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令尊与令慈
这种诡异的态度,牢画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也没去琢磨。毕竟人家共事那么久,谁知道里头有什么拐弯抹角的猫腻。
但是牢画却从薛焰脸上也看见了惊愕。
是的,惊愕。薛焰一样从容淡定,鲜少有这样的神色。
情况从耐人寻味,一下子变成了莫名其妙。
“焰,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这样一句话从蔡郁垒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对着薛焰说,尤其是那个“焰”字,相当的有冲击力,有种盖盖的感觉,令牢画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危机感。
要知道,古人,也是存在搞基这种情况的,而且因为有了各种文雅的加持,比现在的更加冠冕堂皇。
薛焰似乎并没有觉得对方的表述有任何不妥,既没有尴尬反感,也没有激动兴奋,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也回不去了。”
蔡郁垒的笑容更盛了。
“那便如此吧。为地府兢兢业业了这许多年,是时候回归家庭了。”
这句话从蔡郁垒的嘴里说出来,牢画险些将刚喝下去的一口果汁给喷出来。
所以,东方鬼帝蔡郁垒今日来此,既不是来调查阳间为什么有阳寿已尽却迟迟未死得人,也不是来追问自己的牢下属为什么不再臣服于地府,而是来和薛焰聊聊爱情婚姻家庭这个话题的?
和薛焰对视一眼,牢画心中的不安再次翻腾了起来。
“不知鬼帝大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薛焰虽然没参与前面那番对话,但是想必也在楼上听见了。自己这么问,兴许蔡郁垒还会拿这个理由搪塞一下。薛焰这么问,牢画觉得他应该是不至于继续装傻。
“此行,并非为你。”
果然,蔡郁垒在面对薛焰的时候,态度诚恳很多。
但是,不为薛焰,那是为了谁?
牢画只觉得头皮发麻。
“牢小姐,在下,有事相求。”
东方鬼帝亲临,客客气气的说对自己有事相求。这听起来有点光宗耀祖的机缘,牢画却如临大敌。
“牢小姐在地府当过职,又是前任轮转王的王妃。若是地府出事,牢小姐可否高抬贵手,给故人、故地,留个情面?”
地府出事,让她留个情面?她算哪根葱啊,能给这么大面子?
“鬼帝说笑了。地府这么多年如铁桶一般,哪里会出事?再说,就是真的有什么麻烦,也不是我这等小人物能够插手的,何来留情一说?”
嘴上装着傻,心里却是真的没底。这家伙不是看中了薛焰现在这魔不魔仙不仙的能力,想要把薛焰挖回去做打手,然后让自己当说客吧?联想起之前爱情婚姻家庭的话题,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真是这样的话,还真是……有点low了。
蔡郁垒缓缓摇了摇头。他那个高高的帽子也随之晃了晃,但并没有要掉下来的迹象。从头到尾,他都稳稳的端坐在那里,浮夸的官服在他身上显得雍容而合体,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精致到可怕。
这样的人,果然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牢小姐,令尊他,现在正在我殿上。”
牢画心口一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蔡郁垒。难道是,宅
女和自己的关系暴露了,地府挟持自己老爸来威胁她,让她去说服宅女?
应该,不至于吧……宅女之前,还在青魂面前做出一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姿态,现在这会子干嘛要把这关系透露出来?
难道是,杨戬?
这也不好说。毕竟杨戬还有之前手刃宝托的罪孽,相对于天界还是戴罪之身。要用这个消息换个无罪释放,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一来,一旦自己撕破脸闹个鱼死网破,把杨戬参与谋划的十殿之战的事情说出来,原本是按照领导安排去做的错事就变成了真正的罪过。
算一算,不值当。
看着牢画神色瞬间的变幻,蔡郁垒笑道:“牢小姐,您怕是误会了。是令尊自己去我殿上的。他……”
说到这,蔡郁垒那毫无瑕疵的笑容忽然间有些扭曲,顿了顿,像是调整了情绪才继续说下去。
“他说当了几天鬼差,觉得没意思。暂时就住在我殿上,直至天界毁灭。”
屋子里出现了足足一分钟的寂静。
牢画的脑子在这一分钟里其实完全短路。自己老爸为什么会搬到蔡郁垒的殿上,蔡郁垒又为什么会如临大敌,这两个问题在她脑子里转了许久,才终于融汇到了一件事情。
老爸变了。最近,变得很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牢画仔细想了想。在地府当鬼差的时候就变了,但要细细想一想,似乎还可以往前推一推。
比如,见到宝托以后。
是的,见到宅女转世之后,老爸身上好像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念头产生以后,一种可怕的猜测就如同猛灌小半瓶二锅头的感觉一样,翻涌上头,令人眩晕。
“在下已经请示过令尊的意见。令尊说,若是您的母亲愿意,他也有可能对地府动手。”
这下牢画真的眩晕了。这泥煤的!什么情况?自己那傻憨憨的老爸,是她几千年前的战神父亲?
这不是扯淡呢么?这怎么可能呢?战神啊,战神不应该是披金带甲,踩着七彩祥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么?怎么会是窝在家里摸着鸡窝算账的那个邋遢老爸呢?
牢画前所未有的嫌弃起了牢庸。
薛焰对于这个消息也是深感意外。虽然最近他也察觉到了牢庸的不对劲,但是对于牢庸就是战神转世这件事情,他也是着实没有想到。
主要,还是风格问题。
尽管对于天地即将面临的巨大问题,牢庸和战神的风格差异简直算是个渺小到了尘埃里头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令人难以释然,成为郁结。
牢画觉得心塞。是真的心塞,好像里头的血管堵住了,跳都懒得跳一下。
“薛焰,你帮我疏通一下吧,我感觉心脏都不跳了。”
薛焰瞪着眼睛看着牢画。牢画这是天然肉身,虽然说肉身死不死活不活并不影响她的魂体,但是忽然间心就不跳了,也是挺让人意外的。尤其是对像薛医生这么讲科学的新时代好青年来说,这是个值得深思研究的问题。
于是,薛焰就当着东方鬼帝蔡郁垒的面,伸出一只手,放在了牢画左边的心口上。
这只手有了前面的铺垫,可以说是相当纯洁了。但是牢画还是立即将其从心口摘了下来,红着脸解释
道:“好了,现在又跳了。不打紧的。”
一旁端坐在沙发上的蔡郁垒十分捧场的夸道:“焰,果然是好手段,如此便治好了?”
这要是杨戬说出来的话,牢画当场就能开骂,怎么着也要把场子找回来。可是,对方是东方鬼帝蔡郁垒。人家,可是在正经的夸薛焰医术好。
薛焰则是十分认真的看着牢画问道:“真的没问题了吗?”
“咳咳!”牢画实在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立即回到主题。“鬼帝大人,您这可是抬举我了。我何德何能,能阻拦住我那位母亲的手?她可是几千年都没有见过我。在这么长久的年岁里头,什么骨肉亲情,早都看淡了吧?”
“牢小姐,此言差矣。”蔡郁垒站起身,对着牢画轻轻拂了一礼。穿着这种正装,做这种颇有仪式感的动作,牢画瞬间有种穿越的错觉。
“令慈虽然与您许久未见,但是令尊一直在您身侧。虽然您与二老历经许多坎坷,但是如今能够团聚,也算是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恐怕只是镜花水月吧!牢画讽刺的笑了笑。还有这位战神父亲,化身为一个憨厚的老父亲在自己身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辅导功课么?
还说什么希望自己能够成神。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这功课,辅导的也不怎么样。
“令尊如今取了幽冥之海的海窟,说是为您准备的。可见他对您寄予厚望。既然令尊对于令慈的意见如此尊重,想必夺取幽冥之海,也都是令慈与令尊共同决定的。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吗?”
牢画听得一脸懵逼。幽冥之海的海窟是什么东西?很值钱吗?
“幽冥之海?海窟不是一直残缺吗?战神又是如何获取的?”薛焰对于这东西像是有些了解的,问出来的话牢画一句也听不懂。
“嗯,之前是残缺的。就在前段时间,补上了。有人从人间找到了缺少的的一块碎片,投了进去。”
牢画觉这话听着,好像有点耳熟。前段时间,她和薛焰也往幽冥之海里头扔了东西。哦,不对,不是东西,是个鬼魂,叫做江北鹰的鬼魂。难不成这地府的人都喜欢往幽冥之海扔东西?
“前段时间……”薛焰喃喃自语,像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牢画一眼。
“幽冥之海的海窟,五千年之前就缺少了一块,故而难以成型。这块碎片逃走后流落在人间,谁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也没有人会去找。因为整个天地间,除了少数的那几位神,没有谁能够取出海窟。而海窟对于那几位神又没有什么用处。海窟这种东西,一旦和某种聚灵的宝物放在一起,就可以极大程度的吸收天地之灵气,是修炼的极佳圣物。海窟难寻,但聚灵的宝物好找,比如说暗夜明珠。”
薛焰的解释,让牢画有种跳入深渊的无力感。
五千年前,就有人计划好了一切,弄碎了海窟放到人间,把自己和青魂放在一起。五千年后,从土里钻出来的策划者把一切都铺设好,将她放进了故事的中心。
连江北鹰,暗夜明珠,都是被算计好的。
而就在刚才,她还在吐槽某位大神不好好辅导孩子做功课。
心塞。
还有些小小的感动。
第二百四十章 妥协
当所有零星的碎片被一条一条的线连起来以后,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会呈现出一种立体地图式的直观。
但是,最后一条线会通往什么地方,恐怕只有绘图者才真正知晓。
虽然有点小小的感动,但是牢画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尤其是面对这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精们,总不能以常态的逻辑去分析问题。
比如宅女和战神夫妻俩对她寄予厚望,若是不加以援手,便成了一种传统意义上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待,盲目的将自己人生的遗憾施加在下一代身上。
但若是给予了大力的支持,那么,目的就难以捉摸了。不说别的,就是跨越了五千年依旧还存在着的执念,就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鬼帝大人,此事,内人已然知晓。具体的事宜,我夫妻二人还需深入了解后再做定夺。”薛焰在牢画仲怔之际,已经将官面上的话给完成了。
蔡郁垒坐到这个位置,也是个有眼色明事理的,自然知道此时不会得到明确答复。他的话传达到了。本来就不是个光明正大的活,属于和上次赶走宝托一个类型,见不得光,哪里还能奢望板上钉钉?
但是规矩,还是要守的。蔡郁垒冲着牢画行了一礼,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双手呈上。
来了,还有求于人,自然不会空手。
牢画看了一眼薛焰,薛焰点了点头,她这才接下。
蔡郁垒走后,牢画才将那包裹打开。
橙红色的丝绸里包着的,是几块地契。
桃止山西边树林3亩,冢山山脚3亩,罗酆山山腰3亩,罗浮山顶景观带2亩,抱犊山温泉带1.5亩。
这是,割地?
“不是,这什么意思?”牢画像是拿着一手扑克牌一样的将五张地契在薛焰面前晃了晃。“这五方鬼帝自己的地盘,还有地契?”
“没有。应该只是把使用权以地契的形式给你了。大概是知道你有当包租婆开发商的癖好,给你划了点地。”薛焰接过来翻了翻,笑容有些狡黠。“这五方鬼帝,当真是穷途末路了吗?连这也肯拿出来。”
“很精贵吗?”牢画现在其实对于钱财也不是那么的执着了。但是这送到手边的地皮,不要白不要啊。
“精贵。可惜地府的家伙们都是拿死工资的,收入不是特别高。就是你在这几处开发了大项目,也很难卖出去。”
“那我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自己住吗?”牢画对于这种鸡肋式的礼物发出了一阵哀嚎。
“别急啊。这几处如果你注意过,有几座山阳间也有。五方鬼帝管辖的领域,既指的是地面以下,也指的是地面以上。”
薛焰的话引起了牢画的兴趣。
“继续。”
“这冢山的山脚,罗酆山山腰,罗浮山顶景观带,抱犊山温泉带,其实在阴间是并不存在的。所以从这几座山划出的地,指的是阳间。你开发房地产是不大可能了,但是那一方的土地都归你管辖,听你指挥。这是实权。”
牢画的脑中立即出现了西游记里面的土地公公。孙悟空拿着定海神针对着地面一敲,大喊道:“土地老儿!”然后就有一个老公公冒出来,为孙悟空指路。
她要那作甚?
“就说,我拿着这玩意儿去,难不成还
能收保护费不成?”
“嗯哼。”
牢画:“……”
果然套路这种东西,在哪儿都避不开啊。
“那这桃止山的树林有什么用?”
“桃止山,在阳间并没有露头。所以这片林子,是在阴间。而且,这林子里,结的是果子。”
果子?也就是说,有收成?
牢画略有些兴奋的问道:“什么果子?”
“魍魉果。鬼魅最爱的食物。”
额,她要这玩意作甚?牢画心下嫌弃,嘴上却没说。从薛焰的脸上的一丝得意,她可以看出,这东西有用。
“总之,这些虽然并不是说给了你地契就归你所有了,但都是好东西。你且收着吧。战神那边,你还是需要去见一见的。”
牢画原本还十分兴奋,但是一听薛焰这么说,顿时耷拉下了脑袋。
“怎么了?不想见?”薛焰摸了摸她的头发,原本该是温柔的姿势,因为他现在的形象气质而变得有些邪性,像是在欺负良家妇女。
好在牢画对他有一定的了解,自动将这种行为理解为暖男的摸头杀,也没有在这方便做计较。她叹了口气道:“不想见。我本来只想安安心心的做个个体户,卖卖房子赚点小钱,过自己的舒坦日子。谁知道老爹老娘这么不省心。我现在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怎么样都难。”
牢画的这种小市民思想其实很好理解。作为一个能力有限的群众,谁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掺和大人物之间的对垒?一个不慎,人家顶多掉一点修为,自己可能就被玩儿嗝屁了,到时候谁来为自己的性命负责?
哪怕有了战神和宅女这样的父母,牢画也没有身后有靠山的自觉。所谓骨肉亲情,在千年万年的历史长河中,何其渺小?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还不是自己亲自带大的。连疏离都算不上,压根就是陌生人。
“牢画,你要知道,大部分人的命运,是拧不过历史的。但是,咱们是仙,可以活得比你且看到的历史要长。长到有一天,你回首过往,发现这番翻天覆地的战争,在你的记忆当中,也不过是一场儿时的闹剧。”
薛焰的这番话,给了牢画相当大的安慰。毕竟牢画之前的小市民思想,大多还是建立于人生短短几十年的基础上。若是生命有成千上万年,眼前的变故,确实不值一提。
“可是咱们也得平安度过这场闹剧啊。”牢画嘟囔着嘴。从目前的形势来开,自己其实是个香饽饽,虽然是反派角色的孩子,但是反派角色够强,连正派角色都开始偷偷贿赂她,想要通过她的关系求生。以历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这个规律来说,她也不用担心名声问题。
但是,宅女与战神这种碾压式的实力与乖张的行为模式,令她十分不安。
他们,太难以捉摸了。或许人年纪大了,活得太久了,想问题的方式就不太一样。人家求生,他们偏偏要求一个想要的结果,哪怕那个结果,用正常的思维来说并不容易理解。
在这个过程中,她就难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薛焰拉了拉她的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咱们小心行事。但是首先,你得去面对他们。就算你不去,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
这种直接将局面给你摆在面前的安慰方式,实在令人欣慰不起来呢。
我知道你难过,可是那又怎么办呢?以后还有可能更难过的,珍惜当下吧。
这种话,以薛焰的情商,平时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当他真的说了,你也必须释然了。
因为,这说明,真的没得选了。情况,一点也不容乐观。甚至,还要带着那么点儿悲观,日子才能更好过。
这时,厨房里头面壁思过的两位才走出来,面色,都有些尴尬。
“我这逛着逛着,就走到了厨房。然后居然发现老祖也在这里,真是巧啊!”秦广王蒋庄毕竟年轻些,先开了口,神色十分窘迫。
“是啊,巧。”
菩提老祖相对来说更加沉得住气,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耳根有点红。
“两位,我觉得不太巧。刚刚东方鬼帝来了,两位都在厨房里,没见着呢。可惜啊可惜。”牢画刚刚与蔡郁垒对垒,现在也懒得和这两位客气,直接调侃上了。
这衣着一黑一白的两位大佬皆是低着头,看鞋子看桌腿看瓷砖缝儿,就是不抬头。
“两位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就先下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办……”
“等一下!”秦广王蒋庄抢先开口拦下了牢画的脚步。而一旁的菩提老祖见状,显然松了口气。
牢画瞧着蒋庄,等待他开口,神色却是十分玩味。
不得不说,虽然气质差了一点,但是蒋庄还是有着一定功底的,面对牢画玩味的表情依旧十分正经,行礼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从袖子里取东西。实际上这些东西到底是藏在袖子里还是虚鼎里,谁还不知道啊?非要装模作样的从袖子里摸一下,难道是一种神秘的仪式?
对于蒋庄拿出来的东西,牢画的眼眸却是闪了闪。
那是一个,密密麻麻的采购单。
“牢小姐,本殿上下,对于牢小姐所做的生意十分的热衷。当然,也包括本人。故而特意命人收集了一份清单,由我亲自送到牢小姐手上,希望牢小姐能够提供。价钱全部按照牢小姐的要求来给,绝不会少上半分。”
呦吼,这是变相的贿赂了。
只是,蔡郁垒都代表整个地府出手了,他一个一殿自己行动,又是什么意思?
看出了牢画的疑惑,蒋庄接着道:“只是这些东西有点多,牢小姐可以慢慢供货。有些东西,还需要预定,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预定的产品价格已经在以往的最高价上面加了百分之二十,绝不会让牢小姐吃亏。”
接过那长达两米的清单,牢画倒抽了一口气。这东西还真有点多啊!一年,两年……不,恐怕要三年她才能弄得齐全。里面有很多电子产品已经预定到了未来的第n个版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的来。
“秦广王,你定的这些东西……”
“牢小姐,您既然接了清单,咱们这买卖就算定下了。凡间有一句话,顾客就是上帝。虽然这上帝是什么我不太明白,但是听说是身份十分尊贵的人。既然如此,若是有所冲突,万万不要误伤了您的上帝。”
牢画:“……”
蒋庄的套路,其实有点孩子气,仗着自己爱钱,就想通过这种形式实现捆绑式保护。牢画完全可以拒绝他,不吃这一套。只是想想这长达两米的清单……
牢画还是妥协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相见
商人的大部分思维是,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蒋庄的这种套路,虽说有点生硬,但无疑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示好。
这生意,必须接。
蒋庄递交过清单,没再多说,匆匆离开了。看他方才躲在门后的模样,就知道此行并不是光明正大。而蒋庄一走,所有的视线又都集中在了菩提老祖的身上。
菩提老祖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两声,才掏了掏袖子。
又来了。
这种行为虽然有点秀,不过,牢画还挺喜欢。
“牢小姐,这是一点小小心意,希望……”
看着菩提老祖手里的布包,牢画摇了摇头。于是,菩提老祖的话,便断了。
现在的局面十分清晰,天界此次遭到重创,怕是难以恢复了。宅女是经验丰富的魔女,对付神仙那是手到擒来,而现在的仙界却没有能够应付魔头的力量,更何况,还欠缺经验。
地府并不是宅女的攻击对象,战神又说出了那样的话。东方鬼帝之所以能够跑到她这里来示好,也多半是看出了这种态度有商量的余地,甚至是对方故意引导。于情于理,都要来讨好一番。但天界……
“恕我无能为力。”
菩提老祖静默了两秒,似乎并不意外。随即,他将那布包收回了袖中。
接着,又往另外一只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了另一只布包。
“牢小姐,此物,乃老朽我个人之物,请笑纳。”
牢画意外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菩提老祖。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谁要收你个人的东西?
菩提老祖并不知晓牢画心中所想,以为是牢画不知布包之中为何物,特意将那布包打开。
里头,是一枚金丹。
“此乃我收集天地之精华炼制的梦回丹,服用者只要白天修炼过什么,夜间身体会自动修炼一番,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老祖的梦回丹,千年出一颗,早些年有些名气。只是近些年来仙界荒于修炼,大家伙也并不那么在意了。今日能拿出来,也算是稀罕。”薛焰点评着,变相给牢画评估着价码。
也就是说,是个好东西,但也没有那么好。
“我本居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淡出三界,不问世事。但近期三界混乱之象百出,神魔现世,乱则乱矣,实难见苍生为之所累。牢小姐,我呈上此丹,只望日后天界崩坏之时,牢小姐顾念赠丹之谊,万勿累及无辜。”
牢画,有点懵。这宅女与天界之战,还能伤及凡世间的苍生?
“现阶段在人间感受不到天界战争,那是因为这一次只是偷袭,并没有开始你死我亡的对战。若是双方认真起来,恐怕这凡间的四时变幻皆会混乱。天生异象,五谷遭殃。当年众神之战就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灾难。纵使现在的人类拥有足够的食物和力量抵御灾祸,恐怕其他的生灵……”
这下牢画听懂了,老祖这是在担心打架的时候伤到了花花草草和小动物。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牢画虽然也不想看到这种状况发生,但是她心里明白,以自己和宅女的母女情分,难。
“牢小姐不用担心,此战一发,老朽就会在三星洞触发结界,将天界与凡间隔离。此结界从上不可破
。但下方……”
说的到这儿,菩提老祖特意看了一眼牢画。
“那是战神必然会与宅女一同作战。牢小姐既看样子不会参战,自将留在凡间。此举不会干涉战况,希望牢小姐手下留情。”
敢情这是怕自己搞破坏。这么一说,这礼物的重量便也合适了。人家为了保护花花草草给打了一把伞,只希望你不要去搞事情把伞给弄坏了。说实话,就算这位老祖不来嘱托,她也懒得去做这等麻烦事。
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会有这种结界。
只是,这是真的吗?人家菩提老祖在天界可是分量不轻的大人物,特意跑来送礼,就是为了跟自己交待这种事儿?
貌似不太科学。
而且这送的礼,还是入口的东西。谁知道里头有什么?有没有毒?会不会炸?吃了以后,会不会变丑?
当然,牢画这也只是在心里瞎想想,老祖这种地位的人物,要真是给她送来一颗毒药,那也真是件稀罕事儿了。不如先收下,待会儿去找那位变了异的老爸的时候,把金丹拿给他瞧一瞧。
“行,我收下了。”思及此,牢画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不得不说,虽然同样是未曾谋面,但是这位战神老爹以父亲的身份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做法,的确给他加了许多分。至少在牢画心中,承认这是自己亲爹。
宅女,就不一样了。若是此时让牢画因为心中有疑而让她去找这位母亲大人答疑解惑,牢画宁愿选择继续无知。
谁还没点脾气了?
送走了菩提老祖,牢画收拾了一番,准备和薛焰离开。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地府那位老爸给彻底暴露了,再不去,就没意思了。而青魂此时也已经从刚刚和两位大人物独处的惊悚中恢复了状态,站在大门口整装待发。
这是要去见故人了呢。
而薛焰,则是去老丈人。要说是第一次见,也不对。但若说不是,现在这个,也确实没见过。
三人的心情,皆是微妙而复杂。
路途并不遥远。坐在皮卡车里的三位都没有说话。那一家五口鬼则是好奇的扒在后座上,小声的议论着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
真是死性不改。
通往东方鬼帝宫殿的路,很窄。不同于人间帝王的宫殿,为了彰显出皇家的大气磅礴,将宫墙建设的老高,路开得老宽,人家从路上走着,不自觉就会将这地方和自己家进行一个对比,然后甘拜下风。
这里,是东方鬼帝蔡郁垒的宫殿。这不是朝堂,亦不是办公室。只是单纯的,寝宫。
坐到这个位置,蔡郁垒手上并没有什么业务。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十殿阎王在做。这五方鬼帝,一直都是增加地府吨位的镇守者。
虽然如今,吨位并不是那么的够。
所以,蔡郁垒并不需要一个恢弘的宫殿去震慑旁人。谁都知道他蔡郁垒是东方鬼帝,住的贵不贵已经没人在意了,只需要住得舒服即可。
可能是习惯使然,其他四位的宫殿建设的都可谓是金碧辉煌,但是蔡郁垒的住处则简单许多。甚至相对来说,还有些简陋。
比如这条路,窄得像一条凡间的老旧胡同,还是偏僻狭窄里头只有一户的那种。
但推开门,则是另
有一番天地。不得不说,蔡郁垒的品味还是十分有趣的。这宫殿说起来并不像是宫殿,倒像是个老北京四合院。四四方方的院子,并不算非常大,但是在现存的北京四合院里头比,也算不小了。不够盖亭台楼阁、小溪和假山,却可以种几棵树,放上石桌和石凳,石桌上刻着棋盘。院墙不高,几棵树有一半的脑袋都高过它,有一小部分,还伸了出去。
当然,在地府里有树,也算是稀罕事。这其中所花的代价,可能已经超过了那几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简单,朴素,自然,透着股情怀。
战神没有挑其他四位的寝宫,偏偏选了蔡郁垒这里,大概也算是一种品位的认可。
走在这接地气的院子里,牢画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拆迁前的老房子。那种记忆里干爽而朴实的质感,再现的时候,令她感觉弥足珍贵。
“来了?我正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厨房里的人察觉到有人进来,乐呵呵的探出个脑袋,对着来人招呼着。
宛若年记忆里的场景。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亲切的声音。
但是,眉宇间,已经多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是她的父亲,却又不是她的那个父亲了。
“坐外头吧,待会就在外头吃。”牢庸喊道。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牢画和薛焰坐在了桌前。青魂在故人面前顾念着规矩,说是有主仆之分,不愿坐着,非要站在一旁。
一刻钟后,牢庸端着菜出来了。薛焰起身帮忙端菜,没一会儿摆了一桌子。
糖醋排骨,水煮鱼,可乐鸡翅,松菇捶肉,清炒土豆丝,紫菜蛋汤。
都是牢画爱吃的。
看着戴着围裙嘴角带笑但浑身上下透着英姿飒爽之气的牢庸,张了张口,那个“爸”字终究没有喊出口。
但是做父亲的,却不够细心,没有察觉到女儿那微妙的情绪变化,还乐呵呵的指着那盘可乐鸡翅道:“女儿啊,你是不知道,这可乐有多难弄!别的食材还能到山里、水里去打,到人家的地里去挖,寻常的调料蔡郁垒也有,就是这可乐,可把我给找坏了。后来你猜我从哪里弄到的?”
没等牢画猜,牢庸就津津有味的说道:“后来你妈说她之前在人间的时候买过不少,让我去拿的。我一看,还有半年才过期,能喝,立马全都带回来了!”
妈……
这个陌生的称呼从牢庸的嘴里这么轻描淡写的提出来,还真是无比自然呢。
只可惜,牢画并不吃这一套。她的记忆里,只有那个抚养了她二十二年的妈妈。而这位妈妈,此时不知道已经投胎到谁家去做宝宝去了,哪里还会记得她?
一想到这儿,牢画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做父亲的,终于察觉到了女儿的情绪。
“女儿啊,你不要怪你妈。她这么多年不容易……”
不容易?是生她养她不容易,还是供她读书给她辅导功课不容易啊?
读到了牢画脸上的不屑,牢庸立即改变了策略:“她也想陪在你身边的,只是她目标太大,若是和你绑在一起,早就被天界发现了。瞧瞧你爸我,不也是到现在才苏醒的么?实在是不敢醒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父女团聚
说到“不敢”,牢画终于在这位战神大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位老父亲的一点点残影。从前牢庸就是畏畏缩缩顾头顾尾的,一副做不成大事的无奈模样。哪里像现在,苦着脸装无辜都不像。刚刚那憋屈样,一看就是装出来哄小孩儿的。
而她,就是那个被哄的小孩儿。这个认知让牢画为刚刚心里的委屈感到可耻。什么时候了,还跟个几千年没见的人怄气?犯得着么?
“我知道了。反正她是她,我是我。她有她的事儿要做,我有我的。几千年前的事情,陪不陪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牢庸方才那憋屈样不愧是装出来的,在牢画提起正事时转瞬即逝,当下正色道:“咱们家讲民主、讲独立、讲自由,你有这种想法,很好。你妈为了攻打天界这件事儿忍辱负重了多年,不过是为了求一个无怨无悔。而你爸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追求。外头的人说咱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但实际上,咱们也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罢了。只不过,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就比如你妈,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要求我参加或出力,但我出于对她的尊重,会在需要时与她并肩作战。这是一种态度。至于过程是如何安排的,我相信她,自有打算。”
民主?独立?尊重?我信你个鬼啊!分明是没告诉你还把你当枪使,说这么冠冕堂皇给谁看?
牢画心中腹诽,嘴上却问:“既然如此,我便想问问,您呢?您想做什么事情?干嘛要把我的身份公开?”
“父女团聚,阖家团圆啊!”牢庸说的顺嘴,看见牢画满脸鄙夷,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还有,把你培养成才。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大的期许。”
所以,您老婆出去称霸天下,你在家带娃看家,是这个意思么?
兴许是牢画眼神里的疑问太过明显,牢庸此时显得有些不自在。他怎么说也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征战沙场什么的,按理说是他的活。无奈自己风光多年,终于遇着了克星。自己没多少弱点,唯一的弱点就是惧内。当然,惧内也分很多种。有些是因为性格问题,有些是因为实力差距,还有些,是出于感情。
至于战神是因为什么,牢画也懒得去猜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的和这位老父亲谈一谈,到底什么才叫尊重。
“那么问题来了。您之前说了,咱们家讲究民主、独立和自由。可是您想做的事情,是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这民主和自由从何而来呢?只怕是在我身上,光讲了一个独立吧?”
牢庸脸上的表情此时看起来格外的尴尬,也格外的纠结。这种表情要是放在以往战神的脸上,定会迷倒一大片小迷妹。只是现在是以牢庸的形象示人的,怎么看起来,都有些窝囊,更加激起了牢画心中的怨愤。
可见不管在什么领域,颜值,都是非常重要的。
“女儿,话不能这么说啊。为父这也是为你好。你瞧瞧,在不是收集了幽冥之海的海窟,准备带你走捷径吗?提升你的实力,也是为了保护你,日后若是我和你妈不在身边
,你也能保护你自己。女孩子,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再说了,提到自由……”
牢庸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坐在一旁半晌都没有说话的薛焰,悄悄使了个眼色,继续道:“这婚姻大事,不都是你自己做主的吗?这还不自由?”
婚姻大事?那是她选都没错,可是她早不记得了,这一世完全是重新认识的,完全不是自己选的。说到底,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天而降的,哪里容得她选择半分?
薛焰眼看着自己也要被牢画记恨上了,连忙出来打圆场:“牢画,我对你,你还能不明白吗?”
没想到薛焰会在这个时候当着牢庸的面忽然说这个,牢画的脸有些燥红,赶紧打岔道:“那个海窟和暗夜明珠,都是您计划好的,为的就是助我修炼。那我问问你,成功以后,会不会让我做什么?比如说,帮助您家那位夫人攻打天界啊,祸害苍生啊之类的。”
“你怎可有这种误会!”牢庸闻言沉下了脸。不得不说,刚刚装孙子的时候那副神色配上牢庸的脸,可谓是浑然天成,但是现在一说到痛点,属于战神的那股子气势就出来了,威风凛凛的,颇有种封建大家长的姿态。
“你母亲并不是那种人。”
“那您可能发誓,从头到尾,我都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牢庸深深的看了牢画一眼,神色之中,颇有些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最终,他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发誓。甚至,连话都不接了。
瞧瞧,还是心虚。
等不到他说话,牢画在沉默中,情绪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说到底,这对父母都和自己没什么大的交集。现在人为刀俎,我虽不为鱼肉,但人家厉害,能拿捏你,只要不让你去死,还能怎么着?
撇开血肉之情来看这件事儿,也就是这么的简单。人家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问你要不要吃仙丹,你说你吃不吃?
很好选择。
牢画从储物镯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在满桌子的食物跟前,这个深蓝色的小小首饰盒看起来丝毫不起眼。但是那盒子里头散漏出来的灵气,却是瞬间充盈了整个院子。
“您的东西,给您拿来了。”
牢庸看着那盒子,眼中流露出睹物思人的百感交集。
“房居安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牢画没忍住,冷哼了一声。作为战神,应该有一百种方法让人长命百岁。可是人家房居安跟着你鞍前马后,你就教给他一个最烂的方法,搞什么起死回生,害人家沉睡了几千年,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得偿所愿?
收起暗夜明珠,牢庸无视了牢画那声不屑的冷哼,转而换上一副笑脸道:“海窟和暗夜明珠结合在一起,将会成为修炼至宝。待时机成熟,我会用它来帮助你,助你更上一层楼。”
见牢画没搭腔,牢庸拿起筷子为牢画夹起了菜,口中道:“尝尝我的手艺。咱们一家人难得能在一起吃顿饭,多吃点儿。”
说到吃,牢画又想起了
一件事儿,从储物镯里取出了另外一个盒子。
“您瞧瞧,这个能不能吃?”
盒子里头,装的是菩提老祖送来的梦回丹。
牢庸打开盒子,看了看里头的金丹,先是眉头微皱,紧接着就是神色一滞。
牢画看见,他放下盒子的手,有些许的颤抖。脸上,竟是透着一丝决然。
难道有问题?
“这丹是……”
“能吃。”不等牢画介绍,牢庸忽然开口说道。
“能吃,您表情怎么这样?”见到战神这种表情,牢画的心里有些忐忑。这令她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这梦回丹,跟他有仇。
“这叫梦回丹,能助你修炼时事半功倍。你服下后,每日坚持修炼,当有奇效。”
“您不问我这是哪里来的?”牢画其实想把菩提老祖和自己的交易告诉牢庸。这倒不是出于一家人团结共享信息的考虑,而是觉得自己答应了人家,若是这位战神大人不知情,那日又刚好不在上头助战,说不定看见菩提老祖的结界会心血来潮去戳一戳。
她总觉得,牢庸能干得出来这事儿。
“这梦回丹,只有菩提老祖那儿有。那老家伙心系苍生,没什么好担心的。”牢庸吃了一口鱼,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可乐,像是灌酒一般豪爽。
牢画有些不明白,战神和菩提老祖怎么都是一个品位,不知道可乐喝多了不好么?老大不小的人了,作为神仙不爱好琼浆玉露,就爱喝这东西,这是什么设定?
既然牢庸都说了这金丹没问题,牢画便安心收着了。三两下草草吃完饭,和薛焰就准备离开。
临行前,牢庸看了一眼青魂,欲言又止。
青魂弯下腰,冲着牢庸深深的鞠了一躬。
五千年不见,作为奴仆,与主人的夫家之间的主仆之情,也就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君不见,这五千年来摸打滚爬,颠沛流离,什么鱼水之情,什么天大的恩情,早该烟消云散了。
如今,他的主人,是牢画。
牢庸目送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目光,难以形容。
一阵风吹过,牢庸再次举杯,对着那树梢上微微摇曳的树叶致敬,一口饮下。
蔡郁垒这地方,还真是难得呢。有树,有风,还有油盐酱醋。他当真喜欢。
天色,不早了。
游魂街这地方与闹市里其他所有的地方都不同。不管你在隔壁街经历了怎样的喧嚣与繁华,一经过游魂街,就能感受到那种寂静的磁场。
宛如偏远山区到了傍晚五点半以后就会天黑,要是这时候你还敢走在山路上一定会体验一把伸手不见五指的摸瞎感。在这种地方,天然就有一种“早点洗洗睡吧”的磁场。
而幽魂街,则会完美的诠释一种叫做“早点下地狱吧”的氛围。天一黑,管你是人是鬼,都得收着。不然,分分钟给你逮下去。
这种氛围在牢画开店以后,愈发的浓郁了。而这天晚上,画地为牢小店里,迎来了夜间的第一拨客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免检产品
六点钟,牢画就准备关门打烊。近期她不下去摆摊,从阳间采购的事情虽然还在进行,但是这个时候来取快递的各殿小鬼们已经全部回去了,又没人委托她下去跑腿。
晚间正是阴气浓郁的时候,适合她泡澡……哦,不,是修炼。
但是热水还没放到一半,她就听见楼下传来了青魂的喝斥声。屋里,传来了乌骓的嚎叫和小白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店里现在只有她、薛焰和青魂三人。而薛焰,正待在他自己的屋里。
作为老板,牢画觉得有必要培养自己的员工独立面对突发事件。比如什么售后啦,找茬的啦,等等等等。
但是,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吵,已经盖过了牢画放水的声音。
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善茬。莫不是薛焰白天救的那老头又出了什么事儿,想赖在他们头上吧?那老头抬进来的时候已经只进不出了,难不成临死前还要被拿来碰个瓷?
牢画从楼上走廊的窗户往下头探了个头,却见门口的铁门已经拉上了。
明明已经锁门了,哪来这么多客人?
走下楼,牢画就听见一片哭声。
看见牢画从楼上走下楼,青魂苦着脸道:“工头,我拦不住。”
还有人能让青魂拦不住?牢画诧异的观察起这屋里挤着的十来个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家伙哪里是人,分明是鬼。
难怪锁了门也能闯进来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一问,哭声却更大了,没有一个鬼愿意冷静下来跟她解释解释。而且,这些鬼原本还维持着正常的形象,这么猛哭起来,形象尽毁,一个二个掉眼珠子的找眼珠子,断脖子的扶着脑袋,肚子上有洞的拼命的用手堵着内脏,画面惨不忍睹。
“诸位,不要激动,不要激动。”牢画生怕把自己这里变成屠宰场,立即开口安抚起诸位“宝宝”。
“我好怨啊,我好怨啊!”那个眼珠子找不到的鬼喊着,声音凄厉。
“嗯嗯,你好怨,你怨,你怨。”牢画拼命的点着头,眼神却追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一个小球,眼看着这玩意儿将地毯给沾上了血,顿时遗憾的捂住了半张脸。
可惜了了。这地毯可是浅色的呢。
那鬼愣了愣。这女人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不是应该问她所怨何事么?
“我、我……”心中的苦闷无法宣泄,那女鬼“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怨啊!我好怨!我怨……”
鬼,是没有重量的,脚底下,都在飘。可是这坐下来的姿势却带着势头,将她那笨重的身体像个大气球一样弹在了地上,碾碎了地毯上的……那颗小球。
牢画的喉咙一紧,仿佛听见了“啪”的一声。
是她心碎的声音。
叹了口气,牢画无奈的将手从半张脸上挪开,任命的问道:“行了,你说吧,怨什么?为什么怨?”
女鬼终于得到了回应,兴奋的抬起了头,一只眼睛眨了眨,另一只眼,是个血窟窿。
“你肯听我说?”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鬼生寄托一样,就要往牢画身边挪。
挪了两步,却发现挪不动了。空气中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倒是说啊。”牢画不耐烦的穿过几只鬼,坐在了沙发上仅有的一处干净的地方。这些污渍凡人看不见,可是在她眼里都是脏兮兮的血污,实在是恶心至极。
“我说,我说,我……”女鬼说着说着,眼神就发直了。
“我想不起来了。”
牢画:“……”
抬起头看了看其他的鬼。他们此时都停止了哭泣,表情迷茫,似乎也在思考,自己到底在怨什么。
都……忘了么?
大晚上的,自己刚接了半浴缸的水。这么耽误下去,水估计要凉了。
“想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你,你愿意听我说,我就讲给你听啊,我会在你身边……”她语调急转直下,忽然伸出两只手,露出恶相,面目狰狞的向着牢画扑过来。
不过她似乎忘了刚刚挡住她的那堵墙。
此时,那堵墙已经化为了一只大手,掐在她的咯吱窝底下,像是掐着一只小奶猫。管你怎么扑腾,都无力挣扎。
女鬼显然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物。
“厉鬼?”牢画问青魂。
青魂左右瞧了瞧:“大概是吧。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就没注意。”
也对,对于青魂这只摄青鬼来说,这些厉鬼却是只是小儿科。要不是顾及家里的家具摆设,动手的话,这些家伙也挡不过他一招。
“怨气倒是蛮足的,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牢画看了看窗外。游魂街阴气极重,是阴阳两界的一处入口。冒出来几只游魂倒也正常,只是这么多只厉鬼忽然集中到了自己店里,似乎有些奇怪。
楼梯处传来薛焰的脚步声。
“怎么了?”薛焰刚刚大概是在修炼,穿着一身休闲装,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但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没什么,来了十来只厉鬼。”牢画耸了耸肩。“瞧这屋子弄的。”
见到缓缓从楼梯走下来的薛焰,这十几只厉鬼总算感受到了危险。牢画身上的气息掩藏的很好,但薛焰身上那种几千年的地府阴气与阎王威压却难以掩去,当即就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外头游荡的时候,被一种能量吸引到了这里。以为会在这里找到完成他们生平溯源的宿主,结果却遇到了这种恐怖的大人物。
鬼生太难了!
“厉鬼难治,寻常见到,都是就地解决。”
就地解决?费这功夫干嘛?这阎王怕是有职业病。
“赶走就行了,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牢画捏着鼻子。其实现场并没有什么气味,但是牢画总觉得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怪怪的味道,尤其是见到有一只鬼使劲儿的将肠子往肚子里塞,塞到反胃,吐了一地。
牢画实在不明白,都做鬼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做这种奇怪的人设。大概,是想摆一个有个性的造型博人眼球吧。毕竟这里鬼这么多,人却很少。
“这么浓的怨气,即使出去,也会立即被地府消灭。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真是为难他们了。”
这话提醒了牢画,这十几只厉鬼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店里来,想来是被什么给吸引了。
“怨气于我们修炼有益。”薛焰再次提醒牢画。
这种送上门的好
处,看起来有点像战神的手笔了。
牢画直接给牢庸拨了个电话,对方却说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抠幽冥之海的事儿都做出来了,好像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牢画和薛焰分析了许久,也没分析出来个所以然,干脆将这十几只厉鬼收了起来,关在薛焰从地府带回来的一个花瓶里封了起来。虽然牢画在得知那只花瓶是一只价值千万元的古董后极力反对过,但是在薛焰拿出一个价值两千万的香炉想要换下花瓶的时候,牢画还是选择了花瓶。
薛焰这屋,还真是价值连城。要知道他有这么多私藏,牢画也不至于因为钱的事儿跟他耍了那么多嘴皮子。
回到房间,牢画换了一浴缸的水,坐在马桶上,看着手里的金丹,心情复杂。
说到底,这也算是战神和宅女为自己争取到的福利。只是在天地间这般混乱的情况下,自己专心成长用力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内心里还期盼她能顾顾念骨肉亲情助他们一臂之力,又或者,是担心攻打天界的计划失败了以后,牢画能够拥有强大的能力来保护自己。
如果没有暴露牢画的身份,后者的担忧,则是没有必要的。
所以,他们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们?
尽管牢庸在牢画面前将自己与宅女的想法划清了界限,但是牢画并不觉得自己这位战神老爸会真的只做自己的事情。可用心培养她,最终,她也不至于能够长江后浪推前浪。
而且凭她流落凡间遭遇这么多年的不幸这件事来看,到时她未必就真的会出手帮他们。
他们到底想让她做什么?
想来想去,牢画觉得,他们总不至于想让自己死吧?而且,东西毕竟是菩提老祖送来的。以菩提老祖的威信,这也算是免检产品了,应该信得过。
将金丹拿在手里,那份量与体积,令牢画有些望而生畏。这么大一颗,得咀嚼着吃吧?味道,也不知道如何。
提到味道,牢画的脑中立即出现了刚刚在楼下那只肠穿肚烂的鬼一边往肚子里塞肠子,一边呕吐的场景。
瞬间没了食欲。
但是这梦回丹毕竟是个好东西,牢画并不是那种因为头疼脑热就会轻易改变计划的大小姐,既然热水都放好了,东西也拿来了,怎么着她也会克服困难吃下去。
只是这玩意儿远看还金灿灿的,高大上的不得了,怎么凑近一看,不仅颜色变成了土黄色,表面还坑坑洼洼的,看起来诡异的接近某种固体排泄物?
大概,今天她五行缺恶心吧,老天爷就渴了劲给她补。
闭上眼逼着自己平静下来,赶走心中的杂念,牢画终究还是张开嘴舔了一下。
竟是软的。
这质感意外的赶走了牢画刚才的恶心感,于是趁热打铁的,牢画将金丹整个扔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没有任何味道。
呼!牢画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那种小时候吃过的硬邦邦的号称老鼠屎的那种糖,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是那种质感,这么大一坨,只怕是要噎死她。
正思忖着,牢画忽然觉得丹田一热,一股暖流自丹田而上,一路游走在身体各处,如同……
如同岩浆。
“烫啊!”牢画大叫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岌岌可危
牢画醒来时,正躺在床上。
确切的说,她并没有真的昏过去。那金丹服下之后,牢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变成了滚烫的岩浆,那种刻进了骨子里的炙热,令她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身体之上的痛楚。
她感到热,感到痛不欲生。于是,她钻进了浴缸里,企图通过浴缸里的水来减轻痛楚。
只可惜,浴缸里的水,也是热的。
她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放进了沸水里的活鱼。滚来滚去,跳出锅能旱死,留锅里被煮死。
横竖是没处躲了。扭过来,转过去,都是一种极致的煎熬。身体里的力量,随着血液里的炙热,翻涌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晕了过去。但是事实上,她却一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被烫的发红,然后冒着热气。
像是在用凉水洗刚用完的铁锅,还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还记得,在她大喊之后,薛焰冲了进来,似乎准备把她抱出去。可是,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动手。
这之后的记忆,就变成了空白。清醒的时候,她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旁,坐着薛焰。
“嘶!”牢画坐起来,如同醉酒的人第二天晨起时那样摸着脑袋,龇牙咧嘴。
“头疼?”薛焰问。
牢画点了点头。寻常每次修炼过后都会神清气爽,这回却如同全身被大卡车碾压过一般,到处都无比的酸痛,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这老祖的药怎么这般奇怪?不良反应这么大的么?”捶着酸痛的四肢,牢画皱着眉抱怨道。要知道这玩意儿后劲这么大,打死她也不会去吃啊。果然入口的东西还是要谨慎。免检的也不行。
“应该不会。”薛焰拿起牢画的一只手,左右检查着,却没瞧出什么问题。
“我从前吃过一次,除了丹田有些微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牢画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薛焰。原来这家伙也吃过老祖的梦回丹。想来也是,不然为什么这家伙平时看着好像没做什么,修为却不低。原来是偷偷上了补习班。
“那为什么我吃的这个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男女有别吧?”
薛焰被她这话给逗乐了:“这可是从灵识里头进补的金丹,和你身体构造没有关系。刚刚瞧你睡着那一会儿,灵风在体内运转,梦回丹的药效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为何会这样痛苦。”
“兴许是菩提老祖为了给我个教训,故意在金丹里头加了什么,让我吸收的时候比别人难受,以惩罚我那不懂事父母。”牢画撅着嘴,抹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刚刚在水里浸湿的衣服全都被滚烫的体温给烘干了,但是因为干的太快,出现了很多褶子,看起来十分不雅。
“那又是何必呢?”薛焰也伸出手帮牢画整理起了褶子。“我倒觉得,这金丹说不定是加强版,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休息一会儿,再运转灵风试一试。”
“只能如此了。”牢画叹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牢画端坐床上,屏息凝神,聚集起了体内的灵风。初时并未感到异样,
但聚集到百分之三十的时候,牢画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风似乎较之前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依旧是亦正亦邪的力量,但在她的运转之下,变成了浓郁的黑色,略微霸道,还带着一丝古老的味道,像是酱香味的老酒,香气逼人。
“好像,确实有些区别,又好像没有。我也说不上来。要不,咱们比划比划?”
于是,大半夜的,牢画与薛焰在游魂街上演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当然,灵风与灵风之间的对决,倒也不容易伤着对方,只是这路边本就疏于打理的花花草草遭了秧,一夜之间,毁了大半。
它们知道的太多了。
然而,牢画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结论。此事,就暂且被搁置了。比起其他猜想,牢画更愿意去相信这只是个梦回丹的plus版。
第二天夜里,店里再次迎来了不请自来的几位“客人”。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直到薛焰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几乎都被装满了,牢画才觉得事情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她要去见见宅女。
这些充满怨气的厉鬼,无缘无故的被吸引到牢画的店里来,管它是礼物还是威胁,总得留个话吧?要说这些事儿不是宅女做的,牢画还真就是不信了。
打电话和牢庸说了这件事儿,牢庸代为传达了一下牢画的意思。宅女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回复。而当天晚上,天界就传来了噩耗。
天界几位重臣失踪。那几位之前受伤的,皆是出现了七窍受损的情况。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之前,他们从不曾离开过天界,都在自己的寝殿休息。
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天界当即派出一个小组专门调查这件事。后来发现,这失踪的,和七窍受损的,在出事之前,都参加过一场小型的专题会议,专门商讨修复天界防御一事。
而负责准备会议茶水的小仙童,也失去了踪影。
牢画最终还是没能约成宅女。不过牢庸告诉她,这些厉鬼怨气太重,可将怨气提纯,用以修炼。至于提纯后,剩的是渣子还是个完好无损的魂魄,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战神大人似乎一向比较佛系。
这对薛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整天就窝在沙发上对着那些瓶瓶罐罐吸啊吸,活像两个旧时候的大烟鬼。
只是人家的大烟越吸越萎靡,这两位,倒是越吸越精神。
这期间,天界又出了一档奇事儿。失踪过的那几位重臣,都回到了天界。但是,却被夺去了仙身。
这仙身,并不同于牢画的身体,不过是个皮囊,没了,中心思想还在,也不会有太大事儿。但是这些天仙的仙体,都是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天地气运而凝聚而成的,从脚指头到头发丝儿都是仙气儿,里头放着的魂魄,便只是个思想。
这也是这地仙和天仙的差别。一个是有仙气的魂,比普通的鬼魂多了些道行,血脉高贵些,就像是健过身的壮汉,比普通人结实些。另外一个,是用仙气代替了整个魂魄,然后把大脑思维拎出来放在里头,更像是把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截瘫病人放在变形金
刚里头,强是强,只是离不开这变形金刚的壳儿。
现在,变形金刚没了,就只剩下里头的截瘫病人,境遇之凄惨,可想而知。
正所谓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失了仙身的几位再怎么在殿前痛诉宅女是如何凌虐他们羞辱他们的,天界,也没能满足他们的诉求。
其原因有二。
第一,对手太强。
第二,他们太弱。
失了仙身的仙,便不再是仙了。除了那颇为高贵的天仙血脉,也就是个瘫子。
连普通的恶鬼,也能欺负。想要恢复仙身,除非是有其他天仙愿意舍去自己的仙身让给他们。否则,就要重头来过。
这话,谁敢接?
没能得到理想答案的这几位呕着气,不肯离开,还住在天界。天界便也留着他们,让他们闹。
而七窍受损的那几位,判断能力出了些问题,也难以担当大任。菩提老祖也回山了。所以经此一役,天界,失去了许多重要的支柱。
摇摇欲坠。
而此时此刻,地府也并不平静。战神出现的事情虽然很令人头疼,但是牢庸除了将幽冥之海的海窟给抠了以后,也只是霸着东方鬼帝的地方住一住,每天煮饭做菜过起了日子,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让地府不安的,却是天界。
天界被拆成了那个样子,只怕,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一锅端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天界的惨状,但是从天界每日两封的求救函就能看出来,形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地府自然没有傻到这个时候冒然伸出援手。但是,宅女到底什么意思,还没有人知道。而作为宅女得力助手的战神又驻扎的地府。很难说,宅女会不会拿下天界以后就直接攻打地府。到时候他们一个在外面攻打,一个在内部接应,他们如何能够受得了?
五方鬼帝倒是每日轮番着上战神牢庸那儿去蹭饭,顺带打听消息。
却是一点儿有价值的讯息也没得到。
像是感受到了天界的萧索,这些天,天色都不好。阳光很久都不出面,乌云,成了整个凡间的天花板。密密麻麻,就是不下雨。
站在门口望天,牢画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压抑的空气,心里的忐忑,难以抑制。
“怎么了?”薛焰刚刚吸完那些罐子里的玩意儿,满脸的满足,转过头却看见自己的妻子正在一脸惆怅45度角仰望天空,有种诡异的文艺范儿。
着实令人不习惯。
“你说,为什么宅女一直不肯见我?”
若是偶像剧里的情节,此时观众恐怕要以为这是个正在因为思念母亲而伤春悲秋的小姑娘。
但是薛焰却听出了平静里的不安。
“你在怕。”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或许,是她在怕。”
这是个玩笑,因为薛焰看见牢画收回目光,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但薛焰却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微微的惊悚。
为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练练?”薛焰问。
“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倾盆大雨
每天送上门的厉鬼,乌云密布的天空,朋友圈和群里地府众人的议论,皆是营造出了一种大战将至的危机感。
但是牢画,却觉得日子平静的难以忍受。
一开始,她只是在偶尔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打电话给战神,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宅女。
后来,她几乎是每天一个电话。
战神牢庸对于自己女儿每天吵着要见妈妈的行为很是头疼。但是无奈,每次给牢画的答复,不是沉默,就是时机不对。牢画有时候甚至觉得,是牢庸在敷衍她。
以至于,牢庸在接到牢画电话的时候,就如同地府收到天界求助函时给出了一样的反应。
淡然安抚,狠狠斥责。
“你妈她确实不像话,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女儿。女儿啊,你生气是对的,你爸我能理解。只是这么久了,她不也没来看看我吗?一定是忙,忙,忙着哪!”
对于这种套近乎的寒暄,牢画已经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素未谋面的人,凭什么就占着她老妈的名头?她老妈早投胎到人家家里去了,这算什么老妈?
通常牢庸这么一说,牢画都会被恶心的早早挂掉电话。但是今天,牢画就是这么执拗的追问了一句。
忙,到底在忙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
牢画以为又是沉默不语那一招,冷哼了一声,就要挂电话。她也是疯了,才会和战神大人发脾气,要求见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魔头老妈。
着实无趣。
“女儿啊!”就在她挂掉电话的前一秒,电话里传来了牢庸无奈的叹息。
因此,牢画没有听见电话挂断后的那句话。
今夜过后,你就知道她在忙什么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诗,牢画一直以为是诗人想象力的加工。但是在一大早就看见这犹如黑夜一般的天空时,牢画方体味到这诗中意境。
若当真是黑色的天空,倒也罢了,顶多让人觉得天还没亮。
只是,这乌云压得也太低了点吧?还有那云与云之间的间隙里,还透着若隐若现的光。
天生异象,必出妖孽呀这是。
“工头,早饭做好了。”青魂不管天色如何,一日三餐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特别是在薛焰入驻后,这种规律的生活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再难更改。
“你们吃吧。我想出去走走。”第一次对于美食失去了兴趣。牢画只觉得心绪不宁,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我陪你。”薛焰跟了上来。但他并没有选择和牢画并肩,而是跟在牢画的身后。牢画每走一步,都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这声音稍稍安抚了牢画那乱糟糟的心情。
城市里的人赶着上班,早早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走到了大街上。面对着这样的奇景,皆是拿出了手机对着乌云猛拍,也不知道是不是发在了朋友圈或是微博里。
“好久没下雨了呢。”牢画感慨着,接着就听见身后的人轻轻的“嗯”了一声。
有着乌云压顶的城市,没有了平日里的繁华气息。更多的,是一种萧索的文艺感,像是某个抽象派的艺术家做的画,并不令人舒适,但却有种独特的韵味和质感。
伸出手,牢画似是要去够那天空。只是,虽然看起来近的东
西,伸出手去探,却还真的有些远。释放出灵风,也是许久也没有摸到。
看到牢画这幼稚的行为,薛焰在身后笑了。
“都说了,是自然现象。那么远,碰不到的。”
牢画被他说的有些脸红,气呼呼的收回了手,怄气似的“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薛焰赶紧跟上,走到牢画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笑着哄她。
在这诡异的城市北京下,两人居然逛着逛着,走出了点恋人的甜蜜。一个闹着小脾气,一个没有底线的哄着,有来有往。
不知不觉,居然走远了。
而且,还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牢画的脸上,牢画方才惊觉,自己居然离开家那么远了。
薛焰及时用灵风给两人挡住了雨,这才堪堪避开了忽然间倾盆而下的大雨。雨点打在用灵风临时搭建的伞上,噼噼啪啪的,像鞭炮一样响。
牢画第一次听过这么响的雨。大概,攒了许久吧。路两旁绿化带里的花花草草,已经被打得东倒西歪。
这是菩提老祖所担忧的苍生吗?
如果是,那不用等到宅女攻打天界,这雨再下一会子,苍生也快不行了。
抬起头,她还能瞧见那乌黑的天幕,在大雨浇下的时候,黑暗有了一丝松动。
心里,却更堵了。
虽然知道在暴雨下打电话容易遭雷劈,但是此时此刻,牢画就是很想拿出手机,给自己那位缺心眼的老爸来一个连环夺命call。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这个点,牢庸应该早就吃过早饭了。他在地府没什么事儿,若是许久没接电话,那就是不想接。
但他还是接了。
“还是那件事。”没有任何寒暄和问候,父女之间的对话,直接切入了主题。
牢庸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但是牢画能够确信他在听,而且,还在思考。
似乎,是在斟酌着该用什么词拒绝她。
“女儿……”许久,战神牢庸才缓缓开口。语气,有些异样的沉重。
“你们那边,下雨了吗?”
这个时候,牢画可没有心情和牢庸玩什么父女情深。她记得有一首歌好像叫做《你那里下雪了吗》,整首歌都在问对方“你那里下雪了没”,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就是不说重点,令人捉急。
如果她说有,恐怕下一句就是:你带伞了吗?
“没。”为了避免被没完没了的寒暄,牢画决定直接断他后路。但对方并不死心,坚持说道:“别扯,我都听见下雨声了,哗哗的。”
牢画:“……”
“下雨了,就好。”牢庸说着,语气里,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种情绪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话里。牢画察觉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牢画才愈发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在听见牢庸的一声叹息后,直接转化为了恐慌。
没有再继续,牢画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不说了?”薛焰有些奇怪。这些天都是牢画主动给牢庸打电话,先找各种借口挂电话的,都是牢庸。
这回却是倒过来了。凭薛焰的耳力,早已从手机里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牢画,这是在害怕
没有问出“你在怕什么”这样的问题,聪明如薛焰,并不需要从牢画那里得到答案。他将牢画搂在怀里,没有蜻蜓点水的试探,没有不懂装懂的刻意深沉,只是尽一个丈夫的所能给她提供安全感。
“回家了。”
“嗯。”
薛焰在地府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消息网。回家的路上,薛焰就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了解到,天界这回,又遭殃了。
据说,上回在参加过专题会议以后出事儿的事情,已经找到了原因。那位负责茶水的仙童被毁了仙身挂在南天门头上,连仅存的那一点意识也差点不保。被救下来以后,仙童透露了真相,说是某位大人物控制了他,用他的身体去给参会的人茶水里下了东西。
那位大人物当即否定,天界为了证实他的清白去他殿上搜寻,却又查出这位大人物曾经与参会那几位结仇的证据。
对于天上的仙人来说,这一手未免有些low了,很多人是不相信的。但是这位大人物无法自证清白,就被临时禁足了。禁足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死在了自己的寝殿里。
这个“死”,是真正意义上的“死”。
比起之前破坏七魄坏人仙身的做法,这种做法,其实更加符合当前的局势。
你死我亡,绝不留情。
之前虽然不知道开过多少紧急会议,但是表面上天界还要维持着该有的沉着与冷静,每天过的有时有晌的,所有仙的日常,还要继续。
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法,在这种较量里显然不讨好。但是,在这种备战的情况下,又莫名其妙死了一位。
这就有些可怕了。整个天界陷入了强烈的恐慌。但是比起之前那些损招,天界的众仙们,似乎更愿意接受这种对战的方式。整个天界大肆戒备,真正进入了备战状态。每个仙人都放下了曾经的矜持,聚在一起,像是《死神来了》系列电影里头害怕死神降临的孩子,生怕自己一个人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回不来了。
在这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这场大雨。地府与天界已经断了联系,谁也不知道天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场雨,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电视新闻里不断传来了各地的汛情。持续大旱后出现大雨,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不,东边有泥石流压死了人,西边有庄家被淹了,南边的小区地势太低给泡水里了。到处都在防汛,同时也有各种专家开始分析到底为什么天气会这么反常,在鲜少会出现大雨的季节里发了疯一样的下雨。
有人说是因为温室效应,有人说是因为过度开采资源,也有人说是这某个地方的冰川发生了剧变从而产生的蝴蝶效应。但是民间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天庭的瑶池漏水了,正在维修中,让大家不要恐慌。
虽然薛焰一直坚持说这是自然现象,牢画倒是觉得,这个说法还有点靠谱。
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每天晚上,那些满身怨气的厉鬼,却是丝毫不减。感受着自己体内充沛的能量,牢画觉得,这事儿更加诡异了。
如果说这些厉鬼都是宅女捉来喂她的,那么宅女这些天大闹天界,怎么连这种活都没耽误?比起她诛天的宏图大志,这点事儿,压根不重要好么?
所以说,这厉鬼,难道不是宅女送来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死不休
若是有人给你送了一个礼拜的早点,大概是想讨好你。送了一个月的,应该是有求于你。但是送了一个季度的,那就有点难以捉摸了。
你可能就要开始猜想,难道,这人是准备送一辈子吗?
尤其是那人去参加准备了二十年的重要比赛的那一天,还不忘记给你送早餐。这种感觉,啧啧……
不是另有所图,就是居心不良。
忐忑感始终缠绕着牢画,但是该吃,还是得吃。尤其是这种送到嘴边的好东西,牢画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以至于雨下了一周,牢画又继续吸了一周的怨气,体内的怨气似乎都有些超标了。
看着屋外不要钱似的下着的大雨,牢画无情的打了个饱嗝。
真的是吃多了。天上的诸位在受罪,她却在这儿酒足饭饱还抱怨喂得太多。可真是,不厚道。
在连续打了许多个饱嗝以后,超标的怨气,终于圆满的被吸收了。
舒服。
大雨,还在噼里啪啦的下。雨中的景物因为天色以及这场雨的规模,变得十分模糊。但牢画还是能够看出来,街上有个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越走越近,由小变大。
那大概是个普通人,因为牢画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与力量。但是在这种天气还能到游魂街上来逛的,普通人,不大可能。
而且,这人还没有打伞。
他走得很慢,似乎是要慢慢体会雨水淋在身上的滋味。甚至有那么一小会,他停了下来,站在那儿就冲着天空发呆,看了好一会儿。
冒着这种瓢泼大雨拿脸对着天空,也是需要勇气的。眼睛能不能睁开还是其次,呼吸,恐怕都会有点困难。
这人是有病么?
也就是那么一小会,那人就抬起脚,继续往牢画的方向走来。
来了。
一个被淋成了落汤鸡的男人,穿着短袖衬衫和藏蓝色西裤,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样貌普通。
居然是牢庸。
他走到牢画身边,和她肩并肩站在店门口,抬起头,继续对着天空看。
“你怎么来了?”牢画问。
“我来看看战况。顺便,来给你送点东西。”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那浑身上下湿透的模样与反常的沉默,都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想干什么?”牢画下意识就问了出来,脸上满是警惕。
牢庸眼里带着笑意,看向牢画。他这个女儿,果然还是像以往一样沉不住气。
或者说,懒得掩饰。
“你今天可以见到她。”
这是第一次,战神丝毫不加修饰的给牢画一个明确的答案。没有热络与寒暄作为前戏和铺垫,也没有前情提要,就是忽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把牢画说的有些懵。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战神说的是宅女。
“为什么?”
战神对于牢画的提问,选择了不予理睬。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牢画忽然有些想念之前和她强装亲切的战神。最起码那个时候,对话都是有来有往的。
不像现在,像是特意来店里通知她这句话一般。两人之间,好像再没有什么话可说。
这二十多年的父女之情,在这一刻显得何其的苍白。
对着天空,战神整整看了半个小时。
牢画实在是不明白能够看出来什么名堂。隔着这乌压压,难道还能看见宅女的倩影不成?
这雨下的也是怪,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要是照正常的套路,怎么着也得响几声吧?
可是这么乌云密布,雨点这么大,偏偏就不见打雷闪电。
真是怪哉。
正当牢画在心里吐槽时,就听得远处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着,从天而降一道如剑刃一般刺眼的闪电,直劈向大地。
“呵!”牢画吓得猛地向后一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闪电,居然是往地面劈,而且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直接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真的是闪电吗?
闪电的出现十分突然,但纵使可怕,也是转瞬即逝。然而随着闪电消失的,还有战神的身影。
这闪电惊动了店里的薛焰和青魂。他们走出了店门,举目望天。
“战神不见了。”牢画说。
“在哪里!”青魂指着游魂街正上方的天空喊道。
随着一片乌云的飘动,天空中出现了一缕光。这缕光并不像是普照大地的自然光,更像是从手电筒里射出来的灯光,照射范围非常狭隘,直愣愣的朝着地面照来。
而战神,就站在那缝隙后头,若隐若现。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回头去看,三人发现,店铺里的乌骓和小白变得前所未有的狂躁。喘息着在屋里直打转,脚步跌跌撞撞,看起来十分焦虑。
正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又打雷了!
牢画三人皆是退进了店里。方才那闪电十分巨大,只怕这回还会再劈一下,还是躲一躲为妙。
只是这闪电,像是有思想似的,迟迟不来,偏偏在牢画三人退进店里以后,突然爆发。
牢画只觉得眼前一道强烈的光芒从天而降,紧接着眼睛一花,整个店铺里都被光芒笼罩了。
如果说从前牢画对于“光芒万丈”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那么现在,她有了。
甚至,这种光芒似乎还有实体,直接刺穿了她的身体,还挺疼。
刺穿了……
擦!这是炸!弹!!!!
后知后觉的牢画已经没有机会去开展防御了。她的身体瞬间就被这些“光芒”给穿成了千疮百孔。余光中,牢画还看见薛焰与青魂也和她一样,在半空中被这些光芒戳成了筛子。
落地之前,牢画心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菩提老祖那个杀千刀的,到底去哪了。
说好的结界呢?说好的守护苍生呢?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很亮。
起初牢画只是觉得刺眼。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晕过去之前,外面还是乌云密布、大于磅礴。
这会子,是晴了?
站起身来
,牢画叫醒了躺在旁边的薛焰和青魂。
他们没死。甚至,身体还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有一股清流在体内游走,轻柔婉转,不似之前灵怨结合那般粘稠。
薛焰对于自己的昏迷感到十分意外。毕竟他并不是牢画那样的体质,三天两头会招来莫名其妙的东西把自己弄晕过去。
同时,他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咱们这是……”牢画有些迷茫的看着薛焰,希望能够从他那儿得到答案。
“海窟!”青魂从地上爬起来。比起牢画和薛焰,他的变化更加明显。原本他看起来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可是站起来才发现,个头长了许多,竟像是已经十**岁了。
“是海窟!战神用了海窟和暗夜明珠!那一道惊雷,是从天界吸来的灵气!”青魂兴奋的两眼放光。“快!快运气!看看你们自己有什么变化?有没有觉得力量大增,突破了从未有过的境界?”
青魂显得格外的期待。面对他的热情期许,牢画和薛焰只得运起了气。
然而,他们只是发觉了体内力量的变化,并没有感受到数量的大增或是境界的提升。
看到两人那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青魂失望透了。
“连聚灵神器都不行吗?成神,真的就这么难吗?”
青魂的疑问,也喊出了两人心中的疑惑。牢画觉得,自己便罢了,可是薛焰的境界并不低,在经过十殿之战后又吸收了那么多怨气,而且还是服用过梦回丹的体质,近期一直在修炼,应该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了。再加上聚灵神器这么一催发,不应该不成啊!
“我不信!你们再试试?或者,动手也行啊!灵风呢?放灵风出来看看!”青魂还不死心,极力要求两人继续实验。
虽然牢画觉得,成神这事儿吧,只要发生了,自己一定会知道的。可是见青魂这么急迫,她实在是开不了口去拒绝。
“要不,练练?”牢画问。
“行吧,练练。”薛焰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面对自己力量的变化,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研究一下。于是两人,就来到了店铺的门外,站在游魂街上准备开打。
自然还是以灵风的较量为开头。牢画与薛焰同时释放出灵风,向对方施展了攻击。
令两人惊讶的是,原本释放出来以后肉眼难以见到的透明灵风,竟然变成了蓝色,随着他们的攻击像水流一般直奔对方而去。
近了,近了!眼见着两股灵风就要发生碰撞,青魂已经捂住了耳朵。要知道,那两股灵风的碰撞,可是会造成路面破碎的强大力量。之前这两人练手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为他们修补过多少次马路了。
然而,在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却发生了惊人的一幕。
两股强势的力量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迎面相撞,在相遇的一瞬间,居然像是拧麻花一般纠缠在了一起,继续朝着对面的方向旋转着冲过去。
牢画与薛焰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立即收回力量。然而那两股灵风像是有了灵魂一般,丝毫不受两人控制的继续往外冲着,有种不死不休的势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跳
游魂街作为一条被城市所遗忘的街道,因为平日里人迹罕至,路面上的垃圾也多数是落叶浮灰,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
但是现在,整条街的地面都如同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水泥碎块到处都是,除了混乱,还有些狰狞。
青魂坐在店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个画面,如果没瞧见他眼中的呆滞,姿态倒像是站在河边赏柳。
近几天,这条街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毁灭与重塑。正所谓熟能生巧,在牢画与薛焰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下,青魂对于这条街的地下管道与路面构造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想要复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哪怕这一次的毁坏超越了从前的每一次,也没有给青魂增加多少难度。
但是青魂此时根本无暇顾及门前三包问题。作为店铺的保洁、杂役、厨师、采购、管家与老板秘书,判断轻重缓急是最基本的素养。
此时此刻,就是一个“重”而“急”的时刻。
但是显然,他的老板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牢画在和薛焰经历了灵风失控以后,两人的力量就在刚才发生了高度的融合。两股极为复杂的力量从他们二人的身体里蹿出,融会贯通后再次回到他们的身体里,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这种可以称之为大换血的力量变化,在两人眼中,格外的莫名其妙。
可是青魂好歹跟着宅女和战神混了那么久,不说本事多大,见过的世面却不少。什么成魔的,弑神的,都是高大上的场面,这点小场面,按理说并不至于吓到他。
吓到他的,是设计了这个场面的人。
“青魂?”牢画觉察到了不对劲,出声提醒。青魂却是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出神。
牢画与薛焰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心里皆是十分狐疑。
“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许久,青魂低声自语起来。牢画与薛焰耳力非凡,自然听了个清楚,正疑惑其中缘由,只见青魂的表情由呆滞,忽地变得悲怆了起来。
配着那张开了大口的水泥地,看起来居然还有那么点悲壮。
牢画被这种认知吓了一跳,心里忽然“突突”的打起鼓来。这是什么节奏?
青魂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却什么也不说。
牢画忽然想起,之前听说菩提老祖送来梦回丹还要布结界的事情,战神当时貌似脸上也有过这样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她看得真切,那分明是种复杂的悲凉。
此时看来,宅女对天界的袭击应当已经结束。不知那菩提老祖的结界到底布了没。
而战神,在刚刚拿出海窟为他们聚灵之后也已然消失不见,不知现在到底去了哪儿。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牢画在战神不见后,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牢画,你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薛焰忽然凑过来问道。
牢画对于他的忽然靠近已然习惯,并没有计较,而是皱了皱眉头。
皱眉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而是……
她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不应该啊!
牢画伸出自己的右手,控制着灵风从指间流出,一抹淡蓝色随之悄然出现。
居然有了颜色。而且,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缺了什么。
薛焰也伸出手,和牢画做出一样的举动。
他的指间,流出的却是淡红色!
“牵手。”青魂没有回头,却忽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说的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两人脸颊皆是有些微微的泛红。
这光天化日的还在说正经事呢,忽然叫他们牵手,
多不合适。
“我说,牵手。”青魂重复了一遍,扭过头看着二人,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
这冷漠的眼神令二人从刚刚的臆想中醒了过来,即刻明白了青魂的意思。
大概是让他们牵起手,看看两股力量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被自己的误会闹了个脸红的二人有些尴尬的相视一笑。薛焰主动将手张开,握住了牢画的手掌。
原本只是情人间柔情似水的轻轻一握,却在接触的瞬间,蓝色与红色交织在一起,如触电一般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直冲天际,仿若一场忽如其来的龙卷风,要将那天空戳出一个窟窿!
这力量之巨大,令处在核心部位的牢画与薛焰脸色忽变。想要松开手撤回,但体内的力量犹如之前一样不受控制,已然不被两人左右,亦不能脱手,只能任其直冲云霄。
这哪里是碰撞出什么火花?简直就是撞出了个火山!
由不得牢画分神来腹诽,火山……不,是犹如火山的龙卷风已经冲破天际,直上云霄。
一时间,湛蓝的天空如同油画被人捅破了个口子,露出了漆黑的穹顶。牢画从地面抬头去看,不由得惊讶于那穹顶的颜色,同时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原本以为天界是像电视里拍的那样,仙气缭绕。可真的撕开个口子,竟是比地府还要黑暗。
令人不寒而栗。
“天界,是比地府人气更少的地方。”薛焰的声音隔着那龙卷风传过来,却没受多少影响。牢画听得清晰,却是没听明白。
“人气少,不是应该仙气旺么?”
尽管身处龙卷风之中,薛焰依旧没忍住笑,并且那笑声在嘈杂声中传到牢画耳朵里,怎么听着都充满了调侃。
“笑什么?”尽管能够听见的声音不大,牢画依旧觉得自己此时是在吼。
“仙气是什么东西?”
薛焰的提问让牢画一愣。仙气是什么东西?当然,应该是好东西啊!
可是此时薛焰脸上那不屑甚至有些憎恶的眼神明显告诉她,事实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虽然品阶不同,无论是地仙还是天仙,都是在自身**的基础上进行的修炼。地仙因为品阶较低,大多还没有修炼出仙身,在肉身上不断的加固、强化,若是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高级的人,比起普通人寿命更长,能力更大。我们的灵力除了靠自身修炼,也因为在地府或人间活动,多少都有自己的业报。这些业报,就是推动地府运行的润滑剂。”
牢画点了点头。肉身修炼这方面,她自己就是典型的例子,所以很好理解。而业报这一点,从前薛焰给她的书里面也有所提及。虽然她半懂不懂。
“而那些天仙,血脉已经重塑,舍弃了肉身,光凭着灵魂修出一个仙身来。这种存在看起来似乎凌驾于普通的生命之上,实际上,并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他们脱离了正常的生命轨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靠获取食物来维生,只能靠吸取人间的气运来维持一切。而这些气运,本该属于人间。”
心中一惊,牢画诧异抬起头又看了看那黑洞洞的口子。吸取本该属于人间的气运,这种行为,与窃贼无异。可是他们却依旧高高在上的看着人间,曾经还试图插手管理人间的事务,甚至屠戮生灵,视人命如草芥。这些所谓的天仙,竟是如此嘴脸?
“所以所谓的仙气,不过是这些天仙吸取了人间的气运之后,排出的废气罢了。一味的只进不出,这变了样的仙气,早已沤成了肥料,埋在天界的脚下,黑漆漆的,也没什么好惊讶。”
虽然语气依旧冷淡
,但是薛焰看向天空的眼神里,明显带了些许的不屑。
牢画忽然心中升起了一个荒诞的猜想。或许,这么多年,薛焰没有离开地府,一方面是受到体制的管制,另一方面,可能他本身也对于天界有着很深的抗拒。
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就这般令他不耻吗?
而她那个觉醒后从未谋面的母亲,是否也和薛焰秉持着一样的态度?
虽然对于宅女的行径已经有所了解,但是这种不耻的情绪一旦和薛焰沾上边,牢画就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情绪,顺带着,也似乎能够理解一点宅女的这种行为。
所谓爱屋及乌,大概延伸开来,也就是这个意思。
在这个层面上,说什么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嫁鸡随鸡什么的话题,也就略显不合时宜了。毕竟母亲并不是真的母亲。丈夫,也并不是真的丈夫。
一个走神,不知是因为力量过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龙卷风竟然发生了扭曲。薛焰与牢画原本就难以驾驭这股力量,这么一扭动,场面更是失去了控制。
牢画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魂像是要随着力量一起被抽出来一般,疯狂的扭曲着。她握着薛焰的手,原先还被薛焰的另外一只手臂护着,此时薛焰自顾不暇,两人被这力量给抬了起来,只是两只手紧握处还牢牢的固定在原处。巨大的力量使得两人快速的旋转起来。像是时钟的分针和秒针,围绕着圆心拼命的旋转。
而那高耸入天的龙卷风,也随着他们的快速旋转更加迅速的壮大起来,颇有种要毁天灭地的气势。牢画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正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力量猛然插进了龙卷风里。
“青魂?你在干什么?!”牢画觉得自己大概是喊出去了。说“大概”,是因为她压根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风实在是太大了。她转得又飞快,压根张不开口。
但相对于这龙卷风的力度来说,青魂的力量简直不堪一击。但是他还是拼了命的想要螳臂当车,很快就呈现败势。
余光中,牢画仿佛看见青魂摇摇欲坠,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他这是在消耗自己的灵魂!
牢画深知,对于这股狂暴的龙卷风来说,青魂的抵抗放进去,如同石沉大海。她实在不明白青魂为什么要做这种以石击卵的事情。毕竟她和薛焰现在只是在旋涡的中心玩爱的魔力转圈圈,除了有点晕以外,并没有受伤。
这个蠢货!
正当牢画暗中腹诽之时,她又感受到另外一种力量从上至下冲进了龙卷风内。与青魂的不同,这力量强大许多,虽然和龙卷风比起来还是有些弱,但是若是再来个三四个,估计也能压制住。
她和薛焰的旋转速度因此而减弱了不少。薛焰当即抓住了机会将牢画的身体搂在怀里。牢画转了许久早已头晕目眩,一下子速度慢下来,尽管不是凡人体质,也已经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好在有薛焰搂着,不适感减轻了不少。她抬起头冲着薛焰笑了笑,脸色却是惨白。
两人依旧在旋转着,只不过这一回,时针与分针合并在了一起。
“好些了吗?”薛焰问。
他的眼神温柔,但是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罕见的激动。
牢画只当他是受了些刺激,并没有在意,点了点头道:“好一点。”
没有再说话,薛焰一只手将牢画紧紧的搂在胸前。两人的手还在交握着不能松开,牢画从没觉得自己离薛焰这么近过。贴在他的胸口,她似乎还能听得见他的心跳。
心跳?
他为什么会有心跳?!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喜欢就好
虽然刚刚薛焰才跟她解释过,地仙的修炼是在肉身上不断的加固、强化,只是高级的人,比起普通人寿命更长,能力更大,但是牢画也知道,在地府当值以后,就需要灵魂出窍,摒弃肉身。所有有编制的地府鬼差,都将肉身葬在了幽冥之海里,以此发誓为地府效忠,除非投胎转世,再难获得肉身。
所以,薛焰一直是以灵魂体活动的。虽然不知道薛焰会不会偷偷将自己的肉身藏起来逃过地府的排查,但是牢画可以确定,昨天晚上,这家伙的胸口还是冷冰冰的!
什么时候有的心跳?
想要开口问,脑袋却被薛焰扣的死死的,压根也抬不起头来。牢画有些郁闷,感觉好像大家都知道点什么,就是不告诉她,一时间心情又是委屈又是好奇。
正当她心中万般猜测之时,又感受到上方一个震颤。
又有人来了!这次的力量,与刚刚那个不相上下!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牢画能够感受到,这两股力量都非同寻常,并不是一般的仙者可为。
由于这股力量的加持,两人旋转的速度再度减慢了许多。这龙卷风的力量本就是从两人的身体中迸发出来的,此时两人终于重获了控制权。
牢画正想试着将手和薛焰的手分开,却感受到薛焰的手握得更紧了。
“握紧!”薛焰看着她嘱咐道,眼神坚定。
牢画不明白,此时不是撤回力量的最佳时机吗?为什么还要握紧?
然而还不等她抗议,就听见头顶传来如洪钟一般的吼声。
“握紧!”
我擦!都叫我握紧?我握紧还不成么!牢画心里没来由的一恼,随即就觉察到刚刚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这是……
战神?
如果刚刚那两股力量有一股是战神的,那么另外一个是谁的?
牢画默默的抬起了头。
隔着那庞大的龙卷风,牢画依稀看见,上空,有两个身影。
一个,是她熟悉的,那个有点臃肿的身材,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每天冲着她憨厚的笑,问她要不要零花钱,唠叨她的裙子颜色不鲜艳。那时她还嫌他太嗦,懒得搭理。
可是现在,他虽然还穿着这幅皮囊,却俨然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老实巴交的老爸牢庸了。
另一个,牢画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但不知怎么的,有些面熟。
“禄神?”牢画不认识,薛焰却是认识的。一听他这么说,牢画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面熟。虽然没戴官帽穿官服,但是满面的福相,可不就是过年期间人家窗户贴着的红剪纸的形象么?
可是,禄神当年不是背叛了牢庸,带着群神去讨伐战神夫妻二人么?为何现在看起来像是和牢庸一边的?
不过看这禄神的满面福相,怎么也不像是什么偷奸耍滑之人。就连第一次见面的牢画,也觉得这是个可信任之人。
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等牢画想出答案,她和薛焰手上生出
的龙卷风忽然像是遭到重击一般,再次扭曲了起来,且有再次膨胀的趋势。
牢画与薛焰大惊。好在战神和禄神也立即加强了力量,与这忽如其来的力量进行对抗。那力量虽然强大,但是显然不敌两位上神的合力,一下子落了下风。龙卷风,再次平息起来。
待着风波过去,牢画才看清来人。竟是杀神。
“你们在干什么?”杀神的表情十分严肃。牢画上一次见到杀神,大多是因为羞愤发火,并没有看过他如此动怒。他这一吼,当真是场不小的灾难,一时间整条街的路面再次被掀翻了一遍,而依旧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与龙卷风做对抗的青魂,因此而被直接弹了出去,落在了五十米之外。
牢画微微一怔。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而这几位力量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神,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灭顶阵。”薛焰解释着。两人顶着龙卷风,由于薛焰调整了姿势,大部分的压力都落在了薛焰这边。极度不稳定的龙卷风显然令他有些吃力,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
可薛焰是地仙,只有魂体,如何能有汗?
只是此时,牢画已然顾不上这个问题了。听到“灭顶阵”这个词,她心中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能叫这个名字的阵法,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菩提老祖设下的阵法。此阵名为灭顶阵,是战神始创的阵法,用来……”不知是因为顶着龙卷风太过辛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薛焰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用来,弑神,杀魔。杀伤力太过强大,故名曰,灭顶。”
“牢画,菩提老祖骗了我们。他布下的阵法,并不是什么保护生灵的阵法。而他让你承诺留在人间不要上去帮忙,也是为了保证在阵法需要开启的时候你能够在人间。你服下的那枚梦回丹,应当就是阵眼。”
薛焰说的没错。这一点从刚刚他说到灭顶阵的时候牢画就想通了。把宅女和战神的女儿当做阵眼,战神和宅女一定舍不得杀了她破坏阵眼,那么这个阵法就能生效,只要这两位入阵,就能一举灭了战神和宅女。
只是,禄神为什么要掺和进来?杀神,又为什么要来阻拦呢?
这不合逻辑啊!
“别分神!集中力量!”许是到了阵法成型关键时机,牢画从紧握着的手感受到了薛焰的紧张。她立即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手心,按照薛焰的引导控制着龙卷风。
能够弑神杀魔的阵法,可想而知,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牢画抱着一种观赏大场面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情,正在期待着这像龙卷风一样的狂暴力量能够给她带来什么样的震撼之时,这力量却忽然向内一收,随即,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给人一种“嘭”了一声的错觉,瞬间收成了一小撮,顺着两人的手心蹿到了地下。
牢画只觉得脚底一阵风刮过,现场,恢复了平静。
这就,好了?
牢画有些傻眼了。这灭顶阵一旦布下,宅女和战
神岂不是要完蛋?她现在身份暴露,一旦这两位被ko,自己岂不是也离完蛋不远了?
她可不相信天界的那些人会善待罪人遗属。
看到牢画这绝望颓丧的眼神,薛焰忽然笑了起来。在现场的安静气氛下,薛焰的笑声显得是那么的突兀而不合时宜,惹得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
但薛焰的心理素质显然过硬,并不在意上神的注视,只顾着贴着耳朵安慰怀里紧张兮兮的小女人。
“不用怕。”
虽然并没有再多的语言,但是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这般待她,确实令她得到不少安慰。她的人生一直不算太顺,不论是今生还是往世,都受了许多的委屈。薛焰的出现伴随着她命运的改变,也是自从出现一直给她安慰、照顾、信任和支持的人。她不是个多情的人,薛焰也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但是这许久的接触与陪伴,都无疑在告诉她一件事情:
他会一直站在她这边。他们俩,已经被命运绑在了一起。
或许,这也是蒂连的作用吧。
许是被两人的互动和眼中的情愫刺激,杀神忽然暴怒起来,指着战神和禄神骂道:“尔等是活腻了吗?自寻死路!灭顶阵一成,神级以上无一能幸免!为何你二人还要助阵成型?!难道是要与天界同归于尽不成!”
战神和禄神相视一笑,缄默不语。
这一幕,牢画就有些看不懂了。杀神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战神和禄神,是在帮助阵法成型?
可是这阵法不是菩提老祖布下来要对付陷入战局的战神和宅女的吗?战神和禄神为什么要帮他?无一能幸免又是什么意思?
“牢画……”薛焰忽然脸色红润的将牢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正在思考问题的牢画起先没注意,被他得了手,但很快就发现了此举不妥,忙红着脸想要拿开自己的手。
“干什么呢?没看这是什么时候?还有人在呢!”牢画小声的抱怨着。薛焰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还让她摸摸。
这是摸摸的时候吗?牢画第一次觉得薛焰给她丢人了,恨不能把脑袋给藏在地埋上那个大坑里头。
“你摸出什么了吗?”薛焰问。
摸出什么了?胸肌呗!还有你心里老鹿乱撞,心脏快跳出来了!
心脏……
牢画这才明白薛焰要她摸的是什么。
“你有心跳了。我刚刚就发现了。”
“是阵法的力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最近我们二人的体质都在发生改变。就在刚才,我感受到的灵躯得到了重塑。”
是阵法?牢画并不明白灵躯对于地仙的意义。但是看薛焰这模样,应该是个好东西。
“你要这灵躯,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处啊,但是我很喜欢这样。就好像,重获了新生。”
这话牢画还是没能完全明白,但是勉强能够在牢画这儿解释过去。总之,千金难买心头好呗。
“你喜欢就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失去理智
薛焰这边欢天喜地的同时,杀神那边却是怒不可遏。自己一个不问世事的上神,忽然间被人箍在了这天地之间,被告知像是要割麦子一样把神级以上的全都给割掉脑袋,还是两位上神助推的,这种行为在他看来,除了同归于尽的悲壮以外,还是一种极度的自私。
尽管杀神杀过那么多生,对于死不死的也不是特别在意,但是他现在有了想谈谈恋爱的想法。虽然阿并不怎么愿意鸟他,但是他还有漫长的时间去和她磨合。可是现在爱情的小苗还没发展壮大,这边就要死了。实在是毕生的遗憾。
就在杀神气得发抖的同时,财神与水神也赶到了现场。一时间,天地间仅剩的几尊大神已经齐聚一堂。
“菩提老祖现在何处?”不知道情况的财神一来,就张罗着大家去找罪魁祸首讨个说法,也没去过问战神为何会出现这等奇事。水神倒是发现了,却也没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满脸诧异的问道:“菩提老祖为何要做这等事?”
“现在甭管这些了,咱们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菩提,然后阻止他启动阵法。否则咱们五个都得死在这儿!”
他这话说得火急火燎,原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另外几人都会跟着他一起谋划,只是除了水神,另外三人都一动不动的杵在半空中,像是三尊神像。
“喂,你们这是搞什么?”财神惊讶的问。
水神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找菩提,问这二位即可。”杀神的话说的咬牙切齿,似乎要将对面的两位放进嘴里拼命咀嚼才解气。
财神和水神面色迷茫的看向了战神和禄神。
“你们知道菩提在哪儿?”
“不知道。”战神摇头,禄神摆手,杀神瞧得一声冷哼。
“尔等到底为何要助菩提布阵?”
杀神此言一出,财神和水神受惊不小。
看着三位上神诧异、愤怒、惊愕的眼神,战神耸了耸肩道:“诸位都站在顶峰这么久了,下来看看风景,也不见得是坏事。”
见战神承认,牢画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都是什么操作啊?她就这么倒霉么?好不容易摊上个便宜父母,母亲要捣毁天界,父亲要灭神。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搞事情,这分明就是搅屎棍子中的王者啊!
禄神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本神尊师重道,一直以来都是谨遵师命。”
我擦!这个禄神居然还敢说自己尊师重道,敢情当年挑唆众神讨伐战神夫妇的不是他?
想到这,几位的心里皆是一惊。
难不成,那时候禄神引起这场混战,也是在战神的指示下在做事?
那么,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战神娶了宅女,让自己的徒弟去引导众神上门,又安排另外一个徒弟去顶包。自己带着宅女藏起来,让禄神在众神间挑拨离间引起众神之战。当时那一场混战,天神队伍遭到重创,如今卷土重来,下这么大一盘棋,就是为了将所有的天神一举歼灭吗?
可是他自己也是神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几位不解的眼神,战神迈着步子,从半空中走了下来。
没错,是走。像牢画平时做的那样,一步一步,踩着虚无的楼梯走下来。
他的手伸得长长的,似乎揽着空中的什么。
“你们瞧,我怀里有什么?”
然而他的怀里,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也没有。”战神淡漠的笑着,放下了那只手臂。
“本来,我应该能够揽下许多属于人间的气运。”
只是,现在却什么也揽不到。
都是活了太久的老妖精,虽然上一刻还懵懂疑惑,下一刻便懂了。
人间
的气运,被天界和诸神,给包揽了。自从有了天界和神,人间,便再无精纯的气运。
然而助推着整个世界运行的,却是在人间行走着,被红尘俗世生老病死,在这些天仙和神眼里极度渺小的人。
这是要替天行道,给人界鸣不平了。
可没理由替天行道把自己也给灭了的吧?
还有,那位还在天界战斗着的宅女。那是他的结发妻子。
“你的妻子宅女,也是你棋盘里的一枚棋子吗?”水神想明白了这一层,便觉得没什么奇怪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其他几位也明白了。敢情什么妻管严都是扯的。从一开始想要替天行道的就是战神,只不过借着这位宅女的由头来行事。宅女捣毁天界到底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战神的意愿,不得而知。但是从能够驱动自己的两位徒弟这件事来看,战神就是整件事情的主宰者。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为了给人界讨回公道,这位已经将自己的妻子、孩子、徒弟全数用上,最后还打算把自己的命给搭上。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可真是够操蛋的!
可他们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我还想活。”财神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听起来有些low,但是无疑,说出了另外三位的心声。
活了这么久,还是活不够呢。
正在此时,天空忽然打响一声惊雷。一个人影,从苍穹里掉了出来。
她落地时很狼狈,战神没有出手去接,只是在她从地上爬起来时走到她的身边,淡淡的笑问道:“完事了?”
“完事了。”宅女点头,脸上露出了一副天真的痴迷。
这幅画面看在牢画眼里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毕竟战神现在的形象是牢庸的那副面孔,而宅女之前给她的印象又是那么高冷神秘。现在做出这么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她看着,实在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而且这个令宅女痴迷的男人,还是把她算计进一盘死棋的人。虽然可能实现了同生共死的诺言,但也是够狠的。
没有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宅女自然想不到这一茬。她站起来,十分温顺的站在战神身边,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杀神对此嗤之以鼻。这般听话,哪里比得上他家的阿那种刚烈女子来的有趣。
而财神和水神则是在脑中盘算着对策,神情焦虑。禄神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对于自己将死的局面并不感到紧张,反而有种大事已了的轻松感。
一帮上神和一个魔尊,哪里还有个神仙魔头该有的样子?
“天界,不存在了。”看着此时已经晴空万里的天空,战神忽然发出了一声感慨。那惋惜之态,仿佛天界被屠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个路过的看客。
这种行为无疑引起了群愤。
“尔等一家团聚,他人却还没有着落。战神,汝此举,太自私。”杀神并没有谴责战神下这盘大棋的初衷,却揪着这一点不放。
可见,心中着实遗憾。
财神则是连谴责也懒得谴责,直接开始了紧急应对,威胁道:“战神,你若是不说出菩提老祖现在何处,我们今日难逃一战。到时候鱼死网破……”
说到这,他忽然说不下去了。这战神做出这等事本就是求死,还能怕他要挟?
睨了睨站在底下的薛焰和牢画。这二人,倒是可以拿来当做筹码威胁威胁战神。
只是,此举太过不雅,恐辱了他的名声。更何况,战神连老婆徒弟都能往死里算计,还差女儿女婿?
只怕是没什么用,还落得一身骚。
薛焰和牢画则是由衷的感到一种灵魂上的放松。流在骨子里的地仙血脉,由于一直受到天道的压制而显得内敛和压抑。如今天界被毁,天道陨落,没了拘束,仿佛忽然间冲破了拦在面前几千年的桎梏
,自由,而茫然。
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但是此时此刻,确实挺爽。
“你们,就是这般想求死么?”财神有些痛心疾首。也许是因为工作原因,看惯了人间对于财富的执念与向往,财神本尊还是对于红尘俗世有种深深的留恋。当然,财神的价值也是建立在俗世的基础上。试想一下,一个看破人生连钱财都不稀罕的人,哪里能够虔诚的为财神供奉香火?
但是水神不同。他的价值是依赖于自然资源,看问题也就更加深刻一些。对于战神和宅女的这番作为,他想到的,和财神略有不同。
“既然将你自己也困住,自然是有对策。”
战神“呵呵”一笑,犹如一个被老友拆穿了牛皮的小老头,浑身散发着质朴的幽默。但是此情此景,他的幽默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染力,除了他的糟糠之妻,并没有人跟着他一起笑。
为了缓解尴尬,战神轻轻咳了咳,最终还是给几位老友指了条明路。
“这灭顶阵,之前我只用过一次。那一次选的阵眼不够好,力量没有发挥足。这一回我改造了阵眼,以我女儿的神魔骨血为基,又借助了我女婿上万年的修为,再用我与禄神之力保阵,这才将你们这些老东西一网打尽。我好不容易攒的局,哪有什么对策?真是胡闹!”战神嗤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十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在场的都是脸色一变。
“你倒是伟大了!牺牲自己,成全世人。真是劳苦功高!这世上就你这一个是大好人!”受惯了世人叩拜的财神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当即就像挥袖离开,却被水神拦住。
“战神,别岔开话题。”
战神对于水神的不配合略微不满,轻叹一声道:“水神,你实在是太无趣了。真不知道你活这么就有什么意思?”
水神明显不想回答他,冷冰冰的看着他,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说。当然,刚刚战神问的问题确实有些可笑了。活着觉得没意思就不想活了,那不叫释然和通透,叫抑郁症。正常来说,活的越久的人,就越想活着。更何况这种死,就是彻头彻尾的死,连投胎转世重来一遍都不带的。谁特么愿意?
“嗨,不就是个灭顶阵么!”战神大概是败给了水神的执着,摆了摆手道:“灭顶阵,也就弑神,灭魔。神魔之下的苍生,都能安然无恙。这事,说小,也不算小。但是说大,也不算太大。毕竟,你们瞧瞧,也就是在场的几条命罢了。”
这话说的,财神恨不能一只脚踹到战神脸上去。泥煤的!拉仇恨也不是这么拉的!
比起财神抽搐着脸,水神相对来说冷静了许多,也正是因为这股冷静,他从战神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神魔之下,安然无恙……”
重复着战神的话,水神恍然间明白了战神的意图,那犀利的眼神里,带着股不可置信,却又意料之中的味道。
“好了,老婆,徒儿,事情办好了,咱们也该撤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战神欲带着宅女和禄神离开。而杀神却在此时忽然动起手来,电光火石之间朝战神开展了攻击。
财神刚刚还沉浸在愤怒和悲痛之中,被杀神这么一搅和,颤抖着的嘴唇终于停止了颤抖,抬起来指着二人的手却抖了起来。
“你、你们……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不!打!打!打死他!快让他说出来菩提老祖的下落!”
财神已经完全不顾形象了。此刻他就像是个失去了理智的老头,疯疯癫癫破口大骂,什么道理也不讲,更别提什么逻辑思维了。
正在他沉浸在放飞自我的自由时刻之时,却感到一阵疾风从旁袭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财神就这么生生受了一击,飞了出去。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大声质问道:“水神!你、你打我做甚?!”
第二百五十章 世间无神
刚刚还是几个老家伙磕磕巴巴打嘴仗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经交战了十来个回合。虽然都没有用全力,但是其杀伤力已经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薛焰带着牢画默默的退在了一边,避免被战火误伤。青魂也缩回了店内疗伤。宅女和禄神则静静的看着四位天神打架。
游魂街的一片废墟之上,四道火光飞速乱窜,每一次撞击,都会引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五分钟以后,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四道火光皆是停了下来,四位天神瞬间落在废墟上,每位的身上,都有些狼狈。而四者的眼神,则是各有不同。
杀神紧紧盯着战神,似乎生怕战神在他视线中消失。
财神则是诧异又愤怒的盯着水神,水神却依旧是一脸淡然。
这时,站在一旁观战的禄神忽然后退几步,对着宅女深深的鞠了一躬。
“师母,时间到了。”
宅女朝着战神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了首肯,冲着禄神点了点头。
禄神这才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恭敬道:“师母,失礼了!”
紧接着,他抱拳的左手化掌,右手食指、中指竖起,冲着宅女轻轻一旋,随后一点。
“化!”
动作虽轻,但是一出手,便是杀招!那杀威卷起肉眼可见的巨大能量旋涡,直冲宅女丹田而去。
这个瞬间,宅女忽然朝着牢画看了一眼。那不深不浅不带感情的一眼,看得牢画心惊肉跳。
随即,宅女不避不挡,双手拈花般抱出一个圆圈,随即缩至胸腔高度猛地向外一推,一股诡异的力量夺风而出,也冲着禄神小腹而去。
“轰”!两声巨大的轰鸣响起。漫天灰尘被卷起,模模糊糊可见到两具身体向后飞去,然后在废墟之上刹出长长的轨迹才停下。从那刺耳的摩擦声里,仿佛可以感受到**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炙热温度。
牢画的心在宅女看她那一眼之后就陡然一阵猛跳,直至两者互相攻击后尚不能平息。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这么快就要陨灭了吗?父亲策划这一切,当真是要与天界和所有天神同归于尽?
所以,自己在被狠狠的一顿利用、算计之后,又要再次被这两人抛诸身
后了吗?
许是感受到牢画的不安与焦虑,薛焰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别紧张。我猜,他们另有打算。”
尘埃逐渐落定,废墟之上,宅女与禄神皆是七窍流血,趴在地上,似乎失去了生机。
“你、你们,你们是在自杀么?”财神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再转头看向战神,不可思议的质问道:“你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徒弟这样自残吗?他们刚刚,可都是卸下了防御全力攻击的啊?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咱们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难道就非死不可吗?”
整条街上,只有财神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虽然心中也有着和财神一样的疑问,但是牢画在薛焰的提醒下,心里也已经萌生了某种猜想。她看向那趴在地上流着血的宅女和微笑着立在废墟之上的战神,心中除了惊愕,还有一丝震撼。
而青魂,则是在两息之后从店里冲了出来,瞬间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宅女背进了店铺。经过牢画身边的时候,牢画从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那样!
在牢画一个愣神间,战神已经伸出手,灵风一动,伸手将趴在废墟上的禄神也送进了店铺。
“瞧见了吗?咱们得下点狠手了。不过,就算你不下,我也会下的。”战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紧紧盯着他的杀神。
杀神的脸上怒意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当真要做的那么绝么?吾方才一观,那两位,金丹已废,再无结丹之力。”杀神那冷峻的脸上表情依旧十分严肃。许是因为他平日里严肃惯了,此时倒并不觉得沉重。
战神仰天长笑一声道:“咱们这个境地的,给你个结丹的机会,只怕很快就会东山再起吧!”
杀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直到现在,财神才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顿时脸色煞白。
“战神!你……”他气结。他知道战神行事素来乖张,拉着他们同归于尽的主意倒不至于令他太过惊讶,可是为了避开这灭顶阵的杀戮,竟然逼着自己毁去金丹,沦为凡人并且永世不得修炼,这等手段,着实太过虐心。
耸了耸肩,摊着双手,战神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没办法,为了拉你们这帮
老家伙下水,我可是下了血本了。”
确定了这个答案,财神脸上的怒气凝滞了。从刚刚一开始,他便明白自己不想死。可是,不想死是一回事,不代表他就愿意以凡人的姿态来获。这世间每日向他低眉叩首求财通运的人不计其数。在这些面孔上,他看到了这人世间生存的不易与辛酸,看到了贪婪的力量与**的丑恶。从上而下高高俯瞰,他不知嘲笑过多少遍这些人为了利益而放弃的许许多多,也不知嘲笑过多少遍凡人蝼蚁一般短暂的生命。若是让他失去一切和这些蝼蚁一起生存,为了那些他曾经看不上的蝇头小利花费仅存的几十年寿命去争取,他只怕,一天,也待不下去。
“财神,我要出手了。我会冲着毁你金丹而去,请你,也一般待我,切莫留情。也切莫,防御。”
水神的声音依旧平静。
财神不可思议的看着水神。这家伙,这么快就接受了战神的安排吗?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可是眼下,他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此时此刻,只有借助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水神之力才能将自己的金丹毁去。错过机会,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下得了这狠手自毁金丹。
而战神与杀神,则是十分果决的出手了。仅仅一息之间,战神与杀神的力量打在对方的身上,发出两声巨响。在两人落地的一瞬间,薛焰已经出手将二人用灵风接回了店铺内。接着,没再去理会财神和水神,牢画与薛焰进去查看起了几人的伤势。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财神与水神也是被这突变打断了进程。正在此时,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黑色的闪电自上而下贯穿而来,直向财神的位置劈来。
财神慌忙跃起闪躲。水神大喝一声道:“莫再犹豫!我要出手了!”
随即水神双手起势,大概是怕财神没有准备,特意将发招的速度减慢。
眼看着第二道灭顶惊雷就要劈下,财神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亦是双手掐诀向着水神的小腹狠狠打去!
“嘭”!
两道人影飞出,像是两颗渺小的石子,在互相碰撞以后飞溅开来,不知去向了何处。但天空那道即将落下的黑色惊雷,也在这碰撞声响起后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自此,世间,再无天神!
第二百五十一章 圆满
一切发生的太快。巡逻的警察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青魂已经将废墟全部修复了。游魂街还是那么平静而整洁。只是整条街上,连一片枯叶都没有,更别提绿化带了。
“咦?这条街上绿化带怎么一朵花也没有?”一个从外地考来的新警察奇怪的问道。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条街叫做游魂街,街如其名,据说会有游魂出没,没人敢来维护花草,也没人敢从这街上走,干脆就没种绿植了。”
“还有这种事?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凉飕飕的呢?”
“别瞎说,大白天的。”
“可是我刚刚看见这个方向打雷了!”
“打雷是自然现象,不归咱们管。没事赶紧撤吧,走着!”
“哎,好嘞!”
游魂街再度恢复了宁静,依旧没有人敢经过,整条街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但是一个月后,这条街上,却开起了好几家新的店铺,邻着那家“画地为牢”,一溜烟的开了一大串。什么火锅店,早餐铺,看风水的,养宠物的,卖花的,卖饰品的,乱七八糟开了一堆。老板们也都怪异的很,脸色都臭臭的,不像是正经做生意的模样。只有一家火锅店是夫妻俩开的,两人天天都是笑眯眯的,还经常几家店四处串门子,似乎十分爱热闹。
街上有了店,就有了烟火气。久而久之,许多传闻不攻自破,大胆的市民来了几趟,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街上也就逐渐的热闹了起来,其他空着的门面,也就逐渐被填满了。市中心这一处终于可以正常运营了,解决了当地市政建设的一大难题。但是却令最初在游魂街开店的老板们带来了许多烦恼。
“烦死了,天天来这么多人,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买早餐的财大爷坐在看风水的店铺门口,抖了抖手里的烟,一脸的不耐烦。
“你弄脏了就自己扫,别总是坏我风水。”看风水的禄大爷半推开门伸出一个脑袋,冲着财大爷抱怨。
“切!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坐着?!还不是我那早点铺子门口都是油,我一坐满屁股滑腻腻的,恶心!”
禄大爷没有理睬财大爷,直接关上了店铺的玻璃门。这时对面卖花的水大爷走到门口为门口的绿萝浇花,浇了一半,忽然发现浇花的水壶空了。
水大爷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大意了,又得跑一趟。这脑子!”
卖宠物的是个相对年轻的男人,脸冷冷的,也不说话,动物们却都很喜欢他,一见到他就兴奋的不得了。店里还有一个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女孩子,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可是动物们都很怕她,一被她摸就到处乱窜,似乎很恐慌。
那女孩子听见财大爷抱怨,咧开嘴无声的笑着,又跑到水大爷的店里,从一个装满了玫瑰的桶里头拔了根玫瑰花喊道:“水大爷,借我一朵玫瑰花!”
里头传来水大爷的喊声:“阿!我接个水的功夫你又拿我的花!老杀!你也不管管!”
那被叫做“老杀”的男人却没当回事,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继续给笼子里的小动物投食。女孩没理会水大爷的吼叫,蹦蹦跳跳的跑回了宠物店里,冷哼一声瞪了一眼那正在给小动物投食的男人,却没什么杀伤力,反而看起来娇滴滴的,像是在撒娇。
那家最先开的“画地为牢”店里,一个俊逸出尘的男人坐在收银台前闭目养神,耳朵却是缓缓的动着,似乎在听着什么声音。
而隔壁的火锅店里,牢画一脸幽怨的坐在卡座上,抱着双臂看着系着围裙正在拖地的青魂,张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青魂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干完活就回去。”
“你是我的奴隶!怎么天天跑到这边来干活?”
“我是我是!”青魂敷衍道,手上却继续拖起了地。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到底下去随便交给一个阎王爷,看他们怎么对你!”
“是是是,我好怕啊!”青魂再度敷衍道。
牢画正欲发作,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妇人柔和的声音:“好啦好啦,别再为难
他啦!是我叫他来帮忙的。这不是新店开业,需要人手吗?妈妈又不好意思再找你要钱雇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
那声“妈妈”,让牢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牢画还是强忍下了心头的不快,白了身后那妇人一眼,露出一副“我们不熟”的表情,不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牢庸从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笑呵呵的说道:“画画,你要是缺奴隶,就让薛焰去给你逮两个回来。干活麻溜的小鬼多的是呢,咱还缺这点人手?”
牢画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等老爸赚了钱,把开店的钱还你就是了。瞅你那小气样!”
“什么开店的钱还我?这是我的店!营业额我都要点账的,别给我打马虎眼!”牢画当即厉声将牢庸怼了回去。
“嘿嘿!丫头,咱们一家人,说人什么你的我的?”牢庸厚着脸皮凑了过来,还冲着宅女喊道:“孩儿她妈,快把锅底端上来,给咱女儿尝尝味道!”
“好嘞!”牢庸在场,宅女完美的诠释出了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脸上尽是温顺与贤惠的微笑。“女儿啊,青魂在咱们这也挺好,你和薛焰正好过过二人世界,日后好给咱们生个大外孙呀!”
牢画从宅女这朴实的话里,敏感的捕捉到了“日后”这个词。虽然她觉得宅女这个老古董应该不至于一大早不声不响的开车,但是结合语境听起来倒是妥妥的老司机语录。
她忙伸手拦住道:“这一大早的吃什么火锅?浪费!行了,你俩给我好好干,别往火锅里放什么奇怪的东西,亏了可别来找我!”
说着,牢画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店铺。自从灭顶阵启动以后,这五神一魔互毁金丹,全都沦为凡人。作为罪魁祸首的唯一女儿,牢画只得承担起了这一众人的生计问题,将附近的几家门面买了下来,给这几位用来做生意。反正不收房租,盈利什么的,只要有那么一点也够这几位生活了。以牢画现在的身家,着实没必要去和这几位计较什么房租。但是这青魂却像是跑了魂似的,三天两头往宅女所在的火锅店跑,可见是没忘了旧主。
这让牢画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被这老两口算计了这么多年,一直不管不顾,好不容易视线了两人的愿望吧,还要给他们擦屁股,这会子又把她唯一的奴仆给拐去做保洁,实在是太不像话。
可是说来说去,这也是自己的父母。虽然不太靠谱,也没什么养育之恩,但是……
便宜啊!
牢画虽然对自己这种想法极为鄙视,但还是没忍住给自己这对便宜父母发了养老金。要知道,但凡沾上“便宜”二字的事情,牢画是断不可能放手的。
没办法,谁让她是倒霉了几千年,又穷又惨的命呢!
回到自己店里,牢画两颊带着些许红润。薛焰睁开眼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就去关门。
“咦?”牢画平息了气息以后才发现薛焰已经手脚利落的将店门锁上拉紧了窗帘。
“这一大早的,刚开店怎么又关门了?有事?”
薛焰转过身摇了摇头,依旧是一言不发,却伸手将牢画懒腰抱了起来。
“嗯,有事。”
牢画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她知道薛焰耳力惊人,刚刚在隔壁宅女说的那句话,他可能已经听见了。这话宅女说出来可能觉得没什么,薛焰却是听得懂的。
忙着从薛焰怀里挣脱,嘴里喊道:“什么事?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薛焰一怔,随即手臂搂得却更紧了,将牢画直接扣进了怀里。
“嗯,说的好,现在就动口。”
说罢,一双柔软的唇堵住了牢画的口,将牢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店里一时间春色旖旎。正在关键时刻,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在吗?在的话快帮我开门!我找老板有急事!”门外的人大喊着。
牢画缓缓推开薛焰,面色红润,哑声道:“来生意了。是个肥羊。”
薛焰脸上尽是遗憾与无奈之色
。没办法,谁让他的妻子是个留恋凡尘的小财迷呢!看着从他怀里火速跳出开门迎客的牢画,薛焰宠溺的微笑着,坐回了收银台,继续闭目养神。
门打开后,却是个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墨镜的年轻男人,一溜烟蹿了进来。摘下帽子和口罩,却是个面容精致的小帅哥。
“又看上哪个楼盘了?上我这借高利贷来了?”牢画调侃着,对于这个人的出现丝毫不意外。
“呸!谁找你借高利贷?你这利息也忒高了!再借我就是哮天犬!”杨戬将墨镜扔在茶几上,活动活动胳膊道:“我要去美国赶通告,时间紧张,借你万象门一用。”
牢画笑着,指了指墙上的标价。
杨戬顺着她的手指向墙上看去,脸上顿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这奸商!又涨价!”杨戬怒吼着,却换来牢画的浅笑:“大明星杨晋,你的时间可不止值这么点钱。”
杨戬骂咧咧的拿出手机转了账,牢画笑着走向里屋,为他准备万象门去了。
坐在沙发上,杨戬看着那坐在收银台上闭目养神无视他的男人,忽然间嗤笑了一声。
“怎么?天界没了,也不归地府管了,现在就连故人都不搭理了吗?”
薛焰睁开眼,凤眸中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懒得搭理。”
杨戬不怒反笑:“好你个薛焰,不愧是你。”
薛焰不答,杨戬却看着窗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条街还真是神奇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居然还能运转的风生水起。”
“这是凡间的气运,本就该如此。”
薛焰冷冷的声音提醒了杨戬。他一愣,随即释然道:“罢了罢了,我倒是忘了。这凡间的气运,终归是运行起来了。地府那边,只怕是要忙翻天了吧!”
“那是自然。”薛焰睨了他一眼道:“若不是如此,你还能这般逍遥?”
杨戬只觉得后脊一寒。诚然,他是唯一一个从天界浩劫中幸存的天仙。地府受天界掣肘多年,如今天界陨落,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只怕不会那么友好。幸好地府因为天界的陨落而获得了更多的业务,不然,他的处境,恐怕……
仰起头,看向那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天空,杨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宁静的世间,有些事情悄然的发生着变化。有什么东西消失,又有些东西出现了。
“按理说,老家被一锅端了,我应该感到悲伤才是。”
薛焰意外的抬起头,看着表情木然的杨戬,诧异的问道:“怎么?你难不成还幸灾乐祸?”
“瞧你这话说的!”杨戬白了薛焰一眼,手指摆弄着窗帘的塑料尾缀,咂了咂嘴道:“我只是觉得,这天仙、天神剥夺凡人气运的做法,总有些不妥。虽然听惯了他们说的,凡人愚钝,把持着气运无用的理由,但是谁不知道呢,这不过是用来遮掩的幌子。抢就是抢了,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给自己戴上个高尚的帽子,呵呵!这做法,当真是无趣。”
“所以你就以留恋凡间为借口,整天在凡间滞留?”
被薛焰点破,杨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老薛啊,人艰不拆啊!”
薛焰嗤笑一声不语。
“只是没想到,战神夫妇,居然能够为此谋划上万年,还付出了自己的金丹。当真是……”
“高尚”这个词,杨戬说不出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他也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赞扬的词汇,只得“呵呵”笑了笑。
“可这做法,总归是极端了些。没了天界,所有的事情,都要靠地府了。”
薛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杨戬诧异的看向他。
“不然。人间,是凡人自己的世界。好也罢,坏也罢,有了自己的气运,哪怕没有地府插手,也应当能够圆满。”
薛焰的声音冰冷,却带着笑意。杨戬一愣,随即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看着车来车往的大街,杨戬终归还是笑了笑。是啊,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会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