
姬神秀目光平静。
“他们都挑了佛门金身之法,为何你却选了这些俗世小道啊?”
玄奘小脸更白了。
“弟子有问!”
“问吧!”
“他们常把普渡世人挂在嘴边,弟子想问的是,这普渡,渡的是自己?还是渡的天下苍生?”
姬神秀并未作答,而是看向吸溜着鼻涕的玄悟。“你又学了些什么?”
玄悟憨楞的一眨眼睛,似有些措手不及,张口结舌道:“啊?弟子,弟子……熊师叔只传了我一门周流六虚的功夫,可是弟子愚笨,这些年也只是帮着山下的人驱水浇田,还有就是跑的快了些,有时候只如乘风,健步如飞,来来回回都不气喘,冬不觉冷,夏不觉热,这些年也没生过病了!”
姬神秀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才瞧向玄奘。“此问为师也解不了你的惑,你既问的是天下苍生,自当去俗世苍生中寻,何故来问我?”
末了他又低声道:“这医理之道,所医也不过肉身小疾,却是难医人心大疾!”
玄奘一抬眼。“敢问师傅,何为大疾?”
姬神秀淡淡道:“所谓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此乃众生之大疾,生死有命,**不定,药石难医!”
“何法可医?”
玄奘语气竟现急促。
姬神秀端坐不动,一摇头。“你的问题实在忒多了些,这些年先把你那一问弄明白再来询问为师吧!”
玄奘跪在地上,磕了一头。
“弟子晓得了!”
等玄奘若有所思的退去,姬神秀又似笑非笑的瞧着忐忑莫名的玄悟。
“唔,看你这模样,倒是和那头笨熊小时候蛮像的,怪不得它会舍得给你开小灶,本座近些日子悟出一门法诀,名为灵珠咒,长诵可自我欲界得无上宏力,索性便传了你吧。此咒你若能诵二十万遍,便可身心不乱,得升三焰天,若能满一百万遍,可断百八结业,得无上之胜果……”
“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玄悟听着听着,蓦然一指泥盆,惊呼道:
“师傅,鱼儿上钩了!”
姬神秀一扬杆,鱼钩一提,钩上赫然挂着一条古怪的鱼儿,恍惚间玄悟似瞧见那鱼眼之内映出一条人影。
第三百零四章:玄奘西去
“轰隆隆!”
天上如有惊雷滚过,白云之中,只见一艘艘巨大的木舟飞在天上,刻有无数符阵,神光四射,可积蓄天地之力,每一艘,皆长达百多丈,战鼓隆隆,旌旗高扬。
那是一个“李”字。
船板上,无数身穿金甲的天兵神将纵横并立,密密麻麻,扫视着人间大地。
然后自天边驶向远方。
远方的天边更是在这一刻传来苍凉的狂笑,带着沙哑和久磨不去的凶戾。
“李靖,杨戬,来啊,来杀我啊!”
可等战船远去,那狂笑也随之渐渐散去,化作一声声不甘的悲鸣,最后归于平静。
过往的这些年里,这样的狂笑,这样的鼓声,以及天兵神将,并不少见。
据说,那是天庭为扫清当年大闹天宫的妖魔而组建的银河水师,扫荡天下群妖,只是这些年声势也渐渐消了下去,许是妖族之势渐微,被压了下去。
但这些也只有姬神秀一人能听到,能看到。
可惜,都和他没多大关系。
随着时日愈久,“金山寺”之名更是越来越盛,香火愈发鼎盛,引来信徒无数,久居不过数年便化作一方集镇,然后是一个村落,渐显繁华,人们耕种土地,种植五谷。
十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忘记很多东西。
而金山寺中,神秀祖师久闭不出,传言在参悟**,寺里一切大小事务,都留给了四个护寺神兽打理,还有他的十二个弟子。
这诸多弟子中,有十人传闻一直在苦修佛法真意,参悟金身之法,渴求超脱之道,但剩下的二人,却与那十人不同。
便是神秀祖师的最后两个弟子。
玄悟,玄奘。
玄悟愚笨,憨厚老实,平日里多下山助人,自得其乐。然这玄奘当年可是天生慧根,不想竟终年流连于俗世,成了一个行脚僧人,背着医囊,治病救人,教授世人,他走过很多地方,每下一次山,必要数十天才会返回寺中,自十岁开始,如此来来去去,已有八年之久了。
寺中。
这前院香火鼎盛,上香的香客每日往来不绝,乃是寺中弟子交替接待,后院则是众僧的休息处和参禅悟道之所在,僻静无声,如天地两隔,最深处的佛殿便是姬神秀的所在之处。
这一日。
玄难看着打坐修行的玄奇赞叹道:“玄奇师兄果真厉害,观师兄肉身已是纯净无垢,隐现佛光,只怕再过不久就能结出舍利了吧?”
玄奇睁开眼睛,自得一笑,他抿了抿嘴。
“师弟切莫笑话我,这修行一道便如那池中莲华,身在泥中,需时时自醒,自行我心,唯有如此,才能不与之同浊,妙法自成。论起来,诸位师弟并不弱我多少!”
众弟子连连赞道:“师兄此言大善啊,一言道尽修行之妙!”
有人忽问道:“玄奘,你以为如何?”
众人遂瞧向不远处一个躺在浦团上晒太阳的和尚。
与那些个苦修金身之法的师兄不同,随着修为精进,玄奇,玄慈等人皆是习有所成,体表无垢无尘,血肉隐散佛光,引得山下无数信徒参拜。可玄奘已没了当年的俊俏,他这数年来行遍四方,早已被晒得黝黑精瘦,一双脚磨出了又黑又厚的老茧,满是泥垢,指甲都已脱落干净,僧袍破烂,与一众师兄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玄奘懒洋洋的瞥了众人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随风摇曳的莲花。“花是开了,可万变不离其根,你们莫不是忘了那根还在泥中?”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有人低声道:“你问他作甚,他与我等早已非是一般,我等金身将成,他仍流连俗世,注定不同路。”
玄奇脸色一沉。
“玄奘,你这是在说我遗根忘本么?”
“怎得?你们问都问了还怕我说?”玄奘不以为然的一摇头。“遗根忘本?师兄果真慧根深厚啊,哈哈!”
众人大怒。
“放肆,你这孽障,你且看看自己如今变成了哪般?你如此不修边幅,满是俗世污浊,岂不是给祖师丢脸,污了这佛门圣地么?”
“不错,我等真是羞于与你为伍!”
“你可真是我们“金山寺”的耻辱!”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和尚,不读佛经,不求真意,整日流连于俗世苦海,依我看,你干脆还俗得了!”
“我却忘了,我等已习有所成,你却还是凡夫俗子,不过一个俗物!”
……
玄悟却是在前院接待香客,不曾在此。
玄奘无动于衷的起身拍了拍自己破破烂烂的僧衣,脸上瞧不出喜怒,旋即目光一凝,似决定了什么,朝大殿走去。
十来年的时间,姬神秀的身子像是不曾动过,始终坐在那里,肩头上都落了一层灰了,灰又化作石壳,脱落在地。
只有那泥盆中的水偶泛涟漪的时候,才见他眼睛微微一动。
玄奘径直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姬神秀面前。
“师傅,弟子是来向您告别的!”
姬神秀目光一转,沉默了稍许,才道:
“你找到答案了?还是想去他处找?”
玄奘直起身子。
“我怕我再留下来,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变的如他们那般。”
“但弟子还是想问!”
姬神秀轻声道:“说吧!”
就听玄奘声音一沉。“师傅,我想知道,是否那西天无极世界的诸佛,也如他们这般?”
这一问可非比寻常,妄议诸佛那可是大罪。
但姬神秀仍是答了。
“渡己?渡人?”
他叹道:
“玄奘,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一个问题是不允许出现两个选择的,因为有了选择,就意味着有了对错,而有的人是永远不允许出现质疑的,他们永远都不会错!”
玄奘沉默了良久。
“弟子还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也许那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姬神秀沉吟片刻,抬手在他眉心轻点了一下。
“如此,那就去吧,你天生慧根,心性不同于常人,此次一去,不知何时能归,需知要把为师长记心中,你若有问,为师自知,定会应你!”
玄奘连磕三个响头,背起医囊,别了玄悟,熊顶天双亲等人,却是下山向西去了。
第三百零五章:神秀遇敌,变故
自玄奘下山后,日子似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金山寺”香火日益壮大。
佛殿内,空空荡荡。
殿心只有唯一的一道身影,黑发黑袍,静坐不动。
正是姬神秀。
自玄奘走后,诸多弟子便一心苦求解脱,废寝忘食的参禅打坐,习那金身之法,连他这个师傅也少有来见,除了“玄悟”不时会来问一些不解之惑,剩下的多是熊顶天它们了。
他面前放着一泥盆,盆中有水,水波兴起,却见无数山河大地在涟漪中倒流,落入眼中,更是浮出世间百态,如王朝兴替,又有武林江湖,竟然真的逐渐趋于完善,彻底化作一个世间。
五行阴阳,四季演替,更有借帝辛之手,在其中点下的日月星辰。
这当真是一方世界,真实不虚,其中有人死,又有人亡,春去秋来,他每过一天,这“盆中界”便是十年,而今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变,里面的秩序已在不断的完善下趋于完整,世人明礼晓法,就连修行境界也都在完善,自起初的蒙昧混乱,到现在的井井有条,三教九流,王朝称霸,皆属真实。
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对这“盆中界”的苍生来说就意味着天,被姬神秀起名唤作“欲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以众生**之力交织所凝,虚实演变,此间众生越强,便意味着他就越强。
心念一起,一股浓郁无比的**之力遂自泥盆中淌出,融入他的体内,再有外面的香火愿力,姬神秀的修为可算是日益剧增,众生之念,他皆有所感,感同身受,又仿佛化出无穷念头,如那苍茫众生,化作自在。
“呼!”
长吐一口气,他顶上蓦然冒出一片功德庆云来,庆云中,一把赤红长刀若隐若现。这本是“金蝉子”所有,但当日“金蝉子”圆寂之后被如来赐给了他,倒是收了不少好处。
就在姬神秀呼气时,他头顶三寸虚空蓦然就见凭空绽出一朵花来,一朵金花,花开九瓣,虚实难辨,随风摇曳,绽放点点金辉,神异非常。同时双肩也有非凡变化,似是又要再开出花来,一银一玉,虚幻非常,但可惜尚未稳固,那银花与玉花便又散了去,似只剩根茎,不见花开。
眼皮一动,姬神秀如梦方醒,所有异象俱是掩去,他怅然道:“可惜,若是顶上三花齐聚,就是天仙了!”
但转瞬他又摇头一笑,目光落入泥盆中,忽喜道:“妙得很,不想竟有人已至元婴,还悟出了御剑之法,天地之道再添,怕是又要晋升了!”
正喜着,姬神秀眉头却猛的皱起,只因心头传来一阵悸动,而后他脸色一变,身子如遭重击,黑袍蓦然鼓起,如同内里有风云涌动,嘴角竟现呕红。
他一双眼蓦然眯成一条寒刀似的狭长缝隙,低声道:
“神秀败了?”
这一日。
后院深处的佛殿里传出一声闷哼,这闷哼之响似如天崩,整个“金山寺”都为之一阵摇晃,痛苦中夹带着一股令人彻骨的寒意。
寺内所有人无不纷受感应,连连跪倒在地抖若筛糠,惊骇无比的看着祖师闭关所在的佛殿,那佛殿中竟传出生生妖魔般的厉啸,无穷黑气滚滚,犹如狼烟。
“砰!”
狂风刮过,几位弟子但见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已自殿内踏出,携裹着黑气,目入如冷电,似瞧上一眼,便会心神被夺。
却见姬神秀平淡如水的脸上,那嘴角居然一片殷红,血珠点点,落地一刹,齐齐扎根在地长出一朵朵莲来,漆黑如墨,摇曳生辉。
往日所见,祖师虽少言寡语,甚少得见,但也平和待人,少见怒意,今日不想得见这骇人悚然一幕,委实吓得几人惶惶不安,瑟瑟发抖。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令几人心头颤抖,原来,就见姬神秀神情平静,抬手并指一划,虚空蓦然裂开一道口子,几人颤栗间抬头看去,只见那裂口中居然有一颗难以形容的树,盘根错节,郁郁葱葱,如是梦幻,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一道流光忽自树中仓皇窜出。
那流光一经落地,却见个浑圆的白玉麒麟忙跑了出来,浑身鳞片碎裂大半,血水滴淌,而且它嘴里还衔着颗紧闭双目的头颅,不见身子,那头颅眉有莲印,是个唇红齿白的和尚,竟是和姬神秀一模一样。
“老爷,三老爷被人斩了!”
小白目中泛泪。
姬神秀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头颅,朝着小白渡去一道金光,一张脸瞧不出喜怒,他捧着手里的头颅,轻声道:
“他在何处被斩?”
远处熊顶天它们忙跑了过来,也是心疼不已。
小白趴在地上道:“我也不甚清楚,之前与三老爷一到那里我们便拜在一个叫做“弘忍”的和尚门下,可好景不长,整个天地都起了大变,无数身影自天外而来,到处都在厮杀,满天俱是尸体坠落,天飘血雨,很多可怕的人都陨落了,似乎,是一个叫长生界的地方,我们沿途且战且行,最后惹来了一位恐怖大敌,三老爷为护我撤走,最后被人斩下了头颅,身子坠在一片金色大海中。”
姬神秀瞧着滴血的头颅一直听着,沉默半晌,他慢慢擦着嘴角的血水,幽幽长叹一声。“唉,不想时不予人,居然遇到天地大难,横遭此劫,话说,你却还不睁眼?”
话音刚落,那头颅上紧闭的双眼蓦然张开,双唇一启,道:“天地浩劫,异族来袭,我等逃不过啊,逃不过……”
姬神秀口中对其吐出一缕清气,立见头颅一翻,落在地上,再化四肢。
“你肉身乃我本源所凝,丢在那里恐生变故。罢了,还有五百年,你且替我坐镇寺中,本座亲去见识见识,待在庙里我真的闲的慌,玄奘已经下山,他此行难过流沙河,还有九世才能功成,**已种,就由你替我接引他吧,若有变故,以心念唤我。”
白衣和尚双手一合,又摸了摸身边的白玉麒麟,笑道:
“小僧知道了!”
姬神秀一擦嘴角血水,掌心一晃,便多出来一把赤红长刀,他眸光一闪,人已提刀走入虚空,似鱼入水中,不见身影。
诸弟子看的目瞪口呆,不明所以,更多的是不解与茫然。
白衣神秀对着熊顶天道:“此次福祸难料,你们便不用跟着去了,莫要乱跑,小心被大能捉了去,安分在家,等老爷回来。”
他说完目光一扫几位弟子,本是吃惊的几人一双眼睛与之一对,当即变得失神茫然,楞在原地。
“还不去修行都跪在这干甚?”
几个弟子猛的回过神来。
“祖师恕罪,弟子这便退下!”
第三百零六章:降临九州,惊见故人
世上谁人能不死?
任你风华绝代,艳冠天下,到头来也是红粉骷髅,任你一代天骄,坐拥万里江山,到头来也终将化成一黄土。
过往一切,即便是再多的传说,也终将逝去。
(长生界是我入网文坑的第一本书,当年挑灯夜读,被我爸妈揪到打了一顿又一顿,男女混合型双打,怎一个惨字了得……!!!)
……
大地的尽头,一座巍峨陡峭的山岳横亘在极目处,高耸入云,似要与天比高,这却是“人间界”最高的山“昆仑山”。
长生,就如爱情般是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而天在世人的眼中代表的就是长生,“昆仑山”当世最高,与天相临。故而,这山上,可是流出着许许多多长生不死的传说,那些传说都是一个个自此破碎虚空,登临更高的绝代人物……
更是在不久前,神女诺兰便在月圆之夜自此飞升上界,登临长生,那日的盛况,可谓旷世罕见,天下群豪纷纷蜂拥而至,无不是为了亲眼一睹另一个神话传说的诞生。
即便已过去许久,山上也仍有后起之辈来此瞻仰朝圣。
可这一日。
无数人心头莫名悸动,冥冥中虚空中似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古怪气机,那气机难以形容却又似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有的人陡觉自己体内心绪居然起伏不宁,喜怒悲乐七情六欲全然不受控制,就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一样,脸上一边笑着,偏偏眼中还淌着泪,像是疯疯癫癫的疯子,嘴里还一边不停大呼:
“呜呜,我这是怎么了?真是见鬼了?”
非是他一人,而是昆仑山上所有人都这样,不是在笑就是在哭,要么便是郁郁寡欢,时有悲来,不可断绝。
一时间“昆仑山”上惊变陡起。
就在所有人难懂不明之际。
“快看,那是什么?”
但见无数人体内,浮出一缕缕朦胧细丝,色彩不一,说来也奇,这奇异丝线一离体,所有人喜的不喜了,悲的不悲了,仿佛七情六欲被人抽离出体。
更奇异的就见那些情丝欲念汇聚一团,居然化作一个身影,凌空虚立。
光华渐敛,身影现出轮廓,露出真人,原是个黑袍青年。
此人一现,所有望向他的人,本是清明的眼神齐齐变得空洞无神,呆立当场,犹如木偶。
“此间,可是长生界?”
众人齐齐木讷应道:“这里是九州,亦唤人间界。”
“人间界?”
姬神秀目光如水,眉心莲印一亮,立见山河大地尽数入眼,同时感受着无数众生念头,最后眼皮一抬。
“怪哉,神秀那个时代都过去数千年了?还有李寻欢?”
可就在他眸子正欲垂下的时候。
“算了,那就去长生界找……咦?”
姬神秀眼睛忽又一睁,嘴中现出疑声,遥遥看向东方的一座小镇。
“居然是……”
话起话落,他人已化作一道长虹,划向天边。
等姬神秀远去不见,所有人这才如梦方醒,一个个茫然四顾,不明所以。
街道上,就见人海茫茫,往来行人匆匆,各色各样,贩夫走卒,俱在其中。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江湖。
吆喝声,赶马声,车轮声,小二的喊声等等,有太多太多的声音交织出一幅众生百态的画来。
石街蜿蜒且长,却说就在长街的尽头处,有一个粗壮的老槐树,这树可当真粗啊,七八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住,树冠大如屋顶,挡着烈日,洒下浓荫。
树底下有张藤椅。
藤椅上坐着一个人,一个高大神武的老人,身形魁梧无比,怕是成年的汉子都比不过这个老者,一头如霜白发,面容轮廓棱角分明,沉稳坚毅,虎虽老,然雄风犹在。
他却是在给周围的孩子讲一些故事,口中话语只把一干稚童听的眼睛眨都不眨,生怕听漏或是错过半点。
老者讲的这个故事,是一位名叫“蒙赤行”的人,故事中,此人贵为一国国师,横绝天下,功震武林,被人尊为“魔宗”。
有孩子仰着头问道:
“……他很厉害么?”
老者呵呵一笑。
“自然厉害,天下无敌!”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树下。
“真的吗?我却不信!”
老者笑容立消,身子一紧,本就魁梧的身躯蓦然似又粗了一圈,变得犹如神魔般伟岸,未曾动手,那一地槐树叶,齐齐似刀浮起。
但等他寻声看向那人的时候,一张白皙的脸先是一怔,旋即涌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最后嘴唇都一颤一颤,似有些难以理解道:“你?是你?”
树下一人临风而立,飘发扬袍,如要随时乘风而起,他感叹道:“你倒是活的逍遥自在,居然逗起了孩子!”
能在此间,见到当年的人,哪怕曾是敌手,仅是数面之缘,老者也不禁心绪起伏,如潮起潮落,他平复着气息。
“人老了,自然要找些事情做,至于你,看来不仅没老,反倒修为更是精进大涨。”
这老者不是别人,竟是当年赠姬神秀“道心种魔**”的魔宗蒙赤行。
就连姬神秀也大感讶异。
一地落叶忽又再飞,落在了那些树枝上,像是又长了回去,确实长了回去,只因这居然是岁月逆流的法子。
蒙赤行眼神稍变,嘴唇颤了颤。
“你到了何种地步了?”
姬神秀想了想,漫不经意的道:“若依此间境界来论,应当是在半祖之上,不过战力的话还得找个对手称量一番,估摸着一般的祖神我应该还是能拼一会的。”
蒙赤行不知是震撼还是在沉默,就在他缄默无言的时候,一只手忽的按在了他的肩头,一刹那,一股难以想象的精纯生机融入他血肉中,似是那岁月倒流,只见他眼角的皱纹,丧失的气血,老去的寿命像是全都回来了,回到了他的全盛之时,而且境界势如破竹,更强。
蒙赤行心神一震,一头如霜白发俱都晶莹起来,根根竖起如戟,浑身颤抖。
“怎得?人老了难不成连心也老了?那邪王石之轩可是威名不弱,你就甘心老死在这?可莫要谢我,这是还你当年的人情,了却当年因果!”
姬神秀眯眼笑道:
“既是再遇,我若不死,你便长生不死!”
第三百零七章:黄河,祖龙
“唉!”
一声叹息响起。
窗外是一条河,两岸酒家林立,泊着一条条大小各异的船,里面依稀可闻动听曲声,亦或是女子的调笑声。
暮色一起,那些个楼船上便点起了灯火,映着碧波荡漾的河面,楼上轻歌曼舞,醉酒笙歌,不时还能得见娇媚女子倚着船栏拂纱轻唤。
这是秦淮河。
而这叹息便是自岸边的一座楼里响起,临江而立。
两人对坐,温酒浅尝,面前摆着几碟小菜。
叹息的,是蒙赤行。
“当年我与你一别后,便闭生死关,后精神圆满,阳神脱体,以念头横击虚空,九死一生之下,终于是破开桎梏,带着意识投生此间,可也让我元神大损,这些年来境界不但不能再破,反而日益消减,起初我还想着迎难直上,可渐渐地我发现我老了……”
“而且,我曾打探过传鹰,令东来和你的下落,可是发现的零星线索居然是在数千年前,天地大难,那些葬身劫中的人似是有他们的痕迹,许是最后都死了,我也就不想争了!”
他对面,燕狂行一边听着,目光一边落向外面灯火通明的夜,心中则是泛起思索。
“你们当年破碎虚空时可曾遭遇惊天变故?”
当年八师巴破碎虚空时曾遇恐怖大变,那时他忌讳莫深,未能直言相告,心中一直犹有芥蒂,只是听蒙赤行所言,传鹰与他似是都未经历那般变故,莫非其中还有什么波折。
蒙赤行闻言一怔,旋即细思一番,道:“有何变故?”
姬神秀小酌了一口酒。
他只记得当时八师巴阳神脱体,以神念横击虚空时,被一枚鱼钩勾走了,而且那鱼线还是七色……等等,七色……
姬神秀心头一突,慢慢放下了酒杯,神情显得有那么一丝古怪,如同想到了某件有些困扰的事情。
但最后,只得摇摇头。
“无事!”
他蓦然一笑,添着酒,目光闪烁,有些出神。
“我都快忘记自己多少年没和人一起喝过酒了,大道一途,这一路上风景虽多,然到头来终归还是落得个一人独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黯然落幕,惨淡收场。”
“找时间,我还是想去看看当年的人,有始有终,方有圆满!”
蒙赤行亦是怅然一叹。
一个个苦求超脱之机,破碎虚空,可等真的来到另一方天地才乍觉一切俱散,独剩自己,争渡争渡,争到最后茫茫众生竟无一熟悉之人,这等落差,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他目光也是投向窗外,窗外景色可真像昔年的江湖,他道:“我不信他们都死了,天大地大,我都要把他们找出来!”
低沉沙哑的嗓音犹如金铁交鸣一般,这个男人,犹如化作当年模样,体内气机风起云涌,节节攀高。
姬神秀提壶给他添了杯酒,赞同道:
“确实该去找一找!”
夜色渐深,楼上酒客越来越多,两岸风光无限,俱是公子佳人。
但那些吵闹却似都和他们无关,如被隔在两个天地。
姬神秀视线收回,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的蒙赤行,轻声道:“我修行特殊,倘若你遇到不可抗之大敌,只需心中唤我名,我即知晓,自会来助你。”
蒙赤行瞧着姬神秀目光沉着,默然片刻,便已走了。
楼上至此就只剩姬神秀一人。
他却是一边夹着菜,一边喝着酒,只待酒菜俱尽,不知不觉已到寅时了。
拍了拍衣裳。
“小二,结账!”
……
拂晓将至。
晓来风急。
晨风中,就听到可怕巨响不息,像是神魔在咆哮,震耳欲聋,席卷四野。
“轰隆隆!”
这不是什么雷声,亦非巨爆,更不是鼓声,而是水声,比雷鸣惊爆更响的水声,水声轰隆,激荡飞射,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浪花,一遍又一遍不停冲刷着两岸斑斑的岩石,
一眼扫视过去,但见一条滚滚长河落在人间大地上,浑浊如泥的河水,咆哮着流向大地的尽头,穿过高山,行遍荒原,浩浩荡荡,雄浑的气势任谁见了也要为之失神震撼。
这正是黄河!
无数年的风吹日晒,日月洗磨。
就连岸边裸露的山石都被滚滚激荡的河水冲刷的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仿佛是岁月沉淀下的记忆,纵横起落的沟壑,坑坑洼洼的印痕,在晨曦中居然泛着一股晦暗不明的色泽,像是一片片鳞片,嵌在黄河两岸,斑驳沧桑,让人敬畏。
“踏踏~”
一双脚,踩踏着脚下的斑驳石头慢慢自远方的天边行了过来。
天高地阔,晨风不息,激流不平。
荒原的尽头,就见一颗尘埃随着那双脚而来,初见时尚在天边,可转眼再看,只见那尘埃一闪,蓦的变大,原来是个人,踏着一双光洁赤脚,踩在沙石上。
一步,便自天边到了近处,立在黄河岸边。
目光一扫浑浊如泥汤的河水,姬神秀露出几分若有所思,而后就见他手掌一摊,掌心血肉中一点泛着七彩的星火徐徐冒出,一点点的自他血肉中浮出,最后离了手掌似一只萤火虫般飞了出去,飘飘摇摇,坠入那浑浊的大浪中。
晨风中,姬神秀双臂一展,如要乘风而起,袍发飞扬,黑白分明的澈净双眼倏地化作浓郁七彩,仿佛坠着两颗星辰。
只听他双唇一启,唇齿间,乍闻古怪咒言,如有无穷宏力,天地间无数**浮动隐隐与之迎合,那声音甚轻,然甫一出口竟忽如靡靡蛊惑魔音,引人沉沦,萦绕耳际不去,忽如鬼哭神嚎,神魔咆哮,震耳欲聋,虚空与之共鸣。
远方的拂晓宛若被一股伟力延缓推迟,天上蓦然风起云动,黑云汇聚,狂风大作,像是昼夜颠倒。
“无界波答……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
姬神秀目中神华爆射而出,口中咒词不断。
便在姬神秀诵咒之际,他面前的滚滚河水,而今竟然生出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惊变,就见本是浑浊如泥汤的水色,此刻居然开始泛出一抹诡异的红,暗红,犹如污血,似是自河底渗出,将那黄泥染作血泥,瞧的人毛骨悚然。
本就激流澎湃的河水,而今再急,急得似是要冲出河道,直上九天。
卷起的朵朵浪花,犹如一片片恐怖龙鳞。
黄河竟似要活了。
骤然。
“嗷!”
一声可怕龙吟自东海惊起。
第三百零八章:天碑
“啊,那是什么?”
“黄河发生了惊变!”
“久远的传说竟然是真的,黄河竟是一条始祖龙所化!”
“它是要复生了么?”
……
一声震天龙吟彻底让九州动荡了起来。
黄河边上,有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黄河惊变宛如知道些什么,这无尽的岁月长河中,终究会有一些只言片语经久不衰的流传下来。
他们朝着黄河虔诚的跪拜着。
龙吟过后整条黄河都似在剧烈挣扎起来,蜿蜒曲折的河道上,那些泛起的浪花越来越似实质,泥汤化作血肉,浪花化作龙鳞,龙首便在东海入海口。
短短不过数天,就见天空上无数流光飞虹自远方掠来,震撼无比的瞧着黄河变故。
这些人,乃是海外散修。
一时间,天上异彩流光飞舞,这其中不乏气息强大的,亦有气息弱的,有的肉眼可见,有的御剑,有的驭使飞舟,有的御风而行,遁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他们亦是被黄河的惊天变故吸引来,一个个惊骇莫名。
“居然要显化出来了!”
自天上俯视瞧去,只见整条黄河横贯九州,当真如一条挣动的祖龙,滚滚黄河,河水一荡,隐隐约约似化作一截恐怖躯干,不时浮现,看的所有人面色震撼。
虽然只是偶露一角,却也撞的大地连连震动,声势骇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
黄河生变。
东海上忽见虚空中与水中飞出许许多多的强大存在,惊人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沟通了某个门户,自另一片天地而来。
他们却不似九州大地上的人对黄河充满敬畏,相反,眼中目光灼灼,满是贪婪,尽管震撼于这惊天声威,却仍旧觊觎的盯着。
这可是始祖龙啊,早已陨落无尽岁月,而今再现,不过是一条龙尸罢了,但无论是那未散的龙魂,亦或是蕴积的磅礴精气,任谁得到,绝对是莫大的造化,就算只是一缕一丝,对他们而言也都将受用无穷,这等诱惑,试问谁能免俗。
惊变越来越大,越来越匪夷所思,就见滚滚黄河水伴随着阵阵龙吟,居然冲天而起,浮在了天空,似是要冲上九天。
这等场景委实太过骇人,简直是古今未有之恐怖景象,浑浊河水居然在天上流淌,奔腾咆哮,浩浩荡荡,一朵浪花便是千百丈高,远远仰视瞧去,就似一条蜿蜒曲折的太古山脉横亘在天空上,激荡着朝东海奔腾而去。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似是天要塌,地要陷。
有流光尝试着朝显化出的“始祖龙”靠近,可刚到近前,一朵浪花一激,那人便“噗”的爆碎成血泥,无声无息的落入黄河中,连惨叫都没得一声。
一时间,无数人纷纷悚然动容,远远退开,生怕被浪花搅了进去。
可就在这时。
有人面色忽而惨变,看向河道的淤泥里,就见有一物半掩其中,斑驳陆离,苍凉无比。
“河道中有东西!”
“那居然是一面古碑,而今居然在散发出非凡气机!”
“这,这绝对是一件不得了的法宝!”
“不错!”
……
原来,黄河之水一离,这河道的淤泥里居然现出一面巨大石碑,且还在浮涌着晦涩气机,让人震撼。
“快看,碑上有字。”
石碑上赫然露着字迹。
“永镇黄……河?”
待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所有人无不勃然色变,这石碑陷于淤泥里,只能得见三字,然此时此地,又如何猜不出那被淤泥遮挡的字。
“居然是永镇黄河,这石碑是用来镇压始祖龙的?”
“传说古老的过去,曾有天碑浮现,镇压过恐怖不详,莫非,这便是那面天碑?”
所有人面面相觑,被骇的心胆俱颤,但随机却是化作涌出的贪婪,他们可不是这人间界本土之人,而是来自“修真界”,得知祖龙惊变,以传送阵暂时贯穿两界,越界而来。
“等等,那里是不是有个人?他是要取那面“天碑”么?不行,此物非凡,不能让他摘走,咱们阻他!”
却说就在又惊又震中,黄河河道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道身影来,一直沿河岸慢行,犹如闲庭信步观景般,不时探手虚抓,就见河底飞出一块块污红如血的石头,擦去上面沾染的淤泥,露出真容,竟是一块块晶莹如玉的骨头。
龙骨!
无尽的岁月,哪怕始祖龙的庞大身躯也都被消磨殆尽,就连身躯也只剩下这些掩埋在淤泥里的龙骨化石,果真岁月如刀,斩天骄。
姬神秀望向那面“天碑”,如水目光一闪,嘴角噙出笑意。
“终于出现了!”
据传,此间这样的“天碑”共分有九,乃是远古之时的几位最强者三皇五帝以自身血肉所铸,内融其无上意志与法力,分别镇压在九个不详之地。
便似眼前这始祖龙,哪怕已陨落无尽岁月,也仍旧有如此恐怖声威,身虽死,意却未灭,精气不消,仍有残念尚存,倘若没这天碑镇压,只怕一旦生变,人间界必然遭难,更何况这黄河中蕴含始祖龙的精气,这漫长的岁月中,精气留经九州无数河川支脉,滋养人间界,可谓起到无穷妙用。
“小兄弟,可否把你自河里拾到的东西交出来让我看看?”
天边一道流光坠下,落地一瞬,化作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身形瘦削,身穿杏黄绣金道袍,鹤发顶冠,仙风道骨。
只是他眉宇间的阴鸷却把这仙风道骨的气质毁的荡然无存。
姬神秀脚下未停,目光更是瞧都未瞧来人一眼,仿若不曾听到不曾看到,只是自顾的打量着那面陷在淤泥中的沧桑石碑。
“你……”
道人见状冷笑一声,手中悄然多出一柄巴掌长短的赤红飞剑,但这话就说了一字,他就见那河道上慢行的人头也不回的朝他一挥手。
一刹那。
道人眼前蓦然似多了一方天地,那方天地竟在青年掌中,内里浮出无穷山河大地,竟是朝他撞了过来,不光是他,连同他身后的徒子徒孙,只见原本数百道流光,而今便似被人生生抹了去,齐齐不见,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落针可闻,场中那些侥幸得活的人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虚空无不被骇的面无人色。
不知谁心惊肉跳的嘶声喊了一句:“大神通?这是大神通!”
也在这时。
那“石碑”光华大涨。
姬神秀脚下一顿,目光一停,沉默了片刻,就见他张嘴轻声道:
“把九碑给我吧,你们只要给我些时间,无需后来者,我将超越你们,荡平异界!”
第三百零九章:大变故
风起,云涌。
黄河悬天,祖龙咆哮。
“他在说什么?他在对谁说话?”
望着立在岸边的姬神秀,所有人无不面面相觑,惊骇到无以复加,面无人色,毕竟那一二百个修士中可不乏元婴大圆满的大高手,竟是被人一掌收了个干净,此等惊世骇俗的场面,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不想人间界竟藏着这等惊天动地的人物,观他模样看似不过双十,然实际年龄恐早已无法想象,必是一位活过漫长岁月的老怪物!”
有人心惊动魄的推测道。
姬神秀迎风而立,望着河道里陷在淤泥中的“天碑”,目光沉凝,如在思索,在听,在感受。
天碑上,那些斑驳的黄泥里不断迸发着刺眼的毫光,自石中冲出,发生着非同小可的变化,光华越涨,天上悬起的黄河便往下坠一分,任由祖龙如何显化,到头来居然仍是免不了被镇压之局。
一些黄泥脱落,露出了被遮掩第四字。
确实是个“河”字。
“永镇黄河!”
四字一显,陡然迸发出万道神光,像是一只恐怖大手罩向黄河,如欲将它重新扯入河道,再归原位。
“轰隆隆……”
浑浊的泥汤渗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在咆哮汹涌中发出声声可怕龙吟,震天动地,似在挣扎,整个九州都在因此而动荡,天地变色。
“啊!真的活了!”
有人被吓得差点自天上坠下去。
只见东海入海口,一颗无法言说的头颅忽自滚滚黄河水中显化凝实,如凭空多出一座巍峨入云的远古神山来,卷起的浑浊浪花化作一片片金黄色的巨大鳞片,风浪一激,两根金黄色的逆角已在慢慢浮现,一角斜插向天,一角折断,发红的泥汤淌下,如在滴血。
“这,这竟是始祖龙的头颅!”
一些个只敢观望的人,失声惊呼。
东海上,就见一颗通体暗黄如金的恐怖头颅已是跃入众人眼中,满是伤痕,龙目未睁,似是重现了久远以前那场浩劫的惨烈。
那些龙鳞居然都不完整,俱已破碎,被浑浊的黄河水冲刷着,浮出轮廓。
龙首一显,龙躯亦在显化,九州上,本是横亘在天空的黄河开始化作一条黄金般的粗壮躯干,龙尾摆动,四肢虚抓,如要腾飞而去。
可“天碑”钳制,它却是如何都挣脱不得。
不对。
就见姬神秀忽一张口,口中但听响起无穷靡靡之音,浩瀚诡异,似有无上伟力,如普渡世人的梵音,亦如蛊惑人心的魔音,竟是无一人能听清其中的字,只能听到飘忽不定,起伏不停的语调,忽如宏大天音,忽如窃窃私语。
一刹那,始祖龙更加恐怖,身躯更加凝实,仿佛由死而生,当真如要活过来般,同时那龙首居然慢慢在动,在抬起。
这咒言一起,远处蜂蛹围着的修行者亦是遭了无妄之灾,靡靡之音入耳,一个个眼睛立时自清明变作空洞,如陷魔怔,嘴里居然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应和起那晦涩繁的咒言来,一时间天地间俱是魔音缭绕之声,一个个体内但见缕缕七彩流光似万川归海般朝着岸边的姬神秀涌去。
咒言愈发恐怖,席卷八方,只见天愁地惨。
那始祖龙闻声更是挣动的厉害。
姬神秀轻声道:“与你们相比,我差的,只是时间罢了!”
他看着光华四射的石碑语气慢条斯理,不轻不重。
可就在语毕一瞬,姬神秀望向天上的始祖龙,眉心莲印一亮。
“还不睁眼,更待何时?”
话音一落。
“嗷!”
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自那昂起的始祖龙口中传出。
紧闭的龙目赫然睁开,可其中却不见清明,而是两抹浓郁的七彩氤氲流光,映着一尊身影,姬神秀的影子。
始祖龙竟是睁眼了。
真的活了。
太惊人了,此幕简直是千古未有之可怕景象,粗壮如太古神山似的庞大身躯在天上扭动挣扎。
天地在变动,且为惊天变动,风雷水火崩裂,九州亦是为之震动,无尽岁月以来,人间界早已被许多看不见的大手埋下不为人知的隐秘布局,而今黄河生变,布局生乱,许多长存于世的古老存在都纷纷被惊动,姬神秀似是成了扰局者。
与此同时,那些恐怖隐秘亦有出现。
只见“人间界”一个临近黄河的古老村子里,此时忽见一尊泥台飞出,那是一尊黄泥塑成的泥台,普通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可就是这样一尊黄泥台却起可怕异景,就见气机浮现,内里竟是现出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画面。
黄泥中溢出淡淡血雾,依稀间,只见其中似是隐见有模糊人影,仿佛要自血雾中走出,喊杀声,惨叫声,狂啸声,一幅幅令人悚然的场景,天地破碎,神佛陨落,众生喋血,像是诉说着一场浩劫,令许多人都在变色。那些被魔音所摄的修行者,而今纷纷身子一震,眼中回神,像是大病了一场,被骇的面无人色,最后亡命似的逃开,生怕再受波及。
“黄泥台”来的很快,在无数惊呼中破开虚空,出现在了姬神秀的面前,竟然也似要镇压始祖龙。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黄河古道下,却见大地猝然开裂,一颗满是淤泥,不见真容的东西飞了出来。
“始祖龙的龙珠?”
姬神秀目光一凝。
淤泥下,隐隐可见确实包裹着一颗圆珠,始祖龙虽化身黄河,以精气滋养九州大地,可一身精气绝大部分却是藏在这龙珠之内,而今许是变动太大,居然被引了出来。
不由分说。
姬神秀背后黑发忽弥天盖地般暴涨起来,根根飞舞如恐怖黑云,百丈,千丈,万丈,朝龙珠裹去。
可蓦然,天碑竟是散发出恐怖异象,爆射的神光中,氤氲弥漫混沌不明,像是现出另一方可怕天地,天空风雷大作,乾坤不明,昏黄雨水如瀑灌向人间。
一条条苍龙般扭曲的雷电撕裂着虚空。
恐怖的气机让天地都在震颤,东海上翻腾逆转卷起遮天巨浪,所有人都在悚然。
连那“黄泥台”也起骇人变化,竟是散出玄黄二气,压塌虚空,朝着姬神秀阻去。
但见姬神秀双手一展,那黄河显化的“始祖龙”虚影,竟然腾转着庞大身躯,朝他挣扎着冲去。
靡靡之音再起。
第三百一十章:修真界
变故当前,姬神秀目光如电,背后发丝狂舞如一条条恐怖的黑色长河,暴涨开来,但见其中立现无数虚影浮现,如化作一方欲海,又似一条条黄泉,尽是鬼哭神嚎之声。
可是这些,都被那恐怖的“黄泥台”散出的玄黄二气所挡,两者无形碰撞,龙珠趁机化出一道流光,被推入无尽东海中,眨眼没了踪迹。
“唉!”
若有若无,不知是否错觉,那黄泥台中竟是隐隐幽幽传出一声呢喃叹息,便是姬神秀都听的心头一惊。
他望向“黄泥台”与“天碑”,这二者俱是非同小可,一个乃是三皇五帝血肉法力所铸,一个乃是诸天圣物,祖神的血肉所化,内含天地本源之力,皆非俗物,内藏隐秘。
目光闪动,姬神秀仿佛在感受着什么,忽而,他眉头一皱,道:“待我功成,自会去走上一遭,血洗异界千万,了却今日因果,如何?”
只因这一语,一声,原本震动的“黄泥台”,连同神光大放的“天碑”居然都渐渐散去惊变,它们散发的悚然气机莫名一顿,仿佛在思量姬神秀的话,又好像在迟疑,就如同这是一个承诺,姬神秀对它们的承诺,亦或是条件,换去祖龙精气的条件。
惨淡的天地,呼啸的狂风,咔嚓不绝于耳的惊雷,震颤的大地,东海上掀起的无边大浪,一切一切的异象,所有的恐怖惊变,在这一刻,都似因这句话顿住了。
而那黄河显化的始祖龙,此刻再无阻拦,像是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影,一头扎进了姬神秀的胸膛里,疯狂敛入,肉眼可见的,就见他的血肉下,泛着涟漪金光,那金光透过衣裳,直直散射而出,凝作一条虚影烙印在他体表血肉上,宛若一个图腾,一个金龙刺青,在缓缓游腾。
始祖龙早已死去多年,姬神秀此行所做,不过是聚敛了黄河水中仅存的精气,以及其中的意志,说到底不过一个死物,魂已死,能如此显化而出,更多的还是依靠了他的手段。
何况龙珠早已遁去,姬神秀费了这么大功夫,也不过是得到了十之一二的精气,而且,还牵扯出一干变故,这九州的水可当真是深不可测。
异象惊变齐齐散去。
黄泥台在空中颤了颤,遥遥对着姬神秀仿佛在注视着他。
而那天碑,就见照耀天际的神华开始渐弱,明灭不定,倒灌再涌的浑浊河水慢慢又将它淹没,淹没在淤泥中,不见了踪迹,最后连神光都不见了。
所有的恐怖异象似乎都在这句话下停止了,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不过,见惊变消失,又见姬神秀疯狂收取着残存的精气,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这等磅礴精气,别说一成,就是半成也足以让人眼红和疯狂,此刻见凶险已去,无疑是动了别样的心思,妄想分一杯羹。
一人动,余者皆动。
有修真界的人出手,眼花缭乱的流光飞舞,诸般法宝层出不穷,皆是欲要趁机收取这“始祖龙”的精气。
可是尚未功成,虚空中,一缕发丝迎风而涨,如天幕一扫而过,虚空中立着的人又空了大片,看的人头皮发麻,不住倒吸凉气。
别人都是杀人不见血,这是杀人连骨头都没有一根啊,只见发丝化成的长河中那些修士跌落其中居然不再挣扎,反倒似成了虔诚的信徒,口中不断唱诵着先前的诡异咒文。
这一幕直看的脊背发凉,如见大恐怖。
“大变将起,九州即将要被封印了,谁都无法例外!”
呢喃的话语响起。
姬神秀背负起身侧垂落的双手,一双眼睛扫视着变故后的九州大地,目中光华闪烁似是看见了很多寻常人看不到东西,又仿佛望穿九天十地。
不远处悬浮的“黄泥台”再无变化,变得普通无奇,在空中折了个方向,没入虚空已没了踪迹。
始祖龙显化的身躯已全部没入姬神秀的体内,就见他黑袍下,一条暗金色的龙影竟在血肉中游腾,玄妙无比。
这可是让太多的人看红了眼。
有人不甘道:“尊驾可敢留下姓名?”
可惜姬神秀却是理都不曾理会,他现在心中思绪颇多,那九面天碑绝非轻易可得,但也不是可以,需要长久图之,倘若三皇五帝的血肉法力落在他的手里,便不似“始祖龙”这般只存精气,这等高手,起到的功用简直无穷,他甚至曾想过凭着这些血肉将其重塑出来,为他所用。
但耗费的代价只怕难以想象,而且他如今境界尚且不足,到时候只怕会惹出莫大变故。
他不想说话,身后的人却说个不停,嗓音阴沉:
“尊驾好事多为,大肆屠戮我修真界的弟子,待到我界大能赶至,必不与你干休。”
那是个元婴期的修士,这等境界放在眼下九州绝对算得上高手,许是横行无忌惯了,见到姬神秀这般无视他,这个中年人心中恨怒更甚,可打又打不过,只能逞口舌之利。
“你难道不知,诸天各界之中,独你人间界最是势微不堪,久远的过去,诸法比斗,连邪王石之轩与小李飞刀都险象环生,几乎败亡在我修真界高手之下!”
说完,他就见黄河边上一直负手站立的姬神秀终于动了,姬神秀转过身子,平静如水的眸子微抬,望向那人,道:“小李飞刀,你知道他的下落?”
所谓“大道三千”,有了不同,自然也就有了比较,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据传,在久远的过去,人间界曾诞生过很多修炼体系,哪怕是眼前的修真者亦是当年其中的一脉,只是最后脱离了人间界,不光如此,还有武道,炼气士等等诸如此类。
只是长久的岁月更迭中,这些一个个如百花争艳的修炼体系一个又一个凋零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被世人遗忘,最后消失。
而“修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极其神秘强大,诸多修炼体系的比斗中,常常力压群雄,甚至传说还远远凌驾于武者之上。
“修真界?我欲界倘若要晋升便需天地本源补充,修真界倒是颇为适合的,不如,全部……”
姬神秀心中思忖着,本是平淡的目光忽然让人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不自在。
“谁要杀我修真界的人啊?”
远方,但见虚空豁然浮出一圈古怪神秘的符印,继而裂开一个门户,就见有无穷流光急影飞出,宛如飞蝗过境,铺天盖地。
姬神秀眼睛一亮。
“妙得很,两个半祖!”
第三百一十一章:半祖
天边数百条流光似流星划过天边,如飞蝗来袭,其中要以当先两人最为声势浩大。
“哈哈,小李飞刀的下落我是不知晓,不过,我知道你的下场绝然好不到哪去!”
先前的中年修士而今脸上已是在笑,嗤笑讥笑,张狂发笑。
“居然是九幽神君和黄泉老祖两位!”
“不想修真界此次居然降临了两位半祖,只怕那人要凶多吉少了,此二人俱是修真界成名久矣的老一辈高手,今日同出,只怕必是冲着黄河变故来的,”
有人认出了那两个领头人,震撼无比,发出惊呼,在这“祖神”不出的世道,半祖无疑是人间顶峰,他们见姬神秀虽强,却不一定能强过半祖,一个个神情紧张,似是在留意即将要发生的大事。
这“修真界”里的境界,乃是自元婴之上略有不同,元婴之上,此境称为“劫火境”,再往上,便是“半祖”高手。
流光如白虹,一青一黑,两者瞬息已自天边飞到近前,数百道身影御空而立,或脚下踩踏飞剑,或骑灵兽,或立于法宝之上,如众星拱月,将姬神秀围了个水泄不通,境界高低如何姑且不论,这排场却是十足。
“便是你分了始祖龙的精气?”
说话的,是那青虹所化之人,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青袍上以金线绣着朵朵云图,凌空虚立,负手俯视着姬神秀,语气冷漠无情。
他身旁还有个瘦矮的老人,满头银发,穿着一间墨色八卦道袍,手中拿着一柄拂尘,神情淡然,似笑非笑。
姬神秀也不说话,只是提袖抬臂,光洁如玉的手臂上,可见一条金龙虚影隐隐在皮肉下游走。
“大胆,竟敢如此怠慢神君,当斩!”
见他不说话,那天上虚立的诸多修士纷纷呵斥开口,似是姬神秀十恶不赦一样。
唤作“九幽神君”的白发青年一挥手,诸多呵斥立归无声,就听他道:“把它交出来!”
姬神秀一摇头,眯眼轻笑,半仰着脑袋去打量着这些似星辰般虎视眈眈围住他的人,他道:“此龙跟脚不凡,往后我若成佛做祖,它便为我代步之物,不能予尔!”
“我看看,百来个金丹期的修士,再加上二十多个元婴期,九位劫火境,还有你们两个半祖,手笔倒是蛮大的。”
他边说着,还真的抬手伸指作势去数。
可只这手一抬,他指尖一点,虚空中忽然莫名多出一层层涟漪,就好像点在了水中一样,古怪非常。
“雕虫小技!”
黄泉老祖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手中拂尘便已卷出,如一条白龙,朝着姬神秀卷来,这拂尘似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迎风便涨,宛若一条白色大浪,内融法力,居然化作一条不住嘶吟的可怕白蟒,像是真的快要化龙了一样,盘山绕岭,来势极汹。
可诡异的是,白蟒一卷,姬神秀本是站立的身子就似水中倒影般散开,不似实质,宛若梦幻。
与此同时,那荡起的波纹中忽地自虚空中跃出一条条极为虚幻的游鱼,不见血肉,只见轮廓,像是影子。两百四十一个修士,这跃出的游鱼居然也是两百四十一个,不多不少。
只是对着一人望了一眼,所有游鱼便折返方向,朝着姬神秀游去,白蟒长嘶不止,惊人躯干再次袭来,可亦如之前,无论是那鱼还是姬神秀,都似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如同水面上的人看着水中的倒影,可见而不可触,更加不可及。
“空间之道?”
九幽神君心头一沉,凭白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特别是那游鱼生出之后,他总觉得浑身有股说不出的不自在。
再看姬神秀,立在原地动也未动,但见他脸上挂着笑,挽了挽袖子,随手在面前游动的鱼群中逮了条鱼。
几在游鱼入手的同时。
“啊!”
那个八卦道袍的瘦矮老者蓦的发出一声怪叫,就见他御空而行的身子如同失了法力,径直自空中跌落,手中拂尘亦是归还原样,百丈高低,此刻直直跌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我的法力不能用了!”
老者却脸色大变,像是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他惊骇的瞧着姬神秀手里抓着的那条鱼,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张脸已阴沉大变。
“你、”
正欲开口,就见姬神秀轻轻一笑,五指一紧,刹那间,黄泉老者浑身上下当即传出一连串的黄豆炸响声,七窍中都在淌出血水,痛的他口中惨叫不休,哀嚎连连。
这一幕可把所有人瞧的眼都直了。
这可是“黄泉老祖”,修真界的一位半祖,可现在全然似一个没有半点反抗力的普通人,任人揉捏,而且还落得这般惨淡下场。
所有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那些个原本凌空虚立俯视人间的修士,现在无不瞪大了双眼,犹如置身寒潭,手脚冰凉。
黄泉老祖成名久矣,名动修真界,自然不会是欺世盗名之辈,亦非太弱,那答案只有一个,眼前这人,居然是一位比“半祖”还要强悍的霸道货色,所有人只觉得的呼息都凝固了,然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你们不是问我姓名吗?本座现在告诉你们应该也不晚吧。”
姬神秀说着话,张嘴一吸,手中游鱼蓦然入口,与此同时,那黄泉老祖的惨叫也在戛然而止,然后似化成了一道七彩流光,径直飞入姬神秀的嘴里。
这一幕可谓是骇人到了极点。
半祖居然被眼前人吃了。
姬神秀抿了抿薄唇,露齿一笑,慢条斯理道:“可能过去这世上并没有属于我的传说,但从今往后,这天上地下,众生万灵,皆会诵我真名,吾乃大自在天魔……天魔……”
天地回荡其声,只见他身边游鱼纷纷溃散,天上原本虚立的诸多修士无不似风化的石雕般凝固在了原地,慢慢如星光黯淡,生生被抹了去,神魂俱消,飞灰湮灭,可怜九幽神君连出手都未曾出手,便步了黄泉老祖的后尘。
姬神秀袖子一抖,虚空中忽见两百多道七彩流光飞快钻入了袖子里。
转眼间的功夫,竟然又死了个干净。
“天魔?不想人间界竟出了这么一个不世凶人,生吞半祖……半祖之上,此人,莫不是一位……祖神……”
那些个只敢远远观望的人,看的狂吞口水,脸色煞白。
但是等他们再瞧去,就见眼前一空,姬神秀已没了行迹,消失无踪。
第三百一十二章 长生界
昆仑山。
天高,地远。
凌冽的风吹着,山上怪石嶙峋,还有山峰似斜飞而至,直插云霄,如一柄神剑,远离红尘俗世,又似与天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至此,地虽远,天却不再高。
红尘峰。
那日,神女诺兰便是在此行破碎虚空,留下惊世传说,震惊世人。
狂风呼啸鼓荡着袍衫,早已被人视为圣地的红尘峰绝顶上,一人席地而坐,曲腿斜倚石壁,老神在在,披散的黑发肆意飞扬,他手里提着壶酒,小酌慢饮的睨着远方的红尘俗世。
这“红尘峰”便是因此得名,只因是绝顶中的绝顶,大有登天之势,离了红尘,远离俗世,故而得名。
如水平静的眸子稍动,仿佛有一颗石子坠入其中,姬神秀嘴角一撇,喝着酒,笑了笑。
耳畔则是依稀感受着什么,倾听着什么。
“天魔大人,小人会日夜供奉你,还请保佑我逢赌必赢,天天发大财!”
“天魔,我愿奉您为主,供您驱策,只求庇护我等……”
“可恶,这个天魔委实可恶,居然仗着修为高深大肆屠戮我修真界修士!”
……
这世上但凡唤他名字的人,冥冥中,居然和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玄妙的联系,像极了“西游”中的信徒,感众生神念。
但见周遭山岳俱是壁立万仞,山上景色不俗,满目青翠,郁郁葱葱,依稀可闻虎啸猿啼之声,飞鸟归林,但只有“红尘峰”是最高。
姬神秀坐在崖边,如在欣赏眼前美景。
“到底不愧是一方大千世界,就算已经残破,也让人不敢小觑,不过此次功成与否,还得要看看帝辛能做到何种地步,此间机缘不少,这一次,我定要一举……”
他轻声说话的同时,体内忽现一道乌光,乌光一晃,直扑虚空,最后化作一把刀,刀身悬在虚空,铮铮铮不停作响,如在颤鸣。
昆仑山上,与早先之前的盛况不同,但也有不少人流连此地,而今得见一把散发着浓郁凶邪气的长刀不知自哪里冒出来定在虚空中,顿时一个个惊呼连连,仰头凝望。
刀身急颤,似在雀跃,又仿佛在等着什么。
直到姬神秀起身,但见鸣颤一止,刀身上流华闪烁,刹那间迸发出万千恐怖的神华,刀柄出忽起鬼哭神嚎的摄魂邪音。
姬神秀掸了掸衣角,淡淡道:“行了,咱们该走了!”
他这话一出口,邪刀所生异象齐齐不见,刀身自行飞起,在空中一震,一抹无法形容的璀璨刀光便已劈在了虚空上,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头顶虚空忽的一震摇晃,摇摇欲坠。
风声一滞,众目睽睽之下,虚空赫然似成了一个镜子,又如一块冰面,居然蔓延出一条条裂隙。
像是触及到了一层无形的壁障,透过那些裂隙,就见另一头居然现出极其骇人的恐怖异象,好像有一座海岛的轮廓一闪而逝。
“叱!”
像是恼自己一刀未能彻底建功,邪刀整个刀身上顷刻弥漫上一层滚滚入眼的邪气,其上邪光大放,乍然一震,又是自行而发的一刀。
这一刀,刀光直化作一条恐怖的死河,直直贯入虚空,这下子,虚空彻底碎了,裂开一个恐怖的空洞,另一头的异象更清晰了。
那确实是一座海岛。
不但能看见那海岛,还能听到一声声惊天的嘶吼此起彼伏传了过来,凶戾的令人直打激灵,影影绰绰,黑云笼罩的海岛中,更露出了许许多多让人头皮发麻的庞然大物,那全是一只只体型巨大的狰狞恶兽,宛如两个世界即将叠加。
“龙?那些是龙?”
“一把刀居然破碎了虚空,这绝对是某个恐怖存在的兵器,否则绝不会如此惊人。”
“等等,那红尘峰上有人,定然是那可怕邪刀的主人!”
“是他,是天魔,那个生吞半祖的不世凶魔!”
有人走的近了,待看清姬神秀的模样立时哆嗦着,腿肚子都在抽筋。
姬神秀却是未曾理会,就见天空上的邪刀忽延展变化化作一直黑寒凶兽,目如血泉,身似黑铁,头顶独角,飞身一纵已到他脚下。
“走吧!”
回望了一眼“九州界”姬神秀一步朝虚空渐渐愈合的豁口走去,身旁凶兽紧随。
“……这一次,我定要一举踏足大罗,得证永恒自在!”
只等姬神秀的走了进去,才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激动的嘶吼道:
“有人又破碎虚空了!”
一时间人群沸腾,朝着红尘峰涌去,生怕错过这般不可思议的场面。
……
长生界,龙岛!
“呜呜……”
阴沉的风声回荡不去,似是鬼哭,带着让人悚然的气机。
清晨已至,可天地居然不见天光,反倒阴森如渊,阴风阵阵,那风居然透着股黄色,昏黄,黄如泥汤,在天地间来回飞卷,宛如一条条扭曲挣扎的鬼影,散发着浓浓的不详。
故老相传,这样的风是自黄泉地狱里吹出来的,乃是大凶之兆,最是不详。
天空划过一条条黑色的闪电,似鬼手般撕碎天空,雷神阵阵,不绝于耳。
黑色的闪电,黄色的怪风,一切都有驳常理。
风雷声中,更加大雨倾盆而下,磅礴大雨,似是天河倒灌入人间,连这雨水居然也是一片昏黄,看着就好像是尸体里渗出的尸水。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悸,悚然。
更恐怖的,是那雨幕中竟有一片骨海,白骨堆积如海,累累骸骨,也不知埋葬多少性命,数都数不尽,而在骨海中,居然浮出一座巨城来,恢宏巨大,无比古老,更加无比邪异。
“轰隆隆……”
天上的雷鸣更大了,大的似要破碎青天,震耳欲聋。
岛上的人,此时此刻,心神无不是被那随着不详显出的邪异“死城”所吸引,心神紧绷到了极点。
但伴随着天边一道黑色闪电划下。
所有人神情猛然一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们就见昏黄的雨幕中,一条黑色的身影不知自那凭空冒了出来,衣袂飘飘,脚不沾地,披散着一头长发,看不清面容,直勾勾的朝着他们飘了过来,令人头皮发麻。
“鬼啊!”
不知谁哆嗦着声音扯了一嗓子。
所有人无不心神一颤,却是各自扭头就跑,生怕跑的慢了。
姬神秀木然着脸停下了脚步。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然后又一扫逃开的人,嘴角一扯。“这么英俊潇洒你说有鬼,真是没见过世面,嗬呸……”
然后,他眸光一转,扫视向身后的那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