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作战小队
那魔头终究还是死在了高仁的拳下。
死的很不安详。
胸口撕裂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溃伤口，血肉模糊，脓水四溢，更是散发出了阵阵的恶臭。
高仁手指一挑，忽然有一道彩色的淡淡朦胧幻影一下子闪现在了污臭的伤口上，看起来赫然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蜘蛛，这小蜘蛛似乎完全都没有实际的形体，都是由气雾变成的。
这玩意儿不消说，正是五毒云光障的凝聚之体，瘴气蜘蛛！！
突然，还未等高仁将此宝收起，蝶仙飘然而落，那瘴气蜘蛛虽然行动迅捷，但竟然还是被蝶仙一扑正着，眨眼之间，竟然被吞噬了个干净。
“……”
一吞噬了瘴气蜘蛛，蝶仙竟然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拍打着翅膀在空中乱飞了几道弧线，然后便落在了高仁的头顶，口吐丝线，将自己连带着高仁的头发一起结成了一个茧子。
五毒云光障。
现在只能称之为四毒云光障了。
不过高仁也未心痛，这蝶仙吞噬了毒瘴，显然对其很有好处，看模样，正在蜕变进化。
“天穹铁血团第七连中尉连长张立松，你真的是新兵？”
那中尉将影子复刻之身给收了，然后看着高仁，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今年刚入伍，在阎王手里集训了三个月，然后就被拉上了战场。落地的时候有点偏移目标落地点……”
高仁简单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番，虽然将穿越等不可说的事都隐去了，但剩下的事高仁也没说谎。
中尉连长张立松点点头，对高仁也并没有起疑心，说道：“这次我们的目标是探索地底异变的根源，尽力清理一切遭遇到的魔物，你是新兵，本不用参与这次任务。但毕竟已经深入，实力比我还强，不介意我征用了你吧！你放心，我们不是孤身而战，我刚刚为了引走这魔头，与队友走散，找到线索便能跟上去。”
高仁正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实力的突然暴涨，也不知道该如何顺利的归队，现在正是一个良好的契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新兵高仁，请求入队！”
“哈哈……不用这么正规，虽然我军衔比你大，但你实力却是比我强，天穹里面，强者为尊，接下来，在归队前，我听你的……”
“张连长，还是你指挥吧！必要时候我给出点建议就是。”
“好，从现在开始，你的建议具有最高优先级。蔚蓝不朽，天穹永恒。”
两人将魔头的尸首清理了一番。
又入手一颗猫眼大小的黑暗能量结晶，黑暗宝钻。
中尉张连长从魔头的脑袋里挑出这块结晶，擦干净对着荧光照了照，笑道：“就这一大颗黑暗宝钻，至少价值百万信用点。这是你的战利品……”
说着，便将黑暗宝钻扔了过来。
黑暗宝钻的用处之大，超乎高仁想象，之前得到了那几颗米粒大小的黑暗宝钻，在修炼天穹变的时候，用上面的散发出来的气息来刺激自身的精神力，那么修炼的大黑暗天都可以获得幅度惊人的提升，单凭这一点，高仁便要将这玩意儿收下了。
而且，这确实是高仁的战利品。
两人沿着幽深的孔洞前行，复刻之身探路，倒是方便至极。
又杀了几只黑暗元素，张连长终于在岩壁上找到了清晰的痕迹线索。
“跟我来，队长离开不久……”
……
“蔚蓝不朽，天穹永恒。天穹铁血团第七连中尉连长张立松归队……”
报上姓名，然后影子复刻分身走上前。
“老张，老子就知道你能活下来……”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朝着张连长便是一个熊抱。
“老熊，你要勒死我啊！”
张连长在那老熊的怀里顿时化作一丝丝的黑线，脱身而出之后便构成影子分身。
原来，他的本体竟然能与影子分身相互转变。
“这位是？”
高仁的新兵甲胃早已经扔了，现在穿着的是魔族的衣服，让人心生戒备。
张连长介绍道：“队长，新兵高仁，我这次能活下来，可全靠高仁。”
高仁敬了个军礼，说道：“新兵高仁，走了霉运，在迫降的时候偏离了航道，现在可终于是找到了组织。”
“能从魔占区闯出来，你这个新兵不简单。这几千年来，能身处险地然后安然返回的，可都在天穹历史上留下过名号。我叫齐邛，这次任务第三小队的队长，紫府圣胎境界。既然老张都认可了你的实力，那么现在你便加入第三小队了。”
这队长长得五大三粗，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圈大胡子，可以称得上虬须，如茅草，如利剑一圈圈在络腮上，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古代猛将张飞重新降临人间。
不过仔细一看，在高仁的眼中，他那略显慵懒的坐姿之中却是又有宁静的气息，悠远深长，龟背鹤形，带着道家的气息，好像唐朝的虬须客，海外剑侠，飘然于尘世之上。
他指了指那铁塔一般的老熊。
“老熊，mt，修不动明王身。”
main-tank战术核心坦克，肉盾，顶在战场最前面的团队不可缺少的存在。
“夜！”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全身笼罩在黑袍里面，吐出一个字后便再无气息。
大黑暗天。
此女竟然与自己一样领悟的是宇宙的阴暗面。
“无常鬼，医疗兵。新兵，你很强，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无常鬼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手上不时地转着一把手术刀。
“张立松，侦察兵，影子复刻之身的能力……实力，也就那样。”
高仁感觉那个队长自己看不透以外，这几人，包括那个神秘的“夜”一起出手，也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并未隐藏实力，开口道：“新兵高仁，神通境一重关的实力，修炼天穹变，掌握宇宙的阴暗面……”
说道这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夜”终于朝高仁投射来感兴趣的目光。
“神通是被我称之为大黑暗天的能力，具有腐蚀精神的力量。并领悟山意，亦是精神神通，可短时间越级镇压……”
“越级？”
“恩，越级！还有，我最擅长的乃是近战……”
第二百四十章 天魔尸首
“我最擅长的乃是近战……”
高仁这句话说的很是轻描淡写，表情淡定，信心十足，但却自动一众人被忽视了。
你一个辅助，要什么近战。
“小兄弟，这近战，交给你熊哥便是了……”
老熊拍了拍高仁肩膀。
纹丝不动。
让高仁施展了一次“大黑暗天”和“一念成山”，便是那“紫府圣胎”境界的队长齐邛也很满意。
特别是那“一念成山”，精神压制的神通，着实不凡。
张连长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作战小队沟通了一番，检查了一下装备，继续前行。
这样的小队，分工明确，确实比高仁一人行动有效。
而且也没有高仁近身肉搏的机会，大多数战斗，远远的施法便是。
只要“一念成山”的精神压制。
剩下的，老熊仗着不动明王的金刚不坏之身顶上去。
若是遇到实力强劲的魔道高手，背后立刻便浮现出一尊“不动明王相”，周身泛着清净琉璃之光，破魔、驱邪，坚固如金刚，不动似大地，持起一口特殊能量金属打造的破戒刀，大杀四方。
便是那个“夜”，在宇宙阴暗面的开发上，也是远强于自己。
按照高仁的观察，她可以在瞬息之间，对目标进行意识勾缠。
使敌人顿时生出千百轮回，梦幻泡影之感。
她的能力，应该是天穹变的功法与她的天赋相互融合后产生的，按照张中尉所言，她掌握了梦境的力量。
若是将敌人拖入梦境深处，瞬息间就能体验无数梦境人生，每一重梦境，都会消磨意识，直到把敌人化为行尸走肉，魂飞魄散。
“夜”，操纵梦境，入摄人心，诡异莫名。
倒是队长齐邛一直不曾出手，让高仁看不出深浅。
弯弯绕绕，经历了几次不痛不痒的战斗。
高仁脑袋上微微一抖动，蝶仙破茧而出了。
一破开茧子，就见到这只本是纯白色的血蝶模样大变，翅膀微微有五彩之色出现。
【姓名：蝶仙】
【血脉：血蝶】
【修为：先天一】
【肉身：不入流】
【神通：避毒，食毒】
食毒，应该便是解毒了。
“你这只灵兽，是变异血蝶？”
外号叫做“无常鬼”的奶妈饶有兴致的看着蝶仙。
“蝶仙，在血瘴花海里得到的，能避毒、食毒。”
无常鬼眼前一亮，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滴透明液体，伸出手指挑逗着蝶仙：“认你为主了吗？交不交换？价格保证让你满意……”
蝶仙触角挑动了两下，并未舔舐那液体。
“倒是挑食的很……你一般用什么来喂养？”
高仁将五毒云光障拿了出来，召唤出一只瘴气蜈蚣，蝶仙立刻便扑打着双翅吸食了起来。
“你手里这是欢喜老魔的五毒云光障？”
齐邛看了过来，眼神里露出一抹好奇之色，然后肯定道：“是五毒云光障无疑，天穹多少人死在了这瘴气之下，五毒瘴气拥有灵魂，中毒者即便及时得到救治也要吃大苦头。此宝竟然落在了你的手上，难倒你杀了欢喜老魔？”
高仁微微扼首，说道：“大意之下被我偷袭成功，连婴儿都被我的山意生生碾磨成粉碎，此宝便落在了我的手里……”
齐邛认认真真将高仁再次打量了一番，露出笑意道：“恩，看来我小看了你，连欢喜老魔都能杀，怪不得能从魔占区杀了出来。你的新兵教官是谁？”
“阎王，老严！”
“原来是他，他还好吧！”
“在赤火星做教官，凶的很……”
“队长，先不急着叙旧，你说这瘴气是什么？欢喜老魔的五毒云光障？你拿这宝贝喂养灵兽？”无常鬼眼睛一瞪，呼呼喘了几口气：“败家玩意儿，败家玩意儿！这是魔道法宝，几十年采摘毒瘴炼制出来的法宝，你……你……即便你用不到，拿来在天穹里交换，花大代价抢购的人也多得是啊！”
高仁喂了蝶仙瘴气蜈蚣，将剩下的毒瘴递过去，说道：“可惜已经废了，你需要吗？需要的话，送你了。”
“我确实需要，有了这种灵性的毒瘴，我的神通便能再进一步……不过，我也不占你便宜，等回去后我拿出相应价值的宝物给你……如果，我回不去了，队长，我的收藏麻烦队长取些给高兄弟……”
“这话我不爱听，袍泽，什么是袍泽？是兄弟，是能将后背交给你的兄弟，我不是商人，这瘴气我用不上，你拿去便是，谈钱干什么？我曾经读过一本古籍，有一句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魔族不过是一盘散沙，何惧之有？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生死兄弟实力增长一分，我们胜算便多一分……”
“吴常，云光障你先拿着，一切顺利回去后再说，放心，我们定能完成了任务。”齐队长说道。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一切等回去再说……高兄弟，你这个袍泽战友我认下了。”
在洞窟里也不知道穿行了多久，好在吴常有清理强辐射的能力。亦是遭遇到了几场恶战，连齐队长都出手了几次。
他的拳很强，在高仁看来，那一拳击出，拳下犹如末日降临，毁灭一切。
高仁暗暗对比，大不如。
强！
这便是高武，这便是天穹的强者。
高仁历经三个世界，十来年的修炼，系统辅助，也才不过是尉级的实力。
一时间，高仁心中涌现出一种自豪感。
人活一世，能重生在这样的高武星际时代，该是多么的幸运。
虽然身处险地，但高仁心中却满满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来自于对自己实力的肯定，来自于身边的这些战友，来自于外面的将军龙且，来自于天穹蔚蓝，来自于强大的联邦后盾。
这里的洞窟四通八达，加上强辐射的干扰，身处其中，根本无法辨认方向，更不要说要搜寻某个未知的目标。
但是他们真的很是幸运，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洞窟出现在了眼前。
然后，高仁将视线投向了那地窟的中央，他本来以为会看到深不见底的一个大洞，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景象，顿时都令他几乎要屏住了呼吸，甚至以高仁此时的实力，都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
原来，高仁竟是看到了一个狰狞凶残无比的巨大头颅，已经从这地穴钻了出来，只露出来了脖子，看上去其身体还卡在了下面似的！
这头颅就仿佛是一座小山一样，表面有着大量的黑色鳞片，头上还生长着三只巨角，口中的獠牙横生，更是几乎都已经支出了唇外，耳朵更是又尖又长，单是看了，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凶恶狰狞邪气扑面而来！！
见到了这头颅的体貌征兆，高仁立即就本能的从心底浮现出来了两个字:
天魔！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可接近
天魔！
一股莫名的恐怖从心头、识海里升起，瞬间便布满全身，让后心发凉，让额头冒汗。
高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生生忍住转身就逃的本能冲动，然后便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这头颅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机。
当然，也有可能是昏迷，假死，或者是处于休眠状态中，总之是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也没有。
尽管还这头颅还散发着惊人的威严与邪气，但是高仁的精神深入查探的话，却是只感应到了浓郁的死气，还有那种混沌一般的虚无，就仿佛是一尊岩石雕刻成的塑像一样，惟妙惟肖，连每个细节都做到了极处。
“队……队长，这不会就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吧？”连老熊这种不怕死，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坦克，现在全身毛孔都颤栗，汗毛倒立，说话打起了结巴。
“天魔复生！”齐邛深吸了一口气，须发皆立，沉声道：“各位，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的任务是我的了，你们退出去吧！尽量远离……这里！”
“队长，你不会是要……和这复生的天魔同归于尽吧！”张立松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暗物质湮灭弹，我等亦有，虽然实力不济精神海只能容纳一点，但总能起到一点半点的作用……”
“对，你要做英雄，我等难倒就是贪生怕死的狗熊……”
“你们那点光荣弹有个屁用……接到任务的时候，龙将军着重说了一句话，叫做凡人不可直视神，虽然我们都不是凡人，早已经超凡，但接近这种长生境的生物遗骸，依旧不可大意。你们的实力，靠近不了，深入进去只会给我惹麻烦……你们的任务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守好壁垒，各自归队……”
“队长，我想我们走不了了！”夜突然说出一句话。
然后便看到身后的洞窟里犹如发起了洪水一般，定睛一看，竟然是虫潮。
这些虫子看起来外形类似于瓢虫，但是背壳却是纯黑色的，期间夹杂着的白色花纹构成而来一张凄厉的哭脸。
平时就趴在了一个地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许多头趴伏在一起之后。还会浮现出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就完全类似于普通的黑雾。可是，只要一旦血食一出现，这些家伙便会露出它们本来的凶残真面目，甚至会为了半块血肉而悍然自相残杀！
这些虫子他们之前也遇到过，不过是七八只一窝。
现在，这里竟然……
来不及细看，一行六人迅速的朝着天魔脑袋方向冲去。
蚁多咬死象。
深入进入倒是不一定会死，但落入这虫潮之中，却是有很大概率化为白骨。
死在这虫潮里，那真是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便是要战死，也要让光荣弹燃烧的更有价值，让生命绽放的更绚烂些。
那颗天魔首级，正是英雄的埋骨地！
“不要接近……”
齐邛大吼。
但好像为时已晚。
在天魔首级的注视之下，“夜”首先发生了异变，她修炼天穹变，掌握宇宙的阴暗面，与魔有些相通之处，立刻，便有魔化的倾向。
高仁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想起前世的克苏鲁神话。
那处浩瀚的天魔首级，他感到了浓浓的敬畏，发自灵魂的敬畏，不由得，他迅速低垂下了眼皮。
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句话陡然出现在高仁的脑海中。
他霍然总结出一句话。
“不可直视神！或者说，不可直视比自己强大的多的生命。”
在这高武的时代，必须要保持敬畏。
即便那是敌人。
不可直视神，不可直视高位格生物！
这是至理名言。
强大的生物，即便只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力量，也不是弱者能承受的。
夜的异变还在继续，便是吴常拼劲全力治疗，也不能扭转这种来源于基因上的变异。
一根根黑色的羽毛出现在她的肌肤之上，整个人朝着黑色乌鸦方向巨变。
“不要管我……快走……”
夜的声音格外的尖锐，就像乌鸦的啼叫。
高仁往后一看，那潮水般涌来的虫潮已经退走，根本不敢接近这片不可接近之地。
齐邛睚眦欲裂，杀人与救人，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实力确实很强，但面对“夜”现在的这种状态，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不可再接近，退走，快退走，这天魔尸首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夜怎么办？”
“听天由命！”
齐邛一掌拍向吴常的手，将两人分开。
吴常手掌一伸，皮肤上竟然缓慢的生长出绒毛，竟然被“夜”的魔变给侵蚀了。
“我来试一试……”高仁伸手接过已经整个被黑色羽毛笼罩的“夜”。
闭眼睁眼之间，大黑暗天笼罩向“夜”，宇宙的阴暗面纠缠。霎时间，高仁看到了一头黑色乌鸦，双翅展开足有丈余，一双幽深如同深渊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似乎露出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有杀意，有痛苦，有残忍，有纠结……
随之，便感到大黑暗天被侵蚀了。
一道道明显的坠入感袭来。
高仁几乎是瞬息间就反应了过来，“夜”有入梦的神通，自己这是被她扯入到了梦境之中。
高仁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异变，也不在意，雷霆喝道：“夜，还不醒来！守住道心，方能自救。”
黑色乌鸦根本无法回答，眼神里虽然有痛苦，但行动却是不能自主，立刻便怪叫一声，双翅一震，化为了无数黑色羽毛，纷纷洒洒。
黑色羽毛有一股奇异力量，任意飘荡，越布越广，不断吞噬大黑暗天的空间。
高仁生出一股明悟，若是给黑色羽毛遍布虚空，自己就要被彻底的拉进她的世界，一点点跌入更深的梦境之中，最后陷入永恒的沉沦。
就像“盗梦空间”里描述的那般。
高仁大喝一声，“一念成山”全力发动，泰山镇压而来，“夜”的梦境力量顿时便破碎成了无数纷飞的黑色羽毛，最终寸寸撕裂，成为纷乱的黑气。
高仁感受着她那诡异的力量，心有几分余悸，他知道，若是给拖入梦境深处，瞬息间就能体验无数梦境人生，每一重梦境，都会消磨意识，直到把自己化为行尸走肉，魂飞魄散。
“镇！”
高仁来不及细思，一座泰山镇压进“夜”的识海，同时大黑暗天的力量彻底的接管了她的宇宙阴暗面。
同为从天穹变中领悟到的黑暗力量，本源相通，倒是顺利的很。
一瞬间，高仁竟然对梦境的力量有了几分感悟。
来不及细思，便抽身而出，怀里，“夜”虽然被黑羽覆盖，但并未再继续恶化下去，而是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呼……”吴常看着夜的状态，也是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没有继续恶化，还有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魔降临
【领悟神通：梦魇】
【梦魇：能够将其他人强行拉入梦境，也能自由的出入极大范围内每一位熟睡者的梦里。】
【警告：你被天魔残余灵体感染，持续污染道心。道心失守，将导致基因不可控制的发生突变……】
【提示：道心数字化，87%……】
三年悟道，这颗道心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而且还意外获得了“盗梦”的能力。
表情虽然不变，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但内心却是略爽。
这“梦魇”与大黑暗天结合，再辅助以“一念成山”的精神攻击性神通，绝对是良配。
不是1+1+1那么简单的提升战力，而是呈指数上升。
“没问题吧！”齐邛虽然心中忧心忡忡，但表情却并不显露，现在若是他也慌了，第三小队就真的要全军覆没。
高仁点头道：“没问题，夜身体里的异变已经被我的山意镇压了，短时间里不会继续恶化。”
“基因变异已经稳定，回去后进行几次基因调试应该能恢复……”吴常将“夜”全身检查了一番，用药加上施法，稳定了伤势，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队长，不用管我们，任务要紧，这天魔不能出世……”
“再等等，我一人深入不保险，再等一个小队到来……”
“不好……”张连长突然面色大变，身体里顿时钻出一道影子分身。
这分身一暴露在空气中，顿时便失去了人形状态，看起来居然像是巨型的鱿鱼或者乌贼似的，有着大量的触手，开始无差别攻击着遇到的一切。
“未知的力量在侵蚀，我还能控制得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熊和吴常脸色都不好看，他们顿时发现，若是继续身处此地，迟早基因链也要崩溃，从而畸变成魔物。
突然之间。
整个洞窟一震！
从另一处洞窟里杀出一群人，各个震惊于眼前的天魔首级。
“老秦，联手深入，其余人禁制靠近，速速远离……”
齐邛吼了一句，虬须如剑，展现出来了最霸道的气息。
他不再理会身边开始变异的队友，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为了这个任务，他甚至可以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齐邛？！好……”
那队长二话不说，立刻便与齐邛一同朝着那天魔首级爆射而去。
嗖！
他们两个人的身躯从视野中消失了。
是瞬间移动，很普通的瞬间移动，但就是这普通的步伐，却孕育着神奇，武学到达了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
齐邛靠近了那天魔首级，身躯一定，一拳打了过去。
天空崩塌。
紫府圣胎的修为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凝聚成了炙热的高武血气。
以自身为中心，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纹，空间就像镜子一样裂了开来。
又一道锋芒从另一人手里挥出，斩开阻碍。
眨眼之间，两人便深入那天魔首级的内部。
高仁沉默了片刻，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这天魔还未真正的显现，若是真的等他出世，不说自己，便是整个壁垒，乃至这处时空锚都可能沦为他复生的养料。
“我跟过去看看……”
“高仁，你……”
话音未落，高仁已经高速朝着天魔首级冲去。
【道心86%……85%……】
【……48%！】
从破开的缝隙里进入天魔首级内部，高仁的道心掉落终于停了下来，稳定在了48%的状态。
天魔首级巨大，从破开的地方进入，算是落到了天魔的口腔当中，只觉得落脚处虽然硬若石块，但是轻轻叩击的话，却是会觉得其微有弹性。
很显然，因为这天魔的身体太过强横的缘故，虽然已经灵魂湮灭了几千年，但是肢体里面保持的生机却是依然留存了下来。
这种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是会在一些生活当中的琐事当中都能体会得出来，比如将鸡剁了脑袋，鸡身子起码还能动个五六分钟，又比如说是被剁下来十几分钟的蛇头也能咬死人……
这都是类似的情况，只是天魔的躯体格外强横，将这留存生命力的时间延长得格外长久而已。
【叮咚！】
【发现天魔不完全体，可狩猎之！】
高仁眉头一挑，系统一般并无任何的提示，只要是提示必有缘由，心中暗道：“有何好处？”
【天魔无形无相，来往虚实，穿梭维度，可做穿越空间袋之用。】
“空间袋？这么说，就是用天魔的力量携带副本里的东西回来？或者，我携带现实的东西进入副本？”
“竟然还有如此机缘，不枉我冒险一次……”
一念及此，高仁环顾四周，未见到齐邛两人，显然是继续深入，以求斩杀了那天魔不完全体。
天魔，就是他们的任务，也是这片区域异变的来源。
高仁闭眼感受了一下来源于黑暗的力量，梦魇的力量还不熟，大黑暗天蔓延而出。
梦境。
灰蒙，片段，不断闪现的黑暗世界中，高仁看到了更加黑暗的存在，那是一团涌动着的黑暗，没有形体，充满了复杂而恐怖的意识。
大黑暗天，甚至被那团恐怖的黑暗一点点一点点的笼罩，然后同化为粘稠的黑暗。
这一刹那，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
那粘稠的黑暗人立而起，在高仁的梦境里凝聚成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黑衣，戴着墨玉色的头冠，但是眼睛黑幽幽的，没有瞳孔，没有光亮，只是一团漆黑。
一抬手，黑色乌鸦成群飞起。
那是“夜”的力量，但并不只是“夜”的力量。
“夜”的梦魇，只能操控梦境，但这一刻，高仁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同样长出了黑色的羽毛，要被天魔同化。
要成为他的寄宿之体。
“天魔，就这点力量？”
梦境里，高仁站在一座巍峨的大山之上，俯视着天魔，眼神幽深淡漠，如同俯视着穹苍的神灵，自有一道无法言喻的威严。
“桀桀桀……蝼蚁，飞的再高也是蝼蚁，若是当年，连成为我奴仆的资格都没有……”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的你，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盗梦空间
泰山的法意与天魔的意志激烈的碰撞，让梦魇空间剧烈的震荡，几度崩坏，几次重构。
胶着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仁再次启动了大道烘炉的。
【精：14（+）】
【气：14（+）】
【神：14（+）】
【大道烘炉：6】
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每次用“”来提升实力，都能将状态恢复到巅峰。
一刹那恢复到全盛状态，这是作弊。
便是天魔，只要时间足够，“”足够，也要被泰山法意碾碎。
第二重梦境。
高仁抹了一把冷汗，终于还是更胜一筹，胜了这首局。
将天魔拉入到了更深一层的梦境里。
身穿黑衣，头着墨玉色的王冠的天魔，幽深如同深渊的双眼扫视身周，发觉自己处身于一座庞大的黑暗广场上，这黑暗广场上的柱子都是用不知名的巨大骨骼做成的，广场上的灯座，都是骷髅头大张开嘴巴，里面的舌头便扭曲成灯芯燃烧的模样。
而脚下则是软绵绵的，仔细一看，乃是一张一张的扭曲脸庞组成了地面！
看那些扭曲脸庞痛苦无比却是喊叫不出来半点声音的惨状，连高仁这个梦境构筑者都有些戚戚。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
天魔身体分裂出一团涌动着的黑色液体，这黑色液体似乎是其本源，在堕入第二层梦境之后，却是初步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已经是无根之源。
在高仁冷眼旁观之下，那黑色的液体构筑出一扇看起来十分古旧的大门。
一眼看去，黑色液体已经成了新鲜的血肉之门，还有很多暗红色的血管盘旋在上面，非但如此，在大门的中央位置，居然寄生了一颗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心脏殷红，并且上面还赘生出来了三个巨瘤，还在跳动！
“凭你，也能禁锢我，也能断我根源……”
那血肉大门摇晃着，“吱呀”一声打开，裂出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内，一双双或苍白或透明，或长满牙齿或血淋淋没有皮肤的手臂，伸了出来，跨过虚空，穿过梦境，抵达第二层梦境世界。
一双双难以名状的眼睛密密麻麻躲在门后的黑暗里，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猎物。
高仁深吸了一口气，第二层梦境根本不能禁锢这从时光中苏醒过来的天魔。
但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急迫。
盗梦空间，就在于循序渐进，慢慢将对手拉入永恒的梦境之中，最终泯灭意志。
两层不行，那么便三层四层五层。
一层叠一层，逃不得。
在第二层的梦境之中，一只只恐怖的魔物、邪物从血肉大门里钻出来，扭曲着面孔，发出恐怖的“呻吟”声，对准了高仁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行动越来越迅捷，最后蜕变成一只又一只至少神通境的恶魔。
“你有恶魔，我亦有百鬼。百鬼夜行！”
高仁冷笑道。
他心中十分清楚，梦境便是幻境一种，而幻术这种东西对意志力越强的人就越难生效，在这种环境当中一个人的个人实力强大与否，往往都是和你自身的意志力有很大的关系，你认定了自己有多强，那么在这梦境的环境当中，你就可以有多强！
无论是佛门或者是道门，都是有着“观想”之术，便是与现在的环境有异曲同工之处。
面对眼前这种情况，高仁立刻便动用了自己作为枉死城隍、东岳大帝时候的法意！！
百鬼夜行。
紧接着，第二层梦境的广场上面，地面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顿时便活了过来。
广场上，似乎纷纷扬扬飘荡着无数的黑色碎屑，似乎有无数双手将撕碎的冥纸散在空中。
不一会的功夫，那些黑色碎屑在空中蔓延开来，一团黑雾膨胀成偌大的阴影。
那阴影里散发着浓浓的邪恶气息，似乎要将人带入那无底的炼狱之中，永世受诅咒折磨，永世沉沦在黑暗中。
一阵低沉的吟唱声在耳边萦绕不去，语调诡异而绵延，让人毛骨悚然。这声音初始还不可闻，三五息时间后，吟唱声陡然一变，语调顿时尖锐起来，仿佛划拉玻璃的刺耳声，仿佛千余个婴儿在耳边哭喊嚎叫。
紧接着，首先从地面上爬出来的，乃是一只恐怖的饿死鬼。
霎时间，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长长的“咕噜”声，就好像是肚子饥饿时候响起的腹鸣之声，但要放大一百倍，或者一千倍！！
饿死鬼，无尽饥饿。
“饿啊！饿啊！”
一声声惨叫之中，逮住恶魔便大口吞噬起来。
接着，吊死鬼、水鬼、厉鬼等等加入到了战场，甚至在百鬼里，还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的存在。
一番厮杀，高仁构建的第三层梦境，已经彻底完成。
覆盖而来，眼前景象再次一变。
天魔愕然四顾，竟然发觉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宇宙空间当中，黑暗、深邃乃是底色，唯一的点缀便是隐约闪耀的星星，充满了神秘、大气，还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第三层梦境，宇宙。
黑衣黑王冠的天魔眼神微缩，显露出深深的戒备。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真正的大黑暗天！”
高仁的声音从虚空中滚滚而来，就像主宰这片天地的神灵。
“禁锢我又如何，除非你能永恒的维持梦境，以你的**力量，又能维持多久？时间一到，我便夺舍了你的肉身……”
“嘿嘿嘿嘿……”
高仁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第四层梦境，不用动用他自身的力量，早已经完成了。
“请君入梦，大道烘炉！”
高仁双手一合，一轮昊日当空，从太阳里飞出一只三足金乌，瞬间化成了一个天地烘炉！
烘炉笼罩，以念力、功德为炉火，要将天魔活祭与炼化。
“啊……”
一阵阵惨叫从烘炉里传出来，高仁亦是心痛不已。
“你怎么有此力量？这不是你该掌握的力量。你是哪个老怪物夺舍重生？”
不理会那天魔的惨叫，高仁看着大道烘炉里渐渐暗淡下去的炉火，自然是心痛。
那可是自己历经三个世界，苦心经营的收获，现在三团火焰竟然都暗淡了三分。
好不心痛。
最终，天魔的意志湮灭在了大道烘炉里。
系统出手，哪会失手！
猛地一睁开眼，高仁立刻便感觉到周围那种邪恶的力量在溃散。
“天魔，死了？”
打开玩家日志。
【炼化天魔不完全体，获得天魔尸！】
天魔无形无相，自然不是这巨大的犹如小山般的尸首，而是某种高纬度的生命体。
【维度空间开启，根据精神力的强弱可包裹适量器物进行穿越。】
“解决了！”
高仁吐出一口气，天魔一死，这处异维度终究翻不了船，剩下的，联邦大军自能解决。
断定了天魔已死，高仁这才打量起自己的身体。
顿时毛骨悚然，从肌肤上竟然长出了浓密的黑色羽毛，让他感觉就像被天魔同化成了一只乌鸦。
这时候，似乎天魔的死亡导致了这处魔变之地的崩溃，地动山摇，那巨大的天魔尸首竟然在崩塌。
然后，整个洞窟都在晃动。
高仁来不及清理身体的异状，立刻便朝着外面冲去。
但他现在这种状态，速度一点都提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一只大手抓住了他。
高仁转头一看，是齐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军人不朽
脱出异维度，虫洞跳跃，直达赤火星。
三天后，赤火星第一军医院。
营养舱内，高仁如婴儿般蜷缩着，睡得格外香甜，已经进入到了深层睡眠之中。
异维度里神经一直绷紧，虽说是睡觉，但顶多也就是闭闭眼打打盹。
现在随着伤员一同送入大后方，也该是好好休息休息了。
皮肤上畸变出来的黑色羽毛已经清理干净，但毛孔上依旧有微微的绒毛缓慢的在生长。
畸变来源于特殊能量辐射下基因链的断裂和重组，要修复，需要时间和大量的资源。
当然，更要有坚强的意志。
“阎王”严教官抽空从新兵训练营来到了第一军医院的icu病房，机械电子左眼露出柔和的目光：“秦医生，高仁能够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吗？”
白大褂面色沉重，摇头苦笑道：“严教官，现在的医学条件，是有恢复的条件。不过要用到的某些资源价值实在太高，用不起……你知道，我们真的已经倾尽全力了！蔚蓝、联邦，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个军人。”
“嗯，常规治疗，有几成的恢复可能？”
“这种基因崩溃的病患和普通病患不同，并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一定会有所好转的！你看，这是他这一天的身体报告，他的身体能量波动的十分诡异，营养液比同类病患消耗程度上升三倍，但并未吸收，这说明他的基因链并不稳定了，或者说他的身体每一条dna中正在掀起一场越来越猛烈的风暴，这样的病人，就算醒来了，你觉得他还能上战场吗？”
“我知道了，真是可惜，他是我遇到的真正的武者，或许我真的不应该让他参与那场战斗，只要给他时间，我相信他能成长到让我都要遥望的高度。唉……真是可惜了啊！对了，隔壁那女娃怎么样？”
“他们的症状虽然都一样，但子夜被污染的程度较轻，并且得到了有效控制。更重要的是，子夜的基因天赋开发到了地级程度，虽然基因断裂重组，但恢复起来并不是太难，基因天赋本就有自愈性。他是空白基因体，要恢复……唉！看他的意志力和造化吧！或者，蔚蓝将今天的全部税收拿来购买神话级别的恢复材料……”
“阎王”朝着营养舱里的高仁敬了个军礼，说道：“那麻烦秦医生了。”
“岁月静好，是因为军人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军人不朽，秦某身居后方，也只能尽些微薄之力，才不负家国所托……”
……
高仁在梦境里，却是感觉良好。
系统不断的汲取着能量，让穿越能量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至于身体基因链的不稳定性，他也未有过多的担忧。
此乃小疾，不足为虑。
【玩家：高仁】
【战力：666】
【血脉：不稳定（未知）】
【修为境界：神通一重关“先天一”】
【精：14（+）】
【气：14（+）】
【神：14（+）】
【大道烘炉：6】
【功法：《九阴真经》（内外功法，地级武学），《天穹变》（观想之法，天级功法），《冥骨诀》（幽冥法术，地级功法），《五行幻法》（地级功法）】
【技能：国术丹劲、拳意，风水术，九阴真经绝学】
【超凡：内力（五行变化），肌肉爆炸，见神不坏，幽冥术法，符，幻术】
【神通：大黑暗天，一念成山，盗梦空间】
【装备：天魔皮囊（维度空间）】
【穿越能量：419】
……
“一级战时警戒终于解除，看来维度战场的战况已经好转！”
“是啊！这半年来真的神经都快崩断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营养舱外面，两名小护士一起笑了起来。
“军人不朽，若没有这些英雄浴血奋战，哪有蔚蓝的今天？咦，营养液又消耗光了，娜娜，快换……”
“可惜，这样的英雄却是折断了双翼，唉！真是让人伤感。”
“你不是梦想着嫁给这样的英雄吗？或许，这是你的机会，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可只是隔重纱。”
“哪有我的机会，你没看到隔壁的女上尉……不，听说调令已经下来了，少校啊！每天都来……破坏军婚可是重罪！”
脚步声远去。
将这一批营养液吸收完，高仁活动了一下筋骨，拔掉了插在身上的管子，推开玻璃罩，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找了件病服套上，从病房的阳台看向外面。
赤火星不朽城恍若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躺在黑暗之中。
偶尔有宇宙飞船划过夜空，尾焰如一道道彩虹，转瞬又被幽冥吞噬。
“我的身体虽然不再继续畸变，但基因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有泰山镇压，倒是不当心畸变成非人状态，但这神通总不能一直对自己施展，还是需要继续提升实力，将基因镇压住……”
“或许，经此变故，我这空白基因体也应该变一变了……”
高仁捏了捏拳头，感觉身体依旧充满了力量。
伸了个懒腰，身体的每一处骨节都噼里啪啦作响。
双腿一分，一拳随意击出，却听“啪啪啪”三声，三道撕裂空气的波纹，出现在拳锋正前方。
“这三个世界之行，真的如同黄粱一梦！”
看着天边的启明星，高仁心潮起伏，简直想要不顾一切地大声吼叫，尽情发泄心中的快意。
“终有一日，我会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正当这时候，背后病房的门打开，随之传来一声欣喜的女声。
“你醒了？”
高仁一转头，那是个留着短发，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五官极美，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夜空里最闪亮的那颗星星。
“夜？”
“我叫子夜……”夜那苍白的脸颊微微陷入出红润之色，随之轻声道：“我去给你叫医生，你不要练拳了……”
整整一天，高仁都在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
总之，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赤火星第一军医院出具了诊断报告高仁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基因依旧不稳定，今后每月按时进行治疗。
一切费用，蔚蓝报销。
随后，就有一名白大褂神色凝重的来到他的病床前，用一种便秘了好几年的痛苦表情向他解释，因为天魔力量的污染，他的基因彻底崩溃，除非某一天基因稳定下来，否则估计这辈子都要和修炼说再见了，不仅是修炼，连动武都不要轻易出手，有让基因进一步崩溃的可能。
即便如此沉重，还是希望他能重新鼓起生命的勇气，身残志坚，不要放弃希望，等等等等。
高仁自然不会在意他的诊断，虽然现在基因不稳定，但系统在手，大道烘炉每月出产一点“”，不断累积属性点，增强实力，迟早基因会稳定下来。
而且，这不还能穿越。
积累几个世界，轻轻松松便能解决身体的隐患。
高仁无动于衷的表情，看在白大褂眼中，却是以为他惊闻噩耗，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也很正常，哪一个苦练了一辈子的武者能一下子接受自己变成废物的事实？
这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安慰得了的，只希望时间能慢慢平复这位“英雄”心中的创伤了。
秦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高仁的肩膀，便离开了病房。
子夜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默默放在了床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相信我能恢复过来。空白基因体都能被我闯进了神通境，这点小疾，可挡不住我向高武迈进的意志。”
“我信！”子夜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也不知道如何来劝：“谢谢你……”
她双手放在胸口，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轻声道：“这里，有你的那座山……”
还未等高仁反应过来，门外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电子门打开。
“踏！踏！踏！踏！踏！”
一名身穿天穹军装的老军人首先大步进来，紧跟在后面的是蔚蓝、联邦的军人。
“退伍老兵？”
高仁有些奇怪。
这些军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各色军服，肩膀上的军衔不一，最高的有校级，为首的那位天穹退伍老兵，佩戴着的竟然是一级军士长的军衔，胸口更是挂满了各种勋章。
勋章虽多，但此人身上的伤残更多，手脚都是灵械义肢，连左眼都是用义眼代替的，比“阎王”教官的伤残还要严重。
“列兵高仁。”
退伍军人双腿并拢，“啪”一个立正，给高仁敬了个标准的联邦军礼。
“我们代表‘联邦伤残军人’前来，看望在这次异维度战争中伤残的英雄，并授予英雄一级战斗勋章！以及抚恤等工作……”
“抚恤？”
高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虽然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受伤，根本不是废物，但别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的伤，在外人看来，真的是太重了。
他刚刚才以特殊入伍的方式成为天穹特种部队的一员，本是一名武道天才，今后成就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很有可能成为前途无量的高武强者，却因这场战争彻底断送了修炼的希望。
对于痴迷于修炼的人来说，受这种伤，还不如死了算了。
从格斗大赛，到新兵训练，从空白基因体，到神通境，这其中的付出，该是何其的大。
现在一朝梦想破灭，又该是何其的痛苦。
列兵，是他的军衔。
是最小的小兵。
但在异维度战场上，少校、上尉、中尉等五人为他作保，击杀数名魔头，甚至击杀有一级通缉令上的魔头欢喜老魔。
并以列兵之身加入除魔任务，贡献巨大。
十分巨大。
“我代表联邦，授予列兵高仁一级战斗勋章，并评定你为联邦一级伤残军人……”
“联邦一级伤残军人？！”
一级战斗勋章是荣耀，而联邦一级伤残军人，这是更大的荣耀。
尽管有心理准备，高仁还是被这个高到离谱的标准震撼了。
星际联邦，星海里的战火从未彻底平息，魔族、虫族、遇战疯人、星际巨兽，威胁无处不在，所以，军人的地位十分崇高。
正是依靠无数联邦军人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抵抗源源不绝的威胁，才有了后方民众安宁祥和的生活。
所以，普通人对军人，都十分尊敬、爱戴、崇拜！
而军人之中，为国捐躯者自不必说，在战争中身受重伤的伤残军人，同样受到社会的尊崇！
伤残军人一共分为四级。
“联邦一级伤残军人”，是仅次于“特级伤残”之后的第二等级，基本上都要像眼前这名军人一样，少了一只手一只脚，再加上一只眼睛，才算是“一级伤残”！
退伍之后，不但国家每个月都会发放高额的补贴，而且行星内部所有的公共设施，全都终身免费！
星系间，短途宇宙飞船免费。
虫洞穿梭，五折。
而且优先头等舱落座。
福利不可谓不大。
除此之外，绝大部分民间的餐厅、旅社、商店，都会针对伤残军人，打出不同的折扣。
倘若得知一名“一级伤残军人”在自己店里消费，说不定直接大手一挥，一分钱都不收，也很常见。
星际联邦，正是靠着前线将士悍不畏死的拼杀，以及后方民众的这种尚武、拥军、崇拜强者的精神，才能够在这个高武横行的世界生存下来，不断发展壮大，成为这个宇宙超一流势力！
军人不朽。
不是口头上说说，而是落实到方方面面。
为了不打扰高仁休息，一群伤残军人简单的授勋之后，便告辞而去。
高仁知道，自己短暂的军人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对着子夜苦笑一声，虽然现实里才过去半年的时间，但对他来说，却是已经历经十数年的岁月。
这段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现在退伍，对他而言，也算是功成身退。
世界很大，他也不想止步于此。
“我会带着你的意志努力前行！”子夜手掌放在胸口，那里对她而言，有一座山，雄伟挺拔，巍峨不倒。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的后盾
赤火星是军事区，高仁退伍了。
又经过了几次检查，在春节来临前，乘坐星际飞船的头等舱回到了蔚蓝星。
再次踏足蔚蓝，高仁心中却是无限感慨。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的充满了未知。
第一站，一场盛大的盛典，为伤残以及退伍军人，高仁低调的很，找了个角落静静的坐着。
别人看他年轻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没有勋章和军衔的普通军服，只以为是普通的退伍军人。
第二天，高仁来到蔚蓝国家民政局。
联邦一级伤残军人。
亮出了红本本之后，立刻便被请进了二楼会客厅，一个级别一看便很高的中年人接见了他。
“高先生，您的情况我已经了解，首先感觉您在异维度里为联邦而战，为蔚蓝做出的牺牲。因为蔚蓝有了像您这样的英雄，我们才有安定和繁荣。联邦不会忘了您做出的贡献，蔚蓝更是以您为荣。”
“您今后所产生的医疗费用，按照联邦一级伤残军人标准，全部由蔚蓝政府来承担！”
“而且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您的账户上都会打入三万信用点的‘一级伤残军人津贴’！并十日后一次性打入蔚蓝抚恤金100万信用点，联邦的抚恤金可能会有些延迟，我们会为您争取更多的福利……”
“如果你想找工作，我们‘伤残军人协会’也会帮忙！不知您是否愿意在政府部门工作？”
高仁摇了摇头，说道：“我还年轻，想多走走，多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的伤势便恢复了，我相信奇迹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也相信那一天并不会遥远……”中年人笑了笑，能看到蔚蓝的英雄重新充满斗志，他也为之高兴。
虽然，他并不看好。
“如果你想上学，我们也可以安排，可以直接去联邦第一军事学院里的‘军官特别班’就读！或者你看中的任何一所一类院校，我们都可以调剂，我相信任何院校都会欣然接受以为英雄……。”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现在不急。”
“那我等您的消息。另外，如果在社会上，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尽管来找我们。联邦伤残军人协会，是整个联邦最强势的组织之一，我们有总共十亿以上的联邦军人袍泽，仅仅蔚蓝星上，五十七万两千余名伤残军人，都是您的坚强后盾！也包括我，三级伤残，当年丢了一只手，便复员了。”
中年人笑了笑，伸出一只与正常手臂看不出区别的手掌，摘去仿生皮肤，这才露出金属义肢，朝着高仁敬了一礼，霸气十足地说道。
联邦军人以此为荣，虽然有克隆器官，治疗后与正常的肢体无异，只是修炼上略有滞碍，但没有几个军人会选择中看不中用的克隆器官，各个都是粗犷的义肢。
这是荣耀。
是身为军人的荣誉。
办理了身份变更，填写了一些报表，高仁走出了民政局后便长长吐出一口气。
实在太热情了。
直到如今，他才真正的感受到星际文明的魅力，感受到联邦人对军人的崇高敬仰。
民政局旁边便是租用悬浮飞车的设施。
飞车乃是最基本的交通工具，方便、快捷。
他走到租用窗口，正准备电子付款，窗口内的监控光脑忽然射出一道淡淡的光，在他脸上刷了一下，“滴滴”一声，变成荣耀四射的金光。
当即传来一道十分恭敬的声音：
“根据人脸识别，您为联邦一级伤残军人，可以免费搭乘、使用蔚蓝境内所有公共交通工具。”
窗口后面的小姐姐立刻便“啊”了一声，满脸崇拜，一边打量着高仁，一边调出一艘最高等级的飞车。
苍穹领航员。
飞车里的豪车，购买的话，百万信用点起步。
便是租用，每天的价格也是三千信用点。
当她发现高仁出乎预料的年轻时，美眸顿时烁烁发亮，惊讶地叫道：“哎呀，您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联邦一级伤残军人了？真了不起！我叫李霞，能不能认识一下？”
看她如饥似渴的样子，若非隔着一道墙，估计就要直接跳出来了。
高仁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享受联邦一级伤残军人待遇，被小姐姐如饥似渴的眼神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立刻钻进飞车里，落荒而逃。
“呼！还是先屏蔽我的联邦一级伤残军人身份吧！这样实在太高调了，怪不得那么多热血青年都争先恐后加入军队，愿意浴血奋战，纵死无悔啊！”
看着面前的豪车，高仁也没什么过过车瘾飙飙车的冲动。
他已经过了那断年少轻狂的岁月。
设置了自动驾驶，不缓不慢的朝着道元三号门店而去。
他需要些高等级的药剂，既然有熟人，三号门店的经理赵雅，这生意给她便是了。
就在高仁查看这半年来格斗大赛状况的时候，一道光从车身边穿过，一辆跑车轰鸣着在前面扭了扭车屁股。
看上去，好像在挑衅。
高仁没有理会，扫了一眼，便继续看着这半年来的新闻信息。
“喂，朋友，车不错，比一比如何？”
那辆跑车竟然缓了下来，与苍穹领航员并列飞行，一个染着红发的少年挑衅的说道，而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上，坐着个同样红发如火的少女。
高仁关了车窗，安安静静的浏览着信息。
不知不觉间，道元三号门店到了。
将飞车停好，高仁走了进去。
“我找赵雅！”
环顾一下四周，竟然重新装修布置了，焕然一新。
“高先生，您请稍等，我这便为您联系赵店长。”
智能机器人认出了高仁这个大主顾，很是殷勤。
店长？
这是升职加薪了？
“高仁，好久不见了啊！”
这个女人越发的透着股妩媚风情，黑丝袜，职业装，勾人心神。
“恭喜，这升职加薪，可喜可贺，晚上可要狠狠地敲你一餐。”
“托你的福，业绩大涨，高人的名头在蔚蓝武道界可是响亮的很啊！这饭，必须请。这次回来，想购买什么药剂？具有脱胎换骨作用的月华之精还是基因进化药剂？说好了，该有的检查可不能少，价格上我给你拿内部价，八折。”
“赵姐，这次可不麻烦你了，我需要一批神通境三重关……还是四重关饮用的营养液吧，先来一百瓶！”
赵雅微微一愕，露出疑惑道：“神通境四重关紫府圣胎境界饮用的营养液？还一百瓶？神通境强者，就是一年也喝不完啊！”
实力越强，对能量的需求越大。
在正常的情况下，真正的高武强者要一天吃多餐，一餐一头牛都不嫌多，当然，也可以十天半月不吃仍精神奕奕。
远古修炼的武道强者，一天要吃一头大象等重的食物。
所以古籍上有记载，武者一日九餐，啖三牛，远古佛陀，日啖一象。
但进入星际时代，随着科技的发展，高浓度营养药剂的发明，不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饮食上。
比如道元集团的神通境标准营养液，一瓶，就能提供神通境高武强者数天的修炼消耗，加上武道强者还要食用一些天才地宝，一百瓶，真的是一年都喝不完。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你加入了什么武道组织？不对啊！这个量的需求，都是集团直供……”
赵雅为高仁倒了杯现磨咖啡，浅笑道：“你就别逗姐了！”
“真的是需要，这营养液不需要什么证明的吧！送到我家，地址给你，价格……”高仁看着光屏上“联邦一级伤残军人”的折扣选项，还是点击了取消，说道：“你看多少钱？”
“真的？若是长期需求，还是直供比较划算，如果你现在就要的话，我的权限，只能给你2800一瓶……要不，你先买几瓶用用？”
“不用，我不一定在蔚蓝待多长的时间，先来一百瓶，二十八万，你查收一下！”退伍的时候，部队里补偿了近百万的信用点，不是不给多，实在是他入伍军龄太短，军衔太低，按标准来，已经是超了。
“这个月的业绩一天就超了，看来今晚我真的要大出血……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安排安排。”
已经是傍晚，距离下班时间也不是太远。
高仁等了一会儿，赵雅拿着包包走了进来。
“下班了，高老板，邀你共进晚餐！”
刚一出门，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骚气男人手里捧着玫瑰，倚在一艘鲜艳的飞车上。
飞马五系，几十万的价格。
一看到赵雅下班，立刻便带着浅笑走来。
赵雅脸色一变。
“追你的？”高仁低声道。
“富二代，私生活很乱，我已经拒绝了，隔三差五还来，真是讨厌的很……”
“这样啊！”
高仁笑着挽起了赵雅的手臂，赵雅身体一僵，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赵雅，这位是？”
那个男人脸色很不好，看着高仁，火药味十足。
“和你有关系吗？”高仁挑了挑下巴。
“孙先生，抱歉，我们真的不合适！”
“哼！”
冷哼一声，眯着眼看着高仁两人走向苍穹领航员。
看着飞车远离，他这才拿出光屏查了查，立刻冷笑一声：“租车来泡妞，真是奇葩，赵雅啊赵雅，你这眼光……看来这个店长也做不长久了……”
纯粹的吃了一餐饭，高仁便送了赵雅回家。
归还了苍穹领航员。
回到别墅，久别归家，感慨万千。
将送来的营养液收拾好，又有人敲门。
开门，是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夜色里还停着一辆装甲车。
“您好，战友，从异维度发来的军中快递，今日系统提示您已经回到蔚蓝，我便及时赶来，麻烦请出示您的信息……”
“异维度的快递？”
高仁想了想，应该是吴常寄来的。
滴滴。
光屏响了两声，那军人确定了信息。
将保险箱打开，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郑重的递给高仁。
“信息显示此物很珍贵，希望您能妥善保管。如有疑问，您可以随时联系军方，祝您生活愉快。军中还有要事，告辞！”
小匣子看起来很普通，但里面的东西一点都不普通。
里面有几封书信，手写的，第三小队齐邛、老熊、张立松、吴常，因为异维度反攻，没有时间回来看望他，所以希望他能振作起来等等。
当然，最珍贵的是吴常拿去五毒云光障答应交换给高仁的宝物以及蝶仙。
当日高仁伤势紧迫，立刻便转移到了赤火星，蝶仙作为异维度的本土生物，要经过重重检查才能进入联邦。
从笼中飞出来，四处观察了一下新环境，便落在了高仁的头上，安静的看着主人手上的事物。
信息从光屏上一一出现。
名称：g类液态金属生命（呈矩阵点状分布）
年龄：幼体
产地：宇宙未知深处。
种类：金属生命体。
重量：0.9千克。
喂养：各类金属
能力：变形，防御……
……
后面还有大量的信息，都是介绍这个金属生命体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联邦开发出来的液态金属机器人便是以此类生命体为蓝本研究出来的。
这东西，自然是无比珍贵，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
能力也很大，想来是他们细细挑选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俱都以为高仁成了废物，想让他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发展，有个血蝶为宠物，再来一个金属生命体，相得益彰。
当然，这g类液态金属生命的成长与吞噬的金属休戚相关，要成长起来，不是一般富裕人家所能养的。
高仁嘴角一扬，这东西倒是有些意思，而且价值可比废了的五毒云光障贵重多了。
打开密封的瓶盖，里面是一团银色的粘稠水滴形液态物质，体积大概有拳头大小，表面不时都会浮现出来漩涡状的光芒，用手指触碰后，会微微的裹住手指，然后松开，就像是撒上了面粉的面团的触感。
和蝶仙一样当做宠物养着吧！
高仁想了想，用天魔皮囊包裹了g类液态金属生命，恰恰好，整个都纳入异维度中，也不用避讳蝶仙，它认自己主，生命都交给了他。
找了个舒适的葛优躺。
biubiu！
开副本，上线！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朕的江山要亡了
“报……”
一声沙哑干涸，带着疲惫、绝望、痛苦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断回荡。
高仁缓缓睁开双眼。
入眼之处，浩瀚的大殿，一手抱不过来的柱子上刻着金色的蟠龙，各种建筑上皆有龙形印记，一切都显示出，眼前这是皇宫大殿。
而自己，正坐在龙椅之上，身穿着明黄色的龙袍。
我！是！帝！王！
但是，浩瀚的大殿上却是只寥寥站着九个人，而且各个都怂搭着脸，或面露忧愁，或满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高仁再一环顾，身侧凤椅上端坐着一个戴着凤冠的女子。
绝色！
如果说有一百分的话，此女便是九十九分。
高仁也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美女。
她是皇后，是我这具身体的老婆！
再一看，在她的怀里睡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粉嘟嘟，雪白的就像瓷器。
得了，这次穿越，老婆孩子齐全。
“报……”
那小将跪倒在大殿正中，头深深的磕在地面上。
“陛……陛下，叶……叶将军……战死……西垒壁……”
高仁还未吸收记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叶将军。
“什么？叶白夔战死了？”
站在首位的老人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老泪纵横：“他是天下第一名将，与北凉军对峙两年而不败，如何会战死西垒壁？怎么会战死西垒壁？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太师……叶将军妻女被小人屠于阵前拖死，随之，北凉以死战第一的千人鱼鼓营为死士，以骑战第一的三千大雪龙骑兵为先锋，开辟出一条直插大戟军腹地的血路，我军虽然重创北凉军，但那小人屠陈芝豹与叶将军死战，将军不敌……战死沙场……北凉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天要亡我大楚啊！”那老太师跪倒在地，仰天长泣。
随之，群臣各个跪了下来。
便是那绝色的皇后也抱着已经惊醒的小公主跪下，小女娃倒是安静，只瘪着嘴，大眼睛里泪汪汪。
“陛下，请为大楚留一线生机……”
一个正值壮年的大臣俯首一拜，虽然亡国已定，但此人却是一脸坚毅：“离阳王朝得大势，一统九国，已成定局。但此战之后，离阳臣强君弱，人屠即便没有反心，赵家老贼也必不能容下北凉，必起争端。近日离阳朝堂变故已生，北凉旧部马岭等十四人以死替人屠表忠，必生间隙。我大楚不是没有复国的机会，请陛下为公主赐龙气，以待时机……”
“请陛下为公主赐龙气……”
静静等待了三分钟，高仁这才抬起眼皮，记忆略有吸收。
原来是这个世界啊！
“曹长卿，给你多长时间，你可入儒圣之境？”高仁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那坚毅面孔的曹长卿苦笑一声，说道：“回陛下，儒圣之境不可强求，或许便在明天，或许臣一辈子也触摸不到……”
高仁看着这个“雪中悍刀行”中的曹官子，虽然亡国就在眼前，但他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也或许，大楚灭了，你便可以成就儒圣了。”
“臣曹长卿自一生忠于大楚，可为大楚拼却一身，甚至不惜逆天而行。唯我大楚，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
“我信你！”
曹长卿，曹官子，青衫磊落，千载风流，一生忠于大楚，除了他心中不该暗恋皇后。
或许，他心中真正放不下的，还是自己身边这个绝色美人……
高仁直视着曹长卿的双眼，幽深犹如深渊，深邃犹如星空，似乎要看透了他的心。
曹长卿微微低垂着眼皮，顿时便感觉陛下有点不一样了，他看不透……
高仁拿起了放在面前的玉玺。
这玉玺一看便是神异，似乎上面有烟气盘旋似的，但是仔细一看，那烟雾却是消失不见。
翻过来一看，玉玺上写了八个字，个个字的线条都很古朴，有的笔画似蚯蚓弯曲，有的笔直锋利如剑，有的笔画飘渺如云气，有的笔画虽然只是一点，但高高悬于天上，大气磅礴。
这八个字的神韵，似飞龙神鸟，好像天地王者，俯瞰众生。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
“叮咚！”
【发现国运聚集体，可吸收！】
“咦！”
吸收！
【获得“”一点！】
【获得“”一点！】
【获得“”一点！】
……
太师孙希济、曹长卿等九位大臣，看着皇帝陛下将春秋九国中公认最具定鼎意义的传国玉玺，贴在了小公主后背，象征一国气运的玉玺光华随之烟消云散，暗淡无光，变成和一块普通玉石无异，剩下的那些大楚的气运，悉数转移到她身上。
大楚太平公主姜姒，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春秋战争，九国激战，北凉大军兵临城下，人屠徐骁即将灭第六国，为离阳王超一统画上句号。
这是一个大厦将倾风雨如晦的帝国黄昏，九名大楚臣子齐齐跪倒在金銮殿上，耳中只有滚烫玉玺烧灼在姜姒稚嫩后背的刺耳声音，还有年幼公主辛酸凄凉的哭声。
将剩下的一成国运印在便宜女儿的背上，高仁笑了。
复国！
还是亲手来做比较好。
这种事，他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
这传国玉玺便让他收获13点“”，加上高仁本身携带来的6点，以及身为大楚帝王所具有的楚国残余国运9点，共计28点。
若是复国成功，恢复大楚疆域五千里，再建持戟百万人大军，真的是很有动力。
若是斩断那离阳的国运，一统天下，又该有怎样的收获，不可估测。
但高仁的心中，却是有个终极目标，斩尽人间仙人，从此天上事归天上，人间事归人间，夺尽人间气运。
这个世界是有仙人的，转世之人比比皆是，上千岁的老怪物亦有不少。
至于实力，最强战力，也很有意思，是按照朝廷九品制划分的。
下三品，伤甲而不破。
中三品，破六甲。
破甲**，是上三品。
这里的破甲是指兵伍当中的甲胄。
第三品境界，大约便能够做到军伍中的十人敌了。
第二品，小宗师。
这前八品，都只是不入流的角色，江湖中人，不值一提。唯有入一品，才能算得上登堂入室，饮尽风流。
高仁努力回忆雪中的一品高手，大约从开始到结束，有三百多个吧。
虽然都是一品高手，却也有差别，只因为在这一品之中，又划分出了四个境界，有大小真伪之分，上品为大，最次是伪。
而一品又分四类：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
金刚境喻释家，指玄境喻道家，天象境喻儒家，陆地神仙，为三家殊途同归。
一般而言，佛门入一品为金刚，道门入一品为指玄，儒门入一品为天象，只修单境。而江湖武夫则大多循境而进，金刚-指玄-天象-地仙（融会贯通），多境叠加，故三教中人同境界对打不如武夫。
世人称武夫，但在高仁心中，这是高武。
当然，除了三教中人，江湖武夫也有越境升级者，其中多是以术入武，对体魄要求不大，故而入一品则指玄。
印象深刻的，有那两根指头断了澜沧江的武当掌教，十来年后武评榜天下前五的老神仙，便是一品中的天象境界了。
这个天象境界，若是换算一下星际联邦的战力，大抵应是神通境二三重关“金丹种子”或者“开海化神”的境界。
陆地神仙应当是神通境第四重关“紫府圣胎”或者之上的境界了。
这个时间点，春秋战争收官的阶段，明面上的大高手，能有几个陆地神仙？
武帝城王仙芝，让天下第一名头悬空一甲子，自称天下第二，无可争议的武夫榜首。不带兵刃，与人交锋，只出单手。江湖人视作天阁仙境人物，高不可攀。
春秋十三甲，“剑甲”李淳罡，青衫老剑神。四十年前为四大宗师之首，三十多年前与王仙芝一战，因惜才不惜自毁名声未使出剑开天门，败于王仙芝毁去木马牛，后错杀心爱女子，本欲去龙虎山向齐玄帧讨要续命丹药，经斩魔台美人西去，上山与齐玄帧论道乱了道心，境界跌落至指玄，后与隋斜谷互换一臂，现在自困北凉王府听潮亭。
十几年后出世，一声“剑来”，再入陆地神仙境。
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剑气滚龙壁。
两袖青蛇。
剑开天门。
一剑破甲二千六百。
是这一个甲子来，无数怀揣着梦想踏入江湖的少男少女间永远的传奇和崇拜的对象。
哪怕这些少男少女，早已老去。
高仁感慨不已，疑似“翻书人”独占春秋三甲的黄龙士，“吕祖转世”的洪洗象，武当山掌教真正做到“斩尽人间仙人，从此天上事归天上，人间事归人间”的李玉斧，龙虎山离阳王朝老祖赵宣素，“北莽军神”拓跋菩萨，四百年前江湖第一大魔头高树露，张家圣人，邓太阿……
甚至，那个灭了六国，为离阳问鼎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屠徐骁，其妻吴素亦有陆地神仙境伪境的战力。
数十万大军围城，无数高手环视。
自己这个大楚帝王，如何能够逃出生天？
都要自己的命啊！
自己死了，春秋九国归一，离阳气运圆满。
我不死，大半个天下的人都要来杀我。
高仁看着自己这双养尊处优的手，三十不到的年纪，连皇子都没留下，只一个女儿，若非夺舍重生，现在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该去的去吧！”高仁淡淡的挥挥手。
九名重臣对着高仁便是一拜，然后接过昏迷的公主。
没有人认为大楚的帝王能够在这场收官中活下来。
曹长卿看着高仁，欲言又止。
“陛下保重，我等誓死保护公主安危，誓死再立大楚。”
高仁相信他们的诺言。
曹长卿一生不知有多坎坷，却能做到以不平养己身成就儒圣。所谓虽千万人吾亦往矣，西楚覆灭，曹长卿四入太安城，独面两朝天子，搅得离阳皇帝鸡犬不宁，睡觉都不得安生。
以一袭青衣筹划多年，最终寻找到姜姒，苦心孤诣的谋求复国。
士子风雅无双，儒家浩气长存。独占天象八斗风流的儒圣曹长卿无愧书生脊梁的称号，能让世间蝇营狗苟的穷酸腐儒多出几斤豪气。
去吧！
再见之日，希望你已经踏足儒圣天象境。
空荡荡的大殿里，终于只剩下高仁和春秋十三甲“色甲”的西楚皇后。
“陛下，奴家再为陛下跳一支霓裳羽衣曲……”
高仁擦去了这绝色美人眼角的泪水，轻声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今日方才有所悟，也不知还晚不晚。曲不急着看，陪我去看一看灭了六国的北凉大军，看看那人屠究竟是如何在景河之战中灭我十二万大戟士，又如何破了春秋第一守将王明阳坐镇死守的襄樊，再杀兵甲叶白夔……”
“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妾身也要陪陛下走这一遭……”
“哈哈……我看那人屠如何来杀我！”
城墙上，高仁迎风而立，瘦弱的身体在十数万大军的注视下摇摇欲坠。
西垒壁之战，叶白夔战死，大军覆灭，西楚亡国就在眼前。
此战之后，春秋九国就真的一统了。
北凉大军兵临城下，那阵势，着实不是凡间大军。
远远的，高仁看到一袭白衣缟素亲自敲响战鼓，鼓声如雷，似乎不破西楚，鼓不绝。
人屠徐骁舍弃头盔，持矛首当其冲，立于阵前。
无数武者，好多修炼者。
三千白马白甲，一路奔雷踏来。
大雪龙骑。
北凉铁骑甲天下，大雪龙骑雄北凉!
好一支铁骑，各个都是武道高手。
“这大好江山！竟然要亡于我手……亡国之君，哈哈哈哈……”高仁指点山河，便是有系统在手，这一幕在眼前展开，也是无力回天。
大楚，已经亡了。
但要杀我高仁，眼前这些，还不够格。
“不够，真的不够……”
高仁大笑：“皇后，你且看好了，大楚虽亡，但要杀我，他们还不够格……舞一曲，为我壮行……”
摘取了凤冠，一袭霓裳如火焰般舞了起来。
高仁站在城墙上，迈步朝下一跃。
十数万北凉军，冷眼注目，刀剑消声。
城墙上，大楚守军皆哀。
轰！
灰尘腾起，遮蔽了视线。
烟尘里，高仁微微弯腰，一副冲刺的姿态。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整个战场只有那白衣缟素的王妃在擂鼓，越发的急促，越发的响烈……
“杀！”
高仁犹如一道旋风，卷起尘土，掀起狂风，一人独战北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念成金刚、通指玄、入天象
鼓声如雷，号角声随之陡然响起。
北凉军中多修炼之士，那点烟尘如何能挡得了视线，高仁奔袭而来的瞬间，守卫在人屠徐骁身边的大军便动了。
虽然高仁身穿着龙袍，但没有人将他当做那个贪恋美色的西楚亡国皇帝姜仁。
春秋十三甲，“色甲”西楚皇后芈虞。
娶此绝色美人，立为皇后，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而且，世间皆传，西楚亡国之君沉迷于美色，不理朝政，世人将大楚灭亡的大半责任都归咎于大楚皇后。
普天之下，只有曹长卿为她鸣不平，他心中一直想告诉世人，这样把大楚灭亡的责任归咎于一个女人，他曹长卿不答应，这或许也是他复国的一个动力。
那个亡国之君，如何会有如此实力？
现在不一定躲到什么地方瑟瑟发抖，只是可惜了西楚百万大戟士，可惜了王明阳，可惜了叶白夔，可惜了万万千千为西楚战死的勇士。
对手是值得尊敬的，北凉铁骑灭六国，后隋、后宋、西蜀、北汉、大魏、西楚。
譬如西蜀，举国兵卒不过十二万，战死九万，被北凉两个月灭国。西蜀曾凿开石壁挂了三条铁索拦江试图阻拦北凉临时拼凑出的水师，不曾想那场水战尚未开启便落幕，大江沿岸天险就被北凉军悉数摧破。
而西楚，景河之战、襄樊守城战、西垒壁之战，皆是苦战。
襄樊攻守，北凉军精锐折损大半，其中就有三百名精于钻地的穴师，死亡殆尽。
西垒壁之战，“死战第一”的千人鱼鼓营死战不退，最终只活下来十六人。
北凉将卒看着这座最后的城池，看着仅有一人来战千军。
心中情绪万千。
最终只剩下寥寥几个字，结束了。
西楚，亡了！
高仁这一刻完全沉浸在了战斗之中，对手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便是那些小兵，也非普通人，各个体魄都有天龙世界二流高手的修为，更不要说那些将校。
人屠徐骁持矛跨马纹丝不动，任由高仁冲击而来。
“好功夫，看上去竟然有一品实力，西楚灭国就在眼前，还动这些小手段，一个一品高手就以为能冲击我北凉军阵？只是，他为何穿着西楚皇帝的龙袍？”
“将军，此人面貌……好像与西楚皇帝有些像，难倒？这不可能吧……”
“姜仁有此武功？”徐骁微微有些沉思，他有二品小宗师的实力，知道武道修炼不是用丹药就能堆起来的，入一品，哪个不是惊才艳艳之辈苦修十数年才有所成。
姜仁有一品修为？
他收集到的一切信息都显示，这不可能。
西楚能战之将，大半已经战死沙场，剩下的，也多半想着隐居山林，以待时机。
哪里来的一个一品境界的高手？
就在他沉思之间，军阵中传来暴喝之声：“开山！”
离阳王朝共计有弩八种，除去以脚力踏张发射的四弩，其余四种，以北凉铁骑手中的枢机弩最为杀伤力巨大，能够不输黄镫踏弩，故而这种北凉制式弓弩被美其名曰“开山”。
北凉弩与北凉刀齐名，既然敢称开山，力道可谓惊人，百弩齐射，嗡嗡破空。
可高仁却是怡然不惧向前而行，伸出一只手，真气鼓荡，明黄色的龙袍一扫，力量震荡虚空，犹如排山倒海，一重接着一重，将那箭雨扫落。
一拨雨泼过后，连珠而来，第二拨箭雨骤至，高仁嫌麻烦，一手挡住面部要害，全身衣衫鼓起，竟是摆出要硬抗弓弩的蛮横姿态，同时大步奔袭，数拨箭雨皆是被他游荡于体外的气机剧烈弹开，纷纷斜插入地面，一时间高仁身后布满箭矢，紧接着眨眼之间便已经狂暴的与前锋铁骑交手。
弩，其势怒，方能称弩。
可这身穿龙袍，疑似西楚帝王的武者却不动声色便挡下了接连不断当头泼墨般的弩势。
“金刚境强者……又能够斩几甲？”
大雪龙骑军的先锋大将有二品实力，人借马势，仗着北凉刀之利，一刀削首。
旁边辅翼，北凉轻骑配合熟稔，两旁身侧扇形二十人再度张弩造势，身后剩余十余队正尾随先锋抽刀而冲。
一人战千军。
千军又如何能展开阵势。
最终不过是十余骑相互搏命。
北凉军重视马政第一，不说重甲铁骑如何雄壮，便是轻骑所配马匹都远不是北凉以外骑兵可以媲美，何况大雪龙骑军是北凉军骑战天下第一，所乘骏马皆属重型品种，高七尺，重两千斤以上，冲势之下，骑兵不论是佩刀还是提枪，都如山洪冲泻，马上战力惊人。
这具身体不堪一用，唯一的作用便是身为帝王带来的二十来点“”。西楚皇帝姜仁在帝王中只是中庸之才，守江山可以，遇此乱世，并非开疆拓土的帝王，更无力挽狂澜之力。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对于春秋国战并无太多了解，只是朝堂上听说北凉骑兵所向披靡，今日高仁一看这十余骑冲势，便情不自禁感觉到就该如此。
北凉徐骁麾下三十万铁骑，马踏六国，就该是这彪炳气焰！
对于徐骁，这个未来主角的父亲，高仁并没有什么仇恨，相反，甚至有些佩服。
家国天下，无愧于人。
十岁从军杀人，从东北锦州杀匈奴到南部灭大小六国屠七十余城再到西南镇压蛮夷十六族，征战西楚时左腿中了流矢一箭，落下了微瘸的后遗症。
之后封为北凉王，一生御敌北莽，不曾有过半点谋反的念头。
即便亡国于此人之手，高仁现在也感到的是荣幸。
此世，与此人为敌，何其快哉，何其幸哉！
北凉刀借助马势和二品武者的臂力，一刀削首。
在城墙上如火焰般舞着霓裳羽衣曲的西楚皇后芈虞此时还未反应过来，城墙上剩余三千守城将士亦是如此。
刚刚陛下跳下了城墙？
刚刚陛下从十余丈的城墙上跳了下去还安然无恙？
那是陛下？
陛下杀向了北凉军？
接下来一幕让所有人都瞪大眼眸，高仁面朝十骑冲刺，双手拨开扇面两侧射来的箭雨，大踏步跑起来，对着首当其冲的先锋大将的高头大马便生硬撞在一起。
北凉军意料之中那武者血溅三尺的残忍画面并未出现，而是那身穿龙袍的武者一记撞山，撞折了战马脖颈，将先锋大将连人带马一起撞飞出去。
那大雪龙骑军的大将甚至来不及劈刀砍下，高仁继而加快步伐，双脚踩踏地面如轰鸣，不输马蹄声，双手摊开，撑在两匹马身上，骤然发力，把跟随身后的两骑四蹄悬空，给横向摔了出去！
人仰马翻。
西楚皇后芈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舞姿，站定在城楼上微微张大嘴巴，一脸匪夷所思，陛下竟有这般膂力，竟然犹如天神下凡？
被高仁一气甩开了三匹战马，身侧两柄北凉刀终于趁机砍来，高仁面沉如水，“当当”几声，火光四射，连他的护体真气都斩不破。
“徐瘸子……这些小兵就不要拿来消耗了，要么你来，要么让你老婆儿子来……”
雷声滚滚，传遍大军军阵。
徐骁不介意清流名士嘲笑他徐蛮子，可如果谁敢腹诽一句徐瘸子，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他受伤已经两年有余，被叶白夔重创的，伤势虽好，但却留下了腿疾，略跛。
将军被辱，这还了得。
当头一匹战马急杀而来，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踩下！
高仁收手高过头顶，握住力沉千钧的马蹄，冷哼一声，将这匹骏马给生撕了！
把一匹冲势惯性下的战马给活生生撕成两片，需要多大的气力？！
高仁犹如杀神，毫无一合之敌。
短短三分钟时间，千余大雪龙骑军伤亡殆尽。
高仁默默的将一点“”点在了“精”上，他也不是永动机，不可能无休止的战斗下去，但“”的加身，不仅实力陡增，连带着消耗的体力也是瞬间恢复。
【精：11（+）】
【气：10（+）】
【神：8（+）】
【大道烘炉：5】
这具新的身体，磨合好了。
“痛快！”
高仁脚下踩着一个大雪龙骑军的小将，不过二十岁数，身高却是超九尺，相貌雄毅，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使银枪，但一手左手刀却是更凶险。
“徐瘸子收了几位义子，你便是绰号左熊的袁左宗吧！”记忆里，看过此人的画像，是曹长卿收集到的关于徐骁的信息。
“呸，要杀便杀，西楚亡国，就在今朝。”
周围，没有阵亡的轻骑，轻伤者重新上马列阵，重伤者则坐于地上，捡起弓弩。
隐隐形成夹击之势。
北凉对敌，唯有死战。
“好一个大雪龙骑军，我不杀你们，退走吧！再换一群不怕死的来……袁左宗，我饶你一命，为我代一句话给徐瘸子，这郢都，休给我祸祸了，若是大军掳掠，我屠你北凉……”
一脚将袁左宗踢开，高仁深吸一口气，饮尽风流。
战场之上，没有什么斗将之说。
大军犹如磨盘，再强的高手也要被军阵捏成泥浆。
力有所穷，气有所尽。
除非像高仁这般作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擂鼓声消失了，那一袭白衣飘然落在了徐骁身边。
“此人深不可测，我来战他……”
徐骁立刻便摇头道：“你有身孕在身，如何能动手？大军之下，他有金刚境的修为又如何？迟早死在战阵之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大雪龙骑崩溃，他本已经力竭，我现在看他，近乎全盛……”
“不急，一人之力，终有尽头。”徐骁对着身边人喝道：“铁浮屠大盾上，以弩箭消耗他的体力……”
面对没完没了的大军，高仁也是倦了。
“呼!”
随即，在吴素面色大变之中，高仁口中一道凝聚到极点的气流压缩成线，好像一道白色雷霆从喉咙里面喷出。
精气神凝聚归一。
拳意沸腾。
一拳朝着大军碾压，洞穿空间震荡的滚滚气流，瞬息间铺面而来!
“这是什么武道？”
有伪陆地神仙修为的吴素只看到高仁嘴角一掀，就感觉到了极度危险，一拳才刚刚击出，空气就陡然爆炸开来!
嗡!
巨大气浪纵横激荡，和滚滚音浪爆炸的声音响彻成一片，空间好似水面一样，发生扭曲，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啊!”
重重防守之下，三百铁浮屠高举着纯钢打造的大盾，亦挡不住拳势拳风拳意，直感觉脑海中嗡鸣一片，心中狂叫。
手中大盾更是寸寸撕裂，被拳风掀飞，溃不成军。
这一拳暴压而下的同时，高仁念力一展，一念成山。
泰山之势，可一览众山小。
霎时间，高仁拳下，空气沸腾扭曲，心灵更是颤抖不能止，战意粉碎。
轰隆隆……
巨大的力量爆发，方圆数百丈之内的空气骤然炸裂如同雷音轰鸣，赫然连同空气都被这一拳打爆!
砰!
好似神山爆砸，大地倒扣。
一拳，千军倒。
“大指玄！！！”
吴素咬碎了一口银牙，接着沉声道：“法天象地，天象境！”
“阁下是何人？”
一口红漆剑匣打开，飞剑灵犀通玄，环绕吴素四周，如小鸟依人，缓缓飞旋。
“大凉龙雀？你是吴素！”
真的是一口无比锋利的剑，白衣缟素，剑气纵横，除了吴素还有谁！
“无奈西楚亡国之民高仁！”
“姜仁？你竟然是姜仁？你隐藏的好深！大金刚、大指玄、天象，天下高手，你能排进前十，竟然等亡国才出手……”
“亡国顿悟，一念成金刚、通指玄、入天象，又有何值得？”高仁表情淡定，随之对着骑在铁骑上容貌普通至极的中年人道：“徐骁，大楚给你了，这座城你最好给我守好了，终有一天我会取回来……”
“你今日走不了！”大凉龙雀剑纵横若雷电。
“让他走！”徐骁驱马而来，目光深沉的看着高仁：“你放心，这座城我不进……”
高仁嘴角一扬，将龙袍撕下，丢在了血泊之中，随之转身而去。
“义父，我等拼命，能拿下他……”一骑急速而来，一年轻人道。
“鱼死网破，不足取！”
众目睽睽之中，高仁携了绝艳女子飘摇而去，十万大军不敢阻挡。
西楚亡国。
西楚皇帝入江湖，一日成金刚、通指玄、入天象，举世皆惊！
第二百四十八章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离阳最北是北凉，北凉之北是北莽。
一场春秋不义战，无数繁衍生息了上百年的古老王朝被战火毁于一旦，于是世上只剩下两个巨人在扳手腕在南边的叫离阳王朝，在北边的叫北莽。
然而在世人心中，最值得敬畏的，却不是囊括了整个南方富庶之地、在春秋大战中灭尽诸国的离阳朝，亦非独处于北方广袤草原上的北莽。
只因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地方的名头太响、风光太盛。
天下第二王仙芝坐镇的武帝城，养出了三十万铁血骠骑的北凉。
天下第二并非天下第二，就像独孤求败一辈子未尝求得一败，王仙芝以武证道，几十年里做到了真正的天下无敌，于是他坐镇的武帝城，也顺带成了武林中每个人心中的圣地。
北凉也并不凉，至少人心不凉，非但不凉，甚至热得发烫，徐人屠挥一挥手，三十万铁骑就能踏平这块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所以北凉从来不是世人心目中的圣地，而是魔窟。
西楚最后一战，留下了一座没有攻下的城池。
但终究，西楚还是灭亡了。
离阳王朝一统春秋九国，天下归一。
自然，北凉也在这场战事中损伤惨重，徐骁的左膀右臂还有最初的亲信们，老的老、死的死，灭楚之后，已损耗了一半。
相反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在北凉老一辈们在战争和时光流逝的夹击下开始损兵折将的同时，北凉的新一代则在发光发热，四牙将、六义子，尤其是号称“小人屠”的陈芝豹，逼死了西楚军神叶白夔、手刃了枪仙王绣，成为了离阳王朝军界新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接下来是王朝初定，江湖不安。
按照离阳朝堂上衮衮诸公的计划，接下来，徐骁将化作离阳王朝的清道夫，哪一处江湖不服，就率铁骑踏平哪一处江湖，要让江湖人从此臣服于王朝统治。
至于之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不过是事在人为。
但高仁的到来，却是彻底的打破了历史的发展。
离阳朝堂之上，争论纷纷。
一方面，徐骁功高盖主，北凉王不封给他，北凉铁骑可不是软柿子。
一人灭六国，大半个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一个异姓王，实至名归。
另一方面，徐骁放走西楚帝王，一个天象境的高手踏足江湖，该夺他兵权，那马踏江湖的计划现在看来也只是个笑话罢了。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之下都能放走西楚皇帝，那么又如何踏平江湖？
争论了一个上午，离阳皇帝赵礼开口，将徐骁的事放在了一边，首要任务，该是斩杀西楚皇帝姜仁，现在自称西楚遗民的高仁。
如此高手，国仇家恨，赵礼他睡不着啊！
好不容易灭了八国，一统天下，临到了收官的时候，竟然跳出一个天象实力的亡国皇帝。
这就好比吃美食，临到了最后一口，竟然露出了半截虫子。
让人恶心。
“臣愿领军斩杀姜仁！”
八位上柱国之一兼武阳大将军顾剑棠从武将首位出列，他才刚刚而立之年，雄姿英发。
在离阳王朝，手握重兵的除了北凉王徐骁，就是这位上柱国顾剑棠了。
但可悲的是，这位同样和北凉王手握重兵的顾剑棠，一生都被徐骁压制。
春秋乱战，徐骁一人便灭了六国，他只灭了两国。
战后，徐骁将受封北凉王，离阳王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他却只能当上柱国。
按照历史的发展，徐骁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庙堂，威震天下。
这位上柱国在春秋战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出彩的地方，手握几十万重兵，却好似一个鸡肋一样。
这个世上若是没有徐骁，那顾剑棠必然是能留名青史的一方霸主名将，可是，多了一个徐瘸子，他只能一辈子都当一个绿叶衬托，活的毫无志趣。
所以，他毕生都在以徐骁，以北凉为大敌。
甚至于，他还常常在家中推演军棋，模拟徐蛮子反了之后该如何征讨，希望领军击溃北凉大军，在天下正名。
这个人是最梦寐以求北凉叛乱的了。
现在徐蛮子终于在西楚折戟，脚也瘸了，锋芒不再，正是他顾剑棠压他一头的时候。
徐蛮子做不到，我顾剑棠来做。
“上国栋，如今你到了什么境界？听闻，天下用刀者，你可称尊！”文官首位，一个保养的极好的紫袍公卿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缓缓说道。
顾剑棠不敢拿大，施礼道：“元首辅，顾某可不是徐骁，徐骁这辈子止步于二品，某十八入二品，二十三与北莽死战，九死一生，入一品，现在，指玄也！”
“高仁，大金刚、大指玄，天象不明，上国栋可有几分把握？”
说话的是个和尚，杨太岁，生于东越顶尖士族杨氏，出身两禅寺，释门执牛耳者的最佳人选，通读儒释道三教典籍，尤擅阴阳术数，师从清虚宫道士，有辅国建业之功，与皇帝赵礼、徐骁都是至交好友。
离阳王朝一统，宇内有几个久负盛名的禁地圣地，除去皇宫大内，还有篡了武当道教正统位置的龙虎山，北凉王府的听潮武库，两禅寺的舍利塔，吴家剑冢，最后便是天下士子向往的上阴学宫。
当然，王仙芝的武帝城可不算在离阳王朝。
这个和尚便出自两禅寺，天象修为，多年之前，龙虎山的齐玄帧摸过他的光头，然后莲花顶就塌了一半。
离阳朝堂上，此人说话很有分量。
更不要说，他还培养了个弟子，叫做韩生宣，人称“人猫”，也被称为韩貂寺。
貂寺，太监也。
韩貂寺，指玄境，擅以指玄杀天象，被人称之为陆地神仙境下无敌。
顾剑棠笑道：“单打独斗，我自然不是那高仁的对手，但只要有三千亲卫，足可杀之。”
“不够，不够！”杨太岁摇着大光头，朝着端坐在龙椅上的赵礼道：“陛下，那高仁斩尽千余大雪龙骑军后，一拳席卷重重守护的铁浮屠，大指玄之下，破去千甲。天象神通为巍峨大山，镇压心灵肉身，战力无双。要杀之，当出动一万武阳军，另……可让韩生宣偷袭方可杀之……”
杨太岁此人，名为慈悲僧人实为法家毒士。
“可，上国栋领一万武阳军，另出动一千豹骑，韩貂寺暗中出手……务必，一击而杀之！”
“喏！臣顾剑棠领旨，不杀高仁誓不还。”
相比于离阳朝堂，西楚亡国之后流亡的小朝廷却是滋味万千。
曹长卿看了一眼熟睡过去的小公主，和几个幸存并逃出来的大臣做最后的商议。
“长卿，陛下一举入天象境，却将公主交于我等，不知何意？”孙希济孙太师朝着北边拱拱手，他现在是一点都看不透那个中人之姿的皇帝学生了。
一念成金刚、通指玄、入天象。
之前若有这悟性，大楚怎么会灭？
孙希济又幽怨的看着曹长卿，这家伙也是国灭成儒圣。
好像都是将大楚当做祭品给献祭了啊！
“陛下既然同意了我们之前的计划，那么便还是按照计划来吧！”
“唉！罢了，那我明日便入离阳，长卿如何打算？”
“保护好公主，然后将几个有天赋的年轻人送入上阴学宫，陛下定然是要复国的，不能少了征战的大将……”
“寇江淮有大将之才，寇家为大楚几代人埋骨边疆，可以信任。”
“有个叫做谢西陲的年轻人也不差……潜伏爪牙忍受吧！终有朝一日，陛下振臂一挥，天下必是云集响应。”
曹长卿背负双手，青衫磊落，似乎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一个高手会讲究气机，一个王朝有气运，而一个宗派也会有气象一说。
天下道门三足鼎立，龙虎山被离阳王朝器重，当了道统数百年的执牛耳者，四大天师一个比一个神通玄奥，而且龙虎山天才辈出，几乎每隔一代都会冒出一两个有望掌教的不出世天才。
最近一百年，有写出《太极金丹》的葛洪，将外丹斥为旁门左道，洋洋洒洒二十万真言，矛头直指武当，把武当的丹鼎派批得体无完肤。
五十年前出现了一个一己之力屠戮殆尽魔门六位护法的齐玄帧，只可惜直到在龙虎山斩魔台羽化，这位真人都不曾跟王仙芝一较高低，否则天下第一就不会空悬了。
十几年前横空出世了一个精于内丹大道的护国天师，硬生生将皇帝的寿命逆天纂改绵延了整整到了今天。
传闻是以命换命的法门，这位壮年时曾自言要活三甲子的国师不到古稀便溘然长逝，却也因此给龙虎山带来了百年荣华。
离阳尊龙虎山为国教，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武当？
貌似百年来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人和事。
龙虎山龙池之畔，罗天大醮即将召开。
离阳一统，龙虎山真的是一举攀升到了巅峰，彻底将道门祖地武当山给碾压了。
便是西楚皇帝一跃进入天象境，也并不被龙虎山多看重。
不过是天象罢了。
龙虎山真人英才辈出，而且又有赵姓与外姓相得益彰的传统，齐玄帧斩魔之后，便有手捧拂尘作剑的齐仙侠享誉江湖，被誉为有望成为当代剑道魁首之一，名字取得极秒，齐仙侠果真有侠骨，更有仙气，加上四位赵姓大天师正值春秋鼎盛之时，皇家看重。
一个初入天象的亡国皇帝，冢中枯骨罢了。
此次罗天大醮，乃是为离阳王朝一统一下贺，四大天师齐聚，道音阵阵之中，龙池里紫金莲越发的青翠，似乎绽放神光。
这时，又一粒紫金莲种子，破土而出，一株嫩苗轻轻摇曳，气象通大玄。
眨眼之间，紫金莲花朵朵开，摇曳生姿。
“一，二，三……八……”
“八朵紫金莲！”
很多人面露喜色。
这一池子紫金莲，代表了龙虎山的气运。
再添八朵，代表龙虎山气运再涨数成，如何不欣喜。
掌教赵丹霞却是面露沉思。
他是龙虎山大天师，与上阴学宫大祭酒一并成为国师，出身两禅寺的杨太岁本也被封为国师，但他婉拒了国师头衔。
上一代天师还只是掌管江南诸地道教事，这一代便掌天下道教教务，秩视正一品，权力重似王侯，得了羽衣卿相的美誉。
但此刻，这个羽衣卿相却是皱起了眉头。
“八朵，何以只是八朵？”
“难倒……”
赵丹霞略有明悟，掐指推算，却是毫无头绪，只知绝对与那一朝顿悟入了天象的亡国皇帝有关。
“此中因果，该了结……”
这一刻，羽衣卿相的龙虎山掌教心中涌出一抹杀意。
道家祖地，武当山。
这片气象不凡的山脉有两池四潭九井二十四深涧三十六岩八十一峰，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以玉柱峰上的太真宫为中心，八十一峰围绕此峰此宫做垂首倾斜状，形成著名的八十一峰朝大顶。
千年来无数求仙道者归隐武当，或坐忘悬崖，或隐于仙人棺，听戛玉撞金梵音仙乐，看雾腾云涌青山秀水，留下传奇无数。
武当是前朝的道教圣地，稳压龙虎山一头，离阳王朝创立后，扬龙虎而压武当，现在离阳得天下，龙虎山道教祖庭的地位更甚。
武当沉寂数百年，却没有人敢小觑了这座山的千年底蕴。
现任掌教王重楼，传说当年一记仙人指路破开了整条汹涌的沧浪江，以讹传讹也好，夸大其词也罢，终究都是位德高望重的道门老神仙。
尤其当他修道教最晦涩最耗时的大黄庭关，更让整座武当山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绵长气派。
一个**岁牧童在山中骑牛看书，边走边看，津津有味。
这时候，一个鹤发童颜，身材极其魁梧的老道从浓密的山道上走出来，对着那牧童招了招手。
“掌门师兄。”
“小师弟啊！西楚的皇帝一念成金刚、通指玄、入天象，你什么时候成为天下第一，光耀武当门楣……”
牧童抓了抓脑袋：“掌门师兄，我修道才四年，连九品都算不上啊！要不，再等等？”
“那要等多久？”
牧童再次抓了抓脑袋：“总要个一个甲子吧！师兄要是等不及，我看玉斧师侄不错，玄武当兴，兴在玉斧，定是没错的。”
“唉！罢了罢了，乱世啊！这个江湖，又要乱了哦！还是闭了山门，安心诵读黄庭吧！”
江湖上生起轩然大波，但高仁却是携着“色甲天下”的妻子优哉游哉而行，隐藏行迹，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复国？
不急！也急不得。
天象虽然已经称得上高手，但要知道，上面还有陆地神仙。
一品陆地神仙再往上，则是破碎虚空，剑开天门，或举霞飞升，或驾鹤而起，或御剑而行。一入天门，飞升上界，则为天仙，过天门而不入，停留下界，则为天人。
龙虎山有天人，离阳有天人，道门、儒门、释门、魔门，皆有天人。
离阳王朝刚刚灭九国，兵马正盛，脑子坏了这时候迫不及待的去复国。
“相公，我们这是去哪？”
一架破旧的马车，高仁驱使着驽马慢慢朝着西北而去。
“去北凉！”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凭你，也配
驽马“哼哧哼哧”的缓慢前行，马车摇啊摇。
不急不躁，高仁有的是时间。
一路游山玩水，有名山，便走一遭，遇名水，也游一番，什么特产美食，都要尝试一遍。
人生在世，可不仅仅只是修行。
或者，对于高仁来说，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芈虞撩起帘布，看着驱车的挺拔背影，心中涌现出莫大的甜蜜和满足。
这一个月来宛如梦幻，比前半生活得还要精彩，还要快活。
她是皇宫里的金丝鸟，虽然贵为西楚皇后，但又有什么自由可言。
色甲！
春秋十三甲之一。
听上去响亮，但却是何其悲哀的一个名号。
以色娱人罢了。
本以为要殉国，但现在，那个并不英明，也不神武的楚王，亡国之后，犹如变了一个人。
当日他一人独战西凉十万铁骑，杀得人屠徐骁俯首，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中。
谁不仰慕英雄？
任何女人心中的意中人都是一位盖世英雄，都希望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自己，保护自己。
本以为就此身死，却猜不中这结局……
真的是犹如一场黄粱梦。
而这一个月来，这心目中的大英雄，更像传奇话本中的主角，她就是那个被宠着的女主角。
便是现在死了。
这一生也知足了。
但我又何必去死，即便要死，也要为我王而死。
“陛下……”
“不要再叫我陛下，大楚已经灭了，哪里还有什么陛下！”
高仁用马鞭在空中打了个脆响，驽马激灵了一下，西北方向雷声骤响，山雨欲来。
芈虞眼中露出崇敬的神情。
色甲！
我不希望自己犹如花瓶一样做个一无是处的色甲！
我要变强。
芈虞暗暗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相公，我们去北凉做什么？”
高仁遥望着西北方向，风满面，杀意袭人，但又有何惧，徐蛮子的大军都来去自如，这天下，能拦住自己的又有几人。
立刻便浅笑说道：“北凉，是徐蛮子的老巢，那家伙一时之人杰，得天地造化于一身，身边围绕了许许多多的人物，虽然徐蛮子终究不是天命所归之人，但也相差不远了。比如，这一代吴家剑冢的剑冠成了他老婆，为他与吴家决裂，有伪陆地神仙的实力，一口大凉龙雀，那日在战场上我都有些许心惊。比如武当山那个骑牛的，独爱红衣七百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不起，佩服。我现在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他家湖中，我想向他求一剑……”
虽然听不懂多少，但芈虞知道，北凉，卧虎藏龙之地。
“陛……相公，你向他求剑，会不会有危险？”
高仁“哈哈”一阵大笑。
“这天下，现在能败我的人有不少，但绝不会轻易出手。武帝城的王仙芝，龙虎山的赵黄巢、赵宣素，离阳与国同寿的太监，等等……我要借剑的那个人，曾经有实力杀我，但现在，他破不了心障，便永远自困于方圆之地。”
高仁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既然到了这个世界，那个人不见上一面，真的是妄来一场，笑着解释一番：“他名声显赫，天下不管有多少人学剑，当初可都是一概绕不开躲不掉这座山峰，当时只要有他在，便无人敢自称剑法超群，与如今王仙芝自称第二无人自称第一，如出一辙。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绝世的容颜上露出惊色，纤纤玉手捂住了嘴，哑然道：“春秋十三甲之首，剑甲老剑神李淳罡，传言那柄木马牛被天下第二的王仙芝双指折断，便彻底杳无音信。”
她并不了解江湖，但那个老剑神实在太有名了。
江湖代有奇才出，独站鳌头五十年。
李剑神行走江湖时剑法冠绝天下，风采更是宇内无双，那时候天底下哪有不痴迷李剑神的女子，连酆都那绿袍姑娘都心甘情愿被木马牛刺透一剑。
高仁指了指西北方向，那个人真的是充满了人格魅力。
“我想听他说一声‘剑来’，看一看两袖青蛇，一剑开天门……”
随之，驱使的驽马朝着那昏暗了半边天空的西北方向疾驰，同时高歌长啸：
“无匣也无鞘，暗室夜常明。三尺木马牛，可折天下兵。欲知天将雨，铮铮发龙鸣。提剑走人间，百鬼夜遁行。飞过广陵江，八百蛟龙惊。世人不知何所求，那袭青衫放声笑：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
轰隆隆！
不知是雷鸣，还是铁骑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顾剑棠领万骑等候已久。
平原开阔之地，正适合骑战，也适合埋骨。
一辆陈旧的马车迎着大军驶去。
“姜仁，你还是自缚了随我走吧！倒是还能多活几日，留个全尸……”
顾剑棠持刀立马，那口刀便是天下第一符刀“南华”。
出自东越皇宫大内珍藏，说是符刀也不假，曾被东越历代道教国师层层符加持。东越自古便是名剑产地，仍是被南华一刀夺走兵器魁首的称号。
“你是何人？”高仁并不稀奇有人会来杀自己，只是，这了了万骑，也敢来阻我？
“顾剑棠！”
“呵呵……原来是你……凭你，也配阻我。送人头吗？”
徐骁十万北凉铁骑加上一个伪陆地神仙境界的剑仙都不敢留下我，凭你，一辈子活在徐骁阴影里的顾剑棠，也配！
看着高仁一脸不屑的表情，顾剑棠神情古井不波，不见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腰间南华刀如青龙出水，铿锵出鞘。
万骑奔驰，南华出鞘一刀，几乎让天地黯然失色。
同一时间，高仁也动了，远远的将马车甩在了身后，面对千军万马一手傲然负后，右手一手迎向那柄南华刀。
手掌直接透过刀芒，按住了南华刀锋!
“斩的便是天象。”
顾剑棠轻笑一声，南华刀芒消失不见，任由高仁按住刀锋，他左手与右手一起按住刀柄。
高仁微微皱眉，右手不离南华，只见天空中一声雷霆炸开。
轰隆隆不绝于耳。
天上一道雷霆，地上一道雷霆。
顾剑棠的绝学方寸雷刀。
方寸之地起惊雷。
高仁掌下，雷电乍现。
而在头顶的天空之上，遽然出现了一道水桶粗细的恐怖雷电，带着撕裂性的蓝白色光芒直劈而下！！
天时地利人和，方寸雷引动天地雷霆。
绝杀一刀。
上国栋顾剑棠，可不仅是大将军，更是大修行者。
只见高仁的头顶之上爆发出来了一股恐怖的电流，这电流呈现出蓝白色，至少也是长达二三十米！简直就仿佛是一条粗大无比的凶残雷蛇！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乌云下昏暗至极的天地彻底的陷入到了黑暗之中，眼前，只有那一道雷霆，再无任何的颜色。
电光还在黑暗之中闪烁，当连续闪耀五六秒之后，这才不甘的徐徐消散，空气当中立即回荡着一种淡淡的奇特清新气息，这是空气里面的氧气在电流强大的作用下被分解成臭氧的原因。
顾剑棠终于收回了南华刀，眼前也可视物。
“什么？？？”
一瞬间，武阳大将军上国栋顾剑棠差点心神失守。
阵阵黑气笼罩之中，高仁轻轻一笑，一道暗红色的血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巨龙盘旋嘶吼，狂暴的罡风呼啸之中，高仁一掌推出!
轰隆隆!
一连串的好似巨龙咆哮般的剧烈爆炸声中，高扬的血气巨龙盘旋缩小，紧紧将高仁的手臂笼罩在内，伴随着高仁的手掌猛烈推出。
这一掌，沉重到难以想象之中，又好似电光一般迅捷，五指好似五座神山张开，在空气鬼哭狼嚎一般的恐怖声响中，骤然合拢，赤红色好似彗星般，拉出十几丈的巨大尾炎，骤然轰击而出!
高武再现！
方圆十丈之内的所有的有形无形之物，统统在高仁这一拳之下呼啸着破碎翻滚而去。
隐藏在大军中的“人猫”韩生宣心中震惊不已，这样恐怖的一拳之下，莫说是万人列队的钢铁骑兵，便是他大指玄的境界都要恐惧颤抖!
一拳几甲？
一拳破甲一千八！
其中三百甲成了肉泥，剩下人仰马翻，重则内脏破碎，一时未死，但已成死人，轻则骨骼断裂，再无战力。
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近乎已经是陆地神仙。
已然超脱人力，这一拳堪称真正的“神拳”!
高仁全力轰动的一掌之下，顾剑棠面皮在剧烈的罡风之中疯狂的颤抖着，一头长发轰然将头顶的盔甲冲击而飞，无尽的狂风呼啸中，他再无之前那幅一切掌控之中的淡定神态。
“这一拳……这一拳……”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顾剑棠的心头升起，他心中狂嚎一声，手掌骤然后拉，电光火石之间，南华再度暴起。
“方寸雷！”
一招鲜，吃遍天。
这招方寸雷霸道至极，配上符刀南华，更是凶险。
雷霆四溢。
公认的，雷法乃诸法中最刚猛，杀伤力最强的。
刀利，雷猛。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剧烈震动之中，便是远离战场的芈虞都感觉地面剧烈的晃动着。
“不好!”
刀气、拳罡之中，顾剑棠大叫一声，赫然看见，漫天的罡风中，余势稍减的红色流星，已然到了他身前一丈之地!
好大的拳头！
好大一座山！
恐怖的拳威之下，顾剑棠心神，再也没有了一点点的强势，所有的威风霸道具都消散一空，强烈的求生**超脱了一切!
“啊!”
顾剑棠仰天长啸一声，全力爆发之下，肉眼可见的浑厚真气凝结而成一个覆盖三尺的巨大真气护罩!
砰!
金刚境，炼体之境，顾剑棠显然并没有练到大金刚的程度，那浑厚真气在高仁一拳之下就爆碎四散，拳头余势不减的轰然正中顾剑棠胸膛之上!
“刀罡护体!”
顾剑棠暴喝一声，整个上身好似被金铁覆盖，在高仁一拳之下，如同铜钟大吕一般的巨响之中。
整个人并未被轰出。
而是轰然一震。
对于力，高仁早已经用的出神入化。
一拳，一震，余力尽在身体内部。
想借力飞出逃遁都不可能。
“徐骁……我终究……还是未……胜过……你……”
顾剑棠心中不甘咆哮着。
他之一生，活在徐骁的阴影之下，直到此刻，想的也还是未能胜过徐骁一场。
他不想死，但死神已经降临。
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他体内爆发出来，他身上厚重的铠甲寸寸撕裂。
忽然之间，他的背部“砰”的一声响，奏响了死亡的乐章。
血雾从他的背部炸了出来。
随风飘摇，好似吹起了血风。
他整个人的肌肤颜色一刹那间白了数倍，几近透明。
血雾、血丝从他身体背部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洒出去。
他虽还站在那里。
人，却已是死了。
离阳第二大将，有望刀道进入陆地神仙境界的顾剑棠，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在“人猫”韩生宣还未找到时机偷袭的极短时间里，被一拳打爆。
就像高仁所说的，徐骁都不敢留下自己。
你个顾剑棠也配将我当做踏脚石，借我之名胜过徐骁一场。
一时间，战场瞬间静止了下来。
将军，死了！
一拳之威，何故如此之大？
春秋国战，只听说西蜀那位剑法超群的皇叔不惜一死拒敌，硬生生斩杀了六百名铁骑，却再难抗衡接下来的骁骑铁甲，死于弓弩战阵。
谁也不敢孤身抵挡大军！
话虽如此，但那只是别人。
道门龙虎山、武当山、佛门两禅寺，吴家剑冢，不愿面对大军，仅仅只是不愿罢了。
吴家剑冢两百年前九骑九剑入北莽，杀败一万精锐铁骑，虽然终究只三人活着归来，但足以一窥一品武者的强大！
高仁孑然一身，更与离阳有灭国之仇，杀了顾剑棠……便杀了！
反正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
反正今后肯定是要断你离阳龙脉，夺你国运，掌握这天下气运。
手掌一抓，拿起了那口南华符刀，手掌一拂。
“好刀！”
刀身一震，雷蛇跳动，指向剩余的铁骑精锐。
“既然来了，那么便不要走了……”
第二百五十章 “人猫”韩生宣
春秋一场不义战，黄龙士以三寸舌杀三百万人，徐骁铁骑先踏江山后踏江湖，韩生宣双手红丝摘下无数金刚、指玄、天象高手头颅，与前两人并称春秋三大魔头。
“人猫”，韩生宣。
能让江湖人胆寒的存在。
现在却毛骨悚然。
徐骁放走楚王？
眼前这一幕让他知晓，不是徐骁放走他，而是根本拦不住。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错了！
非陆地神仙不能除之！
我韩生宣不能死在这里，我死了，那对母子可怎么办？
血泊死尸之中，站立起一具身披鲜红甲胄的古怪人物，如同一尊神兵天将，不持兵器徒手站立，无声无息的站着，厚重面甲似乎覆盖住整张脸孔。
雷声之后的暴雨滂沱中，雄壮甲人四周只见雾气弥漫。
“红甲符将！你是人猫韩貂寺！”
雪中里，有那些个人物让人记忆深刻，便是这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韩生宣从小入宫当了阉人，生理上的残疾可能让他的性格变得很乖张多变，但是当时还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宦官在离阳京城太安城随便都可以拎出万儿八千的，他不受重视没有尊严，可能终其一生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下场。直到他遇到了她，一个皇子养在外面的女人。吃了她亲手做的饭菜，他感觉到她没有把他当一个阉人来看待，只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人，这饭菜韩生宣看得很重，因为那是一剂叫做尊严的救命药！
世人欺我韩生宣一时，我欺你一世。但她敬我韩生宣一尺，我便敬她百丈。
这是韩生宣人生的信条。
那个女人死后，韩生宣报恩无门，便把所有恩情记在了她的儿子赵楷身上，为了赵楷他用了和赵家天子半生的香火情去接他回来，听闻人屠徐骁之子徐凤年要截杀赵楷，便违背死令悍然出皇宫去营救，这一去世间便再也没有人猫韩无敌这人了。
他不悔，反而死得其所！
这便是韩生宣！
江湖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甚至有些事十几年后才会发生。世人只知道“人猫”之名，擅长以指玄杀天象，尤其喜欢虐杀初入一品的高手。
高仁没理会那红甲傀儡人，眼神扫视着周围数千的大军，闲庭信步，同时以狮子吼功高声道。
“四大宗师，南国符将红甲人，据说是刺杀赵礼的时候，被你用手连甲带人皮一同剥了下来，制成了傀儡！”
“我知道你不想死，那个女人没有你这个貂寺庇护，可活不长久……”
“世人皆称你为魔头，你这魔头倒是有些情谊，今日我不杀你，这个江湖少了你这样有趣的灵魂，那也太无趣了些……”
“只是……那个女人你守得住吗？一个外室，一个柔弱女人，哪里斗得过那些女人……最终逃不了一死……我听说她还有个儿子……”
一件件隐秘从高仁口中吐出来，直接轰得韩生宣心绪不宁，六神无主。
“住嘴！”
一个普通小将装扮的人从大军中疾冲而出，面白无须，犹如冠玉，左手缠绕三千红丝，鲜红若染血。
“你敢害她，我让你西楚百万人来陪葬……”
“西楚灭了。”高仁淡淡笑着，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太监，一个“雪中”里很有趣的人物：“人猫韩生宣，世人都说你是魔头，原来魔头也有软肋……”
“我杀了你！世间便无人知晓了！”
韩貂寺卷起袖管，丝丝缕缕的纤细红绳浮游如赤色小蛇，如蜉蝣扎堆，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让死物具有生气，向来是天象境高手的象征。
韩貂寺没有急于出手，并拢双指，抹过手臂“红云”，人猫越是这样闲淡镇静，说明他心中杀意越浓。
这名权阉跌宕一生，对敌无数，他的武学成就，一直被视为谜团，当初年纪轻轻的韩生宣，一举剥皮四大宗师之一的符将红甲，可谓横空出世，这也拉开了新一代江湖的序幕，随后酆都绿袍无故失踪，北地枪仙王绣死于徒弟陈芝豹，哪怕强如李淳罡，也一样在广陵江一战后，以借剑一事，收官了独属于青衫风流的江湖。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韩生宣，在这春秋之战的收官阶段，着实让江湖记住了“人猫”之名。
“凭你，还有那个傀儡？”
高仁抖了抖手中的南华符刀，刀气冲霄，刀芒映日，随之豪笑长吟：“我最怜君中宵舞，道……”
“男儿到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铮！
长吟声中，南华暴起。
宣泄的刀芒，自高仁的手中冲霄而起！
无量刀气纵横狂斩！
韩貂寺咬牙直面这裂天一刀，倒也没有生出畏惧，一挥袖，臂如蛇窟，条条红绳如抬头示威的小蛇，嗤嗤作响。
这一刀躲是躲不去的，韩貂寺也不想躲避，身陷此局，面对层出不穷的凌厉手段，尤其是这南华符刀气势如虹的刀意，仍是洒然一笑，举手起赤虹，激射腾空，与裂天之势争锋相对。
一声洪钟大吕响彻天地!
震荡得近万大军又是一阵摇晃，甚至地面对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裂天裂地，一刀为之！
尘土飞扬，大雨倾盆之间，尘埃落定后，韩貂寺安然无恙，只是手臂裹绕的猩红似乎淡去一两分。
几道粗壮闪电在天空中爆闪。
裂天一刀之下，不曾流露丝毫疲态的人猫拔地而起，如彗星扫尾，直接掠向高仁!
“真的要拼命吗？”
高仁露出一丝狞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与人猫一同杀来的，自然还有那红甲傀儡人。
这傀儡，不逊于一品高手，更有种种玄妙。
当年这件红甲来历晦暗不明，只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是龙虎山天师府里的一套上古兵甲，龙虎山传承了几代，更有几位天师在上边画了符，不知道篆刻了多少道丹书墨。
大抵是一件用以镇压邪魔的道门仙兵，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竟流落到江湖上，先是上阴学宫天机楼得了去，做了诸般诡谲手脚，为此龙虎山还跟上阴学宫几乎掐架起来，重出江湖时便被红甲人披在了身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披甲人仿若一具行尸走肉，死于韩生宣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你这些手段，在我看来，也就这样罢了，杀我！凭你还不够格！”
韩生宣尤其善于指玄杀天象，就是因为他近战狠辣，手中红绳无孔不入，便是防御无敌的符将红甲，在江湖上创出四大宗师的名号，也被他一举剥皮卸甲。
可惜，他遇到了武道大宗师出身的高仁。
一身武道在“龙蛇”世界奠基，在“天龙”世界升华，辅之以高武，又岂是人猫所能抗衡的。
指玄杀天象，指玄境第二，那是他高仁没来到这个世界。
如同灵蛇般的红绳根根断裂，符甲傀儡轰进了大地里。
韩生宣仰面躺在大雨中，呕出黑色的血液。
“今日说不杀你便不杀你。但你也要掂量掂量，下次，我若杀你，必先在你面前杀了那个女人和孩子。”
“你在威胁我……”
“或者，我大楚灭离阳之后，或可以留她母子一命。”
“嘿嘿……离阳问鼎天下，你有天象境又有何用，迟早死于陆地神仙之手。”
“天人都可斩之，何况陆地神仙……”
高仁提着那红甲傀儡，大步朝着马车方向而去。
千军万马在真正的高手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
真正的强者，无惧人间刀兵。
“相公……”芈虞跳下马车，大雨倾盆，立刻便淋湿了她的裙裳，见高仁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相公，这人？”
“不是人，只是个傀儡罢了。当年与李淳罡齐名的南国符将红甲人，被人猫剥皮卸甲之后炼制成了傀儡……”
“剥皮卸甲？”
“此甲防御无双，不剥皮不能卸，便是被我轰了几拳，也是不见任何损伤。这符将红甲人能与老剑神齐名，称为四大宗师，全凭这甲的超强防御力……”
没避讳芈虞，高仁随之便一伸手，手掌上出现了一团银色的粘稠水滴形液态物质，表面不时都会浮现出来漩涡状的光芒。
液态金属生命一出现在这个世界，便迅速的感知到不远处扔在地上的那具红甲的美味气息。
液态金属生命以金属为食，此红甲在它眼中，就是一顿大餐。
将手一抖，便见到这玩意儿若蛇一般的蠕动着，开始蔓延盘旋向了红甲上，从各个缝隙里面渗透了进去，最后可以见到，那液态金属生命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
微微等了片刻，知道幼体状态的液态金属生命不是一时能吞噬了符甲。
高仁便向那还未撤走的大军借了两匹马，将符甲扔在了马上。
依旧是驾驶着马车，缓慢前行。
不过，除了赶车，游山玩水，高仁倒是对那口符刀“南华”以及符甲都有了点兴致，闲着无聊便慢慢研究了起来。
一路虽有江湖人窥视，但却无人再敢接近。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武当山地界，再往前去，便是北凉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武当山上骑牛的
【姓名：矩阵】
【血脉：g类液态金属生命，呈矩阵点状分布】
【修为：未知】
【肉身：未知】
【神通：变形（符甲形态，未融合）】
在上武当山之前，磨磨蹭蹭在周边闲逛了一圈，液态金属生命也没有将符甲给吸收消化了，甚至有点消化不良，进度缓慢。
不过，却是掌握了符甲的枢纽，操控为己用。
两人一甲，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沿着陡峭的山道信步前行。
这道教祖地，风景独好，洞天福地之说，可不是浪得虚名。
云深雾绕，险峰怪石，实乃神仙地。
走走停停，竟然到了武当山门处。
好大一个“玄武当兴”牌坊。
高仁抬头看着那四个字，铁钩银划，隐隐有剑意，越看越有味道，一时间竟然有些痴迷。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上下来了一个老道，一身装束，云履白袜，以一根尾端刻有太极图案的紫檀木道簪别起发髻，身上宽博长袖的道袍虽然略显陈旧，但却能够看出尊贵，有两条剑形长带缝于道袍纽扣部位，名莲花慧剑。
这是武当特有的装饰，七百年前大真人吕洞玄骑鹤上武当，以仙剑大道创武当两束道袍慧剑，寓意断烦恼斩尘根。
对武当而言，在剑道天道俱是天下第一人的吕祖师爷羽化飞升之后，便开始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近百年，再无巍巍祖庭气象。
龙虎山在南，武当山处北，两大祖庭南北相望。
六百年前，龙虎大兴，武当山几乎香火凋敝殆尽，大半道士逃下山。三百年前，武当反过来力压龙虎，龙虎低头低到不能再低。如今百年，王朝一再抬高龙虎，武当一代不如一代，连王重楼在内的历任掌教都不曾一次进京面圣。
下一百年？
少有人真的认为玄武当兴五百年。
老道看着高仁，高仁看着牌坊，牌坊看了六百年的武当山。
芈虞施了一礼，本想说明缘由。
但那老道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以免惊扰了那人顿悟。
芈虞立刻连呼吸都放缓了。
至于红甲傀儡，自然是纹丝不动，犹如死物。
“让道长见笑了！”
高仁收回了目光，朝着那童颜鹤发的老道拱了拱手。
“此乃祖师大真人吕洞玄以剑做笔写就，楚王有悟，自是我道门之幸……”
“亡国遗民，哪还敢称什么楚王，与拙荆流离失所，不过是想在这天地间寻一处安身之所罢了！”
老道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话也不能接，若是选中了武当山，那整个武当山就真的不安生了。
“师祖并称丹剑诗三仙，不仅剑道出神入化，是有名的陆地剑仙，同时也精于炼丹，诗词歌赋多有流传，墨宝却只有八个字，皆是以剑做笔。这玄武当兴是其一，还剩下四个字在三峡峒岭峡上。峒岭尽头两崖壁齐整如刀削，相距不足十丈，形如门户，只许一船通行，被世人称之为鬼门关，山岩上刻有鬼哭雄关四个大字，亦是师祖所刻。居士若有感悟，不如去看看！”
高仁脸上表情依旧，似乎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笑道：“不急，那地方迟早会去看的。拙荆一介凡人，今日在武当借宿一晚消消劳累，再拜一拜真武大帝，掌门不会看不起我这个亡国遗民吧！”
“不敢，不敢。居士请！”
高仁来到了武当山，这自然是对于武当山来说最难以招架的事情了。
高仁是善是恶，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离阳王朝。
上国栋、大将军顾剑棠身死，“人猫”韩生宣重伤，连红甲傀儡都易主。
岂能善罢甘休。
这就是行走的火药桶，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爆炸了。
武当山，伤不起啊！
而且，他还有天象境的实力，真要强行驱赶，老道王重楼自认或许还不是对手。
很快，武当山一众师兄弟齐聚，掌教王重楼，老二陈繇、老三宋知命、老四俞兴瑞、老五王小屏。
除了那骑牛的小道士没下来，武当山当代辈分最长的五位全来了。
高仁有这个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这些年来武当山被龙虎山压得抬不起头来，也的确是如此，这五个人里面，就只有掌教王重楼一个天象高手，那余下四位，再就俞兴瑞和王小屏有点本事，可这两个顶多也就是指玄，而且还不是大指玄。
所以，可想而知，一个在徐骁大军中来如自如，刚击杀顾剑棠，击败韩生宣的人来到了武当山，除了王重楼之外，这些人如何能够不紧张。
高仁此刻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道：“各位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此来，不过是顺路拜访，顺便游览一下武当盛景，不多长时间便继续北去。多有打扰，还请各位海涵。”
王重楼嘴角一抽，刚刚在山门处还说借宿一晚，现在说不多长时间。
这个不多长是多长？
十天？
半月？
不行，一定要送他走。
王重楼心中沉沉，但脸上却是展露笑颜，道：“居士客气了，既然如此，就请随老道来吧！山中清苦，只能安排些素斋，还请居士贤伉俪勿要嫌弃……哦，对了，这红甲……”
“一边呆着去……”让红甲离去，这才对着王重楼道：“只会挨打，还不会伤人，不碍事的。”
吃过素斋，高仁想四处走走，老道也没阻拦。
高仁上山来，可不是看着几个老头。
他要见的，是那个尚幼，但最终会成为天下第一的骑牛的洪洗象。
武当山以玉柱峰上的太真宫为中心，八十一峰围绕此峰此宫做垂首倾斜状，形成著名的八十一峰朝大顶。
而玉柱峰前后分别有大小莲花峰两座，大莲花峰有十余座洞天福地闭关修行，一侧是峭壁的小莲花峰则默认独属于一人。
这人五岁被上一代武当掌教带上山，收为闭关弟子，年幼便与这一代掌教王重楼变成了师兄弟。
武当山九宫十三观，数千黄冠道士中绝大多数见到这位年轻人，都需毕恭毕敬尊称一声师叔祖，更小点的，更要喊太上师叔祖。
所幸这位年幼祖宗从未下山，只在进山时见过玄武当兴牌坊，以后便再没接近，远望一眼都没有，这四五年大半时间不是在玉柱峰太清宫，就是在大小莲花峰上倒骑青牛倒着冠，侥幸遇见过真面目的，回去都跟人说师叔祖脾气极好，稚子之年，却是学问极深，风雅极妙。
“掌门，不好了，那个人去找小师叔了……”
王重阳心头一沉，但也并没有太担忧。
洪洗象有大气运，号称背负着“玄武当兴五百年”的气运。
甚至在他上山的那年，江湖传出武当山有真武转世，龙虎山的紫金莲就瞬间枯死了三朵。
牧童尚幼。
高仁施了一礼，笑道：“你好像知道我要来找你，不怕我虏你下山去吗？”
武当道教千年历史上最年轻的祖师爷咧嘴笑了笑，开口道：“五岁上山，去年学了点谶纬皮毛，师父临终前要我每日一小算，一月一中算，一年一大算，算何时能下山，何时需要在山上闭关，可自打我学了这学问，就没一天不需要闭关的。今日卜卦，不宜下山，所以，我下不了山。”
“据说你师父临终前专门给你定了条规矩，不成为天下第一，就不能下山？我也想做天下第一，那你这辈子看来是都不用下山了。”
有个出尘名字的道士依然束手入袖，八风不动，呵呵笑道：“天下第一不假，可吃饭最多，读书最多，都是第一，很多的，师父又没说是武功第一，总有我下山的一天。”
“哈哈，说得在理。听说你喜欢看书，恰巧，我喜欢写书，你喜欢看什么书，我或许可以为你写一本你从来没看过的书。”
小道士看了看牛背上的书囊，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诚实的道：“我喜欢看杂书。”
高仁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以《灵源大道歌》的封面包裹艳情小说的事，也只有这个武当山小师叔能干的出来。
“杂书也有很多种，比如适合小娃娃看得童话，比如剑客美人的传奇，才子佳人的话本儿，比如色而不淫的金瓶梅，比如淫而秽的白姓小娘子……你要看什么？”
“我还小……”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你长大一点就可以看了么？那我给你写一本童话，《天方夜谭》里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洪洗象满脸黑线，立刻摇头道：“我不是小孩……”
“你这人早慧，我听人说你是真武转世，你信吗？”
“我不信！”
“我也不信……”高仁拿出一根枯枝，在山石上写起了字，力透山岩，边写边道：“那我给你写个吕洞玄与红衣女的故事……”
“你……怎敢如此编排师祖……”洪洗象面有怒意。
高仁看着小道士，笑了，大声而放肆的笑了。
“既然你不听红衣女的故事，那么，我为你做一场媒如何？包你满意……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给你讲个金瓶梅吧……”
“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到头来同归于尽，着甚要紧！虽是如此说，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惟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
……
“掌门，不好了，那个红甲人窥视祖师的佩剑，我怕有失……”
太虚宫主殿屋顶铺就孔雀蓝琉璃瓦，正垂戗三脊以黄绿两色作主楼空雕花，气势恢宏。
大檐飞翘，是天下闻名的大庚角檐。
檐角悬着一口斑驳的古剑，已经六百余年了，乃是吕洞玄的随身佩剑。
剑下，红甲傀儡仰首而观。
王重阳挥挥手，说道：“祖师佩剑挂了六百年，不依旧还在那挂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师叔那边？”
“更不用管了，你小师叔虽然年幼，但修的是天道……道心不稳，去抄写十遍黄庭经！”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金丹种子
天下道门近一甲子里唯一修成大黄庭关的掌教王重楼，两年前破关而出，两指断沧澜。
外界只知道教里末牢关极难破关，却不知大黄庭想要出关是难上加难，龙虎山上那些辈分极高的百岁真人，之所以在福地洞天里长隐不出，多数是修了大黄庭却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大黄庭！
这是高仁顺带着踏足武当的目的之一。
神通境第一重关“先天一”，他自感已经大成。
接下来要修的是“金丹种子”。
古人云“金丹大道”，所指的就是一个圆满的道行。天有三十三重，金丹大成有三色：金光耀世，紫光氤氲，无色万千。凡求丹者，无不心境圆满，这个境界的修者所拥有的不仅仅是一个圆满的心境，更是一颗“不畏世间浑浊”的灿灿金丹。
武当山的丹道传承，高仁怎么也不会轻视了。
三千大道，八百旁门，皆有可取之处。
高仁算是盘桓了下来，舍不得离开。
不理会王重楼难看的脸色，高仁整日里游手好闲，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与洪洗象骑牛插科打诨，说说书，下下棋，摸鱼斗蟋蟀。
殊不知，洪洗象不到十岁的年纪，他已经快而立之年。
这也能玩到一起去？
抛着天下第一美女，色甲天下的王后，去做些小孩子爱玩的事，这是人做的事吗？
秋日高悬，高仁在溪流畔的青石上小眯片刻，洪洗象则是正襟危坐，将高仁的故事回忆书写，并润色丰满，突然，他看到一只武当山上独有的震马旦秋蝉从眼前掠过。
也不见洪洗象如何加快步伐，醉汉般行走了几步，便赶上了秋蝉，轻轻捏住，恰好在它撞上一只蛛网前挡下。
年幼道人低头弯腰走过蛛网，这才松开双指，放生那只秋蝉。
其实这蝉由幼虫羽化为成虫后，寿命最多不过三月。
可洪洗象还是救下了它，没有任何理由。
只是做了件再顺其自然不过的小事。
他一直都被武当山所有人当作是领悟天道的最佳人选，可似乎他本人从不知天道为何物，也不去费力深思，吃喝拉撒，放牛看书赏景，平平淡淡。
“天道难求，七百年前散人吕洞玄，三百年前龙虎山齐玄帧，这才有了如今武当洪洗象……”高仁半眯着眼，换了个舒适的睡姿，嘀咕道：“追求天道的吕洞玄、齐玄帧，终究还是不及放下了天道执念，去追一袭红衣的洪洗象。巅峰，就在那骑鹤下江南的一刻……天道，人道，执念、顺心意……”
……
“掌门，你也不管管？你看那个人干的是人事吗？你不去，我去，舍了这残躯，也不能让他将小师弟给带坏了。还有小师弟，这次一定要关禁闭……”
怒气冲冲的是掌管武当山道德戒律的陈繇，为人刻板却不死板，已经耄耋岁数，却仍然身体健朗，最喜欢踩九宫转圈训斥那个山上天赋最高的小师弟，总是每次还没骂完，就开始心疼，导致次次雷声大雨点小。
可是这次，真的是怒了。
勃然大怒。
“二师兄，何故如此大怒？”
活了两个甲子足足一百二十多岁所以显得辈分奇低的宋知命，末牢关已经出关七八次，次数之多，不是天下第一也有天下第二了。同时司职炼铸外丹，武当林林总总近百仙丹妙药，多出自他手。
王重楼也是疑惑，这次二师弟真的是动怒了啊！
“怎么了？那人干了什么事？不是一直和小师弟骑牛游山吗？”
“哼！你看看，这是小师弟整理的传奇话本，数万言，落在了太清宫。我……我……唉！你们自己看吧！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武当山之祸啊！”
王重楼翻开来一看，是小师弟的笔迹。
“嘶！”
王掌教仅仅只看了几页，便有些呆了。
故事好不好看且另说，但这里面的文字造诣实在是高啊！
对人情世故之洞察，简直深僻入骨。
这里的每一段文字，几乎都透露着作者的狡黠和智慧。
越看下去，越是发现这本书简直绝了。
只是多了些俗不可耐的描述，不过只是一层皮罢了。
像这等好书，就应该买回家细细阅读，一遍又一遍。
如同老酒，如同好茶，需要慢慢品味。
当浮一大白啊！
“咳咳……”
王重楼老脸一红，将没有结尾的话本放下。
“二师弟，真是那人写的？”
“不是他还有谁！淫词艳语，便是在山外，这种书也应该是**了……”
“嘶……”
已经一百多岁的宋知命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他修道百年，整日读的都是道门典籍，道藏不知看了多少遍，哪看过这等毁修行的玩意儿。
“三位师兄在看什么呢？”
四师弟俞兴瑞，才四十来岁，内力浑厚却仅次于王重楼。
“金瓶梅？小师弟写的？哇……了不得了不得，难倒……小师弟破了胎中之谜，渡过了知见瘴？”
“我……看……”
比哑巴还哑巴的剑痴王小屏，古井不波，他这一生仿佛除了剑，便了无牵挂。
现在也凑上来，津津有味的品着文字。
经过高仁大改的《金瓶梅》就在武当山几个师兄弟手中轮番观看。
“这……里……有……剑……”
王小屏翻开了一页，是一段打斗场面。
高仁武学造诣何其之高，信手捏来的描述，也是直通剑道。
几人细细一看，再经过王小屏推演，竟然真的是一式精妙剑法。
“嘶！”
王重楼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他只看文字，已经是妙不可言，现在王小屏读出剑道。
这……
就像鲁迅品红楼，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到排满，流言家看到宫闱秘事。
高仁这一册仙道版本的《金瓶梅》，男女之事只是表象，骨子里是他在“天龙”世界读万卷书的沉淀，是在“聊斋”求道的升华。
“那这一段……该不会是真正的肉身修行吧！”
“这……”
陈繇一时间也有些傻眼，他修道一辈子，之前只是被表象迷了双眼，加上对小师弟太过于看中，这才怒气滔天，只见淫迷，不见仙骨。
现在静下心来，也看出了诸多不凡。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
“妙妙妙……”
王重楼拂着长须，说道：“那么小师弟，就随他去吧！”
“好……小师弟修天道，不是我等所能干涉的。观此书，那人武道造诣真的是深不可测，若是在武当游山玩水倒也罢了，若是有所求，我等又该如何？”
“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武当不求什么羽衣卿相，只在山中苦修，问心无愧而已。”
“如此，甚好。”
王小屏动了动嘴唇：“祖师佩剑，那个……红甲人……有贪心……”
“符将红甲早已经被韩生宣杀了，那只是具傀儡。”
“不似傀儡，但我也看不出那甲下有什么，小心为之吧！话说回来，这天下谁人能收的走小师弟的佩剑？除非他主动送出去。”
……
不知不觉，高仁一行便在武当山上滞留了三月有余。
从初秋，到了深冬。
武当山琉璃世界，犹如仙境。
白雪覆盖了太虚宫屋顶铺就的孔雀蓝琉璃瓦，也将檐下的红甲覆盖，将其堆成了雪人。
这三月来，这红甲仰望那口锈迹斑斑的古剑，纹丝不动。
直到此时，那微挑指向天空的古剑微微一颤，有龙吟之声直上九重天。
惊的武当山几个老道士俱都齐聚太虚宫大庚角檐下。
“祖师的佩剑何故吟啸？”
“可发现贼人没有？”
“咦，那红甲，怎么不见了？”
红甲在龙吟之中不见了，只剩下一堆雪，散落一地。
让几个老道面面相觑。
小莲花峰，高仁也是盘坐了一旬。
这数月来，他借洪洗象之手看了武当山的《阴阳参同契》，也看了大黄庭的修炼口诀。
大黄庭关，简言之便是结大丹于庐间，象龟引气至灵根，气机与天地共鸣，道士唤作真人，取自《大黄庭经》中古语“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
修成了大黄庭，才算真人，如时下世人喜好见着任何一位道士便泛滥喊作真人，不可同日而语。
一道银色间带点点红纹的东西从大莲花峰急速而来。
一停在高仁面前，便露出被一劈两半还未合拢的身躯。
颇有些凄惨。
“你贪恋那口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有些东西不是你现在可以吃的，符甲你都需要数月才消化，也敢动那口仙剑。这口南华，暂且拿去磨磨爪牙……”
高仁扔出南华刀，见“矩阵”慢慢蠕动吞噬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如今，时间正正好。大雪满天，正是雪中悍刀行……”
他头顶顿时冲出了一朵幽幽暗暗的庆云，既仿佛包容万物，是最初的最初，又似乎能消融一切，乃最终的最终。
道道光芒垂下，混沌如水，笼罩四周，让高仁如同威严俯视万方的神灵，步步走向虚无深处。
在他的头顶，宛若水浪滔滔，簇拥着一朵莲花，纯黑。
黑莲。
武当八十一峰朝大顶，山势灵秀至极，可那小莲花峰上却生出了异象。
立刻便将查看祖师佩剑吟啸的几个老道士的目光吸引住了。
然后，亦只见骑牛的小身影狂奔到小莲花峰陡峭山崖边上龟驼碑处，一跃而上，站在碑顶，十指掐动，眼花缭乱，别看洪洗象总记不住自己岁数，数术上却是造诣精深，易经四典皆滚瓜烂熟，融会贯通，在卜筮上一骑绝尘，超出同辈师兄一大截，连当年算出了玄武当兴五百年的上辈掌教都自叹不如，曾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太多。
洪洗象额头渗出汗水，跌坐在碑上。
一群师兄也已经到了。
扶起洪洗象便直上小莲花峰。
众目睽睽之下，只听高仁默念：“五色云霞纷暮霭，闭目内眄自相望，才知我身皆洞天，原来黄庭是福地……”
“黄衣紫带龙虎章，长神益命赖太玄，三呼二四气自通。”
“世间尽恋谷粮与五味，唯我独食太和阴阳气。”
“两部水王对门生，使人长生高九天……”
每说一句，嘴中便吐出一股金黄气色，萦绕天地间。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一颗金丹种入腹，生根发芽，开出一朵黑莲，生三十二瓣。
大黑暗天的力量，梦魇的力量，一一具现。
那莲花绽放，幻象丛生。
一瓣一世界。
让人一望，便不自觉的堕入其中，深陷沉沦，无法自拔。
王重阳惊讶失语：“大黄庭，大天象，半步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
众人皆惊。
半步陆地神仙，便是已经妥妥的踏足其中。
这天下，有几个陆地神仙。
反正武当山现在一个也无。
高仁从亡国对徐骁那一战，便展露大金刚、大指玄的实力。
天象不圆满，非陆地神仙境。
现在，一举突破神通境二重关，直达“金丹种子”境。
种出一株黑莲。
自是半尺竿头更进一步。
已然无惧离阳王朝那些老怪物出手。
轰！
在所有人精神识海里，再次被高仁的力量波及，直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然后便见那朵黑莲下方的场景。
那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大山，只一朵黑莲点缀在险峰，不可直视。
异象渐渐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高仁对着洪洗象先拱了拱手，然后对着王重楼一众抱了抱拳，说道：“唠叨数月，实在打扰诸位了。离阳施压，我知道诸位也不好受，此番恩情，我高仁铭记于心，必当回报，就此告辞……”
手指一点，“矩阵”如若洪水一般席卷，最终落在了芈虞的身上。
红甲覆盖，将她包裹成艳丽的女武神。
“走了，进北凉……”
“喂……”
洪洗象大叫，但高仁已经渐行渐远：“《金瓶梅》的结局怎么办？你个死太监……”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北凉听潮亭下
北凉王，徐骁。
离阳一统天下，虽然各地略有叛乱发生，但大局已定。
北凉王实至名归，在冬雪还未飘落的时候，消息传入北凉。
整个北凉沸腾。
整个冬天，北凉百姓心热如火。
北凉王府龙盘虎踞于清凉山，王府还未彻底建成，但已显大气磅礴之相。
作为王朝唯一的异姓王，在庙堂和江湖都是毁誉参半的北凉王徐骁作为一名功勋武臣，可谓得到了皇帝宝座以外所有的东西，在西北三州，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难怪朝廷中与这位异姓王政见不合的大人们私下都会文绉绉骂一声徐蛮子，而一些居心叵测的，更诛心地丢了顶“二皇帝”的帽子。
只是这数月以来，坐上北凉王的徐骁却是忧心忡忡。
这个北凉王，不好坐。
北凉以北是北莽。
北莽兵强马壮，他坐镇北凉，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抵御北莽的入侵。
军事上，他不当心。
一辈子的军旅生涯，早已经运筹帷幄，便是北莽举国大军来战，也不过是恶战一场，死战不退罢了。
只是，朝廷给他的第二个任务，却是颇为棘手。
那个亡国皇帝，在武当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大黄庭入道，已然是半步陆地神仙。
当日杀不得，现在更难杀了。
不说妻子生产在即，不能动武，便是吴王妃产后恢复到了巅峰实力，大概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的实力，谁也奈何不得谁。
“陆地神仙！陆地神仙！这西楚亡国，出了一个陆地神仙，出了一个儒圣……唉！天道难测，乱世未平啊……义山，这偌大的天下，北凉如何自处？”
徐骁站在清凉山观潮亭上面对满湖大雪，身边站着个文弱书生，面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凉，各有忧色。
离阳马踏江湖的计划搁浅了，便是准备好的牵制徐骁的“白衣案”也不敢再启动。
顾剑棠一死，这能战之人，也就只一个徐骁了。
这对于北凉来说，却也并非好事。
离阳势弱，北莽势大。一统九国，战死了多少勇士，耗去了多少财力，正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而北莽盘踞北方草原，兵强马壮，有百万铁骑，全民皆兵。若是爆发战争，北凉必是要冲，死战之地。
这是外患。
内忧，则是西楚的那个亡国皇帝，短短数个月，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陆地神仙境，若是作乱复国，北莽应势而攻，不堪设想。
首席幕僚李义山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雪中，紧了紧狐裘。他随徐骁南征北战，统一了整片山河，所谓“太上立德，其次立功”，立下了莫大功勋，可称书生平世的典范。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在随后近二十年时间里，李义山自困于听潮亭一楼，为北凉基业扛鼎，使北凉真正立足于两国之间。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凉莽大战，李义山替北凉奠定了一个坚固而扎实的基础，此可谓书生治国。若是北凉替中原抗住北莽百万铁骑，李义山绝对是居功至伟。
这个人，有大才，胜过十万铁骑。
“事在人为，那人朝着北凉而来，我看也并非是为了报仇，或者为复国奔波。我观他从郢都，一路到武当山，再入北凉，西楚曹长卿显然也并不清楚他的行踪，与西楚复国势力毫无联系。他来北凉的目的，显然和登武当山的目的一样……”
“你是说……”
徐骁看向听潮亭，楼内藏书万卷，珍本孤本无数，不乏失了传承的武学秘笈。
但这并非听潮亭的全部，亭下镇压的老怪物，才是这座亭子建起来的原因。
而听潮亭面前这片浩荡的大湖，湖里的老魁亦是纵横天下的老怪物。
徐骁和李义山面对大雪沉默了良久。
“这两个老怪，现在……不好说，不好说！我去准备一番，义山，你也小心些，最近不要呆在听潮亭了，去军营里吧！”
“那人真要杀人，百万大军也没用啊！王妃待产，还是不要让这些俗事惊扰了胎气。归根结底，我北凉巅峰战力终究是略少，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江湖事，不好谋之，直接掀桌子，谋个屁啊！”
……
北凉铁骑踏破六国，掠夺了六国朝廷和江湖豪门的典籍，皆在听潮亭的藏里。
这里不仅进门难于登天，里头更加危机丛丛，与拥有“天下第二”坐镇的武帝城和剑仙辈出的吴家剑冢并称三大禁地险境。
武帝城是有一个睥睨天下高手的老怪物。
剑冢是有大批一生一世只许用剑甚至只许碰剑的枯槁剑士。
而北凉王府，除了明面上的北凉铁骑护卫，还有无数隐匿于暗处的不出世高手。
其中不为世人所知的便是亭下镇压以及湖中铁锁束缚的两个老怪。
一个老剑神，春秋十三甲之首的“剑甲”李淳罡，曾经的陆地神仙。
一个旧南唐遗民，最强剑客之一，喜欢吃剑，吞无数名剑入腹号称“吃剑老祖宗”的隋斜谷。
除此之外，投靠的江湖高手亦不知多少。
诸如韩崂山、徐偃兵，贴身护卫，皆为指玄境。
还有个缺了门牙的老仆，看似普通，还贪酒，其实也是个高手。
最初的无名小卒徐骁自打上阵第一天，便几乎不卸甲不下鞍，二十多年似没个止境平步青云，足以让徐骁这个“人屠”去豢养不计其数的门客、说客、侠客和刺客，赐予重金美婢或者名利权位。
听潮亭武库建成后，更有各色武痴前往求学，心甘情愿为北凉王卖命镇宅。
正常人谁敢去拔徐骁的虎须逆鳞？
便是武当山，因为靠近北凉，掌教王重楼多少也要看徐骁的脸色。
大军围山，可不是说笑。
气象巍峨的听潮亭底下，一红甲女武神抬头上看，望着亭顶，眼神里露出些谨慎、小心，还有些隐藏的很深的怕怕。
这听潮亭说是亭子，其实是一座正儿八经的阁楼，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
“小娘子，这里不是你能闯的地方，速速退去，俺老黄好说话，若是老韩和老徐出手，那可真是辣手摧花啊！”
湖畔，乌篷船被大雪覆盖，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喝着劣酒，独钓寒江雪。
还不是老黄的老黄，咧着嘴，缺了门牙，歪瓜裂枣，但膝上放着一口长条状紫檀木匣。
“你是黄阵图？”
身着红甲的芈虞问道。
“咦，你知道俺？”老黄露出疑惑的表情，张口道：“不对啊！你怎么可能知道俺？”
芈虞回忆着高仁为她介绍的北凉王府里的高手，说道：“你这剑匣中本有天下十大名剑中的六柄，早年曾挑战王仙芝，留下其中之一。夫君说，我可以拿你来修炼……”
“嘿嘿……”老黄笑了，没了门牙有些漏风：“你夫君口气……”
话说到一半，笑容僵在脸上。
“你是色甲，西楚皇后！”
“请出剑吧！”芈虞手掌一伸，南华从手掌凭空生长出来，之前这是口刀，但高仁嫌刀不配色绝天下的第一美人，便让吞噬了南华刀的矩阵改成了剑。
南华符剑。
老黄站起身来，抱着剑匣，微微一鞠躬。
“那么得罪了！”
那一瞬间，芈虞眼睛仿佛被晃了一下，眼前这个老黄不再憨不再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觉得不动如山，胸中剑气，气冲牛斗。
听潮亭三块大匾中有一块“气冲斗牛”，说的是那只存于典籍事实上纯属虚无缥缈的无上剑气。
芈虞不懂剑，但在武当山数月也非虚度了时光，读了很多书，也求教了很多老道，知道此人真的是深不可测。
不见老黄如何行动，木匣颤声如龙鸣，嗡嗡作响，并不刺耳，却震人心魄。
“剑一。”
默念两字的老黄踩着乌篷船的船头轻轻踏出一步。
紫檀木匣朝上一端洞开，冲出了一柄长剑。
山巅大雪纷飞之间立身不动的北凉王和听潮亭内的李义山同时说道：“剑一，龙蛇。”
芈虞不懂剑，也不懂武。
与其说是让她来修炼，不如说是让“矩阵”这个金属生命来修炼。
嗡！
一剑东来。
她唯一看出来的就是紫檀剑匣又飞出了一柄剑。
芈虞知道最上乘的招式，都逃不过返璞归真四个字。
北凉王横戈而立，轻叹道：“剑二。”
听潮亭内李义山缓缓吐出两字：“并蒂莲。”
山上山腰两人显然极有默契。
一剑变两剑，两剑变三剑。
“剑三。”
“三斤。”
三剑便已经是漫天剑光，笼罩天地。
后面还有剑四，剑五，直至剑八！
叮叮当当！
红甲防的滴水不漏。
被吕洞玄的佩剑一剑差点斩成两瓣，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对剑的防御大增。
世间剑道，能比肩吕洞玄的剑，大概也只听潮亭下镇压的李淳罡了。
芈虞望着满天的飞剑，吓傻了三秒钟，然后耳中直听得叮叮当当之声，犹如急雨打芭蕉，暴雨敲梧桐。
恰似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别有一番情致。
看到这里，听到这里，第一次战斗的紧张感便也消散了。
回忆着高仁交给她的一试剑法，手握南华符剑，脚踏七星，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词：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当然，这只是高仁的恶趣味，纯属装逼之词。
片刻之间，大雪、剑雨之间，雷声隆隆，南华符剑上不断有电光闪动，雷霆暴起。
“雷剑？！南华？”老黄大叫。
霎时间，从芈虞手里爆发出来了一股恐怖的电流，电闪雷鸣之中，出现一条粗大无比的凶残雷蛇。
一剑刺出，“噼里啪啦”作响，雷蛇咆哮。
“我滴个乖乖！”
老黄御剑在侧，挡住了雷蛇，但头顶根根毛发竖立，让他的模样看上去越发的滑稽。
老黄八剑无功而返，刹那之间，一人持枪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芈虞面前，高声道:“北凉徐偃兵!”
“北凉韩崂山！”又一道人影落地。
事实上两人都跟枪仙王绣师出同门，只是世人只知韩崂山是王绣师弟，不知徐偃兵而已。
缘于王绣身为上一辈江湖四大宗师，在中原西北一带风头无双，不仅韩崂山被遮掩得暗淡无光，早早离开宗门行走江湖的徐偃兵就更不用多说。
而且，当年徐偃兵锋芒太盛，几乎让年长许多的王绣追赶无望，以至于几乎意志消沉，王绣父亲不得不将这名最为器重看好的外姓弟子半驱逐半请出王家。
如今，四大宗师中的王绣已死，死在了得意弟子陈芝豹的一枪之下。
但枪王一脉，却也都俱在北凉王麾下卖命。
徐骁，就是有这种人格魅力。
真要论起来，“小人屠”陈芝豹虽然刺死了宗师王绣，但终究不过二十来岁，还是不及在枪道上琢磨了一辈子的徐偃兵强。
只见徐偃兵提枪而立，那竟然是一杆木枪。
“色甲，西楚皇后，竟然有如此实力。西楚亡国，造化了多少人？一个陆地神仙，一个儒圣，一个你……”
徐偃兵正要挺枪直刺。
突然，一道人影从风雪中走出。
“臣，翰林编修齐练华，拜见皇后！”
霎时间，站在清凉山峰顶的徐骁脸色便有些变化。
“书圣齐练华？”韩崂山横枪在侧。
芈虞一人，北凉大半底蕴尽出。
“徐骁，给我出来！”齐练华朝着山上高声道。
徐骁立刻便大步走下，双膝一跪，拜道：“徐骁拜见泰山大人！”
吴素姓吴，出身吴家剑冢。
齐练华姓齐，乃是西楚的书圣，春秋十三甲中“刀甲”，刀笔吏，刀笔双绝。
一看本不相干的几个人。
但吴素却真是他的女儿，吴家剑冢这一代的剑冠，自然是随母姓。
篆隶草行楷，皆千年榜眼。
豪阀出身的齐练华是公认天资卓绝的书坛巨子，但在大楚朝仅官至翰林编修，只做些帮天子书写诰命文章和碑文祭文的小事，修纂过半部无疾而终前朝史书，因此当时又有“齐半部”和“添花郎”的外号，后者暗讽齐练华只会锦上添花无法雪中送炭。
西楚覆灭后，广陵齐氏家道就此衰落，齐练华也不知所踪，愈发坐实了齐添花的说法。
没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人，竟然有此根源。
芈虞聪明的很，立刻便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
齐练华手掌缓缓翻覆，看似不过是提笔徐徐勾勒，像是个迂腐老夫子在传授私塾蒙童如何一笔一划写字：“大楚养士两百年，国破未半载，犹有一股士气不可辱。陛下，娘娘，臣，今日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