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
“作诗能抒发情感,此诗名义上是在颂牡丹,实则是表明自身之抱负。故而与天地产生共鸣,得到天地力量加持,其自身才气便涨了三成。”见到李隆基面露疑惑,王曜景便解释道。
这青年这么急切的希望表现自己,当然是希望出人头地。这最后一句“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直抒胸臆,彰显了他希望为人中魁首的愿望。
正是因为他情与意合,所以众多牡丹顿首,助其一臂之力。
天下人都是刚刚接触到才气,对于才气的具体用途不怎么了解。听到王曜景这般解释,才恍然大悟。
李隆基点了点头,倒是有些艳羡。他本人就爱好诗词文章,自然也想如这些书生一般,出口吟诵诗词,则有异象显现。但奈何皇帝无法修行道法,也没法修行儒术,只能干瞪眼了。
在这少年之后,其余诸人也纷纷的上前吟诗,一时之间,长安城的牡丹接连绽放,异香笼罩长安城,将此地衬托的犹如梦幻之境。
那些并未获得才气的儒生也不甘示弱,同样提笔吟诗,一首首名篇在今日被写下。等到他们获得才气,恐怕这些诗篇都能绽放出无量光辉,震动天下。
长安城内,依旧沉浸在热闹中。
却无人发现,一片暗色的烟云,悄然飘散而来,笼罩在长安之外。
因圣庙的缘故,长安城始终笼罩在一片灿烂光辉中,黑暗无所遁形,这团烟云也不敢进入其中。
“理学学说?这个李从善怎么会有如此才华?先是开辟了道门全真一脉,又给儒门打开了新天地。原本我还以为他不足为虑,但现在,恐怕要先下手为强了。”在黑暗之上,一道裂缝若隐若现,好似隐藏着无尽的邪意。
裂缝中的存在,已经对王曜景产生了杀意。
眼看着这一场狂欢就要落下帷幕,李隆基忽然提议,“听闻先生一首绝句,令酒水至今不绝。今日适逢牡丹盛会,先生难道不留下一首吗?”
旁人也安静了下来,是啊,他们就算能写诗,那也是米粒之光。这位开创了儒家新道路的圣贤,也有诗名在外,若能得见其现场写诗,便是死也无憾。
王曜景本想推脱,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略一沉吟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然他没有诗才,但他好歹也是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唐诗还是看过不少的。现如今刚刚踏入盛唐,许多著名诗人的名篇还未出世,也不妨碍他抄袭了。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这前两句辞藻清丽,尚算是佳句,但相比起不少诗人的诗篇却并不如何惊艳。
今日书写牡丹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毕竟长安为国都,天下有才能的人都想再此地一展手脚。
王曜景吟诵出前面两句,顶上的才气微微升腾,异象还没有之前那青年的诗篇绚烂,这令不少人有些失望。或许这位圣贤不爱这等艳俗之物,所以词句才如此普通?
“唯有牡丹真国色……”只是,当王曜景继续吟诵下去的时候,便见到他身上的才气突兀升起千丈高,犹如一道光柱,光柱直接击穿了远处的黑暗,与天地相接。
“啊……”在黑暗之中,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传来,不过,因为长安城内太热闹了,这个声音一点不明显。
王曜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好像有人在窥探自己。不过,他此刻写诗已经勾连了天地,心思都放在了诗句中,也并没有去留意。
“花开时节动京城。”他的最后一句落下,狭长的光柱消散,整个长安城的牡丹花,全部绽放了开来,与此同时,在街道的缝隙中,低矮的屋檐下,乃至潋滟的河边,一朵朵的牡丹凭空生长了起来。
前两句诗平平无奇,但后面气势却直升云霄,通篇没有生僻字,也没有很复杂的修辞,但偏偏这最直白的句子最能打动人心。
此诗一出,其他的诗句再如何的赞美,都显得过于轻浮。
牡丹本身就是花中之王,任何谄媚的词句,都无法形容她的姿容。唯有这朴实的一句,才真正的写出了牡丹的气势。
整个长安城的牡丹花,都都犹如波浪一般的涌动了起来。处处是花,处处是香,处处是国色。
王曜景随手从一旁摘了一朵花儿,四周因这首诗汇聚而来的才气,纷纷灌入了这朵牡丹花中。牡丹以“黄”、“绿”为贵,这朵牡丹花,颜色转眼间就成了金黄,仿佛由金子铸造。
花瓣蓬松而大,花蕊细密而长,犹如慵懒而华贵的绝世美人。
被摘下来的牡丹花,其截断处,迅速生长了起来,很快重新有了根须。王曜景见状,就将这牡丹花轻轻的一抛,化作了一道弧线,落入了圣庙之中。
牡丹的根须一触碰到地面,就扎根其中,身形一摇一晃,便生长了数倍,仿佛一棵小树一般。荧荧的光芒绽放,照耀的方圆百丈都亮堂无比,将此地衬托的犹如神境一般。
这牡丹花经由才气灌注,已经诞生了灵智,几乎可以称之为花中大圣。若是有人能有机缘靠近她,则闻一口香气便能开通灵窍,吃一口花瓣则文思大开,实在是儒家的第一件才气至宝。
“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此诗一出,则天下牡丹诗都黯然失色。”李隆基仔细的品味,越是咀嚼,便越是觉得此诗的气魄宏大,难怪能开辟儒门新道路。
他正要回头与王曜景说话,却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已经离去了。
他问身边的护卫,却无一人能看到王曜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真乃圣贤也。”李隆基得了王曜景的气运馈赠,对王曜景是打心眼里的有好感。那一套理学学说,几乎就是为增加皇帝权力量身定做的,只要推广出去,他就能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王朝。
王曜景离去也好,毕竟一个活着的圣贤,帝王哪怕有再好的观感,也会怀有一丝警惕。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处处受挫
花瓣蓬松而大,花蕊细密而长,犹如慵懒而华贵的绝世美人。
被摘下来的牡丹花,其截断处,迅速生长了起来,很快重新有了根须。王曜景见状,就将这牡丹花轻轻的一抛,化作了一道弧线,落入了圣庙之中。
牡丹的根须一触碰到地面,就扎根其中,身形一摇一晃,便生长了数倍,仿佛一棵小树一般。荧荧的光芒绽放,照耀的方圆百丈都亮堂无比,将此地衬托的犹如神境一般。
这牡丹花经由才气灌注,已经诞生了灵智,几乎可以称之为花中大圣。若是有人能有机缘靠近她,则闻一口香气便能开通灵窍,吃一口花瓣则文思大开,实在是儒家的第一件才气至宝。
“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此诗一出,则天下牡丹诗都黯然失色。”李隆基仔细的品味,越是咀嚼,便越是觉得此诗的气魄宏大,难怪能开辟儒门新道路。
他正要回头与王曜景说话,却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已经离去了。
他问身边的护卫,却无一人能看到王曜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真乃圣贤也。”李隆基得了王曜景的气运馈赠,对王曜景是打心眼里的有好感。那一套理学学说,几乎就是为增加皇帝权力量身定做的,只要推广出去,他就能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王朝。
王曜景离去也好,毕竟一个活着的圣贤,帝王哪怕有再好的观感,也会怀有一丝警惕。花瓣蓬松而大,花蕊细密而长,犹如慵懒而华贵的绝世美人。
被摘下来的牡丹花,其截断处,迅速生长了起来,很快重新有了根须。王曜景见状,就将这牡丹花轻轻的一抛,化作了一道弧线,落入了圣庙之中。
牡丹的根须一触碰到地面,就扎根其中,身形一摇一晃,便生长了数倍,仿佛一棵小树一般。荧荧的光芒绽放,照耀的方圆百丈都亮堂无比,将此地衬托的犹如神境一般。
这牡丹花经由才气灌注,已经诞生了灵智,几乎可以称之为花中大圣。若是有人能有机缘靠近她,则闻一口香气便能开通灵窍,吃一口花瓣则文思大开,实在是儒家的第一件才气至宝。
“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此诗一出,则天下牡丹诗都黯然失色。”李隆基仔细的品味,越是咀嚼,便越是觉得此诗的气魄宏大,难怪能开辟儒门新道路。
他正要回头与王曜景说话,却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已经离去了。
他问身边的护卫,却无一人能看到王曜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真乃圣贤也。”李隆基得了王曜景的气运馈赠,对王曜景是打心眼里的有好感。那一套理学学说,几乎就是为增加皇帝权力量身定做的,只要推广出去,他就能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王朝。
王曜景离去也好,毕竟一个活着的圣贤,帝王哪怕有再好的观感,也会怀有一丝警惕。花瓣蓬松而大,花蕊细密而长,犹如慵懒而华贵的绝世美人。
被摘下来的牡丹花,其截断处,迅速生长了起来,很快重新有了根须。王曜景见状,就将这牡丹花轻轻的一抛,化作了一道弧线,落入了圣庙之中。
牡丹的根须一触碰到地面,就扎根其中,身形一摇一晃,便生长了数倍,仿佛一棵小树一般。荧荧的光芒绽放,照耀的方圆百丈都亮堂无比,将此地衬托的犹如神境一般。
这牡丹花经由才气灌注,已经诞生了灵智,几乎可以称之为花中大圣。若是有人能有机缘靠近她,则闻一口香气便能开通灵窍,吃一口花瓣则文思大开,实在是儒家的第一件才气至宝。
“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此诗一出,则天下牡丹诗都黯然失色。”李隆基仔细的品味,越是咀嚼,便越是觉得此诗的气魄宏大,难怪能开辟儒门新道路。
他正要回头与王曜景说话,却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已经离去了。
他问身边的护卫,却无一人能看到王曜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真乃圣贤也。”李隆基得了王曜景的气运馈赠,对王曜景是打心眼里的有好感。那一套理学学说,几乎就是为增加皇帝权力量身定做的,只要推广出去,他就能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王朝。
王曜景离去也好,毕竟一个活着的圣贤,帝王哪怕有再好的观感,也会怀有一丝警惕。花瓣蓬松而大,花蕊细密而长,犹如慵懒而华贵的绝世美人。
被摘下来的牡丹花,其截断处,迅速生长了起来,很快重新有了根须。王曜景见状,就将这牡丹花轻轻的一抛,化作了一道弧线,落入了圣庙之中。
牡丹的根须一触碰到地面,就扎根其中,身形一摇一晃,便生长了数倍,仿佛一棵小树一般。荧荧的光芒绽放,照耀的方圆百丈都亮堂无比,将此地衬托的犹如神境一般。
这牡丹花经由才气灌注,已经诞生了灵智,几乎可以称之为花中大圣。若是有人能有机缘靠近她,则闻一口香气便能开通灵窍,吃一口花瓣则文思大开,实在是儒家的第一件才气至宝。
“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此诗一出,则天下牡丹诗都黯然失色。”李隆基仔细的品味,越是咀嚼,便越是觉得此诗的气魄宏大,难怪能开辟儒门新道路。
他正要回头与王曜景说话,却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已经离去了。
他问身边的护卫,却无一人能看到王曜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真乃圣贤也。”李隆基得了王曜景的气运馈赠,对王曜景是打心眼里的有好感。那一套理学学说,几乎就是为增加皇帝权力量身定做的,只要推广出去,他就能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王朝。
王曜景离去也好,毕竟一个活着的圣贤,帝王哪怕有再好的观感,也会怀有一丝警惕。
他正要回头与王曜景说话,却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已经离去了。
他问身边的护卫,却无一人能看到王曜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真乃圣贤也。”李隆基得了王曜景的气运馈赠,对王曜景是打心眼里的有好感。那一套理学学说,几乎就是为增加皇帝权力量身定做的,只要推广出去,他就能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王朝。
王曜景离去也好,毕竟一个活着的圣贤,帝王哪怕有再好的观感,也会怀有一丝警惕。
第六百四十八章 十年
那一朵黄金牡丹,得王曜景的才气灌注,又有儒家的圣贤气息在,对付一个重伤的域外天魔化身,那还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楚师兄惨叫一声,他对于这股气息可是熟悉的很。他在长安城,正是被这股力量给打伤了。
“难道是李从善来了?”域外天魔是从五代时期跟随王曜景前来的,所以,他只知道李从善,并不晓得王曜景。
楚师兄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气息,心中惊疑,在稍微犹豫后,便化作了一道黑雾,飞入了庙宇之外。
见到那妖人离去,殷文玉才松了一口气,对方给他的压力太强了,尤其是那个犹如婴儿的气团,更是令他心惊胆战。
“各位,你们没事吧。”他一摸怀中,那枚花瓣已经枯萎,只剩下一撮灰烬,这令他的心中有些怅然。但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对着众人问道。
这四个人也是被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感谢殷兄救命之恩,只是没想到,这天下当真有妖魔鬼怪,我之前只当是传说。”几个书生冲着殷文玉深深行了一礼,如果不是殷文玉的救命之恩,他们今天就真的葬身于此了。
……
十年的时间,足够理学传遍大唐各处。
理学的传播并非是一帆风顺。在初期,世家拼死阻拦,不给任何发展的机会。但奈何有着京城圣庙的缘故,在一年的时间内,就有三百多人觉醒了才气。
能够不经过科举就觉醒才气之人,都是各地的俊杰人物。这些人大多出身寒门,在拥有才气之后,就犹如龙入大海,从此势不可当。
世家虽然掌控朝政,但朝廷之中,有李隆基作为掣肘,理学众人可以放手施为。
可饶是如此,也花了十年时间,才改革完毕。
除却在各地建立圣庙之外,科举的形式也发生了改变。在此之前,科举实际上是分为常举和制举两种,常举便是正常的考试,其中有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童子等等科目。至于制举,则有些察举的影子,由皇帝考核,然后赐予功名。
许多有些名气的才子,都会前往京城,便是为了能通过制举的方式,获得朝廷赏识。
不过,既然要推行理学,制举制度就必须要废除。要想寒门崛起,首要做的事情就消除普通士人和门阀士人在先天条件上的差距,让所有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去竞争。
除却废除制举制度,常举制度中的许多形式也被废除,只留下进士一科。
而且,各地方的考试形式也进行了规范。天下士子,过县试、府试才能成为童生。成为童生者,入圣庙拜见圣贤,则可获得圣庙加持,初步拥有才气。
这个阶段的读书人在体能方面也就初步超过普通人,但却会耳聪目明,思维更加清晰,便是原本的中人之姿,也能成为一县之地的天才。
若是过了院试,就可以称之为秀才。秀才者,便能够借诗句化形,拥有实实在在的攻击,几乎能称得上十人敌,等若修道中的练气境。
而后,再通过乡试,就能成为举人。
举人级别,就相当于是化神级别的修士了。这个实力,就等同于是修行界的中流砥柱了。而且,一般修道者都是孤身作战,而举人背靠朝廷体系,若是长时间作战,举人的战力要更强。
得了举人后,便可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共取三百人,分三甲。一甲三名,二甲六十人,余者都是三甲。
哪怕是三甲进士,也有还虚初期实力,而一甲更是等若还虚后期。
如果再往后精进,还能晋升为翰林,学士、大儒,不过,迄今为止,别说是翰林以后的境界,便是进士都没有一个。
理学才刚刚推广至全国,前些时日,刚刚举行了乡试,也就是举人考试,共选出了五千余名举人。只是这一场考试,儒家的实力便膨胀了数十倍数百倍不止。
这简直就是在量产化神修士,全天下任何宗门都做不到。
而在三年后,还将会有一次量产还虚修士的盛宴。这还不是就一次,而是每逢三年,就会量产一次。
不需要三十年,朝廷的实力就会膨胀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那些世家门阀,又如何能抗得过?那些修道者,又怎么会是对手?
李隆基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岁,正值一个人巅峰的时候,他完全有希望成为远超秦皇汉武的千古一帝。
益州府的院试放榜结束,获得解元的是一个外乡的秀才。此人不过二十出头,便力压众多对手,成为第一。
尤其是诗词一项的考核上,其诗成的一瞬间,震动天下圣庙,连京城都感知到了。若非京城圣庙强行压制住了对方的才气波动,恐怕动静真的要惊动天地。
“此人之诗才,简直旷古烁今。大唐,会因他的诗而熠熠生辉。”京城圣庙之中,殷文玉手中接过来一份考卷,他忍不住的又读了一遍。
殷文玉因为在科举之前就得了才气,在这十年的时间,他也一直没有停止进步。虽然他一场考试都没参加,但在推广理学的道路上起了很大的作用,一身的才气,已经达到了一甲进士的水准,也就是还虚后期到还虚巅峰这个阶段。
“若是当年他在长安城参加了牡丹花会,恐怕也无我等什么事情了。”殷文玉觉得有些悻悻,他自负一身才华不输于任何人,但在这个年轻举子面前,却是一点自信都没了。
“不过,此事对于我儒家而言,也是好事。儒生终究是文气有余,而气魄不足。便是那诗词衍生的攻击,也大多软绵绵。此人诗句之气魄纵横,潇洒恣意,或可给我儒家诗词一道,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本来殷文玉还有些许的嫉妒之心,但很快就给爱才的心思给压住了。
此次益州府,以“蜀山”为题,令众多考生作诗。
那名叫李白的年轻考生,写了一首《蜀道难》。
第六百四十九章 渡劫
蜀中峨眉山,一年约三旬上下的男子,面容冷酷,怀中抱着一把剑。
从纹路和材质来看,这把剑绝对属于上品之列,通体有若寒冰,光芒熠熠,极度不凡。但是,这柄宝剑却断折了一半,只剩下剑柄外加半截剑体。
“照雪师侄不到四十岁,便要合道,果然是天纵奇才。”峨眉山的碧翠崖,一众僧道眼看着山巅处的司空照雪,各个面上带着感慨。
峨眉山虽然号称是剑派,但兼合佛道两家,内里的修士有佛有道。
“实际上,他本来可在十年前就有机会合道,只可惜遇到了青城山那妖孽,才蹉跎了十年。”也有人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感慨。
“嘘,噤声。”边上有人提醒了一句,那人顿时不再言语了。
那件事对于司空照雪乃至峨眉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十年前,司空照雪联合雪山明王和商涂,共同去青城示威,却被人一招打败。
而后那青城掌门讲道,雪山明王察觉到自身修行不足之处,便自杀转世而去。商涂则见风使舵,投靠了敌人。
那一次讲道,成就了青城山的赫赫威名。近十年来,龙虎山自顾不暇,而青城因传道之功,修道界近三分之一的修士都惦记着青城派的好处,名声盖压西南。
“照雪师侄苦苦磨练剑心,从照雪剑意中,领悟出了无瑕剑意,能断一切,若是能借此踏入合道,恐怕立马跻身前十高手行列。那一次的挫折,对他而言,或许也是好事。”峨眉掌门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颇有些心疼。
剑雪两照,相顾无瑕。
之前的照雪剑意,还需要借助雪与剑的意境,来达到无瑕境界。但司空照雪在打磨之后,彻底蜕变为真无瑕,不滞于物,无瑕之境成了他精神的一部分,与他不可分割。
“来了,合道劫要来了。”众人忽而停止住了交流,抬头看向天空。
剑修合道,并不需要准备任何宝物,只需要与自身的剑意相合罢了。别以为这样就会省许多功夫,实际上,想要悟通剑意,花费的时间可能更多。
更何况,剑修因为杀伐太重,通常合道劫会有莫大危险,难度比寻常人还要高很多。
转瞬之间,天空暗淡了下来,一团团橙红色的烟气落下,裹挟着炙热的力量,冲着司空照雪冲了过去。
“火劫?这是寻常三劫之一,照雪师侄当真是好运气。”旁人见到这团烟气,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在所有合道劫中,以风水火三劫最为简单,便是普通修士都能度过。
“不,不是火劫,而是天火劫!”峨眉掌门惊声叫了出来,这团火气的温度远比平常火劫要高,危险性也好大上许多。
不过,他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一声剑鸣,而后无形的剑意冲破天空,只是一剑就将那漫天的火气给破灭。
“好厉害的无瑕剑意!无瑕剑意,最是排外,能排斥一切,便是劫难,也同样要被一剑斩断。”峨眉掌门面上似惊似喜,无瑕剑意可是上三品的剑意之一,比起当年李惊蓬的无情剑意还要强悍不少。
火劫被一剑斩断,但劫难并未停止。
天空之下,陡然降下来一层黑气,黑气中泛着幽绿色的光泽,一股子恶臭味道从内散发出来。
“这是毒气劫。”第二个劫难并不常见,危害性也不是很大,修士渡过的可能性极大。但偏偏,这个劫难对于司空照雪却有莫大威胁。
毕竟司空照雪修行无瑕剑意,讲究自身纯净无瑕,稍微受到毒气沾染,就可能被破了剑意。
“区区毒气,又能奈我何?”司空照雪的浑身都散发着无法接近的冷漠,他的神情冰冷,再次的挥出一剑,强横的剑意排空百丈虚空,那看似可怖的毒气劫,被一剑破灭。
他的剑意已经真正铭刻到了骨子里头,毒气再厉害,一样要被他给排开。
司空照雪这么短的时间内连渡两劫,一丝丝的道韵开始从皮肤中流淌而出,向着四周扩散。这代表着他初步合道,即将踏入合道。
一般情况下,合道只需要渡过三劫便可。
“咕嘟嘟。”之前被他一剑排斥开的毒气劫,竟然沸腾了起来,并且重新愈合,颜色上要更加深邃黝黑。
“嗯?”司空照雪微微正色,他已经破掉了毒气劫,怎么现在又来了一个劫难?莫非这第三次的劫难,同样也是毒气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这一团毒气黑雾,便迅速的化作了一个孩童的模样。
那孩童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看着十分可爱。只是其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的淡然,仿佛一切事物都在其掌控之中。
“原来这一劫难是心魔劫?你以为幻化成青城掌门的模样,我便会心有破绽?”司空照雪当即冷笑了一声,根本毫不畏惧。
他眉头一挑,直接一剑轰出,无瑕剑意化作通天大剑,要生生将眼前之人斩杀。
苦修十年,司空才领悟了无瑕剑意,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破掉,他还不如自杀算了。
只是,他这十拿九稳的一剑,在靠近王曜景身体的时候,便见到王曜景轻轻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只是轻轻一夹,便稳稳接住。
“太弱了,十年过去了,你没有丝毫长进。”王曜景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失望。
司空照雪面色不动,继续的挥剑,他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幻化出来的,只是对方用了某种方式,让他无法分辨出来罢了。
“你觉得我是假的么?哈哈哈,我的确是假的,这具身体是我仿照李从善的实力演化的。不过,这十年来,他的实力肯定早就精进到一个无比可怕的地步,毕竟……他可是道门祖师和儒家圣人,这份惊天的气运,足以让他抵达一个令人绝望的境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王曜景”开口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怨毒之色?
“你如果连我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敌得过李从善?”孩童还在开口,言语中满是不屑。
第六百五十章 剑意蒙尘
司空照雪依旧不言语,因他不在乎,他不会轻易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动摇。
他的剑光再次被那孩童轻松的接下,任凭他如何拼命,都无济于事。
“你是想要表明你剑意无瑕,一切都不在乎吗?若是你真的不在乎?又何必留着这把断剑?如果我没记错,当年就是被他一招打伤,连带你照雪剑都断了。”孩童还在继续的调侃道。
司空照雪的动作一顿,他的无瑕剑意,忽然威力降低了一分,他的瞳孔中,浮现了了一丝红光。
“你果然还是在意的,什么狗屁无瑕剑意,连一把破剑都舍弃不了,你还有什么能舍弃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自称无瑕?”见到司空照雪因自己的一句话而剑意生出了滞涩,他当即就高兴了起来。
最难的就是从零到一的突破,尤其是对无瑕剑意来说。
这种剑意威力很大,也很坚固。但同样的,既然号称无瑕,那就是太过于极端,只要出现了一小丝的缝隙,就可能会被人找到破绽。
“怎么回事?照雪他剑意的颜色怎么变了?”在四周观望的峨眉众人,却发现了不对劲。
一直盘坐在山巅渡劫的司空照雪,没来由的朝着空处挥舞剑意,这一般是渡心魔劫的征兆,而心魔劫也是剑修最常经历的劫难。
“糟糕了,照雪的剑意生尘,莫非是心魔劫出现了意外?”心魔劫就是对一个人内心的拷问,只有真正明晰剑意,百折不挠的剑客才能度过。
按照道理,司空照雪可是这峨眉几百年来天赋最强的一人,应该不至于无法渡过心魔劫才对。
“嘶吼。”忽然之间,峨眉绝巅的司空照雪,身上忽然弥漫着一层黑气,他那无瑕的剑光,变成了纯黑之色,四周的一切光芒都要被吸纳进去。
他的瞳孔全部被黑色占据,散发着冰冷无情的气息。
而在他的身后,一道裂缝若隐若现,
“去吧,你将取代李惊蓬,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合道有什么好的,你这等天才,应该入我魔道才对。”在那裂缝之中,一个诡谲的声音波动了一下。
事实上,域外天魔这十年来的日子并不好受。
他的计划是宏伟的,推翻了镇妖塔,熔炼万千魔头,练就了天魔劫,任何合道之人都必须要渡天魔劫,而在他的控制下,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渡过这个劫难,包括司空照雪。
这就意味着,天下修士再也无人可以成就合道。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截断天命气运,他就是天命之下的一重天。
而且,他还将龙虎山的风成和与楚师兄感染成了自己的化身,在天地间传播魔道,等到魔道发展起来,他就是魔道祖师,届时也能分去不少天地气运。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王曜景竟然作弊。
先是窃取了王重阳的全真道法,成了这个世界的道门全真祖师。又窃取了朱熹的儒家理学学说,开辟了儒门一脉的修行法,成了儒家圣贤。
要知道,域外天魔是从五代时期跟着王曜景过来的,虽然同样是来着后世,但在那个时间节点,无论是王重阳还是朱熹,都还没出生的。
他自己开辟的魔门法门,实在是太过于粗糙,只是简单的杀戮法门,并没有如全真法和理学学说那样的可怕影响力。
随着理学与朝廷捆绑到一起,天下各处都建立了圣庙,先不说等若是化神级别的举人,便是练气级别的秀才,都有近十万人。
与这些人一比,魔门就真的成了小打小闹了。
毕竟魔门发展的速度再快,又如何能像儒门这般,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生长,每年都能诞生秀才数万,举人数千,每三年还批量生产三百等若还虚境的进士。
这些进士继续学习精进,更能成为翰林、学士。
最关键的是,儒门不用渡劫。因为从一开始,儒学就是通过道理来明晰自身,否则也无法进步。其实说起来,儒家的修行方式可要比道家困难许多。
道家还能通过练气服丹,可儒家只能通过苦读。
但奈何儒门基数太大了,大唐有数千万的百姓,随着朝廷推行理学,都开始大肆的建立学堂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读书,那也有几百万人了。
从这一批人中能脱颖而出的,实际上已经是读书天才了。从天才中再挑选天才,最终天分最高同时最勤奋的那一批人就能走到最后。
再一对比修道界,全部修士加起来有没有十万人?而且分散在天下各处,各自为政,哪里比的了朝廷?
这些年以来,魔门可被儒门压制的够惨。如果是他们想办法牵制住了龙虎山,恐怕域外天魔要更狼狈了。
“不过,我已经蛊惑了司空照雪,他入魔之后,更加极端,现在……就让我用一城人的鲜血,去给他的剑开封!”黑暗中,域外天魔的声音有些扭曲。
益州府,杏花酒楼。
“李解元,您怎么还喝呢?”在酒楼中,一身穿白衣,年纪仅过弱冠的青年正将一整壶的酒水灌入了口中。这杏花酒最是浓烈,一般人喝上一碗就醉,但这年轻人身前有着七八个酒壶,他整个人却是神采奕奕。
“哈哈哈,这才气果然是个好东西,喝得再多的酒,也不会大醉,只有醺醺之意,这才是饮酒的兴处。”青年喝得越多,眼神越是明亮。
一旁的小二都无语了,寻常读书人,得了功名,获得才气加持,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哪像这位,竟然将才气当做喝酒助兴之物。
不过,这位也的确是厉害。
十三岁便因作了一首诗惊动京城圣庙,获得了才气。而后十五岁成为童生,获得第二次才气灌注。在秀才考试的考场上,再次写诗惊动圣庙,当场成了圣前秀才。今年二十二岁参加举人考试,又一次写诗惊动圣庙,并且成为圣前举人,由京城生命的多位主持者共同选中他为益州解元。
第六百五十一章 益州危机
就在这青年准备继续饮酒之际,忽然之间,外面的天空暗淡了下来。
小二几步走到窗口,抬头向外看去,一片乌云笼罩在益州府上空,有着风雨欲来的景象。
“这鬼天气,刚刚还好好的,怎的现在要下雨了?”小二的口中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多想,只是顺手将窗户给关上了。
可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外界的风忽然增大,直接呼啸着吹了进来,将窗户吹开,那小二一时不查,竟被吹得翻滚了出去,大片的落叶的朝着窗户内部卷了进来。
一直在饮酒的青年,忽然伸手向前一抓,一片落叶飞入了他的手中。
“这风,来的古怪。”青年将树叶攥在手心,走到窗口,看向天空。
整个益州府,都陷入了一片阴沉之中。街道上的行人匆匆,不少摊贩都在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只是在这一片恐慌中,天空的云层越压越低,仿佛有一只无比恐怖的怪物在窥探着人世。
青年看向那片云层的眼神越发的疑惑,不对劲,很不对劲。
“锵。”忽然间,便见到了一道乌沉沉的剑光横劈而下,跨越了数里,朝着圣庙的方向斩去。
圣庙乃朝廷科举重地,反应也是迅速,在剑光出现的瞬间,便立刻浮现其一层金色的护罩,隐约间有无数的诵读经典的声音。
这层护罩很快就跟剑光撞击到了一起,
“区区一个府城的圣庙,连一个合道强者都没有,还想挡住我的剑意?”天空的黑云分开,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站在虚空中,浑身透射出凌厉之意,声音重重回荡,十分诡异。
“何方妖人,胆敢入城撒野?”在生面之内,登时有三个人脚下一踏,化作一层虚幻的云彩,托着他们向着天空飞去。
这三个人,都是于京城圣庙突破的才子,因为突破的比较早,虽然没有参加科举,可也被李隆基委以重任,担任各地圣庙的考官。
他们也因为这份功德,才气不断增长,现在拥有等若二甲进士的实力,也就是还虚中期的水准。
这个实力,已经相当于许多中等道门掌教了,更何况,他们在圣庙的范围内,还能得到实力的加成。
“这群酸腐老儒,我青城道门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下来。”半空中那男子冷冷一笑,开口说道。
“是青城派的人?你们是疯了么?还是打算造反?”益州府距离青城不过百里,当然知晓这个在修道界有着赫赫声望的门派。
听闻那位青城掌门学究天人,创立了能与正一道比肩的全真一脉,已经是修道界的大宗师。
但是,这样一个门派怎么会蠢到跟朝廷作对?
“二位,我们一同合力,斩了这个妖人。”在这三个儒生中,一个人年纪稍长,大约四十上下,他的眼神中带着决然之色。
他们已经看出了来人的强大之处,今日便是借助圣庙的力量,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
三个人伸手一挥,身上便出现了一道金黄色的长剑虚影。读书人都喜爱佩剑,除却是防身之外,更多的是学习剑身上的诸多品德。
毕竟,剑乃君子之器,刚直不屈,有裁断之能。
朝廷邀请了诸多的铸剑大师,花费三年时间,铸造了一柄儒门的圣剑,名曰不器,供奉于京城圣庙之中。任何一个考中了进士的读书人,都可以入京城圣庙祭拜,得到圣剑加持。
不过,因为迄今为止还未有属于理学学派的进士。能得到圣剑加持的人,都是最早的几批圣前才子。
有人得了不器剑的加持,做事坚毅果敢,勇猛激进。有些人则谋而后定,思维更加缜密。更有人潜心苦读,放弃做官,苦苦追寻儒家圣道。
何为不器?君子不器。
《易经》有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真正的君子,就应该无有拘泥,不执著于某一项的才艺,而是能适应任何情况,为天下谋福祉。
而所有得了不器剑加持的人,都能够明晰自身之理想,不再迷茫。
这三人身上浮现出圣剑的影子,却不代表他们运用的就是剑法。事实上,儒门并不注重这些实际的搏杀之术,更注重对于根本道理的研究。
他们身上的圣剑,便是他们个人意志与理想的显化。
当一个人真正知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这样的人才是最强大。这一步,倒是类似于剑修的剑意。
三人身上燃烧着金色的光华,身上的圣剑更加熠熠生辉,化作了三颗流星,齐齐的朝着天空中那个男子的身上撞了过去。
“太弱了,一群文人也知道什么是剑法?”男子见到三人撞了过来,只是笑了笑。这几人在他的面前摆弄剑法,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下一刻,他猛然挥剑,剑光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黑气,重重的和这三人撞击到了一起。
男子的实力太强了,至少也是合道的水准。三个儒家的读书人顶天了也不过能发挥出还虚后期的水准,被这一剑砍中,身上的不器剑虚影便瞬间破碎,三人笔直的向着地面坠落。
益州府圣庙喷吐出一道云团,将三人柔和的包裹住,可饶是如此,三个人也是够呛,身上被撕开了一道道的大口子,血水不要钱一般的朝着外界喷涌。
“快,快传出此间的消息,青城派意图不轨,已经杀入了益州府!”为首的那个儒生,面色惨白,知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来。
半空中,那神秘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
传出去好啊,最好让全天下都知道是青城派灭掉了益州府,如此他魔门才能坐收渔人之利。
没错,这个男子并非他人,正是被天魔控制的司空照雪。
他假借青城派的身份杀入益州府,就是为了挑拨朝廷跟青城乃至整个修道界的战争。至于会不会被人揭穿,他也根本不在乎。
朝廷大肆推动儒门,已经在不断压缩修道界的底盘,二者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他也不过做了一回导火索罢了。
只是,就在这三个儒生要将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整个益州圣庙中忽然光华闪烁不定,在几个呼吸后,所有的光芒崩碎,所有的建筑在一瞬间变成了废墟。
第六百五十二章 侠客行
三个儒生愣住了,天空上的司空照雪也愣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青年从圣庙废墟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之色,“我如果说……这件事跟我无关,你们信不信?”
这个青年,正是之前在酒楼上喝酒的那一位。
“李白!你惹祸了!”三个儒生看到来人,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愤怒和痛惜交错的神色。这个青年他们当然认识,正是今年的益州解元李太白。
此人才华盖世,尤其是诗词一道,更是冠绝天下。他们三人也很爱惜这个天才,在朝廷面前说了许多的溢美之词。
但是,毁坏圣庙的罪名太大了,这根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还是在这涉及到一城之人生死的紧要关头。
“可是,这真的不是我干的。”李白也很无辜,他从酒楼中出来,便也往住处赶去。只是在路过圣庙门口的时候,圣庙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内部的才气疯狂动荡,还化作了一道光芒飞入了他的体内。
他觉得,这……应该跟他无关吧。
毕竟,他自己也是被动的。
“罢了罢了,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赶紧离开这里,将此间的消息传递给朝廷,我等为你再拖延一些时间。”三个儒生也是爱惜李白这个天才,此人若是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儒门的一柄利剑。
任何一个见识过他诗才的人,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你见过一个人光是用诗句,就能让你绝望吗?
李白便是这样一个人。
三人的身上笼罩着金黄色的光芒,光芒越发的纯粹起来,但面容却开始变得苍老,头发变得干枯发白,仿佛在一瞬间就走过了数十年的岁月。
但他们身上的意志却变得超乎寻常的坚固,怀着玉石俱焚的勇气。
“就这?”天空上的司空照雪怒极而笑,他本以为能够栽赃青城派,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圣庙都破碎了,导致这边的消息一时间没法传出去。
自己这运气,未免太背了吧。
这三人牺牲了自己的全部寿元,化作一击之力,便无限的逼近了还虚巅峰。三个还虚巅峰加起来,那就是合道强者也要侧目。
但这一条规矩,用在司空照雪身上却不合适。
司空照雪本身就是剑修天才,越级杀人只是等闲,在还虚境界的时候就能跟普通合道打成平手。现在入魔之后,也等若是合道了,便是放在合道中,那也算是佼佼者。
他只是一剑砍出,三人身上的光芒便直接崩裂,化作了无数碎屑。对付其他们,司空照雪甚至出不了第二招。
强,实在是太强了。
这三个人身上的光芒散尽,而身躯彻底的油尽灯枯,重重倒地。之前的伤势一股脑爆发出来,转眼间就身死当场。
“真是没意思。”司空照雪摇了摇头,整个天下能做他对手的人,不会超过十个。这三人的实力太次,杀他们几乎没有难度。
“对了,差点忘了你这个小虫子,若不是你,我今日的计划又怎么会失败?”他在杀了这三个人后,心中犹自心气不顺,发泄似的一剑斩出,朝着李白的位置攻击了过去。
在他眼中,李白也不过是化神巅峰而已,一招就能杀死,连让他正视的资格都没有。
“三位……夫子……”李白看着三人的尸体,呆滞在当场,这三位考官待他极好,生怕自己少年得志,疏忽了学业,时常对自己耳提面命。虽然平时自己也觉得厌烦,但他也清楚,这三人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为什么?”他猛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朝着虚空处直刺而出。司空照雪的发出的剑意,被他一招给点碎。
他少年得意,才华横溢,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有些不识时务的张狂。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若是不重感情,又如何能写出那等俊秀的诗句?
“嗯?”司空照雪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化神境的小子,竟然能挡住他的剑意,哪怕这道剑意只是他随手发出,想挡住也是不容易。
李白的右手紧紧攥住了剑柄,在这一刻,他心中的杀机简直浓烈到近乎沸腾。
“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怎么?你想杀我?用你手中的剑?”司空照雪俯视着李白,忽然觉得万分可笑。
这天底下,论起剑法,谁又能与他比肩?
“你胆敢向我出剑,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出剑!”司空照雪好整以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于这个年轻人感了兴趣。
哪怕这个人在他眼中与蝼蚁一般无二。
李白看了一眼三位夫子,忽而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一旁。只听到“咣当”一声,剑器与青石相击,发出了清脆响声。
“连出剑的胆气都没有吗?那你也就没资格碰剑了。”司空照雪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个小子能愤而出剑,虽然这一样是飞蛾扑火,但总归能给他带来几分乐趣。
只是,现在这份乐趣没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一道平淡到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响起。只是头一句,一道才气自李白的体内翻涌而出,化作了一个身穿紧身的侠士衣裳,骑跨高头大马,腰间悬挂着宝剑。
“不过是雕虫小技。”司空照雪见到这一幕,只是嗤笑一声。儒门中也有攻击之法,不过却是小道而已。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李白继续念诵着,那侠士忽而疾驰了起来,银鞍白马,仿佛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亮眼的光芒。
“锵。”原本被李白扔到了地上宝剑,直接飞了起来,与那侠士腰间的吴钩宝剑融为一体,那侠士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凌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在下一刻,李白内心沸腾的杀意,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那侠士跨马疾驰,正好踏出了第十步,气势积累到了顶点。
宝剑气势如虹,光辉璀璨,横击千丈虚空,一剑朝着司空照雪的身上落下。
天地之间,在这一瞬变得惨白一片,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被剑光遮蔽。
第六百五十三章 退敌
司空照雪也没料到,这变故会发生的如此突然。
那一剑之璀璨迅猛,便是他也为之惊叹。最可怕的是,这一剑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发出的。司空照雪思维一转,剑意笼罩周身,他的无瑕剑意沾染了魔意之后,依旧充斥着强横的排斥性,天地之间,唯我一剑。
剑光和剑意相撞,哪怕是隔着一层无瑕剑意,司空照雪都感受到了对方攻击中的无尽锋芒。
不过,仅凭这一剑就想撼动司空照雪,还是差了一点。
司空照雪浑身的剑意暴涨,化作了通天一剑,朝着侠士的身上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白继续的吟诗,这侠士在爆发了惊天一击之后,却在转瞬间远遁,眨眼便消失不见,连半点气息都没有。
司空照雪的眉心微微一跳,一招攻击石破天惊,却在得手后立刻远遁千里,连追都追不上。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积蓄了全身力气,最终却一拳砸在了空处,十分难受。
他的目光落到了街道上那神色淡然的李白身上,眼中杀意迸现,我杀不了那刺客,我还杀不了你吗?
司空照雪身侧的剑意勾连天地,幻化漫天光辉,朝着李白的身上而去。
他这一下是全力出手,他不信这么一个跟他差了两个大位阶的小子能扛得住这一剑。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李白下一句诗脱口而出,倏忽间,两道人影出现。一个作文士打扮,年约七旬,风烛残年。另一个人身材粗壮,虎背熊腰,手中倒持金锤。
那文士,正是侯嬴。而那粗壮之人,名叫朱亥。
文士只是一出现,便朝着前面一扑,整个人就撞入了漫天剑光中。看上去,就好像他打算自杀一般。
只是,他的身躯刚刚撞到剑光中,司空照雪就很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无瑕剑意的掌控,那些剑光纷纷倒戈,朝着自己的位置杀了过来。
侯嬴献计窃兵符!
在历史上,秦军要来攻打赵国,为了解救赵国之围,侯嬴献出计谋,让信陵君成功从魏王处窃取兵符,最终救下赵国。
现如今,侯嬴现世,便窃取了司空照雪的剑意,使之反过来对付司空照雪本人。
看着自己的攻击竟然倒戈,司空照雪赶忙躲避。因为就是他自己本人,也挡不住自己的攻击。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李白念诗的速度陡然加快,一旁一直都静立不动的朱亥,身上的气势暴增。
他猛然睁开眼睛,手中的金锤重重甩出,迎着司空照雪就砸了过去。
司空照雪本来正在闪避,却见到一金锤迎面砸来。现在这个时候,却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他自身的无瑕剑意竟然失控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这锤子来的又是迅猛,他躲闪不及,被那锤子重重的砸在了身上。
口中一大口鲜血喷出,胸膛直接瘪了进去。司空照雪是剑修天才,但不是格斗天才,更不是体修天才。
他的攻击很强,但反应速度和自身的体魄也就平常,剑修的一身实力九成都在剑意上,在无瑕剑意失控后,本身实力也就等于是还虚初期左右。
而后,漫天的剑气追踪而至,直接将他整个人给吞没。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李白看向三位夫子尸体的方向,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或许三位夫子的天赋才情比不得他,但是,这种舍身忘死的情怀,不负儒生之名,更不负侠者之名。
他的这首诗念诵完毕,他的体内变得空空如也,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他整个人无力的跌倒在地。他的才气本身是撑不住这首诗的才华,但幸好圣庙将全部的才气都灌入了他的体内,才能支撑他写下这一首诗。
只是,在李白倒地的瞬间,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入了三位夫子的尸体之上。
司空照雪的身体被撕裂了一半,伤口在淋漓的滴着鲜血。他本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自己的剑意之下,幸好在最后关头,他又能够掌控无瑕剑意了。他这才驱散了剑意,避免被活活杀死。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的半边身体也是惨不忍睹,一条腿和一条胳膊被斩断,血肉向外面翻开,五脏六腑也因为剑意的冲刷而变得千疮百孔。
这一次的伤势,比他在十年前被王曜景打伤的时候还要严重。
剑意支撑起了他的身躯,他一步一步的向着地面飞了下来。他现在很愤怒,一个化神境的小子,竟然将他伤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恨至极。
他今天要把这小子的皮都给扒了,再挫骨扬灰,灭魂夺魄,如此方解心头之恨。
但是,他还未靠近地面,却忽然感受到一股纯粹且浓郁的气机。
三位夫子的尸体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风儿一吹,便漫天的飞去。紧接着,便见到一团金光包裹着三个人,缓缓的升腾起来。
三道人影有些虚幻,浑身笼罩着金光,看着他们的面目,却正是夫子的模样。
“我当是谁,原来是三具鬼神,不过,你们活着都不是我的对手,更遑论成了死鬼。”司空照雪看到三个人,当即放下心来。
一般而言,成了鬼神之后,虽然能存活更长的时间,但实力会大减。
三人不发一言,身上的金光犹如波浪一般的弥漫而出。在这片金光中,两道人影慢慢的显化出来。人影的模样,正是之前的侯嬴与朱亥。
司空照雪本来准备动手,忽然见到了这两个人,顿时脸色大变。
他正是在这两个人的手中折戟,他对于这二人依旧存在着浓重的警惕之心。
尤其是那个侯嬴,竟然可以夺取自身对于无瑕剑意的掌控。他现在受了重伤,万一再被夺走剑意,他今天很可能死在这里。
在几番犹豫后,他当即化作了一道剑光,远遁离开。
第六百五十四章 牡丹化形
“真不愧是诗仙,一首侠客行,直接把司空照雪给砍得落荒而逃。”就在司空照雪离开之际,远在京城圣庙的黄金牡丹之侧,忽而有一个身穿儒衫的青年缓缓浮现,伸手在牡丹花瓣上掠过。
若是有读书人见到这个情况,肯定要出声呵斥。这黄金牡丹乃是儒门大贤吟诵的诗句所化,被种植于圣庙中后,赠予了无数天才保命的花瓣,地位之高,恐怕就仅次于诸位圣人以及理学创派大贤了吧。
但这青年抚摸着花瓣的时候,牡丹花却犹如小猫一般,蹭了蹭对方的手掌。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王曜景了。
益州府的事情,他一早便得知了。圣庙中的全部才气都灌入了李白体内,也是他所为之。
理学为他所建,圣庙又是源于他的想法,这天下圣庙就等同于他构建而成的网络节点,现如今下到每一州县,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消息。
若是皇帝知道此事,恐怕都会对他起杀心了。
不过,王曜景现在还用得上李隆基,这十年来,他几乎都没有如何露面,只是隐居青城山,安安稳稳做自己的道门祖师。
“儒门这边的线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收线了。我既然为儒门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封个圣人绝不过分吧。”王曜景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现在他虽然是理学创始人,但地位也就等同于大儒而已,距离圣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孔子那样的至圣先师地位他不敢想,但弄一个亚圣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李隆基雄才伟略,虽然得了自己的气运赠予,对自己极有好感。但一旦涉及到权力,对方肯定会翻脸无情。
这个天下,哪里会需要一尊活着的圣人,这个对皇权的干扰太大了。
“现如今,圣庙已经布置完成,世家门阀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一旦三年后的会试开始,世家门阀估计得完蛋了。”朝廷一下子多了三百还虚高手,这些人提笔能呼风唤雨,作诗能敌千军万马,什么门阀不能横推过去?
因为理学的缘故,这些人都对皇帝忠心耿耿,想一想就很可怕了。
若不是有这么大的好处,李隆基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现在布局都完成了,一个贤明的皇帝也就没有必要了。本来按照历史轨迹,几十年后李隆基才会遇上杨玉环,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王曜景摸着下巴。
三年后,朝廷的实力就会膨胀到可怕的地步。如果再过个几十年,恐怕王曜景想要夺取圣庙的掌控也无能为力了。
“既然现在没有杨玉环,那我就造一个出来。”他的目光落到了身前的牡丹花上。
杨玉环现在估摸着才三四岁,哪里能送入宫去。但他养了一株黄金牡丹,论起天姿国色,恐怕还在杨玉环之上。
“牡丹,我现在给你一个化身为人的机会,但是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可否愿意?”王曜景轻声的对着牡丹说道。
黄金牡丹微微的摇动着身躯,体内的那一丝意识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
它很愿意。
“你现在代替我主持圣庙,天下的读书人都要承你的恩情,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未来也说不得会成为圣贤,你可要想好了。”王曜景继续说道。
牡丹发出了一道迫不及待的意识波动。
“好,此事若是成功,我会许你一场大机缘。”王曜景笑了起来,若是黄金牡丹愿意出手,那此事就稳妥了。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一句诗,道尽了黄金牡丹的姿色。
他在说罢,他的手上便出现了一柄锐利的长刀,长刀挥砍而出,他的左手手臂便被生生的砍断。只是,他毕竟身负神通,在手臂断裂之后,鲜血立刻止住。
一旁的黄金牡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到王曜景手臂断裂,立刻散发出一层层的花香,打算治疗他的身体。
不过,却被王曜景制止了。
“轰隆。”隐隐约约一个黑洞在他的身后浮现,黑洞中,是妙音阵阵,宫殿绵延的仙境,无数的天女、神将、仙人在飞舞,当真如仙家盛景一般。
王曜景念头一转,黑洞之中,便喷吐出一道道的神光火焰,落入到了他断裂的手臂之上。
只是一瞬间,这团手臂就融化成了一团。
如果王曜景全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十年时间足够他踏入合道了。不过,这对他而言并没有必要。更何况,现在多了一个合道劫难,那域外天魔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和盛唐天命融为一体,任何修士都避不开这一劫难。
域外天魔是认识王曜景的,他不想那么快跟对方对上,所以他一直也就没有合道。
没有合道,不代表他的实力就不会增长。相反,他每日里借助天庭淬炼身躯,他的这具身体比起真正的仙人都不遑多让了。
那一团血肉中,没有丝毫的血腥之气,相反流露出晶莹之色,内里光芒隐隐,看上去极其不凡。任何一个修行者都能将这团血肉当做大补丸食用了,绝对增长功力,提升寿命。
“牡丹,进来吧。”王曜景冲着黄金牡丹互换了一声。
而后,黄金牡丹的根茎叶都化作了齑粉,融入到了血肉中。一片片的花瓣飞舞起来,散发着出尘的异香。
血肉还是那团血肉,只是多了一些金黄色,但平白无故的,哪怕这团血肉如此丑陋,却依然让人有种忍不住亲近的感觉。
血肉蠕动了起来,王曜景没有干涉,只是任由其自然生长。
他知道自己的审美跟不上,想要捏出一个漂亮的人儿出来容易,但要造就一个姿容绝美,绝世无双的美人那还不够。
反正牡丹花天姿国色,倒不如令其自然生长。
不大一会儿,血肉就有了大体的人形。骨骼在血肉内生长,血管和经络也在蔓延,一层光洁如玉的皮肤蒙在了血肉之外。
人形的五官也缓缓浮现,一张美到不真实的面容出现在脸上。
第六百五十五章 办一件事
一个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缓缓的站了起来。一缕阳光恰好在她的身后照了过来,给她的身侧镀上了一层金黄。
她的身上不着一物,却给人一种圣洁之感,升不起半点亵渎的念头。
“你……你好。”女子见到王曜景,面上露出了一丝羞意,也带着一丝的心疼。她看到王曜景断裂的手臂,想要上前看一看伤势。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曜景。”王曜景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十分满意。不愧是由国色天香的牡丹之王化形而成,论起姿容还在五代时期的百花楼淸薇之上。
因是牡丹化形,身上自有雍容气度,兼之在圣庙呆了十年,目光中带着一丝书卷气,更为其添了几分动人味道。
“我叫……”女子也想学着王曜景自我介绍一下,但她忽然卡住,对于一朵花来说,她不需要名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你之姿容,足以倾国倾城,如此……你便叫倾城吧。”王曜景略一思索,开口说道。
“倾城……我喜欢这个名字。”女子笑了起来,只是一瞬,仿佛阳光都灿烂了起来。
王曜景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早就看破了世俗皮囊,在这一刻,他的心中也忍不住的荡了一下。
“你既已化形,那便帮我做一件事情吧。”王曜景压下了心中的涟漪,语气依旧平淡。
倾城点了点头,从十年前开始,她就希望能够为这个男人做一些事情,哪怕微不足道。
“现如今,圣庙遍布天下,但李隆基为贤明之主,反倒会成为我之阻碍。我希望你能够入宫,让李隆基荒于政事。”王曜景很认真的看着倾城。
倾城的面上本来还有兴奋之色,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她虽然一直都是牡丹花的姿态,但从十年前开始,就有了灵智。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男人,那时候,灯火如昼,他如圣如贤。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王曜景微微一皱眉,他不喜欢勉强别人,如果倾城不愿意去,他再去找别人。
“我愿意。”倾城重重的一点头,待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全是坚毅之色。
……
开元十年,九月初八。
长安城张灯结彩,自宫中至街头,处处能闻丝竹管乐之音。今天,是皇帝的三十八岁生日。
本来帝王寿诞,虽然朝野皆要为之贺,但并不会如此隆重。
只是,这十一年来,李隆基当真是开辟了偌大一个盛世,将李唐的江山推到了最巅峰。他对外用兵,西域诸国尽皆臣服,吐蕃蛰伏藏地不敢冒犯边界。而对内推动文化,大力发展理学,压制世家,令寒门弟子有了上升的渠道,国内充满了活力。
国库日益充盈,他的权柄也日益隆重,便有臣下提议,这一次的皇帝寿诞可以大操大办,举国同乐。
各地的圣庙已经建成,直等到三年后科考便能收获一大批等若是还虚境界的进士。本来按照李隆基的想法,是加一年恩科,也就是在明年进行会试。
但奈何圣庙中才气不足,积累不够,必须要等到第三年,才能会试。
如此,他才作罢。
不过,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已经放下了,现如今,整个大唐又有谁能够与他抗衡?各大世家都自顾不暇了,每日里没了那些与自己作对的声音,李隆基的内心也膨胀了起来。
既然如此,他便同意了臣下的提议。
正午时分,宫门大开,轿辇在一众禁卫的簇拥下,缓慢出城而去。
皇帝寿诞,当接受满城百姓的朝拜。数万人的军队被调入了城内,负责在街道两边维护秩序。城内百姓无需跪拜,但不得冲破军队的封锁。
李隆基端坐在轿辇之上,四周并无围挡。宫中早就做好了准备,所有适合潜藏的地方都被军队占据,所有前来朝拜的百姓,身上都不得有寸铁,杜绝了任何刺杀的可能性。
看着四周涌动的人头以及高大威猛的禁卫军,李隆基的心中油然升起了一丝的豪情。这就是他的江山,在他的操持之下,这个帝国变得越来越强盛。
“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又是怎样一番盛景。”比起十年前,长安城改变了太多。街道被进一步的拓宽,百姓的面容红润,衣着华丽,很明显生活上要好了许多。
这些都要归功了圣庙的建成,任何一个童生,都思维敏捷,通晓许多知识,可帮助官府管理百姓,指导农桑。而秀才级别,更能吟诵圣人文章,沟通圣庙,帮助祈福消灾,许多似蝗灾、旱涝的祸患,都能被削减,百姓的生活自然就更好了。
若是到了举人进士层次,更能令万物增长、河流改道、泥土育肥,估计不要三十年,天下人就再也不会为了粮食而发愁。
有了充足的粮食,就会有更多的人口,百姓的体质就能增强,大唐就能开拓更大疆土,将华夏之音传遍各处。
李隆基想到这里,心中的热血也飞腾了起来。他今年才三十八岁而已,他有信心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嗖。”可就在思绪纷飞之际,却只见到忽然间,一根箭矢从一个角落中射了出来,直直朝着李隆基射去。
所有禁卫军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只是,那箭矢速度太快,他们还是慢了一拍。
“笃。”幸好那箭矢的准头有些差劲,只是射到了支撑华盖的柱子上,离得李隆基的身体还差了数尺。
“有刺客!”一旁的高力士穿着常服,惊叫出声,直接一步就攀上了轿辇,挡在了李隆基的身前。
李隆基被吓了一身冷汗,但旋即就脸上露出羞恼之意。他心中还在构思着帝国的蓝图,就有人来刺杀自己,若是那箭矢偏上一点,他今日不死也要重伤。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十几个禁卫军冲了过来,各自的举起了盾牌,将李隆基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杀!”人群之中,有三十多个百姓,忽然间从各自的腰间一摸,抽出来一柄柄犹如秋水般的软剑,朝着李隆基的方向杀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刺杀
“蓬。”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点燃了火药,人群中四处都在轰隆作响,簌簌的灰尘飞舞,城内百姓只听得处处都是响声,但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
人群顿时慌乱了起来,本来秩序俨然的时候,数万士兵还是能够维持住场面的。可毕竟今日前来的百姓数量过十万,这么一冲击,顿时让军队也跟着混乱了起来。
“不准动!所有人呆在原地,不准动!”在这个时候,稳定比什么都重要,一旦这十数万人推搡起来,将会爆发无法预制的危险。
但是,许多百姓也是身不由己。他们被人推搡着,根本看不清前路。
那三十多名手持软剑的刺客,奋力的朝着禁卫军杀了出去。这些禁卫都是大唐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人都身高七尺,身穿厚实铠甲,人高马大。
一手持着横刀,一手举着盾牌,根本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只是,在他们遇到这些手持软剑刺客的时候,却变得犹如纸糊的一般脆弱。那些看似软绵绵的长剑,却锋利无比,只是轻松一割,便能连盾牌加铠甲都给你砍断。
这等宝剑,天下都难寻一柄。
可今日,却出现了三十多个。
这些人的武力也很强,在禁卫军之间迅速的游走,又凭借手中的利刃,竟然杀得禁卫军人仰马翻。远处的军队要过来支援,只是因为街道过于混乱,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李隆基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他自登基以来,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压制住了的敌人,现在想来,还有人不甘心。
是谁呢?五姓七家的哪一家?亦或者,是他们一起出手?
李隆基很生气,看来自己还是太仁慈了,仁慈到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来刺杀自己。
“还请殷先生出手。”高力士赶紧冲着远处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人脚踏青云,站立于数丈高的虚空。
这人唇下留着细密的胡须,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一身儒生打扮。此人并非旁人,正是十年前写出“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的殷文玉。
虽然他没有参与科举,但一直主持圣庙,一身才气不逊色于二甲进士。并且,因为他得到京城圣庙认同的原因,在长安城的范围,更能动用青云力量,凌空飞行。
他只是伸手一点,刹那间一柄金黄色大剑凭空落下。这柄大剑,便是供奉在圣庙中的不器剑,因此次唐皇出巡,为了保证李隆基的安全,不仅调来了殷文玉,更请出了不器剑。
这剑两边并未开封,简直犹如一方戒尺。但往下一压之后,那三十多人顿时无法动弹。
不器剑,不仅熔炼了无数珍惜的金属,更有“规矩和纲常”的意境在其中,天地君亲师,这五者最重。这三十多人竟然对皇帝出手,已然是破坏了纲常。
这三十多人一被压制住,一众禁卫军便赶忙上前,将这群人给架住。他们并未杀人,毕竟还指望着从他们口中问出幕后主使。
“回宫!”李隆基看着这乱糟糟的街道以及死了一地的士兵,任何好心情都没了,他当即一拂袖子,很不开心的说道。
随着这群此刻被控制住,街道也很快被疏通了,百姓们纷纷后退,有些人甚至在磕头谢罪。
李隆基的身侧被禁卫军护持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的缝隙给敌人,免得再遭受危机。
可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惊呼。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外面的余乱并未完全结束,有人惊叫出声也是正常。但这声音一落入李隆基的耳中,便瞬间令他的心神一颤。
这是何等的美妙的声音,婉转清脆却又不腻人,相反还带着一丝的柔和,简直化作了一个钩子,令你的心中痒痒。
李隆基忍不住的推开了身前的一个士兵,他想要看一看,拥有如此绝妙嗓音的人,到底长得怎样。
那士兵挪开了一个位置,但还是小心的警惕着。他露出的那一段空隙,已经足够李隆基看到外面的场景。
李隆基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觉得自己的心神好似被箭矢给射中了,他多年维持的帝王之心,在这一刻被瓦解。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仿佛集合了天地的灵气,姿容秀丽至极,哪怕在人群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被士兵驱赶的缘故,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的慌乱,一片秀发垂在脸侧,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无辜。
李隆基的心跳动了起来,他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瞬间便知晓,自己一定要得到她。
“停下。”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令抬着轿辇的宫人停下步伐。轿辇被停住了,李隆基站起了身体,他要走下轿辇。
“陛下。”高力士搀扶着李隆基,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子,他与皇帝相处如此之久,当然知道皇帝肯定是看中了这个女子。
应该说,天下间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这个女子的美色。
李隆基缓缓的向前走去,他身边的士兵纷纷的推开众人,女子周身立刻被清空,只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
“你叫什么名字。”李隆基走到了女子的面前,轻声的问道。
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的温柔过,哪怕他的皇后。
“倾城。”女子扬起了头,看上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的面上有一丝的惊慌,眼底有一分的惆怅。
可惜,这个最有权势的男人也比不得她心中的那个人。
“好名字,倾国倾城。”李隆基赞叹出声,“倾城,你可愿意随朕回宫?”
对于皇帝而言,他需要一个女人的时候,只需要说一句话便可。没有人可以拒绝,也没有人敢拒绝,更没有人愿意拒绝。
倾城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茫然,但是,李隆基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李隆基拉住,一同坐上了轿辇。她朝着远处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禁卫军重新拥了上来,将两人牢牢的护在中间,也彻底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座酒楼之上,王曜景的身形缓缓的显现而出。他的一只手臂依旧是空荡荡的,他面上无有悲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场杀戮
长安城夜幕降临,但熊熊的火把却照亮了整座城池。
无数的禁军冲入了官员的府邸,进行了一场极为残酷的杀戮和清洗。李隆基的大势已成,天下间能与他制衡他的势力几近于无。
今日他早街头遭遇了刺杀,从礼部主官到负责部署防护的军官,全部获罪。尤其是那几名劝说他巡游的官员,更是全家流放。
许多大臣言及皇帝此举过于血腥,纷纷上书劝谏。但李隆基此刻正是火气上头,哪里听得进这些话,那些劝谏者连宫门都不得入。
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但所有人在这个时候才震惊的发现,原来李隆基的权力已经上升到了如此可怕的一个地步。
“莫非要再现炀帝之祸?”不少大臣心中惴惴然,现如今的情况,与前朝有颇多相似之处。
同样是鼎盛到极致,同样是皇帝由英明转为暴虐,唯一不同的是,隋朝在三征高句丽后耗尽国力,这才令天下群雄崛起。
但现在,大唐外部安稳,内部皇帝权力达到巅峰,如果真要来一次大清洗,各大门阀连造反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一场大清洗,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无数世家的官员被罢官或者诛杀。
毕竟皇帝遭遇刺杀,此事世家的嫌疑最大,再加上皇帝本身就有摧毁世家门阀的打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齐动手。
上至三省六部,下到道府州县,被诛杀的官员数量竟然有五百人之多,牵连进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估计能有万余人。
这一场杀戮,令许多人都吓破了胆子,也让世家门阀没了任何章程。
原本世家垄断了知识,如果皇帝对付世家,就等同于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可现在,理学兴盛,寒门士子越来越多,这些寒门众人因朝拜圣庙的缘故,只要有功名在身,哪怕只是一个童生,也都是思维敏捷,精力充沛,比起许多世家尸位素餐的子弟要好用的多。
在朝廷被杀了许多的官员后,这些寒门子弟迅速补上。在地方的府县中,甚至有些优异的童生都被补充为官员,这放在后世是不敢想象的。
正是因为如此,朝廷的秩序不仅没有崩溃,甚至还越发平稳清明了起来。
随着理学士子逐渐掌控了权柄,王曜景顶上的气运,也越发的幽深玄妙,已经朝着黑色开始转化。
玄色气运,能凌驾于帝王气运之上,极尊极贵。
因为理学尊崇天地君亲师,十分气运,天命独占四成,君王占三成,其余被授业者与士子双亲分去。
王曜景为理学开辟者,最终的收益能有十分之一。
可不要小看这十分之一,却比他从道门祖师身份所获取的气运还要多处几倍来。毕竟儒家是显学,无论是历史底蕴还是如今在天下的普及程度,都远超道门。
虽然李隆基身为帝王,所得的气运极多。但正是因为其帝王身份,李隆基并不能修行,不懂得运用这份气运。再加之帝王本身就处于权力的核心,牵扯的关系太多,气运自然而然的就被分润出去许多。
皇帝之所以尊贵,并非是因为这个人尊贵,而是因为他是某个利益团体的代表。他所获得的一切好处,都需要与他所属的团体共享,这样才能帝位稳固。
如此算来,最终获得好处最大的,除却天命之外,就要属王曜景了。
……
江南西道,潭州崔氏。
在天下世家中,有一支崔姓,排名第一,人称博陵崔氏。太宗时期,天下世家排名,其中博陵崔氏排在第一,比皇族李家还要高,引起太宗不悦,但又无可奈何。
潭州崔氏为博陵崔氏的分支,在隋朝时期分家,迁移到南方。
虽然这一支崔氏的地位声望比不得本家,但依然有着郡望的地位,在江南西道名声不小。潭州崔氏家中有数十人在江南西道做官,潭州更是成了其自留地。
其中,崔家的二郎崔孟河,更是坐到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位列正四品,已然十分清贵。
但此次皇帝受刺,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是最倒霉的,尤其是那崔孟河还是提议皇帝出宫巡游的几人之一,最后自然难逃被一刀斩首的后果。
而他的家人,当然也得被流放。
崔家的宅院占地数十里,内部有多处园林,乃是潭州第一的豪奢人家。只是现如今,门庭内哭声不断,差役官兵进出,灯火通明,将内里亲眷一并拖出。
按照朝廷旨意,崔家上下一百三十八人统统发配至交趾,永世不得回归。
崔家的库房和密室全部被打开,一箱箱的珠宝和金银被拖了出来,这是崔家积攒了近百年的家底,而今日都将冲入国库。
负责抄家的官员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他手下的文书依旧在迅速的核对账目。
“祸事啊,我崔家百年基业,今日一朝消亡。”崔家一名老者涕泗横流,这些年来,崔家日益兴旺,他便是死了也能无愧祖先。谁料到临老来了这么一个飞来横祸。
“哼,都怪你儿子小心思太多,想要讨好皇上,却没成想反给家里惹来大祸。”抄家的官员冷笑了一声,将账本给合上。
这官员心中万分感慨,崔家在潭州乃至整个江南西道是何等的兴盛,但皇帝只需一句话,就能令其百年富贵烟流云散。
“这样乱杀无辜,有损帝王之德,在我看来,李隆基根本没有资格坐在那皇位之上。”可就在那官员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墙院之外传来了一声阴恻恻的说话声。
“是谁!大胆!”那官员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这话可是谋逆之语。
他正要令官兵出去抓人,却忽然见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而在下一刻,院内便多了一人。
这人面容年轻,一身的锦袍,身侧笼罩着黑雾,一张狰狞的婴儿面孔在黑雾中上下浮动。
这个人的出场如此诡异,一下子就惊住了在场众人。
第六百五十八章 起兵
“莫非……是那尸神教的妖人!”近些年来,江南西道有一势力颇为猖獗,自号是尸神教,以养尸炼尸驱尸著名。他们扎根在山野间,抓捕百姓盗贼以为弟子,这些人依仗着邪术,四处作恶杀人,几次冲击官府。
只是因为朝廷在各州府都修建了圣庙,如此才压制住了尸神教的气焰。
看这个人的打扮,再加上身侧那围绕不休的黑雾,更笃定了这个官员的想法。
“哈哈哈,倒是有些眼光,不过,眼光再好,今日也救不得你们。”青年笑了一声,一挥手,他身侧的黑雾便化作了数百股,朝着众人的身上纠缠了过去。
负责抄家的士兵在黑雾面前,连抵抗能力都没有,就被活活的吸干了血液精气,化作了一堆干尸。
那黑雾上顿时出现了浓郁的鲜红,无数张狰狞的面孔在上面浮现,看上去极度渗人。
“邪魔!”为首的官员几乎要目眦尽裂,这些大唐的好男儿,就这么被一招灭杀,他在震惊之余也是无比愤恨。
但奈何他早已为官,又非理学门人,身上不具才气,根本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那青年一挥手,漫天的黑雾就将这官员的身躯吞噬,不一会儿一具干枯的尸体便重重砸在地上。
崔家众人现在是被吓得面如土色,便是一些七八岁大小的孩儿,也是忘记了哭泣。今天这事未免太吓人了,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嘿嘿,我可是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们不该说声谢谢吗?”青年的目光在崔家众人的身上扫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谢谢尊驾。”一老者眼看着面前这凶人,心中有些胆怯,但还是站了出来。
“你们的谢意我收到了,是有人让我来救你们的,你们就跟我走一趟吧。”青年笑了笑,也不等众人回话,直接卷起了黑雾,将崔家的百十口人外加全部财产,一股脑的全部带走。
……
在三四天的时间内,各地获罪的世家,都忽然被神秘势力给救走,被杀死的官兵数量超过三千。
根据尸体判断,应该尸神教动的手。
尸神教本就在江南西道一带臭名昭著,现在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立刻引起了朝廷的怒火。别说是皇帝了,就算是许多世家都暗自恼火。
虽然世家与皇权对立,但怎么说也是正常的人类。那些邪修杀人如麻,肆无忌惮,已经湮灭了人性。可偏偏邪修去营救了世家的人,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世家也一同拉下水。
如此一来,全天下的人又该如何看他们,这是要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后路啊。
可就在朝廷准备前兵彻底剿灭尸神教的时候,另一则消息却传来出来。
那些被尸神教营救走的世家联合了起来,共推一个名叫李明秀的人为大元帅,并言及此人为李忠太子之孙,现如今皇帝不体恤黎民,定是有奸人蛊惑皇帝,现如今李明秀起兵,要杀尽皇帝身侧之奸佞。
此消息传来,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忠是谁?许多人已经不太记得清了。仔细回忆才想起,李忠太子不是高宗皇帝的庶长子?后来因许敬宗等人的陷害,被废黜了太子位,后又被杀死,年仅二十二岁。
没听说李忠有什么子嗣,现在怎么又跳出来一个孙子?
但不管怎么样,现如今竟然有人打着李忠的旗号出来谋反,什么清君侧,这很明显是要搅乱大唐的江山啊。
“哈哈哈,现在真是什么跳梁小丑都出来了,那尸神教一直搅风搅雨,现在连朕的皇位都觊觎上了。”李隆基气极反笑,他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这大唐的江山,不去查便是歌舞升平。可一旦揭开底子,里面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蛀虫。
“令殷文玉,邱筑等人节制江南西道的府兵,尽早平了那尸神教的妖人……还有龙虎山也在江南西道境内,也一并辅佐杀敌吧。”尸神教的人连同那些获罪世家众人,在潭州一带起兵,正好离得龙虎山不远,自然需要龙虎山的帮忙。
实际上,李隆基的心中还是不悦的。
龙虎山离得尸神教那么近,不仅没能及时的解决这个邪派,还放任自流,让其壮大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龙虎山也是过得辛苦。几乎每天都挨雷劈,当年的创道气运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李隆基下达着命令的时候,一个穿着金红衣裳的女子款款走来。
女子的容貌极美,根本不似凡人。一身金红色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不仅不艳俗,反倒充满了堂皇大气。
她的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置着一碗羹汤,“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喝点银耳羹降降火气。”
李隆基本来还在气头上,见到女子过来,当真是什么火气都没了,顿时笑容满面,挥手屏退了左右。
“还是倾城会关心人,若是这天下人都如倾城般懂事,朕也不至于如此费心了。”李隆基招了招手,让倾城坐在自己的身边。
倾城缓缓坐了下来,仪态动作之标准,根本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我也听得宫人说了,地方上有妖人作乱,着实可恨。”倾城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厌弃之色,开口说道。
“是啊,尸神教向来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每次只要围剿不彻底,就会死灰复燃,很是难缠。这一回更是起兵造反,听闻已经占据了潭州,正在不断向外扩张。”李隆基提到此处,心中像是梗了一道鱼刺。
“倾城听闻此事有世家牵扯其中,不知真假?”倾城蹙着眉头,她的性子清淡,几乎不太能听出语气的变化。
听到这里,李隆基更是冷冷一笑,“岂止是牵扯其中,朕怀疑就是这些世家为主导。”
他对于世家已经彻底失望,现如今参与的还是中小世家,但谁知道那些大世家会不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子。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一条鞭法
得了倾城的提醒,李隆基忽然意识到,虽然尸神教发展的势头迅猛,但他真正要注意的势力依旧是世家。
他借助自己被刺杀一事,对大量的世家子弟进行了清洗,将他们踢出了朝堂。但是世家扎根各地数百年,几乎成了国中之国,他们的影响力可不仅仅是朝堂,还有商贾和乡野。
一旦世家造反,能瞬间召集数千精锐以及数万士兵。历年历代的王朝末年,各大世家都会投资真龙。
他们一般不太会亲自出场,就算是争龙失败,大概率也不会遭到清算,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当然,若是真的将世家逼急了,他们造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李隆基想要动世家,可是如果将他们连根拔起,未免会造成天下剧烈动荡,他更倾向于一点点的瓦解世家的力量。更何况,虽然皇权独尊,可如果随意的动手,恐怕会失去天下人之心。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虽然他是帝王之尊,但也并不能为所欲为,若是当真引起了天下大乱,别说造就大唐盛世了,恐怕亡国之日就在眼前。
“若是如此,倾城倒是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帮到皇上。”倾城展颜一笑,开口说道。
“哦?倾城有什么建议?”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趣,虽然他并不觉得倾城能有什么好的法子,可还是愿意听一听。
倾城并未说话,而是从案台上拿了纸笔,缓缓的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一条鞭法。
……
隋唐时期,施行的一直都是授田制。即朝廷将田地分配给百姓,百姓只需要每年缴纳赋税便可。百姓死后,朝廷收回田地重新进行分配。
因为土地和户籍挂钩的缘故,朝廷可以拥有很明确的赋税收入。
但是,这个制度却极其考验人性,因为在唐朝时期有着许多的办法脱离户籍。比如说出家,比如说依附大族或者冒用军籍,如此一来,百姓就能一分钱都不用交给朝廷。
朝廷也想解决此事,但困难重重。世家大族就是横亘在朝廷面前的障碍,那些依附大族的百姓,他们就成了世家的佃农,耕种缴纳的粮食都交给了世家,各大世家自然因此越发壮大。
世家子弟在朝廷的各级中担任要职,所做出的许多决断实际上都是有利于自己家族的,至于朝廷如何,可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大唐中期之后节度使制度会成为主流。朝廷收不上来税,当然也就没办法养得起数量庞大的士兵。
为了减轻压力,朝廷准许节度使拥有募兵、自己筹集军饷的权力,所有节度使文武合一,就等同于土皇帝,这也是出现安史之乱的根源。
倾城所写的《一条鞭法》,正是王曜景教给她的。
这个法案为后世的张局正所创,而这条法案的第一步,就是清丈土地。世家门阀拥有的土地之多,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尤其是那些数百年的世家,无数的佃户攀附,他们隐藏的土地不计其数。而朝廷之前因为阻力太大,一直没法对世家下手。
倾城对于李隆基的建议就是重新测量田地,所有的赋税不再跟户籍挂钩,而是按照亩数征收。只要有田,就要交税。
第二条,那就是简并赋役。一直以来,赋役都是分开的,赋以田亩纳课,役以户丁征集,赋役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贡之类的额外加派。
但这《一条鞭法》,将赋役全部简并为一体。将赋归于地,计亩征收,把力役改为雇役,由政府雇人代役。赋役统一,各级官吏难以巧以名目,各种弊端也能清除。
第三条,就是税收全部以银钱结算,不收实物。唐朝的税法虽然以货币计算,但实际上征收的还是实物。实物征收最大的弊端就是储存和运输的问题,这二者都会产生巨额的损耗,也很容易给地方上有钻空子的机会。
但换成全部换成银钱,这方面的顾虑就会少上许多。
不得不说,《一条鞭法》就是一柄捅向世家的利器,这本来也是后世张居正为了对付地主阶层土地兼并问题的法宝。
虽然最终他变法失败,但却成功的给国家增加了2.8亿亩的土地,国库税收暴涨一倍。
相比起张居正变法的困难重重,李隆基的优势还是很大的。至少,他已经拥有了理学门人,而且占据了绝对上风,他若是想要推行《一条鞭法》,肯定比张居正要顺畅的多。
现在摆在世家门阀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起兵造法,万劫不复。第二就是同意接受皇帝的剥削,乖乖的按照田亩缴纳赋税,在付出巨额财富后,或许能让家族延续下去。
“陛下实施了这一条法令,天下百姓自然也就归心了。不过,此事当差遣得力的理学门人去做,如此才不至于出纰漏。”倾城放下了手中的纸笔,轻声说道。
李隆基看着案台上的《一条鞭法》,心中翻江倒海,无比震撼。这道法令,彻底给他打开了新天地,看似简单,实际上对执政者的手腕和能力是极大考验。
当然,若是真的能成功,收获必然也极大。既能够瓦解世家门阀这个怪物,也能不至于令他们拼死反击。
朝廷最担心世家门阀的地方,无非就是他们在乡野地方拥有极大声望,许多人只知有家族而不知有帝王。
朝廷重新清丈土地,并且将赋役简并,这就意味着百姓并不需要缴纳各种乱七八糟的税收,公开透明,落在百姓头上的压力自然就小了。一直以来,朝廷的赋税都不会很重,但各地方的官府都会有各种五花八门的名目来收税,导致百姓不堪重负,自愿入世家做佃农。
现在简并赋役,就能获得百姓支持。届时世家想要造反,也得看有没有人跟随了。
这条法令,最终的受益人就是朝廷和百姓,而唯一损失惨重的,就是横在中间的世家门阀。
第六百六十章 挖掘根基
长安美酒郁金香,玉碗盛得琥珀光。
曾经因王曜景一首诗而酒泉不绝的酒楼,自此之后改名为醉贤楼。店内只卖一种酒,那就是琥珀光。
那日夜不绝的酒水也成了长安城的盛景,酒楼老板将所有的酒水都收集起来,却并不对外销售,而是分别送入宫中和圣庙。
若是有人能在酒楼中留下一首名篇,能惊动京城圣庙,同样也能获赠一坛自玉碗中所产的美酒。
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希望能留笔醉贤楼,但真正能成功者寥寥无几。
王曜景坐在桌前,整个二楼已经被清空,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桌上的玉碗正向外溢散着酒水,他伸手就将其端起,那酒水立刻止住,只是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碗。
他将酒水一饮而尽,旋即酒水又自己满溢了起来。
若是有人在此,恐怕会十分惊讶。这玉碗放在这里,虽然日夜酒水不停,但从来没被人拿起了过。因为这玉碗的背后,是整个理学,是天下圣庙,便是合道强者来此,一样拿不动。
但在王曜景的手中,就跟寻常的酒碗一般无二。
王曜景抬头看向天空,整个长安城流光溢彩,气运繁盛,已经达到朝廷的巅峰。
但若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朝廷的气运大半都是被圣庙给支撑起来的,若非圣庙,恐怕会有极度可怕的反噬降临。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庙在朝廷气运中占据的比例还在不断扩大,这就代表着理学的影响力也在不停增加。
这也是正常之事,李隆基打压世家,那就必然要扶持理学。倾城的《一条鞭法》,更是令世家门阀摇摇欲坠。
若是他们有勇气,那就趁早拼死一搏,或许还有机会。否则随着时间越长,世家的实力就会越削弱。
“在这种情况下,域外天魔恐怕也坐不住了吧。”王曜景又饮了一杯酒,一直以来,他都没什么机会和域外天魔交手,但他相信,既然尸神教已经在江南西道境内活跃了起来,那肯定就不是小打小闹的。
说起来,域外天魔的应对策略还是挺及时的,竟然懂得扶持一个李忠太子的孙儿出来。
理学的根基就在于“天地君亲师”,如果是正常造反,那就是谋逆的范围,那些拥有才气的读书人可以轻松镇压,运用纲常力量压制住任何人。
但是,也不知道域外天魔是从哪弄来的,那个李忠太子的孙儿李明秀,还真的是李唐皇室血统,如此一来,这就属于是皇室内部的问题,而且还占据了大义,极大程度的削弱了圣庙的力量影响。
域外天魔既然已经利用起了中小型世家的力量,恐怕暗地里早就觊觎起了那些大型世家。一旦朝廷逼迫得过于急切,也难保那些世家不会跟天魔合作。
……
范阳卢氏为北地大族,自秦始皇时期开始,便有五经博士卢敖以及天文博士卢生,而真正令卢家显赫起来的,却是三国时期的大儒卢植。
卢氏以“三礼”传家,从卢植到如今,担任朝廷要员的人数有四五百人,是真正的书香世家。
卢家扎根于范阳七百余年,他们的家族几乎覆盖了范阳的方方面面,有良田十数万亩,佃户数千人,他们在当地几乎就是土皇帝。
不过,现如今卢家可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了。
朝廷一道旨意,令朝廷官员清丈天下土地,厘清世家瞒报的土地人口,消除以前按人头收税的法令,改为按田亩收税。
之前按人头收税,只要人藏匿起来,许多人以奴仆佃农的身份藏在世家中,朝廷也找不到那些黑户。但如果按土地收税那就不同了,土地就在那里,你就算是想藏也没办法藏。
这道《一条鞭法》就等于掘开了世家的根基,让他们本就艰难的时日更加雪上加霜。
卢家的高墙大院紧紧闭住,所有卢家人都觉得心情沉重,在城外的田垄处,朝廷派遣的文书和官兵正在清丈土地,这些人每丈量出一亩田地,就等同于世家的财富减少了一分。
“朝廷专横跋扈,任用新学,离经叛道,实在不是天下之福。”一些年老的卢家儒生,只觉得内心悲愤。
卢家以儒学传家,有自己的治学理念,和理学在许多地方都有出入。这就相当于卢家的根基,他们不会也不能去学习理学学说。
所以迄今为止,哪怕他们眼馋理学圣庙,也无有一个卢家子弟能成功的激发才气。
这个老儒生的话,令众人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但又能如何呢?现如今朝廷只是清丈土地而已,虽然从长久来看,是在掘世家根基,但他们并没有反对的理由。
卢家跟那些以武力传家的世家并不相同,面对朝廷军队,他们更倾向于忍让。
“人知贵生乐安而弃礼义,辟之是犹欲寿而刎颈也,历朝历代,都待我等极度优渥,此是大礼。朝廷为追求眼前的微末利益,而舍弃天下世家和权贵于不顾,恐怕兵祸就在眼前了。”卢家的家主是个年过五旬的小老头,头发已经稀疏,用木簪子挽在脑后。
他说的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对于天下百姓而言,或许皇帝的条令是很好的选择。但为了百姓而得罪世家,这绝非是明君所为。
不仅是现在,哪怕在宋元明清,所谓的民也不是指底层百姓,而是指士绅阶层。
在如今世家当道的时候,普通百姓的利益诉求更是不值一提。
儒家治国,实际上就是以礼治国。如果世家不能维持自己的地位,如果底层人也能掌管天下权势,那可比孔夫子感慨的“礼乐崩坏”要严重的多。
那些寒门子弟,又懂得什么礼?又懂得什么规矩?若是上下不分,阶级混乱,天下岂有安宁之理?
更何况,《一条鞭法》威胁到的不仅仅是世家,还有许多中下阶层的地主以及因军功而崛起的新贵,这些人才是构造成这个庞大帝国的基础。
如果这些人的利益得不到满足,朝廷绝对会陷入动荡之中。
退一万说,皇帝真的将自己等人的根基给挖断了,那理学就会膨胀到一个极端可怕的地步,同样会给天下带来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