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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南都花魁

    帷幕中出来的少女一袭白衣,约摸十五六岁,出尘脱俗。UU小说倾国倾城、天姿国色不足以描述她的美丽,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不足以概括她的姿容。她的每一缕青丝,每一根小指头都美到了极点,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妩媚之极。她仿佛不是凡人,而是贬谪人间的仙子。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青衣少女,姿色也颇艳丽,但跟她一比,顿时黯淡无光。

    杨牧云看着众人仿佛被定身术定住了的样子,心中暗叹:“也难怪他们如此失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到了极处的女子。我娘子、素月、宁馨、还有刚才的蝶雨姑娘、诗茵姑娘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但一比起这位人间仙子,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如此人物怎么会沦落青楼?真是可惜!”

    紫苏姑娘用她那双连天上的星星都为之黯然失色的勾魂双眸扫了一下在场的诸人,轻启比花瓣还要美丽的朱唇,发出了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各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众人恍若如梦初醒,纷纷还礼。杨牧云偷偷看了一下何启秀,见他虽对紫苏姑娘的绝世容颜颇为讶异,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和同桌的人说话去了,看也不看杨牧云这里。

    她身边的青衣少女娇声说道:“我家小姐最仰慕文人雅士,最喜华彩文章,能与在座诸位公子相聚一堂,当以文会友,长篇大论的锦绣文章当可免了,不如请在座诸位即兴赋诗一首,题目自拟,不知以为如何?”

    先前发泄心中不满的郑公子挺胸凸肚,满脸淫笑道:“好说好说,作诗而已,谁人不会。本公子现在就已做好一首欲赠与小姐,就先开个场。”说着拱手做个罗圈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首诗以小姐为题,听好了......”吟道:

    “何方仙娥落凡间,玉面桃花羞答答。明眸善睐惹人慕,婀娜身姿人人夸。翠玉金钗头上戴,乌发云鬓似墨染。佳人一笑城墙摧,他日暮春落谁家?”

    “ 噗”的一声杨牧云刚喝的一口茶水给呛了出来,连连咳嗽不止。宋平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杨兄弟,这位郑公子的诗作的不好么?”

    “咳、咳......不是不好,而是作得实在太好了,对仗工整,有平有仄,咳、咳......”看到有几人向他这边看来,杨牧云连忙言不由衷地说道。

    宋平又看了看蒋张二人,说道:“我就说么,这郑公子的诗也没什么不妥,不过可惜,我也想以紫苏小姐为题赋诗一首,倒被他给先用了。”说罢连连摇头,蒋文英嘿了一声道:“宋兄,这蝶雨姑娘已被你给抢了,难不成这紫苏小姐你也不放过么?”宋平乜了他一眼:“蒋兄,如这紫苏小姐垂青于我,蝶雨姑娘当让给蒋兄。”

    这时只见郑公子摇头晃脑地对紫苏小姐说道:“本人郑万恩献丑了,怎么样?紫苏小姐,本公子的诗可合您的意么?”

    紫苏小姐浅浅一笑,没有回答。青衣少女笑道:“郑公子请坐,总要在座各位每人赋诗一首之后,小姐才能做出评价。”说完眼光一扫厅中诸人,续道:“不过已被蝶雨姑娘和诗茵姑娘选中的公子,就不能在参加了,否则会被国色馆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张天合听了对宋平使了个鬼脸,笑着说:“宋兄,看来你没这机会了,否则紫苏小姐不会选你,蝶雨姑娘也不见你了。”宋平无奈地笑笑。

    这时一个身材瘦长的公子站起来问道:“我也想以紫苏小姐为题赋诗一首,不知可以么?”此人正是蒋文英。

    青衣少女笑道:“当然,小姐说了,题目不受限制。”

    蒋文英轻咳一声,说道:“轻轻翘首看前方,婀娜多姿美娇娘。仔细看去心荡漾,丝丝情意入心房。我心飞到你身旁,围着你来直打转。全副身心赠与你,不知美人意如何?”吟罢洋洋得意,拱手道:“本公子姓蒋名文英,献丑了。”

    杨牧云这时强忍住笑,赞道:“蒋兄,你的诗实在比那郑公子还要高明几分。”蒋名文两眼放光,道:“真的么?紫苏小姐也会这么认为么?”掉头看了一眼紫苏小姐,只见她美目微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杨牧云心中暗道:“就你那打油诗,紫苏小姐会有兴趣才怪。”

    接下来几人纷纷奉上打油诗一首,都是以紫苏小姐为题,题材雷同,言语乏味。杨牧云听得甚觉无聊,转首悄悄向何启秀那桌看去,只见何启秀和同桌的人不知说些什么,从手势上看,同桌的人好像也在劝何启秀上去赋诗一首,而何启秀拒绝了。不觉暗想:“何大人琴艺不错,不知诗文如何,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不擅吟诗弄词,认真做一首也比这些打油诗强吧!可见他的目的不是这些当红花魁,而是交际权贵。”心下暗自警惕:“我还是低调些,千万不要引他注意。”

    就在此时,厅中一时沉寂下来,看来这打油诗对很多人来说也不是很容易做出来的。宋平霍地站起,青衣少女眉头微蹙:“这不是抢了蝶雨姑娘面纱的宋公子么,您是不能参加这诗词比赛的。”宋平圆脸一窘,他差点儿忘了,可坐下又不甘心被人讪笑,于是一把拉起杨牧云:“谁说是我?是杨公子想要作诗一首,又不好意思,我、我来拉他一把......”

    杨牧云心中大恨,怎么今天竟被这人拉来扯去的,自己想要低调,看来不受人瞩目也不成了。

    青衣少女面色稍霁,声音也变得柔和:“原来是这样,那就请杨公子赋诗一首。”

    杨牧云刚想推辞,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这里,便硬着头皮咳嗽一声:“那、那小生就以明月为题吧!”

    总算换了一个题目,所有人顿时来了兴趣。

    杨牧云略一思索,吟道:“明月当空夜更明,广寒深宫心更凝......”诗一出口,便大异于方才的一众打油体,众人登时听入了神,不但青衣少女来了兴致,而且紫苏小姐微闭的美目也缓缓睁了开来。

    “泪眼婆娑心已断,离愁正引千丝乱。倚窗垂首唯幽叹,不知伤高竟怀远。瑶池仙草今如在,不教相思空满怀。”一语已毕,四座寂然。

    紫苏小姐的美目已发出耀人的光芒,青衣少女拍手叫道:“好诗好诗。杨公子真好文采。”杨牧云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欲坐下,青衣少女忙道:“杨公子还没说出自己的名讳呢!”杨牧云见躲不过去,拱手道:“小生来自湖州,姓杨名牧云。”

    “噢,原来是杨牧云杨公子。”说着看了小姐一眼,紫苏小姐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杨牧云坐下后,宋平笑道:“没想到杨兄弟竟能做出如此好诗,你一定有功名吧?”杨牧云答道:“不敢,小弟只是一介秀才而已。”眼睛瞥向何启秀和,见他并不看向自己这边,心中稍安。宋平眼珠一转:“怪不得,对了,张兄不赋诗一首么?”张天合笑笑:“我倒想,可惜编排不出来。”

    接着又有几人作出诗文并吟诵出来,可惜都没有达到杨牧云的意境。

    看看再无人应作,紫苏小姐转身如仙子般悠然而去。青衣少女看了一眼厅中诸人,说道:“诸位的诗作小姐已听闻了,一时不好做出评断。”顿了一下,从帷帐后取出一副卷轴,伸展开来,却是一副对联。上面写道:“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白。”青衣少女朗声道:“如厅中诸位公子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写好一联,并能得到小姐认可,便能与我家小姐单独会面。”说着,一群少女手持上面放着笔墨纸张的托盘,穿花蝴蝶般将盘中之物分发给众人。

    杨牧云看看铺好的宣纸,微一思索,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拿起写就的下联走上前去交与了青衣少女。青衣少女惊异地说道:“杨公子,这么快?”展开一看,下联是:“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求,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展颜向杨牧云一笑,便拿着下联去找小姐了。

    杨牧云回头一看厅中诸人,有凝思苦想的,有谨慎斟酌如何下笔的,还有干脆置之一边,与他人说笑的。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交上下联的寥寥无几。

    不多时,夏红玉走了进来,手执团扇笑道:“让诸位久等了,姑娘们,快进来。”一个个打扮妖娆的风月女子纤腰款摆,搔首弄姿地来到每一个客人的身边,同时,仆役端上来一盘盘精致可口的酒菜。夏红玉妖媚地对众人一笑,然后对徐天琪和宋平道:“徐公子,宋公子,

    请随我来。”

    杨牧云看看窗外天色,问道:“蒋兄,张兄,这船什么时候靠岸。”蒋文英以为他没被紫苏小姐选上而心中不快,笑道:“杨兄弟,看来紫苏小姐没有心仪的人选,你不必介怀,这别的姑娘其实也不错......”正说着,就见紫苏小姐身边的青衣少女来到杨牧云身边福了一礼:“杨公子,请跟我来。”蒋文英只得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杨牧云跟随青衣少女下到一层,来到从船头数第一间舱门前停下,敲了敲门,并说道:“小姐,杨公子到了。”里面一句柔美之极的声音传来:“知道了,你下去吧,让杨公子进来。”青衣少女一推门,对杨牧云说道:“杨公子,请......”

    杨牧云走了进去,紫苏小姐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不设床幔,入门左首靠墙是一张棋桌,两把座椅。正前靠墙放着一张琴几,一把方凳,琴几上的方琴装饰古朴,墙上挂着一些字画。紫苏小姐坐在里面书桌前不知写着什么,杨牧云不敢打扰,便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只听紫苏小姐嗯的一声,转过身来,露出那张令任何男人都心旌动摇的娇美容颜。她看向杨牧云,微微一笑,比月光都要皎洁,杨牧云心中一荡,不敢直视:“紫苏小姐。”

    “我把你刚才作的诗写了下来,你看怎么样?”她莲步轻移,如玉般的纤纤素手展开一张写满纤秀字迹的宣纸。

    “随口胡诌之作,怎敢当得小姐将之记下。”杨牧云看着她那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的纤纤玉体向自己移来,慌忙将目光移向一边。

    “公子过谦了,如此佳句满船之人也只有公子一人能够吟出,不过我改了两处,你看......”紫苏小姐的樱唇比杏脯还要娇嫩,声音犹如天籁。

    杨牧云感到好奇,略微凑近了一些看去,只觉一阵诱人之极的女儿体香扑面而来,让人心为之一醉。

    “我把婆娑改成了朦胧,这样意境更幽远一些,正我改成了更,你听听......泪眼朦胧心已断,离愁更引千丝乱。是不是比原来要好些?”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杨牧云。

    “泪眼朦胧心已断,离愁更引千丝乱。更引来千愁万绪却比正引来千愁万绪更佳,小姐学识渊博,让小生受教了。”

    紫苏小姐笑了,仿佛春天里的百花一齐开放。

    “杨公子,请坐。”

    “谢小姐。”

    “公子叫杨牧云,从湖州来。”

    “正是。”

    “公子可是专程赶来,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国色馆在这画舫里举办的赛事?”

    杨牧云看了一眼紫苏小姐,见她满眼都是询问之色,心中一动。

    “我若说我是临时被人拉扯过来的,压根就不知道国色馆的事情,小姐信么?”

    紫苏小姐眨了眨勾魂摄魄的大眼睛。

    “公子说得未免太离奇了,难道那人着了魔了,公子不肯,硬要拉扯公子来么?”

    “此事我也觉得仿佛做梦一般,小姐相信缘分么?如果两个人有缘的话,命运会抓住两个人的手让他们握在一起,而不是擦肩而过。”

    紫苏小姐脸一红,雪白如玉的双颊升起一抹霞光。

    杨牧云也自觉失言,讪讪地不好意思。

    “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小生不是那个意思,小生是说朋友一般的缘分,小生唐突了......唉!不知怎么跟小姐解释才好?”

    紫苏小姐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禁一笑。转移了话题。

    “杨公子,我这里也作了两首诗,请你点评一下......”

第十六章 意乱情迷

    “没想到杨公子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www.uu234.cc”

    “小小功名,不足让小姐挂齿。”

    “过谦了,秀才公子,这是我前两天刚作的诗,你看一下......”

    ......

    “小姐请看这里,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汝相思意。两个人的心如果不连在一起,怎么能够一样呢?如果改成只愿君心明我心,互相理解明白,岂不心灵相通,而且这‘汝’词义有点儿贬低他人的意味,改成卿更好,小姐再听一下,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是不是读起来更好?”

    “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嗯,这一改意境的确提高了很多。杨公子,受教了。”

    “紫苏小姐过奖了,小生冒昧问一句,这是小姐为心上人写的诗么?”

    “杨公子取笑了,我才十五岁,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哪里能有什么心上人。”

    “那这是......”

    “这是我读一部才子佳人的书有感而作。”

    “原来如此,小姐的文笔直让人感同身受。”

    ......

    两个人讨论起诗词文章来,当真有说不完的话题,杨牧云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舱外,心中一跳:“糟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紫苏小姐看到了他焦急的神色,贝齿微露:“公子有急事?”

    “不瞒小姐,我是跟我家大人从湖州来南京的,大人有令,戌时之前必须赶回驿馆,否则要受重罚。”

    紫苏小姐睁大了美艳至极的剪水双瞳:“杨公子原来是在官府中当差的。”

    杨牧云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便轻咳一声,说道:“小生只是临时干些差事,八月秋闱之时,小生还是要回去参加乡试的。”

    紫苏小姐笑了:“原来是这样,以杨公子大才,乡试必然能够中举。”

    杨牧云拱手一礼:“多谢小姐吉言,天色不早了,小生该告辞了。”

    紫苏小姐嗯了一声说道:“杨公子,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杨牧云沉吟了一下:“实不相瞒,小生今日能够有幸得见小姐,是被宋平宋公子拉到这里的,这意外之缘,是小生的福分,小生还是要跟随我家大人回湖州的,能与小姐邂逅,当让小生铭记终生,岂敢奢求其它?”

    紫苏小姐眼波流转,淡淡地说道:“那就让我送送公子吧!”

    “小姐,人都走远了,您还不回房么?”

    “絮儿,你相信缘分么?”

    “相信,比方说吧,跟小姐见面的人,从没有超过一盏茶时间的,可这杨公子跟您在一起都两个时辰了,你还对他依依不舍的......”

    “哪有,你胡说什么?”

    “小姐,你心里想的可都挂在脸上了,你不觉得,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絮儿......”

    “不过呢?杨公子可真是个谦谦君子,对小姐您始终以礼相待。别的男人呀,只会垂涎于小姐的美貌,还没说上两句,就光想着对小姐您动手动脚......”

    “絮儿,你去打听一下,驿馆在哪条街上?”

    “好的,小姐......您不会自己亲自去登门吧?”

    “我不过叫你去打听一下,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小姐,您可别生气,这杨公子是从湖州来的,还是要回湖州的,您对他下这么多心思,值得么?”

    “小蹄子,你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姐,我不敢了......”

    杨牧云坐着乌蓬小船离开了画舫,看着画舫渐行渐远,终于吁了一口气。今天只是出来随便转转,没想到糊里糊涂地被人拉到了画舫上,

    又糊里糊涂地邂逅了一位比天仙还要风华绝代的美人,那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抗拒不了,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她说什么,还会不会再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好,再见上一面恐怕自己就把持不住了......

    “杨兄弟走了?你怎不叫住他?”宋平瞪着眼看着张天合。

    “他正跟那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依依惜别,旁人怎好去打扰?”

    “什么?俩人还依依惜别,他们才认识多久啊?我去见那蝶雨姑娘,还没喝完一盏茶呢!就被撵了出来。”

    “看不出来吧?杨兄弟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对付女人的手段也是你宋兄望尘莫及的啊!”

    “不行,不能让他走,对了,他住在哪儿

    ?”

    杨牧云身上打了个寒颤,谁在背后说我呢?

    回到驿馆,杨牧云看了看天色,还好,不算太晚,应该还不到戌时。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韩奇已回来了。

    韩奇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杨牧云心虚道:“怎么了?韩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去哪里了?”韩奇不怀好意地问道。

    “只是随便在外面走走,怎么了?韩兄,是不是我回来晚了?”

    “晚倒是不晚,不过,大人回来了,”韩奇盯着他的眼睛,“而且,他吩咐你一旦回来就要你马上去见他。”

    何大人回来了?杨牧云心中一颤。紫苏小姐送他出来时,画舫第二层还喧闹不已,客人们行酒令的声音,推杯换盏的声音,女人们银铃般的娇笑声,声声不息......何大人怎么就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何启秀的房间在驿馆里最僻静的地方,房间里很干净,何启秀正站在书桌前手执毛笔在宣纸上不知写着什么。敲门声响起,很轻,何启秀头也不抬,嘴里只吐出一个字:“进!”杨牧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来,看何启秀正在写字,便静静地候在一旁。

    何启秀笔走不停,仍旧没有看他一眼。杨牧云站在那里,只觉房间里静得让人喘不过气。良久,何启秀放下笔,点点头,似对自己所写比较满意,但还是不发一言,也不看杨牧云一眼。杨牧云沉不住气了:“大人......”

    “嗯......”何启秀没有抬头。

    “属下有罪!”杨牧云用尽最大的力气将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什么罪?”何启秀终于抬头看向杨牧云,脸色十分平静。

    “属下、属下不该与人流连在青楼画舫之所。”

    “嗯,刚来南都时我立下的规矩你还记得吧?”

    “是!”

    “说来听听!”

    “属下等十人白天可外出,晚上戌时之前必须回到驿馆,违者必责三十大棍。”

    “你晚上外出了?”

    “不曾。”

    “那你戌时之后回来的?”

    “不曾。”

    “那你罪在何处?”何启秀的眼睛变得冷峻起来。

    “属下、属下......”杨牧云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

    何启秀一步一步地踱到他身边,杨牧云低下头去。

    “你入青楼画舫是你的私事,只要你不作奸犯科,我也不便干涉。但这南都与别处不同,是我大明两京之一,开国靖难的勋贵云集之地。举手抬足就可能得罪一个你惹不起的人,魏国公乃开国第一功臣,他的后世子弟也是你能惹得起的?”何启秀的话渐渐严厉起来。

    杨牧云不禁汗流浃背,说不出话来。

    看着杨牧云站战兢兢的样子,何启秀的语气略微放缓了一些。

    “跟你坐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叫宋平,他的父亲是西宁侯宋瑛;一个叫蒋文英,祖父是定西侯蒋贵;还有一个叫张天合,祖父是英国公张辅。”

    “哼哼,你的收获不小哇,怪不得敢对魏国公的侍卫动手。”

    “属下不敢。”

    何启秀的脸色好看了些:“他们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杨牧云本想否认,但一看何启秀的脸色,便改变了主意。

    “结交对你有助力的朋友,不是坏事,”何启秀看着他的眼色也柔和了些,“但年轻人也须学会克制自己,随便替人强出头,会为自己召来无穷的祸患。”

    “是,大人。”

    “我做的你都看到了,如果我存心与徐天琪争得话,他争不过我,但为了一个青楼歌妓而得罪一个国公府的公子,不是一个小人物的做派,你明白了么?”

    “是,大人。”

    “好了,你下去吧。我也不责罚你,你回去反躬自省一下。”

    “是,大人。属下明日便闭门思过。”

    何启秀不置可否:“你好自为之。”

    翌日,杨牧云正在房中打坐,忽见韩奇脸色古怪的走了进来,见到他欲言又止。

    杨牧云问道:“韩兄,有什么事么?”

    “有人要交给你一封信。”

    “信呢?”

    “她说要亲自交给你。这人你见不见?”

    什么人会有信要交给我,难道从湖州来的?杨牧云不禁问道

    :“那送信的人在哪里?”

    韩奇坏笑了一下,过去将门打开,只见人影一闪,进来一位十分俊秀的青衣少年,青衣少年没有说话,瞪了韩奇一眼,韩奇嘿了一声,走出房门并把门关上。

    “你是......”杨牧云疑惑地看着她。

    “杨公子贵人多忘事,才一天就把我忘了。”青衣少年嘟起了嘴,样子十分俏皮可爱。

    “你是絮儿。”杨牧云恍然大悟。

    “你总算记起来了。”絮儿灿然一笑,向房门看了一眼:“那人是谁,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是我的同伴,怎么了?”

    “你怎么跟这样的人做同伴?”

    “他欺负你了?”

    “哼,他敢,他早就看出我是女的,对我疯言疯语,要不是替我家小姐给你送信,我早对他不客气了。”

    絮儿的长相很甜美,白白嫩嫩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难怪就算穿上男装也很容易就让人看出是个女孩。

    “你家小姐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姓杨的,见过我家小姐的男人个个都失魂落魄的恨不得像个影子似的粘着黏着,你好大的架子......”

    杨牧云不说话了,一句话惹来人家姑娘一通机关炮,还是闭上嘴的好。

    见他不说话了,絮儿瞪起大大的眼睛:“我家小姐给你的信,你要不要。”

    杨牧云无奈地伸出手:“信在哪里?”

    絮儿一指自己:“信就是我,我带的是口信。”

    杨牧云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涮了的感觉。

    絮儿得意的道:“你不想问问我家小姐给你带的是什么口信么?”

    杨牧云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以免再次被涮。

    絮儿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辰时三刻,我家小姐跟你相约大中街淮清桥相见。”

    杨牧云皱了皱眉头:“我今天需要面壁思过,哪儿也不能去。”

    “你----”絮儿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反正话我带到了,你爱来不来。”转身赌气走了。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甩上了。这姑娘的气场可真大。

    “我到底去不去呢?”拒绝这样一位比天仙还要美丽的女子,杨牧云心里有些不淡定了。

    “唉,还是你赢了,我没法拒绝你。”杨牧云暗叹一声。

    淮清桥头。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他说要面壁思过,你还等他干什么,我就说,你要端起架子让他来找你,这可倒好,人家倒摆起谱来了。”絮儿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在她的身边, 紫苏小姐身着丁香色长衫,头戴月白色书生巾,虽然一副书生打扮,但仍遮掩不住出尘仙子般的天姿国色。

    “他要面壁思过,为什么?是不是有人要罚他,都怪我,昨天让他回去晚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娇躯微转,便要快步离去。

    “小姐,你平时的矜持都哪里去了。”絮儿微一跺脚,正欲追去。

    只见小姐吃惊的停住脚步,鲜嫩如果脯一样的樱唇微微张开,一双勾魂摄魄的剪水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絮儿顺着小姐的目光看去,也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杨牧云穿着一袭水色长衫摇摇摆摆的昂首阔步而来。

    “你来了?”紫苏小姐有些羞涩。

    “嗯,我忍不住来见你。”杨牧云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人为难你么?”紫苏小姐问。

    “我只怕为难了你。”杨牧云的声音有点儿低。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两个人像打哑谜。

    “听絮儿说你被罚面壁思过,我担心你会来不了。”

    “我也想好好面壁思过,可惜我不是和尚。”

    紫苏小姐笑了,笑得很妩媚。

    “你不后悔?”

    “我若不来,会更后悔,”杨牧云压低声音,“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

    紫苏小姐娇躯微震,笑得更妩媚了。

第十七章 投壶问箭

    所谓十里秦淮,自东水关经白鹭桥、文德桥,蜿蜒向西,再穿过武定桥、镇淮桥,最后到达西水关,大约十里路光景。www.uu234.cc这一段水路,是南都最繁华的地方。

    这些地方,紫苏小姐熟得不能再熟,可有知己陪同,又有了一番新的味道。杨牧云昨日匆匆来过,但却不曾细细观赏,一路上倒也看得津津有味。絮儿远远跟在后面,生怕打扰了他们。

    十里秦淮,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应天国子学和江南贡院了,这里人熙来攘往,两人来到桃叶渡口,渡口得名岸边栽满了繁缛的桃树,春天起风的时候就会有接连不断的桃叶轻浮水面,被风吹得四处飘零,因那满河浮泛着桃叶,所以谓之桃叶渡。桃叶渡口各色船只往来如梭,除渔船画舫外,还有帆船,船上拉的不是货物,而是人----读书人。他们一个个从桅杆上高悬“江南乡试”的帆船上下来,再匆匆去找落脚的地方。

    杨牧云愕然:“离乡试还有三个多月,所有南直隶的秀才们都要赶过来了么?”

    紫苏小姐冲他一笑,百媚丛生:“这时不来,难道八月再挤破头么?”见杨牧云不明白:“亏你还是个秀才呢?对乡试一点儿也不着急。乡试三年一次,许多考生早在一年前,已在这周围住下来。你看见的还是来得晚的,还有来得更早的,就是上次秋闱落第,索性秦淮河边上找个落脚的好地方,好好预习功课,准备三年再考。三年考不上,再住三年,再考。”

    “然后再落第......”杨牧云接口道。

    “噗嗤......”紫苏小姐笑出声来“看你这读书人的嘴,巴不得别人都考不上才好。”

    “不是我嘴毒,小姐你看,这考了三年又三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放弃搁谁身上都不甘心。”

    “那你准备考几年呀?杨秀才?”紫苏小姐打趣地问。

    “何须几年,今年一举中的。”杨牧云豪气干云。

    “哧,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杨公子你若真有心,现在就该准备了,现在浙江的秀才们估计除了你之外大都齐聚杭州了吧?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紫苏小姐美目一转,看着他的脸。

    “有小姐你担心就够了,我就负责用心考试就行了。”杨牧云依旧嬉皮笑脸。

    “杨公子,科考非同儿戏,有人一辈子一个举人都考不上,你可不能大意呀!”紫苏小姐认真起来。

    “小姐一番好意,我岂能不知,但杨某在湖州当地还有官差在身,不能随心所欲,能去应考,已是万幸。”杨牧云也认真起来。

    “杨公子,”紫苏小姐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出来:“你在南都呆的时间长么?如果长的话,我叔叔是南都的国子监祭酒,可以把你的学籍办到那里,这样你就可以在南都参加乡试了。”

    杨牧云心中一动:“我在这里,小姐你会......你会时时来见我么?”

    “你这人?”紫苏小姐纤细的腰身一扭,转身不理他了,良久才幽幽道:“你的身上没有长腿么?就不能来找我?我一个女孩儿家,怎好时时抛头露面?”

    就算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这天仙般的人物话中所蕴含的情意。

    杨牧云心中反而一激灵,她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已成亲,怎好再接受他的情意。自己心中一直将紫苏小姐引为知己,虽然被她惊为天人的美貌所吸引,可并未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江南贡院大门非常气派,为三阙辕门,木制结构,中间的门开着,门两侧有兵丁把守,严禁寻常人靠近,两扇侧门则封闭着。正门五间大小,正中门上的朱红匾额上书“贡院”两个大字。门前立着一对石狮子,甚是森严气派。两旁各立有一座牌坊,左边为:“开科取士”、右边为“为国求贤”。

    两人在贡院门前站立良久, 紫苏小姐方对杨牧云说道:“杨公子,贡院是专门进行科考的地方,平常人是不能进去的。如果是在洪武和永乐年间的时候,你中举后还可以来这里考进士,现在就只能北上京师了。”

    杨牧云摇头道:“江南如此风景,为何太宗皇帝要将国都迁往幽燕那苦寒之地,连带我江南士人进京赶考都要再跑到千里之外。”

    紫苏小姐那诱人之极的眼神瞟了他一下:“秀才公,难道你不晓得天子守国门么?太宗皇帝是

    一个有作为的皇帝,他的雄心壮志又怎会被江南的莺莺燕燕所牵绊。”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一片规模宏伟的学宫前,杨牧云一抬头,这学宫的大门跟贡院一样气派,门额上的大红牌匾刻着“应天府国子学”六个描金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洪武十五年立”。

    杨牧云叹道:“这国子学可比湖州那府学气派多了。”大门内进进出出的全是身着儒衫的书生,应该都是国子学的学生。杨牧云顿感亲近,正想和紫苏小姐入内一游,忽听大门的牌楼左边传来一阵叫好声,边循声望去,只见一大群学生们不知围在一起看什么。

    紫苏小姐好奇地拉拉他的袖子:“杨公子,我们过去看一下。”杨牧云点点头。

    两人过去一看,原来国子学的学生们在玩投壶游戏,两个双耳细口的陶壶放在两人五步之外,每人手中十枝羽箭,向各自的壶中投去,学生们投壶的技艺都不高,也不甚讲究,以投中多少定输赢,多者胜。看了半天,一局十箭全中的都没有,杨牧云微微摇头,他跟自己的师父练过三年暗器,对这种小把戏自然看不下去。正要转身离去,忽听一个清脆的嗓音:“哥,你看他们投壶,实在太差了。”杨牧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对一位年约二十许的青年说着话,那青年身穿绯色长袍,腰间佩带一块黄玉,丰神俊朗,眉宇间英气勃勃。绯衣青年连忙呵斥:“不要胡说。”

    这时一个正在投壶的书生不服道:“我们不行,那你来。”绯衣青年拱手施礼:“舍弟出言无状,还请仁兄原谅。”那书生乜了他一眼:“好啊!那你投中十个,我就原谅他,不然,”坏笑一声,“就把令弟给了我吧。”说完周围的人一阵哄堂大笑,那少年气得满脸通红:“你、你大胆,你胆敢......”绯衣青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少年忙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

    绯衣青年微笑道:“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他从箭壶里拿出十枝箭,在五步的距离上又后退两步,稳稳站定,右手抽出一支箭,略一瞄准,羽箭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当啷”一声羽箭稳稳地落入壶口里。“第一支,中!”旁边的评判人喊道。

    绯衣青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没有丝毫的激动。

    “嗖---”,“当啷”......

    “第二支,中!”“第三支,中!”......

    “十支全中,还是在七步远的地方。”学生们一片惊呼。

    绯衣青年搓了搓手,正准备离开......

    “他真厉害,这么远的地方他全投中了。” 紫苏小姐一脸惊讶地看看杨牧云,杨牧云淡淡一笑:“雕虫小技,有什么好惊讶的?”紫苏小姐的美目忽闪了两下:“你也会投壶?”杨牧云不愿再谈这个问题:“咱们走吧,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出去再说。”

    “不!”紫苏小姐执拗地朝场中喊了一句:“等一下,还有人要和你比......”

    闻听一句天籁之音,众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比天仙还要美丽的公子......不,是女子,她怎么穿了一身男装?所有人一时惊呆了,绯衣青年也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缓缓回身立定:“这位公子......不,姑娘,你要和我比么?”紫苏小姐一笑,众人心头一阵狂跳,她拉住杨牧云衣袖,让他转过身来,贝齿微露:“是他和你比!”

    杨牧云脸上微有愠色:“你胡闹什么?”还没等紫苏小姐回答,就听有人说道:“这位公子,当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好意思当缩头乌龟么?”“是呀!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要让你身边的姑娘看轻了你呀!”......

    众人七嘴八舌,杨牧云看着紫苏小姐脸上盈盈的笑意,无奈地向场中走去。

    绯衣青年见来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一抹轻蔑的笑意。他身边的少年也把嘴一撇:“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嘛!还想跟我哥哥比......”

    “小兄弟,是你要跟我比么?”绯衣青年很有礼貌地向杨牧云拱了拱手。

    “嗯。”

    “那小兄弟,请你去拿箭吧,你可以站在五步的距离上再投。”

    “不!”杨牧云拒绝:“这样多没意思?”

    “小兄弟的意思是......”绯衣青年愕然,他不知道杨牧云在打

    什么主意。

    “我想按古法和你比。”杨牧云眼中露出一丝狡狯之色。

    “古法......”绯衣青年不明白他的意思。

    “涑水先生的《投壶新格》兄台不会不知道吧,咱们按那里面的规则来,如何?”

    “你是说用投壶计筹法?”

    “正是!”

    “好,我比了。”

    投壶计筹?国子学的学生们纷纷来了兴趣,他们中很多人知道这种高雅的玩法,但由于手法不高明,都没有认真玩过。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书生来到他们面前,拱手施礼:“请两位公子报上姓名,我们大家好为你们计筹。”

    “杨牧云。”

    “成钰。”

    杨牧云过去拿了十支羽箭,走到离双耳陶壶十步远的位置,对成钰笑道:“本人习惯十步远的位置,成公子可在原处无妨。”

    成钰嘿然一笑,也走道离双耳陶壶十步远的位置,与杨牧云并肩站定。

    “成公子程公子,你先请----”杨牧云做了个让的手势。

    成钰也不再客气,手一扬,羽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当啷”应声入壶。

    “成公子,有初,十筹。”判定人高喊。

    杨牧云的手跟着扬起,“当啷”一声,羽箭斜斜地插进陶壶左耳孔中。

    “杨公子,有初贯耳,二十筹。”......

    “哇----”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叹声。

    ......

    “ 嗖”的一声羽箭飞来,斜斜地插进陶壶左耳,箭头却没有落地。

    “成公子,带韧,十五筹。”

    “ 铮”的一声箭在壶口上旋转了一下,斜斜地倚在壶口处,尾羽犹自震颤不已。

    “杨公子,浪壶,十四筹。”

    随着两人手上的箭支一支支减少。紫苏小姐也越来越紧张,突然,她举起纤细柔美的右臂,高喊了一声:“杨公子,加油!”她带有磁性的声音好像富有感染力一样,带动着很多人跟着叫起来:“杨公子---,加油---!”

    跟着成钰来的少年不服气地盯了紫苏小姐一眼,也高举起一支白白嫩嫩的手臂,尖声喊道:“成公子,加油!”虽然也带动了一些人为成公子打气,可声势上比紫苏小姐小姐一方弱了不少。

    紫苏小姐的眼波向少年得意地瞟了一眼,像是挑衅一般,少年气得满脸通红。

    已经第九箭了,羽箭在成钰手中飞出,划出一道弧线,斜斜地插入壶口,箭羽正对着成钰。

    “成公子,龙尾,十五筹。”

    羽箭也从杨牧云手中飞出,划出一道弧线,同样斜斜地插入壶口,不过箭头正对着杨牧云。

    “杨公子,龙首,十八筹。”

    两个人手中都只剩下一支箭。

    “现在先公布一下,两位公子前九发全中,成公子共计一百四十二筹。杨公子共计一百五十四筹。”

    “太好了!”紫苏小姐的笑靥比鲜花还要美丽,玉手紧握,心中暗道:“赢定了。”

    少年的脸色不大好看,差着十几筹呢!杨牧云只要投中,就赢定了。

    成公子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差着十几筹,恐怕追不上了,他微一凝神,手扬,箭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划过,可能是力道稍大,“”的一声飞进壶口旋了一圈又弹了出来,紧张得所有人的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当啷”羽箭又垂直掉入瓶口,箭身晃动不已。

    “成公子,骁箭,十筹。成公子十箭已毕,共计一百五十二筹。”

    “唉......”众人一片哀叹声,十箭还没有人家九箭筹数多,看来已经输定了啊!

    成钰脸上一片灰败之色,好像已提前认输了。

第十八章 乌衣巷战

    看着成钰灰败的脸色,杨牧云心中一阵得意。www.uu234.cc不禁环视了周围众人一圈,他现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等自己发出这一箭后,就会立即为他发出欢呼之声。他又看了一眼紫苏小姐,她绝美的面庞满是兴奋之色,望着他的目光就像看待一名凯旋而归的英雄。

    杨牧云举起最后一支羽箭,瞄准前面的陶壶......

    “年轻人要学会克制自己,不能凡事都要出风头,为了一件小事而随便得罪人,不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应有的品性。”

    这是谁的声音?一个相貌威严的人浮现在自己面前,是何大人。是何大人告诫自己的话。

    杨牧云沉默了,刚要扬起的手微微一窒。

    他又扫了一下成钰灰败的脸,然后手一扬,羽箭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圈----

    “”的一声,箭尖斜斜地插入瓶口......

    “倚杆、倚杆、倚杆......”所有人齐声地喊道。

    箭尖插入壶口太浅,箭尾抖了一抖,“啪”的一声,箭尖翘了起来,落在了地上。

    现场一片沉寂,谁都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良久,一片惋惜声此起彼落。

    “杨公子,空壶。杨公子十箭已毕,共中九箭,共计一百五十四筹。成公子全壶,成公子胜!”

    少年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入场中,抱着成钰大叫:“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紫苏小姐花容失色,眼光莹然,似有眼泪在里面打转,玲珑纤细的完美娇躯一动,快步来到杨牧云身边,娇颤的声音满是埋怨:“怎么会?怎么会?你本是赢定了的。”

    杨牧云的声音很平淡:“小小游戏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转身对着成钰潇洒的一笑,拱手作别:“成兄,你赢了,恭喜你,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 紫苏小姐忙跟了上去。

    成钰犹在哪里发呆,感到难以置信,喃喃道:“他怎么会最后投了个空壶?不对,他肯定......”抬头一看,杨牧云已走远了,“杨公子,等一下我。”连忙追去。“哥,你干什么?等等我。”少年也追了上去。

    “你为什么要让他?" 紫苏小姐仍旧不能释怀。

    “你怎么知道我让他?”杨牧云反问。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出手前犹豫了一下,而且出手时力道也松了。”

    “你观察得很仔细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紫苏小姐紧追不舍。

    “因为......因为他输不起。”杨牧云眨了一下眼睛。

    “输不起?”紫苏小姐的眼睛闪了一下,有些明白了。

    走过一座寻常的石桥,紫苏小姐领着杨牧云走进了一条古色古香的小巷,小巷里的青石板凹凸不平,墙壁斑驳发暗,院门陈旧。

    “杨公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么?”紫苏小姐一指这幽暗的小巷。

    “如此斑驳陈旧,肯定年代十分久远了。现在的落寞并不代表它以前不曾辉煌过。”杨牧云似若有所思。

    “杨公子说的不错,一千多年前,这里确曾十分辉煌,因为这就是王谢等世族大家聚集的乌衣巷。”

    “这里就是乌衣巷?”杨牧云有些讶异:“乌衣巷在朱雀桥南,那朱雀桥呢?”

    “刚才你所经过的石桥就是,”紫苏小姐看了看杨牧云越发诧异的脸色,“只不过,昔日桥上装饰著两只铜雀的重楼,早就不复存在了。”

    杨牧云摇摇头:“时间可以成就辉煌,但也可以把辉煌淹没。千载盛名,其实难副。”

    “杨公子的话总是让人感觉挺深奥的,你来这边......哎唷,这是什么东西?”。紫苏小姐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一种软软的、滑滑的东西。

    娇躯一颤,险些滑倒。杨牧云连忙上去扯住她的衣袖。

    两人一齐向地上看去,只见一条红黑条纹相间的小蛇从紫苏小姐脚下窜出,迅速游走开去,在蛇的不远处,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坐在墙根处,手里拿着一根竹筒,筒口对着地面,小蛇速度很快,“哧溜”一声钻进竹筒,那乞丐迅速把筒口封住,将竹筒收了起来,然后冲着他二人一阵傻笑。紫苏小姐忿忿地道:“这乞丐当真古怪!”

    杨牧云没有作声,仔细看了看周围情景,乞丐对面的一家院门口,坐着一位妇人,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院门口玩,孩子脚上穿着一双绿色虎头绒鞋。再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货郎挑着一副担子向这边走来,肩膀上的扁担乌黑发亮。杨牧云又看了看附近几家院门,门缝透出的光线明暗不定,明显门后藏着有人。再一看周围院墙,墙头隐隐有寒芒闪动。心中不由一紧,对紫苏小姐低声道:“不要做声,向前一直走。”紫苏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嗯了一声。

    两人大概走出百十步开外,杨牧云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些人乔装改扮埋伏在这里,一定是行刺什么人,还是远远躲开为妙。”

    正想间,突然前面转弯处传来一阵谈话声,只听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说道:“方参将,想当年在永乐四年的时候,朝廷还未将国都迁往燕京,老夫来到这南都赶考,因客栈已满,就借住在这乌衣巷中一户姓庾的人家,应该在前面.......唉,转眼四十多年了,不知那家人还在不在那里?”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到前面标下一定探听一下,如果在的话,标下一定替大人好好答谢一下那户人家。”苍老雄浑的声音嗯了一声感叹道:“老夫记得当年中的是二甲第十七名进士,太宗皇帝给老臣的第一个职务是兵科给事中,可那只是一个跑腿的活。真正接触政务的是做这应天府丞,这位置可真不好做,这南都里随便拉一个官儿,都比我品秩高,需要处理的公务没有跟这些高官勋贵不扯上关系的,不到一个月,参老夫的折子都摆满了太宗皇帝的龙案......”

    话语声越来越近,从转弯处过来两人,左边靠前的是一位年近七十,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老者。那老者身穿绛紫色袍服,满面红光,正口沫横飞的对身边一名三十出头,面色黧黑,形象英武的汉子说着自己的往事。黧黑汉子陪笑说道:“大人扫南逐北,功业彪炳,居然还能把昔年的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老者大笑道:“老夫年轻时经历的坎坷最多,怎能不刻骨铭心。”话音刚落,拐弯处又出现四名手持腰刀的便衣护卫。

    一行人穿过杨牧云二人向前走去,杨牧云心念一闪,对紫苏小姐说道:“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紫苏小姐刚想说话,杨牧云已快步向那一行人追去。

    “这位大嫂,请问这儿有一家姓庾的么?”老者身边的黧黑汉子向带孩子在院门口玩的妇女问道。

    “嘻嘻,姓庾的,我知道。”旁边那孩子笑道。

    “在哪里......”话未说完,只见那孩子飞身而起,手中寒光一闪,手握一把短刀向黧黑汉子的心口刺来,黧黑汉子吃了一惊,但反应快捷,身子一斜,堪堪躲过。只听一声冷哼,那女子揉身而上,手握一把窄身长刃的单刀劈向他的脖颈。

    黧黑汉子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大吼一声:“保护大人!”转目望去,只见刀光闪处,鲜血四溅,不知何时从两边的高墙内跃出十几个持刀蒙面人来,将四名护卫瞬间砍翻在地。黧黑汉子目眦欲裂,不及多想,飞快捡起护卫所遗腰刀,扔给老者一把,自己一把。这时两边院门大开,又冲出十几名持刀蒙面人,几十人将两人团团围住。黧黑汉子和老者背靠着背被围在中间,额头上满是冷汗:“大人,怎么办?”老者冷冷地道:“你没杀过人么?还问什么,杀。”顿时兵刃相交之声大作。老者和黧黑汉子的武功不错,不一会儿连伤三人。可对方同样武功不弱,而且人多势众,见他二人凶猛,不再单个攻击,而是围起来同时出手。瞬间,他二人连遇险情,老者肩膀被击中,黧黑汉子左臂也受了伤,但二人临危不乱,紧守住门户。

    就在他二人神经紧绷的时候,突然发现来的方向

    有人杀过来了......

    杨牧云见情势危急,袖口一扬,“嗤嗤”两支袖箭如流星般飞入两个蒙面人的咽喉,两人中箭后哼都没哼一声立马倒了下去。众蒙面人见有人杀了过来,忙分出三人将杨牧云拦住。杨牧云脚步不停,又是一箭从当前一名蒙面人左眼射入,脑后贯出。在对方即将倒下时,夺下他手中单刀,一刀劈向他身后的同伴。后面那人忙举刀格挡,谁知杨牧云手腕一甩,一道寒光闪过,另一个蒙面人脖颈处鲜血狂喷。瞬间连杀四人,一众刺客大惊,围住老者和黧黑汉子的阵型登时乱了。

    杨牧云又砍到一人,忽觉背后劲风大作,便挥刀向后一档,“锵”的一声震人耳膜的金属相交之声,杨牧云只觉手臂发麻,心中一骇:来人好大的臂力。定睛一看,面前一人身材异常高大,比平常人都高出一头有余,手拿一根乌黑粗大的铁棍,向自己扫来。这不是刚才的那个货郎么?手中铁棍就是他方才挑担的扁担。杨牧云心中一凛,凝神对招,他不再硬接对方来棍,用刀直削对方要害。那大汉将铁棍舞得风雨不透,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几招过后,杨牧云见那大汉虽然力大无穷,但身手不甚灵活,便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诱那大汉全力攻来,自己像游鱼一样从他胁下穿过,运足全身内劲,一脚踢向对方后心心脉脆弱之处。“砰”地一声,大汉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像一座山一样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刺客中有人大叫一声:“官兵快来了,速战速决!”众人一阵狂攻,老者和黧黑汉子谨守门户,反而不再轻易移动身体了。刀光掠处,杨牧云又劈翻一人,扭头只见那乞丐将竹筒对准那老者,筒盖一去,一条红影直扑老者面门,老者一惊,已不及躲闪。杨牧云不及思索,手中刀脱手而出,左手微抬,一支袖箭射入当面扑来蒙面人的咽喉。一刀飞掠而过,将红影劈为两截,落于地上,是方才那红黑相间的小蛇,两截蛇身在地上犹自扭曲不已。老者朝杨牧云瞥了一眼,大声道:“小友,多谢援手!”

    乞丐破口大骂,那妇人朝杨牧云怨毒地看了一眼,喝道:“官兵来了,快撤!”一吹口哨,拉上伤者,一行人穿墙越户,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的尸体。这时,一名顶盔掼甲的军官领着一群官兵匆匆赶来,他叫一队士兵包围住现场,其他人迅速去追刺客,然后朝老者一揖到地:“标下来迟,让大人受惊了。”

    杨牧云见老者已安然无恙,转身欲走,只见聘聘婷婷地站在不远处,花容失色。

    杨牧云忙上前急道:“不是叫你等在那里不要过来么?你知不知道这里多么危险......”紫苏小姐已扑入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啜泣着说:“刚才人家好害怕,害怕一个闪失,倒下来的人会是你,杨公子,你,你不要丢下我......”温香软玉抱满怀,杨牧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想去伸手抱住她,却又觉得不合适。只得轻轻拍拍她的香肩。

    这时,身旁响起一阵声如洪钟般的笑声:“这位小友,请了。”杨牧云略一扭头,那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紫苏小姐见有旁人,脸上一红,便松开了杨牧云的怀抱。

    那老者理也没理前来救他的一众官兵,只顾对杨牧云说道:“要不是小友援手,老夫今日命已休矣,救命之恩,真不知该如何相报?”杨牧云拱手道:“老人家客气了,路见危难,拔刀相助是应该的。”

    那老者捻须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小友借一步说话。”转身向巷外走去。

    杨牧云正犹豫要不要跟去,那位顶盔掼甲的军官快步过来作了个请的姿势:“这位公子,请!”

    “这位大人,小生还有事......”杨牧云正想推辞。那军官冷冷地道:“你知道请你的这位大人是谁么?不要不识抬举。”

    杨牧云心中不快,便道:“那好,那小生要带她一起去。”说着一直紫苏小姐。

    那军官的眼睛一亮,对紫苏小姐的绝世容光也颇为惊讶。但也没废话:“两位请!”

第十九章 不改初衷

    “五城兵马司指挥佟大人到----”

    “大人受惊了,卑职来迟,望乞恕罪。www.uu234.cc”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领着一群巡城兵丁来到。

    ......

    “应天府尹戴大人到----”

    “大人遇险,下官失职,还望恕罪。”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官员领着一群皂隶、衙役、捕快匆匆赶来。

    ......

    “南都兵部尚书冯大人到----”

    “大人无恙,下官就心安了,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着人将刺客捉拿归案。”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官员带领一群卫所官兵前来。

    ......

    “杨公子,看来你救了一个大人物。”紫苏小姐看着他,美眸中眼波流转。

    杨牧云苦笑,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都骑在马上,两匹马挨得很近。

    见他不说话,紫苏小姐继续说:“我只知杨公子文采不凡,没想到武功也很高。真是文武双全......”

    杨牧云听她樱唇轻吐天籁之音,仍旧没有开口。他心中现在翻腾不已,这不是他第一次动用武功与人交手了,但却是第一次杀人,而且杀得还不止一人,看着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儿,他有种想吐的的感觉,但干呕几声没有吐出来。搏命厮杀时没想太多,可停下来时直感到全身虚脱无力。

    紫苏小姐看他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感觉不舒服么?”

    杨牧云轻轻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还好。”

    紫苏小姐转身侧首对身旁不远处的一名军士说道:“这位军爷,问你一些事行么?”

    那军士见紫苏小姐虽一身男装,但仍不掩风华绝代,早就看得痴迷了,听她问话,忙不迭道:“不敢,姑娘有什么只管问。”

    “这位老大人的来头很大呀!你能告诉我他是谁么?”

    “姑娘有所不知,这位老大人便是当朝领兵部尚书衔,总督西南军务的靖远伯王骥王大人。”

    “就是那位北扫鞑虏,南平诸蛮的王尚书么?”

    “正是,王大人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又手握兵权,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呀!”

    紫苏小姐不说话了,她看了一眼杨牧云,他还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自己刚才跟别人的谈话,他听到了么?

    一路上, 王骥坐在八人抬的枣红色大轿里虚应着南都众文武官员的探视,随着一应官员随从的加入,周围的护卫队伍越来越庞大。

    方参将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也不骑马,步行护卫在轿子旁边。

    “大人,事情很蹊跷?”方参将隔着轿帷说道。

    “你有什么发现?”王骥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刺客显然早就埋伏在乌衣巷中,但是大人的行止路线只有大人和标下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的?”

    轿中沉默了一会儿,方传出一句:“方参将,你与老夫出生入死,老夫相信你。那四个护卫已经身死,就不要再查了。”

    方参将道:“标下不敢有负大人信任,只是今天之事若不彻查清楚,难免以后不会......”

    轿中声音淡淡道:“老夫乏了,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王骥的居处是一座宏伟的园林建筑,非常恢弘气派。回到府中后,一众官员方才散去,王骥命人将杨牧云和紫苏小姐送入会客厅安坐,自己到内室换了一身青白色家居燕服出来会客。 方参将则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陪同王骥出来见客。

    四人分宾主坐定后,王骥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老夫是朝中领兵部尚书衔,总督西南军务的靖远伯王骥。”一指方参将:“这位是后军都督府右参将方瑛。”杨牧云忙躬身施礼道:“小人湖州人氏,姓杨名牧云。见过王大人、方将军。”一指紫苏小姐:“这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紫苏小姐虽一身男装打扮,但由于其美绝人寰,瞎子都能看出她是女的,自然不能以男人身份介绍。但以女人身份如何介绍?说是妹子吧,但是相貌一点儿不像,又怕被揭穿了。以朋友身份介绍,以当今礼教之大防,一单身美貌女子和一男子同行,不但自己会因行止不端而被人看轻,而且人家姑娘名节也会为人所诟病。一时竟不知如何说好。

    紫苏小姐上前大大方方向二人福了一礼,说

    道:“小女子紫苏,是杨牧云的妻子。见过王大人,方将军。”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杨牧云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紫苏小姐:“你、你说......”王骥呵呵一笑:“原来是杨夫人,两位请座。”杨牧云呆在当地,没听清他说什么。紫苏小姐红着脸一扯杨牧云袖子:“相公,王大人叫咱们坐下呢!”“哦!”杨牧云方才如梦初醒。

    王骥见两人均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以为是刚成亲的一对小夫妻,杨牧云当众介绍自己妻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道:“杨小友携夫人从湖州来此,是专门来游玩的么?”

    “不劳大人亲问,小人和内......内子来南都寻一位朋友,不想在乌衣巷有幸得见大人。”杨牧云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得见小友,是老夫幸甚,不然老夫安能坐于这里。”

    “那是大人洪福齐天,冥冥中有神灵护佑,方能化险为夷。”

    “是呀,是神灵让小友护佑老夫才让老夫化险为夷的呀!” 王骥一捋胡须仔细看了一下杨牧云:“小友虽武功高强,但看起来更像一个读书人,不知可有功名啊?”

    “不瞒大人,小人今年刚中秀才。”

    “噢。”王骥更高兴了:“我大明军中通文墨者不多,以小友文武全才,如在军中历练,当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看看杨牧云不说话,接着说道:“如今西南边疆不甚太平,兵祸不断,老夫来南都正欲整肃江南各卫所军备,以待来年大军开拔。小友如若无事的话,就跟在老夫身边,先做一个亲兵队长,你觉得如何呀?”

    方参将用羡慕的目光看向杨牧云:“大人如此抬爱,还不赶快谢恩!”

    杨牧云身子一躬,抱拳为礼道:“大人如此厚爱,小人铭感五内,只是家有父母在堂,需小人侍奉,他们更希望小人继续读书走科考之路。”

    “杨小友......”王骥拉长了声音:“读书是为了作官,而不是为了继续读书。老夫虽是两榜进士出身,可如今能身居高位,并不是在朝堂上站班跪奏得来的,而是靠决胜于疆场之上。如今我大明四方不靖,北有鞑虏时时犯边,南有蛮族裂我疆土,就是东边的大海之上,也不时有倭寇犯我沿海,杨小友文武双全,难道肯甘心在家读书么?” 说着看了一下紫苏小姐,希望她以妻子的身份劝劝自家相公。

    这时,府中的老管事匆匆走进厅来,看看杨牧云“夫妻”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骥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老管事这才说道:"大人,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沈云沈大人求见。"王骥眉头一皱:"锦衣卫?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他们,南都的官员该来见老夫的都来了,他们这时登门难道要找老夫的晦气不成?”

    杨牧云见有客要来,起身告退:“大人既有要事,小人当改日再来拜见。”

    “不妨,小友既来老夫府中,一杯水酒还是要管的,锦衣卫的人既然来了,就让他们陪一下小友吧!”王骥眼光移到杨牧云身上的时候顿时变得柔和了。

    靖远伯府的花厅已摆下筵席。

    “沈镇抚使,你后面这位是……”沈云约摸四十出头,穿一身红色飞鱼服,双目炯炯有神,人显得十分精明干练。王骥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约三十,身穿青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官员,于是就问了一句。

    “大人,这是下官辖下百户何启秀。”沈云介绍道。

    “卑职参见大人。”何启秀深深一揖。

    “哦。”王骥听后心中颇为不悦,一个小小百户,六品官,来我这里做甚?

    王骥领着一众人等在席上落座,然后介绍说:“沈镇抚使,这位是后军都督府方参将。这位是老夫遇刺时对老夫施以援手的杨壮士及其夫人。”

    “......”

    “这两位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沈镇抚使,何百户。”

    “......”

    杨牧云心扑通一跳,何启秀怎么会来这里?再看看何启秀,他盯着自己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知沈镇抚使来老夫这里,到底有何高干呀?”

    “下官听说大人遭遇歹人行凶,特来拜望一下大人。”

    “噢?老夫还没有一命归西,沈镇抚使可以安心了吧?”

    “大人说笑了,大人是国之柱石,安能有丝毫损伤,沈某职责所在,出此疏漏,实有负于朝廷。”

    “此类案件

    交给应天府就可以了,安敢劳动沈镇抚使?”

    “行刺朝廷一品大员,危害社稷,已形同谋反,应天府已将此案件移交锦衣卫南镇抚司。沈某不敢不慎重!”

    “杨壮士看起来很年轻呀!”何启秀故意装作不认识杨牧云。

    “何......何大人有何指教?”杨牧云硬着头皮问。

    “指教不敢,方才本官和沈大人去了案发现场,地上遗留尸体一共有一十五具,除却四具是王大人身边护卫外,还有一十一具,皆蒙面劲装,携带兵刃,系刺客无疑。这十一人是否都是杨壮士所杀?”

    “不,我只杀了七人而已。”

    “真看不出来,杨壮士武艺不凡呀!从尸身上看,这些刺客身手不弱,杨壮士能够手刃七人......”眼光看向方参将,意在询问。

    方瑛沉声道:“本将手刃两人,王大人亲手格杀两人。”

    王骥脸也沉下来了:“沈镇抚使,这是老夫的府邸,不是锦衣卫的诏狱。你想问案的话,还是回你的南镇抚司吧!”

    沈云忙道:“大人训斥的是,是下官驭下不严,还望恕罪。”对何启秀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可以胡言乱语的?还不退下。”

    “卑职狂妄!卑职知罪!卑职告退!”何启秀起身深深一揖,转身告退。

    王骥依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沈云只得躬身告退:“下官失礼,望大人宽恕,改日下官再登门谢罪,告辞!”起身去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后,  王骥方才轻吁一口气,淡淡道:“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来,喝酒......”

    “杨小友,大丈夫生于世上当轰轰烈烈,你满腹经纶,又一身的武艺,如效力于疆场,必能一展所长......”

    “......”

    “老夫的话,你可以考虑考虑,这是老夫的信物,你想通了,可随时来找老夫......”

    “......”

    筵席终了,杨牧云起身告辞,王骥与方瑛亲自送他“夫妻”二人出府。

    杨牧云看了看手中一块琥珀色的玉牌,上面雕着一只狰狞的虎头,这是王骥送与他的信物。紫苏小姐眨了眨她那双迷人的美眸:“你是不是后悔了?这位王大人手握兵权,位极人臣,你要是跟着他建功立业,封侯拜爵,封妻荫子,皆不在话下。”

    杨牧云摇摇头:“这王大人是带兵的,跟着他只能出入战阵,杀敌建功。杨某读圣贤书,更希望垂治庙堂,做一介文臣。”

    紫苏小姐笑了,笑得能迷死人:“秀才公说得真妙,读书做文官,那你练那么好的武功岂不可惜了?”

    杨牧云也是一笑:“练武非得去打架杀人么?强身健体不可以么?”

    “秀才公说得都对,小女子可辩不过你。”紫苏小姐纤腰轻摆,像一朵风中微拂的芍药。

    “对了,你为什么在王大人府上冒作我的妻子?”杨牧云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说话吞吞吐吐,好像我很见不得人似的,你一定在想,说我是你妹妹吧,怕被揭穿;说是朋友吧,又对你我名声有碍;说我是你的......又怕我跟你翻脸。所以,还是我替你说了吧!不过,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紫苏小姐脸红红的看着他,唇角似笑非笑。

    “能够得见小姐,已是小生天大的福分,岂敢奢求其他?”杨牧云忙撇清自己。

    “你明白就好,今天是我主动叫絮儿约你,明天你必须主动来找我。”

    “大小姐,我一穷书生可去不起那国色馆。”杨牧云想推辞,他心里很抗拒去那风月场所。

    紫苏小姐静静地看着他,一阵风拂过,丁香色长衫紧紧裹住了那完美无瑕的娇躯,丰满的酥胸,纤细的腰肢,修长的美腿......勾勒出了一条条动人的曲线。

    “其实,我并不在国色馆里......”紫苏小姐认真地说。

第二十章 缉拿刺客

    “哦?”杨牧云感到有些意外。www.uu234.cc

    “紫苏不是烟视媚行的欢场女子,杨公子若有心,珍珠桥畔竹林巷就是我的居处......”紫苏小姐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她当然不是烟花女子,而是出落人间的仙子。

    杨牧云正想说话,一眼瞥见一红一青两个人影向他走来,那是沈云和何启秀,无奈地说道:“小生谨记,锦衣卫的人来了,小姐还是回避一下,碰上他们很麻烦的。”

    “他们为什么紧盯你不放?”紫苏小姐也发现他们了。

    “王大人遇刺时我毕竟在场,可能有些问题要找我了解一下。”杨牧云顿了一下续道:“你放心,此间事了,我一定会去竹林巷。”

    紫苏小姐脸上带着笑意离开了,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着,那动人的风韵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在风中袅袅娜娜。远处,已等了很久的絮儿迎了上来。

    看着紫苏小姐和絮儿的身影消失不见,杨牧云上前一揖拜倒:“属下参见沈大人、何大人。”

    “请起。”沈云看了一下何启秀:“你说得不错,救王大人的果然是你的属下。”

    锦衣卫监牢停尸房,沈云扫了一眼停放的一排尸体,淡淡道:“王大人四名侍卫的伤口都在身后,经仵作检验,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偷袭一刀致命,刀口与刺客所携兵器吻合。这十一名刺客的尸体......”看了一眼杨牧云:“其中四具中了我锦衣卫特制的梅花袖箭,三具在咽喉处,一具由左眼射入,脑后贯出。这应该是你杨小旗所杀吧?“

    “是的,大人。”杨牧云回道。

    “还有三具是被刺客自身携带刀具所杀,另外四具所中的是王大人侍卫使用的军中刀具......”沈云盯着杨牧云,希望他解释。

    “大人,属下当时没带兵器,便随手捡了一把刺客所用单刀,并用这把刀杀了三人。”

    “哦?那你的意思是另外四人非你所杀?”

    “是的,大人。”

    “大人,在王大人府上时方参军说他杀了两人,王大人亲手格杀两人。”何启秀在旁边说道。

    “嗯,这就对了,杨小旗,除了王大人、方参军和你之外,还有谁和刺客交过手?”

    “没有了,王大人手下官兵到来时,刺客已走得干干净净。”杨牧云仔细思索了一下。

    “刺客一共有多少人?”沈云问道。

    “二十八人,十三人从墙头跳下,十一人从两旁院门冲出,皆劲装蒙面。还有四人,应该是这些人的头目,有一人身高七尺,手持铁棍。还有一个妇女,一个孩子,一个耍蛇的乞丐。”

    “你是说,刺客有二十八人,死了十一人,逃走十七人。”

    “是的,大人。”

    “你倒观察得很清楚。”沈云脸色微微好看了些:“这四个头目的样子你还记得么?”

    “回大人,还记得一些,那个七尺大汉与属下交过手,还受了伤,他的相貌属下记得最清楚,其他三人属下只记得大概长相。”

    “哦?还打伤了一个,好,回来你把这些刺客的相貌描述给经历司的楚经历,让他着人绘影图形,遍贴各城门,勿使一人漏网。”

    “是,大人。”

    “不过,现在你要跟本官去一下乌衣巷的案发现场,看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乌衣巷。

    “大人,所有地方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刺客的踪迹。”一个身穿青色飞鱼服的百户禀道。

    “哼,没有发现你来禀告什么,你们是应天府的那些饭桶捕快么,告诉你和你的部下,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刺客给我挖出来。挖不出来,你们就自己跳下去,自己把自己埋了。”沈云声色俱厉。

    “是,大人。”

    “等等。”沈云叫住那个百户。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帽子也摘下,给他换上。”沈云一指跟在他身后的杨牧云。

    “大人?”那百户浑身颤抖。

    怎么?你是自己脱,还是让我扒了你的皮?”沈云眼中射出凌厉之色。

    一身青色百户飞鱼服穿在了杨牧云的身上。沈云只冷冷地吩咐道:“汪百户办事不力,现已革职,你现在暂时顶替他的位置,他手下的人也暂时交于你带,好好办差吧!如若不然,本官扒下的可不只是一件官服了。”

    “大人,床底下看了,没有。”一个黑衣锦衣卫校尉向杨牧云禀告。

    “......”

    “大人,您看,厨房锅灶地下也没有暗道。“一个身穿绿色锦绣服的锦衣卫小旗向杨牧云禀告。

    “......”

    “大人,客厅,卧室的地面都敲过了,没有找到暗道。”一个身穿青色云锦服的锦衣卫总旗向杨牧云禀告。

    “......”

    王骥遇刺现场周围的所有院子都搜查遍了,仍然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杨牧云觉得非常蹊跷,根据各方面提供的线索。在王骥被救时,南都的巡检官兵、应天府捕快、一部分卫所官兵、锦衣卫各方人马已把乌衣巷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刺客撤退时还带着伤者,不可能赶在官兵合围之前全部逃出去。 既然逃不出去,又找不着丝毫踪迹,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杨牧云带着疑惑,一个院子一个院子亲自查看。

    “大人,我们在这里几十年了,可不敢做犯法的事啊!”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

    乌衣巷的老百姓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杨牧云只得边探查边安慰他们。

    “大人,你说什么?老婆子听不见。”

    杨牧云搜查的这家只有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太婆。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进来一个青年汉子,肩膀上挑着两桶水,青年汉子把水挑到屋里,把桶卸下,说道:“李妈妈,我把水给您挑来了,就......”看见屋中站着一群锦衣卫,登时目瞪口呆,喉咙里如同吞了个鸭蛋,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牧云上前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大、大人,这位李妈妈孤苦伶仃,小人可怜不过,因此每天、每天过来帮他挑水......”

    “噢!”杨牧云做恍然大悟状,看了一下院中,院中杂物堆积之处,露出一口水井,井上竖立井架,上面还装着一个可用手柄摇转的轴,轴上绕着绳索。

    “这位大哥,李妈妈这里有一口井,你为何还从外面挑水进来呀?”杨牧云笑眯眯的问。

    “大人,李妈妈院中这口井早就干了,已、已打不出水来。”青年结结巴巴地说。

    “哦?”杨牧云起身,来到这口井旁转起了圈子。一个身穿青色云锦服的锦衣卫总旗在旁边陪笑道:“大人,这里卑职已检查过了,井底确实干了。”

    “是么?”杨牧云居然漫不经心地摇起了井架上的手柄。

    “绝对不会错,卑职还扔了一块大石头下去,一点儿回音也没有。”那总旗陪笑着说。

    “我看应该把你扔下去才对。”杨牧云脸色一冷,喝道:“把他们拿下。”

    那总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妈妈突然耳不聋眼不花了,身形暴起,朝墙头飞掠而去,一时身轻如燕。杨牧云早有准备,抬手一支袖箭射去,“嗤”响起一声金属射进**的声音,李妈妈腰间中箭,气息一散,刚攀上墙头的身体就像木桩一样坠落下来。两名黑衣校尉忙上前将她抓住。

    一名绿衣小旗也上去将那挑水青年控制住。

    李妈妈被押了过来,双眼像刀子一样劈向杨牧云:“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牧云悠然一笑:“你演得很好,我已经被你骗过去了。不过......”看了一眼那挑水青年:“这个人是一大败笔,他挑水进来让我对这口废井产生了兴趣,本来我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说着不慌不忙的摇了摇手柄:“如果长时间这井轴不用的话,手柄摇起来会很困难,可偏偏它摇起来很轻松,分明是经常使用。一口废井经常使用井轴干什么,还有井轴上的绳子,还挺结实的......”

    李妈妈

    眼神黯淡了下去,叹口气道:“没想到你人不大,却是一只小狐狸,比那些一把胡子的难骗多了......”那总旗脸上一红。

    “还有......”杨牧云瞟了一眼那两只水桶,“他不应该挑这么两大桶水来,这么多水,一天足够四五个人用了,他还说天天挑......你用不完,那会给谁用呢?”

    那总旗红着脸冲着李妈妈喝道:“快说,贼人在哪里?”

    杨牧云瞪了他一眼:“你忘了我说要把你扔到井里去么?”

    井轴上绳索的一端系着一个大筐,一个黑衣校尉坐在筐里被人摇动着井轴缓缓放下井去。

    “大人,井底和周围没有任何暗道。”黑衣校尉的声音从井底传来。

    杨牧云一打手势:“把他抬高一点儿,让他再敲敲周围井壁,每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大人。”众锦衣卫官兵对杨牧云心服口服,干劲十足。

    良久,忽听“呼啦”一阵墙壁倒塌的声音,接着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上来:“大人,我发现密道了......啊----”一声惨叫。

    杨牧云心中一紧:“赶快把他拉上来。”

    筐拉了上来,但筐里的黑衣校尉也已气绝,他胸口中刀,鲜血染遍了他的衣衫。

    杨牧云眉头一皱:“快,多调些人手来,准备柴草等易燃之物,点着后扔到井里,然后封住井口......”

    两个时辰后,锦衣卫的人下去拖上来五个被烟熏得奄奄一息的人上来。其中一个便是当天跟杨牧云交过手的那个身高七尺的壮汉,他的随身兵器铁棍也被拖了上来。其余四个看装束应该是一众蒙面刺客中的四人,他们五人人人带伤,所以被安排藏在这里。

    “大人,卑职等人已查过整个地道,里面并无出口。”

    杨牧云闭目轻叹:“看来其他人已经逃出去了,好在王大人一出事,城门就已关闭,其余十二名刺客应该还没有逃出城。天色已晚,只有明天再做打算了。”

    今天晚上杨牧云没有回驿馆,而是在锦衣卫南镇抚司。整个南镇抚司通宵达旦,沈云来到监牢看了看杨牧云带来的一众人犯被拷打得血肉模糊,听着他们发出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皱着眉头问一位身穿天青色飞鱼服的男子:“任副千户,犯人还没招么?”任副千户一脸惭愧:“大人,这帮贼子嘴硬的很,恐怕要多费些功夫。“沈云哼了一声,冷然道:“任副千户,我要的是他们的口供,而不是尸体。”

    “是,是,大人。”任副千户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大人,这帮贼子之间开口说话让人听不懂,不知说的是哪里的语言。”

    “有这等事?”

    “是的,大人,下官不敢说谎。天牢中有个狱卒是云南人,之前在云南跟蛮人打过交道,懂一点儿蛮人的话,听他说那些贼子们互相说的话是来自云南西部麓川一带,大概意思是为什么卯王而献身,灵魂当升入神殿之类的鬼话。”

    “麓川?卯王?”沈云脑海中一闪,对任副千户道:“让那个云南狱卒监视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本官禀告。”

    “是,大人。”任副千户恭恭敬敬应道。

    天牢大门,杨牧云静静地候在那里。见沈云匆匆出来,上前参见:“大人,属下已去过经历司楚大人那里,楚大人已着人将属下描绘的三名头目相貌画了出来,相信天明之前通缉画像并文书一定能遍贴南都的各个城门。”

    “好,杨牧云,你做的不错,如果能将这些刺客悉数捉拿归案,那本官一定将汪百户的这个位置赏给你。”

    “谢大人。”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先去百户缉捕房稍微休息一下,卯时之前集合你的人,去巡视三山门、聚宝门、通济门一带。”

    “是,大人。”

第二十一章 再见故人

    天刚朦朦亮,杨牧云集合起了全部人马。仅仅是昨天,这些人还是另一个人的手下,今天他们便对杨牧云的命令凛遵不误,这就是锦衣卫的铁血和纪律,他们只会对皇权负责,而不会效忠于个人。

    “祁总旗,你带四小旗人的人去三山门一带巡查,按经历司所画图像按图锁拿。”

    “是,大人。”

    “陆总旗,你带四小旗人的人去通济门一带巡查......”

    “是,大人。”

    “其余人,跟我去聚宝门......”

    南都戒严了,街面上到处是一队队匆匆行走的官兵。堂堂靖远伯,领兵部尚书衔并总督西南军务的一品大员被刺,不是小事,整个南都的官场都被震动了。每个城门都设置了拒马和鹿角,而且官兵也比平常多了不少,他们个个浑身披挂,手持刀枪,如临大敌。

    南都,聚宝门。

    “站住,你出城干什么?”一个头戴樱盔,身穿罩甲的把总盯着一个带孩子的妇女问道。

    “官爷,奴家昨日来城中娘家探亲,今日要回夫家。”

    “拿画像来。”一个小校忙将一卷通缉图文抻展在那把总面前。

    那把总冷冷一扫。嘴里迸出几个字:“下一个......”

    后面,准备出城的百姓队伍排得老长。

    聚宝门旁东侧是一座两层茶楼,杨牧云身穿便装坐在楼上靠窗户的一张桌子,边慢慢饮茶边紧紧地盯着下面排着长队的人群。不时有一些便衣校尉匆匆上来在他耳边禀报什么,他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有什么好消息。一个校尉轻声说道:“大人,那些刺客如果要逃出城肯定会易容改装,根据图文捉拿恐怕不太容易。”

    “那你有什么高见?”杨牧云问道。

    “如果让牢中的那些刺客站在这里指认的话......”

    “好主意,那你去天牢和那些刺客待着吧!”杨牧云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

    这时,一个车夫赶着一辆马车向聚宝门赶来,车上拉着十几个大桶。马车径直向城门行去。

    “这是干什么的?”杨牧云问。

    “大人,这是拉泔水的。”

    “泔水?”

    “大人,这南都茶楼酒肆甚多,每天都要产生大量泔水,需要第二天一早运出城去。”

    “走,下楼。”杨牧云快步下楼。

    “快走!”守门的把总捂着鼻子催拉泔水的赶快过去。

    “站住!”杨牧云带着几名锦衣卫校尉快步赶来。

    “你是......”因为杨牧云没穿官服,那把总乜了他一眼问道。

    杨牧云也不废话,拿出一面银制腰牌在把总面前一举:“锦衣卫办案,停车检查。”

    每个泔水桶的盖子打开了,那味儿......周围的人全捂住了鼻子。

    杨牧云吩咐:“你们上去,拿刀往每只桶里捅一捅。”

    “是!”几名锦衣卫校尉跳上车,拔刀往桶里捅去......

    “大人,桶里没人”

    “大人,我这里也没有。”

    ......

    搜查结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杨牧云带着手下离开了。

    “官爷,我这......”拉泔水的哆哆嗦嗦问那把总。

    “还不快滚!”那把总狠狠骂了一句,然后盯着杨牧云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阉货身边的一群狗腿子,我呸---”

    “城外有什么异常情况?”杨牧云问身边的校尉。

    “回大人,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外城安德门外今早来了一群难民。”一名校尉答道。

    “难民?南都周围哪个地方遭灾了么?”

    “还不曾听说。”

    “奇怪,春耕时节不在地里劳作,逃得哪门子难?那群难民现在哪里?”

    “回大人,安德门守卫拦住他们不让进城,现在他们正在

    安德门外。”

    “走了么?”

    “目前还不曾离开。”

    “盯住他们,有什么情况立即回报。”

    “是,大人。”

    “黄小旗,吕小旗,孟小旗。”

    “大人。”三名身穿绿色锦绣服的锦衣卫小旗应声而出。

    “你们带领手下看紧这里。”

    “是,大人。”

    “段小旗,你带人跟我去城里巡视一下。”

    “是,大人。”

    杨牧云和段小旗及一众手下身着便衣,来到了大功坊一带,这里的热闹程度不次于秦淮河,虽说南都已经戒严,但很多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咦?这是谁家的府邸,好气派呀!你看这守门的,穿得跟城里的官兵差不多。”

    杨牧云上下打量着这有着高大牌楼,门口放着一对超大石狮子的宏伟宅邸。

    “大人,这就是开国第一功臣魏国公的府邸,他的府门前守卫的是真正的官兵。”段小旗忙向他解释。

    “噢!”杨牧云不言语了,因为他想起了徐天琪。

    向前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东西南北的人流交汇于此,更是熙熙攘攘。

    “爹,我要糖人。”一个**岁的孩子在捏糖人的摊点前拉着父亲的衣襟。

    “昨天不是已经给你买过一个了么?”父亲不答应。

    “不嘛,不嘛,我就要......”那孩子不依不饶。

    杨牧云看了心中一热,思绪回到了童年,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缠着父亲要糖人,父亲不答应时,母亲就偷偷买给自己。

    “妞妞,你是不是喜欢这拨浪鼓?”不远处一个妇人正对一个**岁的女童说话。她们站在一个卖拨浪鼓的摊贩前。

    “嗯!”那女孩盯着拨浪鼓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老板,多少钱?给我女儿来一个。”

    ......

    这十字路口人流众多,摊贩不少,其中有很多卖小孩子玩具的。带小孩的大人路过这里总是被孩子缠着要这要那。

    “大人,过了这个路口前面就是应天府衙了。我们要不要再往前走。”

    “不用了,他们的地盘我们就不要凑热闹了,我们原路返回。”

    “是,大人。”

    “咦?”杨牧云只觉眼前一道细小的绿影一闪,这感觉?好熟悉。

    追着绿影看去,是一双绿色虎头绒鞋在移动,而这双鞋穿在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身上。这名女童紧紧跟在一名夫妇的身后,那妇人穿一身浅色月华裙,秀发挽成堕马髻,年纪约摸二十出头,相貌十分端庄秀丽。旁边是一名青衣书生,和她年纪相仿,相貌文雅,只是身形极瘦,想必就是她相公了。三人也不说话,快步穿过十字路口,那女童更是对满街的玩具看也不看。

    杨牧云心念一闪,盯着那一家三口,沉声道:“跟上去。”

    这时只听一声马嘶,人群乱了起来,有人喊道:“马惊了,马惊了。”只见一匹受惊的马拉着马车横冲直撞地跑到这十字路口,货摊被撞翻,行人纷纷躲避。马拉的是一辆轿车,车窗和车门被帷布遮住了,看不清里边状况,车夫不知跑哪里去了。

    杨牧云眼看危急,在马车冲过身边时纵身一跃,跳到马车驾位上,抓住缰绳,用力一勒,马头一偏,朝一条偏僻的小巷奔去。

    杨牧云没驾过马车,不敢勒得过紧,好在小巷中没有行人,奔不多久,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远远望见前面有一堵墙。杨牧云心跳到嗓子眼,手上逐渐加力,那马希律律一声长嘶,在小巷的尽头停了下来。

    杨牧云长吁一口气,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跳下马车掀开轿帷,冲里面说了一句:“没事了,快出来吧。”一个头上梳着双丫髻的蓝衣少女战战兢兢地从车中钻了出来,一看确实安全了,便高兴的叫起来:“小姐,没事了,没事了,”钻进车里,从里面扶出一名衣饰华丽的女子,那女子约摸十五六岁,穿一身雪青色襦裙,肤色极白,容貌惊艳,他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腻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惊忧,让她

    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增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小姐,是这位公子救的我们。”蓝衣少女指了指杨牧云。

    “多谢公子出手搭救。”那小姐对着杨牧云深深一福,声音如珠落玉盘。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多礼。”杨牧云有些手忙脚乱,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这时,段小旗领着一群校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杨牧云正跟一位相貌极美的少女说话,松了一口气道:“大人,您总算安全了。”

    “大人?”那小姐美眸闪了几下,正待开口。又有一人呼哧带喘的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妹子,你没事吧?”来人大约十**岁,锦袍玉带,是一位贵公子,那小姐眼睛一亮,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小手向他摇了摇:“哥,我在这里,我没事。”

    锦袍公子跑到妹妹跟前止住脚步,那小姐眼光扫向杨牧云:“哥,是这位公子救了我。”锦袍公子朝着杨牧云拱手一礼:“多谢公子搭救舍妹,我陈成峰......”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远处有人喊道:“陈兄,等等我们,你别跑那么快呀!”远远跑来一位身穿紫袍的圆脸公子,后面还跟着两人。

    杨牧云一看,这不是宋平么?身后跟着的不是蒋文英和张天合还能是谁?宋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兄,你跑得太快了,兄弟都快累死了。”陈成峰笑道:“你没看我妹妹很危险么?幸亏这位公子......”话未说完,宋平就吃惊道:“杨兄弟,怎么是你?”杨牧云无奈地说道:“碰巧吧?跟宋兄真是有缘。”蒋文英和张天合也跑了过来,见是杨牧云也吃惊地张大了嘴。

    “你们认识?”陈成峰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天代替你去国色馆画舫的杨牧云杨兄弟,你不知道,那天......”宋平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张天合打断道:“宋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宋平拿扇子一拍脑门:“就是,你看我这嘴......对了,忘了给杨兄弟介绍了,这位就是那天你所代替去画舫的陈成峰陈兄,而这位----”宋平拉长了声调:“就是南都官家第一美人陈思羽陈大小姐。”

    陈思羽看到宋平指向自己,玉面含羞,娇嗔道:“宋哥哥就会胡说八道。”轻嗔薄怒,更增丽色。杨牧云看得心中一动,要论美貌,无人能及那紫苏小姐,这陈小姐虽说比起紫苏小姐来稍有不如,却别有一番温文婉约的动人风情。

    宋平上来一扯杨牧云衣袖:“杨兄弟,上次你可真不够意思,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来,为兄领你到一个地方,先罚你三杯......”

    杨牧云脸色不自然起来,这人怎么一见面总忘不了拉拉扯扯的。

    “宋兄,我还有公事,我们还是改日再聚,改日再聚。”杨牧云一边推辞一边朝着段小旗连使眼色。

    段小旗会意,上前道:“宋公子,我家大人真的是有公事。”

    “大人?”宋平一愕。他一直认为杨牧云只是一个从湖州来南都游玩的读书人,怎么还成了大人。

    段小旗说道:“不瞒公子,我家大人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

    一时间宋平一行人都愣住了。

    “刷”的一声宋平打开纸扇,又重新上上下下将杨牧云打量了一遍:“杨兄弟真是真人不露相呀?这么年轻居然就是朝廷的正六品官身了。真是愧煞为兄了。”

    “宋兄,说来话长,小弟改日再详细解释给宋兄听。”

    “不用,不用,择日不如撞日,为兄找个地方让你慢慢解释,你不用说了,看看天都晌午了,再怎么办公事都不能不去吃饭吧,皇上还不差饿兵呢......”

    杨牧云见推辞不过,便道:“宋兄执意如此,那小弟就先向我的手下交待一下。”转过身低声对段小旗说道:“十字路口的那一家三口你有没有派人盯住?”

    “大人放心,您说跟上去的时候,我已让赵良和孙印悄悄蹑上去了。”

    “好,你让他们盯紧了,一有情况马上过来禀告我。”

第二十二章 与君同行

    南都马府街,最有名的酒楼上元楼三楼临窗的一间雅阁里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www.uu234.cc

    “陈兄,你不知道,那天你没有去太可惜了,国色馆那三大花魁,可以说是倾国倾城啊!尤其是那紫苏小姐,真如那天人下凡......”宋平说得口沫横飞。

    陈成峰听得目瞪口呆。蒋文英和张天合也在一边帮腔:“宋兄说得不错,紫苏小姐这样的佳人,我们兄弟俩阅女无数,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宋平乜了杨牧云一眼:“这朵南都最美的花儿,,可惜却让杨兄弟给摘了。”说罢脸上一阵坏笑。

    三句离不开风月,这些纨绔子弟每天当真闲得发慌。杨牧云听得顿觉无聊,昨天晚上一夜没合眼,又忙了一上午,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陈思羽在旁边倒听得很认真,女孩子对男人的话题一般都不感兴趣,但一旦听男人讨论哪个女孩漂亮,那她的兴趣就上来了,没有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孩会认为别的女孩比自己更漂亮。她长长的睫毛上下舞动了几下,红嫩的樱唇轻轻张开:“宋大哥,那紫苏小姐真有这么漂亮么?”

    宋平斜了杨牧云一眼,嬉笑道:“这你得问一问杨兄弟,那天只有他有这个艳福能跟紫苏小姐单独会面。”

    杨牧云心中暗道无聊,看到陈思羽一双美目停在自己身上,便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陈小姐和紫苏小姐的美貌各不相同,就如春花秋月一般,各有千秋。”

    陈思羽不说话了,漂亮的女孩一般都比较聪明,男人这样说的时候,就是在安慰自己。她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杨公子一定很喜欢紫苏小姐吧?”

    宋平听了插口笑道:“妹子这话问得太有意思了,难道还有哪个男人会说不喜欢紫苏小姐么?”

    杨牧云心中暗骂一声:“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想事情的夯货。”脸上不动声色:“我跟她只是关系很正常的朋友,用喜欢这个词恐怕不太合适。”

    杨牧云的回答让陈思羽眼前一亮,让她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她从心底是很不喜欢哥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的,在他们嘴里谈论起女人,就像谈论一件玩物。而杨牧云跟他们不一样,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对女人的尊重。

    这时,外面一片混乱,众人朝窗外看去,只见一队官兵正在街上抓人,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行人纷纷逃避。

    蒋文英忿忿道:“只不过一个靖远伯遇刺而已,就闹出那么大动静,这不是扰民么?”

    张天合笑着说:“王骥跟我们不一样,人家可是手握实权的朝廷一品大员,总督西南军务,还掌着兵权。岂是一般闲散勋爵能够与之相比的。”

    宋平哼了一声:“刺客早就逃了,难道还站在街上等你抓么?”

    众人正纷纷议论之时,陈思羽来到哥哥身边说道:“哥,你跟他们在这儿继续喝吧?我走了。”

    陈成峰问道:“妹妹是要回府么?”陈思羽摇摇头:“你忘了,我是要去看娘的,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娘一定等急了。”

    陈成峰急道:“可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走?”

    杨牧云上前一步:“如果陈公子不介意的话,由我送小姐一程,如何?”

    “你?” 陈成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陈思羽美眸一亮,微微点了点头。

    “杨公子,谢谢你。今天让你帮了我两次。”陈思羽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小姐何必客气,其实我早就想走了,只是一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这样算起来其实还是小姐帮了我。”杨牧云笑道。

    陈思羽坐在马车里,倚在车窗上跟杨牧云说着话,杨牧云跟在马车旁边。不远处段小旗领着手下们悄悄地走在后面。

    “对了,小姐要去哪里?”杨牧云问。

    “聚宝门外,聚宝山上的无心庵,我母亲在那里修行。” 陈思羽抬起如花一样美丽的容颜朝着杨牧云灿烂地一笑。

    “修行?”杨牧云感到一阵惊讶。

    “大人。”段小旗快步来到他身边低声道。

    “有什么情况?”杨牧云头也不回。

    “大人令小人盯住的一家三口据赵良回报说住进了位于太平里的一家大通客栈,到现在也没出来。”

    “继续盯紧,不要只在客栈外面盯,要防备客栈里

    有其他门通向别处。”

    “是,大人。”

    “另外,太平里临近通济门,叫陆总旗也派些人手来盯住他们。”

    “是,大人。还有一个情况,外城安德门外的那群难民依旧在那里逗留,没有要走的意思。”

    “进不来又不走,有点儿意思。继续盯着,还有什么情况?”

    “外城江东门外来了一群走镖的,此外别的没有什么了。”

    “查一下那群走镖的......”

    ......

    聚宝门前出城的队伍依旧排得很长。

    “杨公子?”陈思羽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出城队伍,向杨牧云飘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杨牧云将胸脯一挺:“小姐只管跟我一起向前走便是。”

    守门的把总早已没了早上那不可一世的神情,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让手下的士卒去挨个检查出城的人。

    一阵“隆隆”的车轮声响起,他微微一翻眼皮:“没长眼么?到后面排......”话没说完,就看见了跟马车一起走来的杨牧云一行人。

    “哟!锦衣卫的百户大人来了,可惜这会儿没送泔水的,不能挨个儿打开给您闻一闻。”话一说完,周围的兵丁一阵哄笑。

    杨牧云对这把总的调侃充耳不闻。上前“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架在那把总的脖子上。

    “你、你干什么?”那把总一下子懵了。

    “刺客从你这里出城了,你该当何罪?”杨牧云厉声喝道。

    “什、什么,大、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吧?下官瞅了一上午,可、可没......”那把总吓得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聚宝门守门把总放走刺客,按通匪论处,着令即刻收监。”杨牧云声色俱厉。

    那把总只觉天旋地转,耳朵嗡嗡直响,“扑通”一声竟跪在地上了。

    杨牧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脸上仍是紧绷绷的:“现在我等需赶快追拿刺客,回来再处理尔等。”将刀收回,坐上马车,穿过聚宝门而去。段小旗也领着众校尉快步跟了上去。

    “把总大人,他们都走远了,您快起来吧!”两个士卒上来架起了那把总。

    那把总惊魂未定:“你们听见了么?是锦衣卫要拿我......呜----”竟嚎啕大哭起来。

    马车跑出很远才慢慢放慢脚步,陈思羽掀开车前帷帘,笑靥如花地看着杨牧云:“过个城门也不用这么吓人家吧,怪不得每个人都那么怕你们锦衣卫。”

    杨牧云也是一笑:“那你怕我不怕?”

    陈思羽脸一红,啐了一口。

    “令堂为什么不好好在侯府中居住,偏偏来这山野之中修行呢?”杨牧云见她不好意思,就转移了话题。

    一听这话,陈思羽灿烂如朝霞的娇美面庞立刻黯淡了下去。

    杨牧云知道自己不该问这问题,忙道:“对不起......”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思羽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展颜一笑:“杨公子,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没有。”杨牧云心念电转,一个个美丽的倩影从自己心头飘过,周梦楠、素月、宁馨还有那个美绝人寰的尤物紫苏小姐,他虽然对她们都有好感,但要说喜欢,还真没有。

    “你要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她的什么呢?是她的家世?还是美貌?”

    杨牧云不言语了。

    “如果你喜欢一个女人的美貌,那她老了,美貌不在,你还会喜欢她么?会不会抛弃她?”陈思羽追问。看着杨牧云迷惘的神色,陈思羽感到心被揪住了,我原以为他与众不同,看来他和哥哥的那些朋友一样,把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华当成自己漫漫人生旅途中一个临时驻足的驿站。

    杨牧云摇摇头:“我想我不会。”

    “为什么?男人还会碰见更年轻更美丽的女孩。”陈思羽不相信他说的话。

    “能陪着我一起慢慢变老才是我和喜欢的人最好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不会放弃。”杨牧云很肯定地回答。

    陈思羽的眼亮了:“如果母亲......母亲能碰到一个真正

    懂她爱她的人,又何必遁入空门 ......”

    马车在一个幽静的山门前停下,山门的牌匾上写着“无心庵”三个字。

    蓝衣丫鬟扶着陈思羽从马车上下来,杨牧云站在旁边拱手作别:“小生已将小姐送至山门,就此别过。”转身欲走。

    “杨公子?”陈思羽叫住了他。

    “小姐还有事么?”

    “你也会把我当成一个关系正常的朋友么?”陈思羽颊生双晕。

    “不会。”杨牧云看着陈思羽突然变得微嗔的面庞,接着道:“我们早已是朋友了,何必再当成......”

    “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会来看我么?”陈思羽的娇靥像绽放的百合花。

    “当然,如果小姐不讨厌小生来叨扰你的话......”

    走在回城的路上,杨牧云远远看见西边山峦起伏之处、绿树掩映之间有一片恢弘广阔的殿宇,便问道:”这是什么去处?竟如此壮观?”

    “大人,那里就是天界寺,礼部下设的僧录司就在那里,虽说那是一所寺院,但实际上是一座正六品的衙门,代替朝廷管理天下寺院。”段小旗解释得很详细。

    “哦?怪不得比寻常庙宇要大得多。”

    “大人要不要去那里参观一下?”

    “改日吧,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去做。咦?”

    杨牧云看到寺庙外面游弋着三三两两的和尚,这些和尚都穿着殷红色长袍,袒露右臂,赤足上穿着草鞋。说道:“这里的和尚装扮也如此奇怪。”

    段小旗忙解释道:“大人,这不是我大明的和尚,是西南化外之地的番僧。他们来我大明,都要到天界寺报到,获取度牒。”

    “那你看他们都来自哪里?”杨牧云心中一动问道。

    “不好说,应该都是木邦、老挝一带来的,可能还有麓川的和尚。”段小旗边思索边说。

    “这些和尚来我大明干什么?”

    “应该是向慕王化,到我大明来学习交流的。”

    正说着话,一个身穿大红僧袍,头戴绘有佛像图案尖顶僧帽的番僧从寺庙里出来。杨牧云见他大概有五十岁,身材高大,颈上挂一串拳头大的红玛瑙佛珠,同样袒露右臂。其他僧人见他出来,都聚集在他身边,垂首合十,态度极为恭谨。看来那番僧是一个首领,只听他不知说了些什么,众番僧不住点头,番僧头领讲完后转身回寺,众番僧也跟在他后面进了寺院。

    杨牧云看得出神,说道:“这些番僧挺有意思,派个人去问一下,看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段小旗应了一声,忙分派人手前去打探。

    这时只听马蹄声响,一名身穿黑衣的锦衣卫校尉快马奔来,在杨牧云身边停住,下马拜倒:“大人。”

    杨牧云一挥手:“快起,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黑衣校尉起身来到杨牧云身边低声道:“大人,大通客栈的三个人跟丢了。”

    “什么?”杨牧云一惊。

    “陆总旗说,那三人进了客栈后住的是三楼丙字号客房。可一连两个时辰不见动静,派人去门口听也不见屋内有任何声响,陆总旗便让人踹开房门,可里面空空如也。仔细搜查后,发现房梁上的屋瓦有移动的痕迹。原来他们掀开屋瓦从房顶跑了。”

    “果然是他们!”杨牧云心中豁然明了,他从关注那女孩脚上的绿色虎头绒鞋开始,觉得跟乌衣巷那刺客孩子脚穿的绿色虎头绒鞋很相似。他们肯定是同一个人。那穿浅色月花裙的美丽少妇应该就是乌衣巷那带孩子的妇女,那时那女人的脸是黄黄的,容貌可以通过化妆来改变。那个瘦削的书生----杨牧云想象他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样子,肯定就是那个耍蛇乞丐。

    “快,回城!”杨牧云急道。

第二十三章 尔虞我诈

    南都太平里,大通客栈三楼丙字号客房。www.uu234.cc

    杨牧云看看屋里面摆设,又看看屋顶。陆总旗在一旁惴惴不安。

    “大人,我已着人绘影图形......”

    “不用了,他们一定会再易容改装,”杨牧云叹了一口气:“南镇抚司大狱那边有什么消息,被抓的刺客可吐露出什么没有?”

    “听牢头说,任副千户还在加紧拷问。”

    “唉,当时我心里还是有些犹豫,没有对他们进行立即抓捕。”杨牧云有些后悔。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南都有十几个城门,我们只负责三个。能不能抓住刺客,看运气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一刻。”

    “刺客要想出城,必须要在酉时之前,否则只能等明天了。”杨牧云顿了一下,“他们三人既然入住大通客栈,必是想在通济门出城,可他们已发现有人跟踪并成功脱身,就不会再选在这里。”

    他们会选在哪里出城呢?杨牧云旋入了沉思。东边北边的城门是宫城陵寝所在,驻有重兵,就是出了城门也不好跑路。西北临近大江,西边河湖遍地,也只有南面是商业繁华之地,才好混出城去。出了城都是山地,更可迅速遁逃了。

    可每天出城的人这么多,刺客可随时易容改装,说不定现在刺客已出城了。

    杨牧云长吁一声,看来只能碰碰运气了。

    秦淮河边,杨牧云掬一捧水洗了下脸,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噗通”一个石子砸进杨牧云身边的河水中,水珠四溅,把他的衣衫也溅湿了。

    他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左前方不远处有两个**岁的小孩在河边玩扔石子的游戏。段小旗正要喝骂,被杨牧云拦住:“小孩子玩闹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一位葛衫老者上前赔礼道:“相公,小孩子不知轻重,小老儿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杨牧云笑道:“哪里,老丈言重了。”

    “爷爷,你看,又来一艘大船。”一个小孩指着一艘乌蓬大船说道。

    那艘乌蓬大船插着黄旗,是一艘官船。

    老者笑道:“这河上来来去去这么多船,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船,爷爷。你看船头的人穿得衣服好奇怪。”

    杨牧云也向船上的人看去。船头立着一人头戴无翅纱帽,穿着一袭绿袍,年纪约摸二十左右,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老者捻须笑道:“傻小子,那是皇宫里的公公,他们就是这么打扮的。”

    原来是太监,杨牧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太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中暗赞:“这公公生得好生俊俏。不对,怎么感觉他这么眼熟呢?”杨牧云摇了摇头,自嘲了一下:“我真是晕了头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我怎么能见过宫里的太监呢?”

    “爷爷你看,又出来一个穿蓝衣服的公公。”小孩又兴奋地说道。

    杨牧云闻声看去,见从船舱里钻出来一个穿蓝袍的太监,看起来比那绿袍太监品秩高些,他冲着绿袍太监训斥了几句,便转身回舱。绿袍太监一脸的委屈,也跟着他进了船舱。

    杨牧云暗暗好笑,肯定是那蓝袍太监训斥他不该出来,这宫里的规矩真多。他的目光收回来的时候,突然扫到一瞥淡淡的红影,那是什么?杨牧云心中一紧,目光再次放了出去,在那绿袍太监掀帘钻进船舱的一刹那,从他绿袍底下露出一抹桃红,跟他的一身绿袍比起来是那么的刺目。

    杨牧云长吸一口气,那抹桃红是一双绣鞋,是女人穿的东西,是不应该出现在太监脚上的。怪不得自己觉得她那样面熟,她会是谁呢?杨牧云苦苦搜索着记忆的深处。

    “是她!”杨牧云眼睛亮了,大功坊十字路口的一家三口,那个风姿绰约的青年妇人。

    “段小旗!”杨牧云兴奋地叫道。

    “大人?”

    “快派人跟上这条船。”

    “大人,这可是宫里派出来的官船呀!”

    “让你跟就跟,哪那么多废话!”

    “是,大人,你们过来一下,快跟上前面那条船。”段小旗急忙分派人手。

    “你看这条船是去哪里的?”

    “应该是宫里派到江边采购鲜鱼的。”

    “鲜鱼?那它在哪里出城?”

    “三山门旁边的西水关水闸。”

    杨牧云浑身打了个激灵,光想着在城门堵了,谁知刺客会走水路。

    “要严密盯着那船停靠的地方。”

    “是,大人。还有一个消息,天界寺的那群番僧不知去向了。”

    “什么?”杨牧云心头突然涌上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快去通知陆总旗,让他带齐手下人快速赶到三山门,还有,让守在聚宝门布控的人手也速到三山门集合。”

    “大人,船过了武宁桥了,我们需要截住它么?”

    “不急,现在还在城里,我们拦截官船多有不便,等出了城再说。”

    “是。”

    “船有没有停靠?有没有别的船只接近过这条船?”

    “都没有。”

    “继续盯紧,我们布控在其它城门的人呢?”

    “是......都赶向三山门了。”

    官船缓缓向西行,已经快到镇淮桥了。镇淮桥是连接南门大街和聚宝门之间的桥梁,处在交通要道上,人流众多,因此建造的比其他桥都要宽大,是一座大型石拱桥。

    官船行驶到桥底的时候,整个被桥面遮住了。快要出来时,一条货船正从西往东行驶,也快驶入了桥底下。

    “停下,快让开,这是宫里的船,你也敢抢道。”桥底下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公公,船桨断了,停不住呀!”货船上有人哭丧着脸喊道。

    喊声未落,两条船轰然相撞。一时间,呼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快来看,这里撞船了......”有人看见忙奔走相告,呼啦一下桥上桥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大人,你看,这怎么办?”段小旗看向杨牧云问道。

    杨牧云正犹豫间,突然看见几条熟悉的人影在对岸的人群中一闪。心中一下子全明白了。

    “快,快过桥。”杨牧云大喊一声,向桥上冲去,可桥上已挤满了人。

    他转过头冲着段小旗吼道:“快去叫所有的人火速赶到聚宝门......”

    申时,南都聚宝门前已没有多少人了。

    守门把总瞄了一下手中的路引,又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站着的一家三口。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道:“妈的,这小娘子也太媚了吧!要是能把她留下来......嘿嘿!”

    “官爷,我们可以走了么?”那少妇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嗯,这个,你们出城干什么呀?”把总问道。

    “我们住在城外,当然是回家了。”少妇媚眼如丝。

    “住在城外那你们进城干什么?”把总又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回娘家呀!奴家娘家在城里火瓦巷。”说着伸手去拿路引。

    把总死死拽住。

    “军爷,你急什么?明日奴家还要进城来。”

    “还,还来呀?”把总一张嘴,口水差点儿没流下来,手一松,路引被那少妇收了回去。

    那少妇一笑,袅袅娜娜的带着丈夫孩子出城去了。

    把总一耸鼻子:“香,真香,这小娘子明天还来......”

    转过身来正满脑子做春梦时,就见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向城门跑来,当先一人正是杨牧云。

    把总的眼瞪得跟铜铃一样,背心只觉泛起一阵寒气:“大、大人,你、你怎么又来了......”

    杨牧云劈头问道:“刚才有没有一家三口出城?”

    把总一愣:“他们刚过去......”

    “你呀!”杨牧云一跺脚:“他们是被通缉的刺客,你放走刺客......”瞥见城门不远处拴着十几匹军马。便飞奔过去,解开缰绳,飞身上马,对着段小旗等十几人喊道:“锦衣卫征用一下军马,你们也赶快上马,快追刺客。”

    一行十几人骑着马旋风般从聚宝门呼啸而过,撇下那把总和一众兵丁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着他们跑远了,那把总跳脚骂道:“先前你就说老子放走刺客,这会儿又说老子放走刺客,哪有那么多刺客让老子好放,仗着你是锦衣卫,胡乱攀诬人么?哎哟,不好,老子的马......”

    杨牧云等十几人骑马狂奔一阵,却不见半个人影。

    “大人,怎么没有半个人影,他们几个人走路不会走得这么快吧?”段小旗问道。

    “一定是有人接应。”杨牧云说道。

    “那我们现在往那里追?”

    “安德门。”杨牧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个地方。

    杨牧云一行人骑马拐过一个山脚,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红衣服的人。杨牧云勒住了马,仔细一看,心中暗暗吃惊:“这不是自己在天界寺外见到的那群番僧么?后来探听他们不知去向,原来却是埋伏在这里。”再细细打量了一番,他们一共有二十多人,人人手执一把刀身细长,没有刀柄,刀把缠绳的怪异单刀,而那头戴尖帽的番僧首领手持一根粗大的红铜禅杖。

    杨牧云低声对段小旗道:“发信号,让我们的人赶快赶来,你带人缠住他们,掩护我冲过去。”

    段小旗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迅速用火折子点燃,“嘭”的一声一朵耀眼的烟花冲向天空炸裂开来。

    “动手!”杨牧云话声刚一落地,双方不约而同地手执兵刃冲向对方。

    杨牧云一抖缰绳,想从斜刺里穿过人群。突然劲风拂面而来,自己不及躲闪,举刀一格,“”的一声,震得手臂发麻,单刀差点儿脱手,忙一个筋斗跃下马来,守住门户。定睛看去,原来是那个番僧首领手持红铜禅杖给自己来了当头一击。那禅杖势大力沉,可见那番僧臂力不弱。

    那番僧不等杨牧云站稳,就又一禅杖扫向杨牧云腰间,杨牧云脚尖一点地面,腾空跃起,不等禅杖扫过去,脚尖在禅杖龙头上一点,借力凌空一翻,举刀直劈番僧面门。番僧一惊,后退一步,抽回禅杖勉强一挡,“呛”的一声,番僧手一软,连退几步,差点儿一跤坐倒。杨牧云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抢上身去,手腕一挥,幻化出一片刀影,刀刀直取那番僧全身要害。那番僧左支右拙,狼狈不堪,杨牧云瞅准他脚步散乱之机,左脚脚踏中宫,右手挥刀划向他的咽喉,番僧后撤半步,举杖磕开这一刀,突觉小腹一痛,中了杨牧云蓄含内劲的一脚。番僧一个踉跄,背靠一棵树稳住身形,口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来这一脚踢得不轻。

    杨牧云身形一纵,向马奔去。番僧首领嘶吼一声,不知说的什么?有几个围攻段小旗等人的番僧抽身持刀向杨牧云飞奔而来。杨牧云不想浪费时间,一抬左臂,一支袖箭射入一名番僧的咽喉。刀光一闪,另一名番僧脖颈处鲜血飞溅,他脚步不停,侧身躲过又一名番僧用尽全力的一刀后,抬起左膝猛地撞向那名番僧的胸口,那番僧狂喷鲜血,身体向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出一丈多远,软倒在地。杨牧云瞬间连杀三人,其他人都看得呆了,一时不敢上前。一愣神的功夫,杨牧云已飞身上马,飞快地打马而去。

    杨牧云也不知策马跑了多远,眼见就要穿过一处山坳。突然从旁边树林飞出一条绿影,直奔自己太阳穴而来,他心中一惊,以为林中有人施放暗器,身子微微后仰,以便躲过这一暗器。谁知这条绿影飞过自己面前时突然转弯,直扑自己眉心。杨牧云大惊,仰面一跃,手中刀闪电般挥向那条绿影。“嗤”的一声,那条绿影断成两截,自己也跃下马来。定睛一看,那条绿影是一条小蛇,已被自己砍为两截,蛇身在地上兀自扭曲不已。

    正疑惑间,突听两声怪笑,从树林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人来。

    杨牧云看着他们,恍然说道:“原来是你们。”

第二十四章 你死我活

    那树林中出来的两人一个是身材瘦长的书生,另一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www.uu234.cc

    杨牧云目光一凝,冷然道:“终于现身了么?”

    书生桀桀连声怪笑:“阁下能追到这里,也算有些本事,可惜到此为止了。”

    小女孩冷冷道:“跟他废话什么,赶快杀了他,这里不能停留。”声音低沉而嘶哑,根本不是童音。仔细看那女童,目光深邃,眼角还有鱼尾纹,原来是一个侏儒。

    杨牧云嘿然道:“就你们么?那女人呢?”

    书生和那侏儒脸色一变:“大胆,竟敢对娘娘不敬。”

    书生手一抖,甩出一根满是倒钩尖刺的长鞭卷向杨牧云,那长鞭柔韧之极,杨牧云不敢硬接,纵身跃起,向旁躲了开去。双脚还未落地,突觉寒风袭体,那侏儒手持两柄弯刀,揉身而上,一刀划向杨牧云咽喉,一刀直刺杨牧云小腹,动作之快,让杨牧云暗暗心惊。

    “叮叮”两声,杨牧云格开侏儒凌厉双刀,身形暴退。这时书生的长鞭又卷向杨牧云的脖颈,杨牧云忙挥刀想将长鞭磕开,谁知刀碰上鞭身,长鞭只是一荡,鞭稍像蛇一样向自己脸上甩来。杨牧云一惊,身子一低狼狈躲过,侏儒的两柄弯刀又罩上了自己的要害......

    兵刃相交之声如暴风骤雨,三人已电光石火般拆了十余招,书生长鞭远袭,侏儒弯刀近攻,配合得天衣无缝。杨牧云被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强招架。

    杨牧云心中暗道不好,瞥见左边是一片树林,灵机一动,借着书生又一鞭卷来之机,将刀尖黏住鞭稍,借长鞭一甩的力道,身形暴起。向山坳口左前方的树林飞纵而去。

    “不好,拦住他!”书生和侏儒也腾身追了上去。

    杨牧云跑到一棵树前停住,书生紧紧追来,见他停下便“刷”的一声一抖长鞭,鞭稍挑起一朵漂亮的鞭花,便如同一条巨蟒一样向杨牧云全身卷去。杨牧云身子一侧,提刀拍在鞭身上向后一带,长鞭便像一根象鼻子一样卷住了杨牧云身后的小树。书生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杨牧云已鬼魅般欺身而上,寒光一闪,刀锋劈上了自己面门。书生大叫一声撒手后退,这时侏儒已赶上,举起双刀迎了上去。“呛啷”一声,三刀相交,火星四溅,紧跟着侏儒身形暴退。杨牧云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趁书生手中没有兵器,一刀紧似一刀地招呼他全身要害,“嚓”的一声书生惨嚎连连右臂中刀,侏儒见状不妙发疯似的攻击杨牧云背后。杨牧云只得转身先化解他的攻击,没有了书生在旁相助,侏儒虽然刀法凌厉,但一对一并不是杨牧云的对手,几个照面下来,登时落于下风。书生右臂受伤,不能再使长鞭,眼见侏儒不敌,心中焦急万分,左手从怀中摸出一只竹筒,右手掀开盖子,将筒口对准杨牧云后心。只听“咝”的一声一条黑影飞向杨牧云后背。

    这时侏儒的双刀和杨牧云的刀绞在一起,侏儒双臂猛地向上一提,突然感觉对方手一松,杨牧云的刀竟然被挑飞了,人也跟着消失了。侏儒一怔,突觉双腿一紧,已被人牢牢抱住。侏儒不及思索,双臂运刀直贯杨牧云后背。这时,一团东西飞到侏儒脸上,他只觉眉心一痛,“是蛇!”嘴巴刚张开,咽喉一痛,就此倒地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咽喉处赫然中着一支袖箭。

    杨牧云站起身,目光扫向书生,书生大骇,转身狂奔。奔出没几步,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背上后心处不知何时插着一支袖箭。杨牧云拔出他两人身上的袖箭,扯下一块衣襟擦拭干净重新收好,走出树林,飞身上马,飞快打马而去。

    南都外城,安德门外。

    “都说了你们不能进城,怎么还不走?”几个士卒手执刀枪驱赶着滞留在门外的难民。

    “军爷,我们家乡遭灾了,无家可归呀!你们行行好,就让我们进去吧?”

    “再嗦,把你们投进大牢去,快滚......”

    ......

    “大人,你看那边过来一辆马车。”一个士卒指着门内前方粼粼而来的马车对守城军官说。

    “妈的,这城门都快关了,这时候出城,不是折腾人么?快给老子叫他停下。”守门军官忿忿然骂道。

    “停下---,停车检查!”守门士卒挥手大喊。

    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长相妖娆的丫鬟递上来路引,守门军官随便

    在上面瞟了几眼。便把目光凝聚在马车上。

    “车里还有什么人?”

    “回官爷,车里就坐着我家夫人。”丫鬟笑得很媚。

    守门军官哼了一声,一掀马车上的轿帷。里面端坐着一位长相更媚的妇人。

    守门军官心中一阵狐疑,问道:“你们出城干什么?”

    “当然是回府了,官爷。”丫鬟的声音甜得发腻。

    “回府?你主仆二人两个妇道人家,如何在路上行走?”守门军官盯着那丫鬟的眼睛问道。

    “官爷,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还怕有人打劫么?”丫鬟的眼神有些闪烁。

    守门军官还待再问,突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人大喊:“千万不要放走了她们,他们是刺客。”来人正是杨牧云。

    守门军官脸色一变,正要拔刀在手。突听那丫鬟娇喝一声:“动手。”

    城门外的难民连忙往两边散开。一排人手握长矛向城门官兵猛然投掷而来,“嗖嗖--”、“噗噗--”之声不绝,漫天矛雨过后,许多守城官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长矛射穿身体钉死在了地上。守门军官刚拔出腰刀,就被一根长矛从后背刺穿到前胸,他睁大了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前方。那丫鬟眼中的妖媚之色消失了,眼神似乎比长矛还要锐利:“你的话如果不那么多的话,原本是可以活得长一些的。”

    安德门的几十名守门官兵几乎全死在了第一轮的长矛打击之下,有几个侥幸没死的也扔下刀枪跑了。

    对方干得如此干净利落,杨牧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勒住马缰站在那里。

    那妖娆的妇人从车中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杨牧云一眼,漠然道:“很好,没想到你能追到这里来,我的很多手下应该都死在你手里了,现在,你去替他们偿命吧!”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缓缓向城门走去。她的身后,一排长矛手高举长矛,编织出一片漫天的矛雨......

    不好,杨牧云飞身跃下马背,纵身向来路飞奔而去,还没跑出多远,一根长矛刺中了他的左后肩,带着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的身后,他骑的那匹马已被长矛穿成了刺猬......

    “娘娘,那边有人来了,我们快撤吧!”......

    有几十骑人马赶到了安德门,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大人,你怎么了?”骑在马上的人看到扑倒在地的杨牧云,赶紧下马跑了过来。

    “大人被长矛射中左肩了。”

    “我看看......”

    “你轻点儿......”

    “大人,你忍着点儿。”

    杨牧云左后肩上的长矛被拔了出来,鲜血四溅。

    “啊---”杨牧云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赶快包扎上......”

    天黑了,一群骑马的人赶在回城的路上。

    “哗----”一场雨不期而至。

    “不好,下雨了,大人怎么办?他伤这么重,淋不得雨。”

    “前面好像有灯光,应该住着有人,我们不如先把大人安顿在那里。”

    ......

    “这是个尼姑庵。“

    “管它什么庵?快去敲门。”

    嘭嘭嘭----

    “快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灰衣尼姑探出头来。

    “你们是什么人?”

    “官府的人,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需要在你这里安顿一下。”

    “我们这里不方便接待外人。”

    “管你方不方便,我家大人受了重伤,就得借你这地方安顿一下。”

    “......”

    “吵什么?吵什么?”一个蓝衣少女来到门前。

    “景莲姑娘,这些人非要闯进咱们这里。”灰衣女尼怯怯地说。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说进就要进的么?”

    “......”

    “莲儿,怎么

    回事?”一位身穿雪青色襦裙的绝色丽人来到门前。

    “小姐,他们说有人受伤了,非要把那人抬进这里。”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

    “是,小姐......我家小姐发话了,你们快把人抬进来吧。”

    “多谢了,快把大人抬进来......”

    杨牧云被抬进一间清幽的禅房里。

    “多谢小姐,不然我家大人可麻烦了。”一个为首的人向那小姐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小姐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杨牧云,他脸色苍白,依旧昏迷不醒。她不禁娇躯一震,失声道:“杨公子!”

    “小姐认识我家大人?”为首的人奇道。

    那小姐便是陈思羽,这里就是杨牧云白天送她来的无心庵。她黛眉微蹙,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摸了摸杨牧云的额头,好烫!忙吩咐蓝衣少女:“景莲,快打一盆热水,准备一条毛巾。”

    “是,小姐。”蓝衣少女匆匆去了。

    陈思羽起身对那为首的人说:“这位先生,你带你的手下回去吧!这庵里都是女子,招待诸位不太方便。我和你家大人是朋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就多谢小姐了。告辞!”为首的人也不多话,转身离去。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庵里又恢复了平静。

    “景莲,你帮我把杨公子的衣服解开,还有,他包扎伤口的纱布被雨淋湿了,会引起伤口发炎的,也一并解开吧!”

    杨牧云**着上半身趴在床榻上,陈思羽仔细的为他擦拭着身体和伤口,娥眉颦蹙:“怎么伤得这么重?”对蓝衣少女说道:“景莲,去把咱们府里的金疮药取来,再拿来一些纱布,杨公子需要换药。”景莲答应着去了。

    杨牧云伤口敷上了金疮药,又重新用纱布包扎好了,只是庵里没有男人的衣服, 陈思羽给他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女性对襟睡袍。还好杨牧云才十五岁,身形还未长成,穿上也不觉紧绷。

    杨牧云的烧退了,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渐趋平稳。看着他逐渐好转, 陈思羽娇美如玉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她伸展了一下纤细柔美的娇躯,好累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无微不至地照顾别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她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正想起身,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是他,他醒了么?陈思羽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心跳加快。

    “你不要离开我......”杨牧云在说梦话。

    陈思羽静静地看着他,他也会说梦话么,他说梦话的样子好可爱。

    “我不会离开你。”也不知道这话他能不能听到。

    “陈小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送你的。”

    他做梦都会想着我么, 陈思羽的心甜甜的,嘴角扬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紫苏小姐,这两句诗可好?”杨牧云喃喃呓语。

    “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陈思羽念着这句诗,看向杨牧云的眼神有些复杂:“这是他写给紫苏小姐的诗么?这么情深意切,他们只是朋友么?”

    “紫苏小姐,我让你在那里等我你为什么不听,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杨牧云的声音突然有些大。

    “两个人竟然都牵挂着对方的安危......”陈思羽抽回了被杨牧云握着的手。为他盖上了一条薄被。

    她站起身,默默向外走去。陈思羽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孩子,但就算心再大度,也不能很淡然地面对喜欢的人在倾诉另外一个女孩。

    她打开房门,一位缁衣女尼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母亲!”陈思羽愣住了。

第二十五章 卿本佳人

    南都,锦衣卫南镇抚司。www.uu234.cc

    外面雨还在下,内堂灯火通明。沈云身穿红色飞鱼服正襟威坐,听眼前两个总旗服色的人向他汇报。

    “这么说安德门的官兵全部死了?”沈云凝神问道。

    “是的,大人,卑职已着人紧急通报给了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一名总旗说道。

    “这时恐怕刑部和兵部都得惊动了,安德门那里一定很热闹。”沈云闭目沉思了一下,睁开眼来深深地问了一句:“杨牧云还好吧?”

    “杨大人受了伤,无法在雨中行走,卑职把他安置在外城的一座叫无心庵的尼姑庵中。”另一名总旗回道。

    “也真苦了他了,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事情。”沈云将目光放在窗外:“刺客的背景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这不是杨牧云一个人能扛得下的,连我们南镇抚司也不能。”目光收了回来问道:“那些番僧都抓住了?”

    “除了七人被杀,其余十五人全部被捉住了,那个首领被杨大人打伤了,束手就擒。另外,再往南五里左右,发现两具尸体,一高一矮,是被人所击杀,从手法上看,应该是他们因拦阻杨大人而被杀......”

    “再然后就是杨牧云追到安德门,遭遇接应刺客的大队人马,寡不敌众,受伤倒地。”沈云淡淡地接道。

    “大人英明。”

    “杨牧云现在无心庵是吧?明天一早你们两人带路,本官去看一下。”

    南都外城,安德门。一片灯火通明,无数的人马在附近来回奔走,使得周围地面变得影影绰绰。

    雨还在下,但一点儿也没有减弱现场的气氛。

    方参将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拔下一具尸体上的长矛,递到一位身穿黑色带帽防水斗篷的老者面前。

    “大人你看,矛头为铜质,长一尺二寸,矛杆由柚木制成,长五尺三寸,为云南西部麓川军中标准制式武器。”

    那老者便是王骥。他点点头冷冷一笑:“麓川的叛贼又要蠢蠢欲动了么?竟敢派人来行刺老夫,战场上他们赢不了老夫,使这些宵小伎俩便能得逞么?”

    “麓川既然派人来行刺大人,说明已准备与朝廷撕破脸了,大人还需早做准备,相信不久皇上就会降旨给大人,让大人再次征讨麓川。”方

    参将分析道。

    “如果皇上让老夫再次领兵征讨麓川的话,这次一定要犁庭扫穴,彻底根除后患。”

    “嚯嚓”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王骥那张苍老而坚毅的面庞。

    “母亲,你还没休息么?”陈思羽有点儿讶异地看着那位身穿缁衣的中年女尼。

    “看着我女儿为别人这么操劳,我一个做母亲的怎能安心休息。”中年女尼脸上一片祥和。

    “母亲......”陈思羽有些害羞。

    “哎......羽儿,你长大了。”中年女尼长叹一声,转过身去:“跟我来,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说话了。”

    一间清幽的禅房里,陈设很简单,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佛字。

    “你们认识多久了?”中年女尼率先打破了他和女儿之间的沉默。

    “我、我们今天才刚认识呀!”陈思羽躲闪着母亲的目光。

    “刚认识就开始我们了?”中年女尼像是在取笑她。

    “真的......”陈思羽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母亲。

    中年女尼很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听得很仔细。

    “你们之间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你是不该为他宽衣解带,擦洗换衣的,娘从小就教导你,男女......” 中年女尼长叹一声。

    “母亲,女儿当时只想着救人,没有想别的。”陈思羽打断了她的话。

    “冤孽......”随着中年女尼一声叹息,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中年女尼又先开口了。

    “母亲”陈思羽忙打断她的话:“女儿和他只是朋友,别的真没什么,况且、况且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南都内城珍珠桥畔竹林巷的一家私人小院。

    紫苏小姐的一只纤纤素手托着她那晶莹如玉的下巴,一双灿若繁星的晶亮眸子痴痴地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滴。

    “他一天都没有消息了。”紫苏小姐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姐,该吃饭了。”絮儿过来催她。

    “我不想吃,你去吧。”紫苏小姐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可堪盈盈一握的纤腰。

    “小姐---,你中午饭都没吃。”絮儿嘟起了嘴。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紫苏小姐没有听见絮儿的话。

    “小姐,看你,就一天没见他,都变得失魂落魄的。”絮儿把声音加大了些。

    “才没有,我只是担心他,他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人不都说么?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不死也得脱层皮。”紫苏小姐的脸上像抹了一层胭脂。

    “小姐!”絮儿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杨公子又不是刺客,下什么诏狱?他救了王大人,锦衣卫请他过去是提供线索的。”

    “那他现在都没来,他答应过我的,不对,他们一定是为难他了。”紫苏小姐有些语无伦次。

    “小姐---,你们前天见过面,昨天见过面,杨公子今天不来这里也很正常呀!你们之间又没什么,干嘛要天天见面?”絮儿的话像放机关炮似的。

    “小蹄子,几天不拧你皮痒了不是?”紫苏小姐恼羞成怒。

    “小姐,饶了我吧---”

    江边,一群骑士护卫者一辆马车匆匆在雨幕中行走。

    突然,前路马蹄声骤响。骑士首领立即命众人停下。

    一声尖厉的啸声传来,骑士首领松了一口气:“是自己人!”

    前面雨雾中奔来一匹马,马上骑手与骑士首领打过手势之后,径直向马车飞驰而来。到马车前飞身下马跪禀:“娘娘,卯龙国主请您回国有事相商。”

    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从车中传出:“哀家知道了,请转告你们国主。哀家答应过老国主,不为他复仇终生不回孔雀飞起的地方,哀家要做哀家该做的事,不能食言,请你们国主好自为之。”至此再不发一言。

    那骑手恭恭敬敬起身,打马去了。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美丽庄严的面庞,正是杨牧云苦苦追寻的女刺客,她面色如霜,威严的发号施令:“调转车头,向南。”

    禅房中不住传出杨牧云的咳嗽声,陈思羽问身边的蓝衣丫鬟:“景莲,杨公子咳嗽了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吧?”景莲回答。

    “伤口一定触及了内脏,不行,一定得找个大夫看看。”陈思羽说道。

    “小姐,现在外面下雨,内城门也关着,到哪里去找大夫呀?还是等天亮吧?”

    清晨,天刚朦朦亮,南都朱雀街同春堂的大门就被“咚咚咚”敲得直响。

    “谁呀?这么早就来敲门?”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情愿的去摘门板。刚摘下一块门板,一位天仙般的少女带着一名蓝衣丫鬟就冲了进来。

    “楼不凡楼先生呢?我想请他去看一位病人。”长得天仙一样的少女急忙问道。

    “我们先生呀?半夜就被锦衣卫请到南镇抚司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伙计迷迷糊糊说道。

    “什么?楼先生犯什么事啦?竟然被锦衣卫带走了。”

    “哪儿呀?是锦衣卫有人受伤,就让我们先生连夜去医治的......”

    “快,景莲,我们快去南镇抚司。”那少女就是陈思羽,她连忙和景莲钻进马车,飞驰而去。

    “侍卫大哥,请问杨牧云杨公子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呀?”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问一名在锦衣卫南镇抚司门口值班的侍卫。

    “我们锦衣卫里没有一个叫杨牧云的人呀?”值班侍卫回答她道。杨牧云刚来,值班侍卫对他还不熟悉。

    “他不是锦衣卫,是被你们请到这里来的。”少女解释道。

    “我昨天休息,并不当班,要不姑娘再问问别人。”

    “小姐,我问过门口值班的了,他们都不知道杨公子。”那长相甜美的少女就是絮儿,她现在赶快来到紫苏小姐这里回报消息。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他,我们还是在门口等等。再问问别人。”紫苏小姐今天穿着一身水绿色襦裙,外罩一件粉红色比甲,脸上薄施胭脂,更显得出尘脱俗,美艳不可方物。

    一辆马车粼粼而来,在锦衣卫南镇抚司门口停下,陈思羽和丫鬟景莲匆匆下车,直奔大门而去。

    “侍卫大哥,请问楼不凡楼先生是不是在里面?”陈思羽问值班守卫。

    “不错,楼先生正在里面给我们受伤的人疗伤。姑娘找他......”值班守卫。

    “对,我家有人生病了急需找他。”

    “那姑娘得等一会儿......楼先生忙了一晚上了,应该快出来了。”值班守卫看她焦急的样子安慰她道。

    沈云来到缉捕房中,几名受伤的校尉躺在这里,一见沈云到来,忙挣扎着爬起施礼:“大人。”

    “快快躺下,不用起身。”沈云转身对着一名青袍老者问道:“楼先生,他们的伤势如何?”

    “回大人,他们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不过伤后又淋了雨,感染了伤寒,需服几副药,多多休息就没事了。”青袍老者回道。

    “有劳先生了,不过先生也不要急着走,我司还有一名伤者滞留在城外,还得麻烦先生跟我跑一趟,帮他诊治一下。”沈云说得很客气。

    “好说,好说,大人有命,小老儿自当遵从。”

    陈思羽焦急得在南镇抚司门口来回踱步,一抬头,看见了一旁风姿绰约的紫苏小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陈思羽微微一怔,她一向自负美貌,从未见过和自己一般美貌的女子。但和这紫苏小姐比起来,还是感觉稍有逊色。

    “这位姑娘,你也是在这里等楼医师楼先生的么?”陈思羽问道。但心中暗暗希望和这美绝人寰的少女找得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见紫苏小姐玉首轻摇,声音美如天籁:“我要找一位叫杨牧云的公子,听说他在这里,我便寻来了。”

    陈思羽娇躯一震:“她要找杨牧云?难道她就是杨公子梦中说的那个紫苏小姐么?”她盯着对方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如玉娇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紫苏小姐也盯着她看,心中暗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姿色如此出众的女子,她美貌虽比不上自己,但却在国色馆另外两大花魁蝶雨和诗茵之上。”

    看她欲语还休的样子,便问道:“姑娘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陈思羽刚到嘴边的话硬是没有吐出来。她感到一丝紧张,如果对方问到杨公子,那自己是说还是不说。

    就在两人互相揣摩对方心思时。从南镇抚司大门出来一群人,当先一人身穿红色飞鱼服,正是沈云。

    “思羽,你怎么在这里?”看到陈思羽,沈云比较意外。他和陈思羽父亲关系不错,所以直接叫她名讳。

    “沈叔叔,你在这里就好了,我找这位楼先生。”陈思羽一眼看到了沈云身后的青袍老者。

    “你找楼先生......”沈云眉头一皱,正待再问,身后一人悄悄在他身后耳语了几句。

    沈云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要楼先生跟你一起去城外陈夫人那里?”

    陈思羽点点头。

    “那我们同路,一起去吧!”

    “大人?”

    听到有人唤他,沈云面目微侧。

    只见紫苏小姐向他施礼问道:“大人,不知杨牧云杨公子可在您那里?”

    “原来是杨夫人。”沈云在王骥府上见过她,当时听王骥介绍说是杨牧云夫人。

    紫苏小姐脸一红,不知该如何答复。

    “你家相公不在这里,想找他,就跟本官来吧!”沈云说完向前走去。

    陈思羽心中巨震不已,他和紫苏小姐成亲了么?他不是说和她只是正常朋友么?怎么沈叔叔叫她杨夫人?她满怀疑窦的看着紫苏小姐,见她一副少女的打扮,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婚后的妇人,不禁心中大奇。

第二十六章 锦衣百户

    “沈大人,这位公子的伤未及脏器,只是昨夜淋雨,偶感风寒,所以咳嗽不止,小老儿这里有一个方子,按方抓药,连服三天,当可痊愈。www.uu234.cc”楼不凡笔走龙蛇,一纸药方瞬间写就。

    药方递出去时,同时伸过来两只纤纤素手。楼不凡一怔,看到两位貌比天仙的美少女同时伸出手来,但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一红,竟然

    都没将药房接过去。楼不凡尴尬地咳嗽一声,不知将方子递给谁好。

    沈云呵呵一笑,将方子交到紫苏小姐手中,目光洒向陈思羽:“思羽呀。杨夫人对你这里不熟悉,你陪她一起去抓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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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百户,她们都走了,你还不睁开眼么?”沈云站起身将双手背在背后。

    “咳,咳,大人,属下失礼了。”杨牧云勉强挣扎了一下。他也不是故意装作昏迷不醒,只是沈大人进来后身边除了一个老郎中还有两个美貌姑娘,说起话来甚不方便,干脆就一声不吭的装昏迷不醒了。但他眼缝里流露出来的那活泛光彩,如何瞒得过沈云这老狐狸。

    “杨百户不必多礼,现在你已被正式任命为我南镇抚司的锦衣百户了。”沈云看着他,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可杨牧云显露给他的却是一副沉默的面孔。

    “怎么,杨百户听了这消息不感到高兴么?”沈云感到意外,锦衣卫实授百户可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有些很有才干的人在锦衣卫里混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个总旗。

    “属下未能将刺客全部缉拿,这百户之职受之有愧,还请大人收回成命。”杨牧云推辞着说。

    “哦?”沈云本来以为杨牧云大喜之下会慷慨激昂的说一番感动肺腑的话,譬如感谢他的提携之恩,定当誓死效忠云云。谁知他死样活气的想把这恩遇推掉。沈云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像是打量一个怪物。

    “杨百户不必过谦,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至于漏网的那人,其实力背景过于强大,并不是因为你不尽力。”沈云安慰他道。

    “大人,属下想辞去锦衣卫的一切职务,可以么?”杨牧云默然半晌,终于勇敢地说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什么,你想离开锦衣卫?”沈云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属下是读书人,希望过读书人的生活,不习惯这样打打杀杀,还请大人成全。”

    看着杨牧云企盼的目光,沈云沉默了。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在这个案子中,杨牧云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机智,杀伐果决深深的打动了他,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年轻人,几乎凭他一己之力将大部分案犯缉拿或格杀。这手段,这魄力,在整个锦衣卫南镇抚司里,都找不出几个,除了他......人才难得呀!沈云捻了一下颔下的一绺胡须,将这话题转移了开去。

    “杨百户,有一事本官不解......”

    “大人请说。”

    “尊夫人既然已为人妇,为何还是一副未出阁的打扮?”沈云突然对此事产生了兴趣。

    “我夫人?周梦楠来南都了?不对,大人说得原来是她......”杨牧云恍然大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是在王骥府上惹出的事儿,不知该向大人如何解释?

    “这个,大人说的这个姑娘......”杨牧云咳嗽两声,不知该怎么说这个话题。

    “姑娘?这么说她并非是你的夫人?”沈云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是不是,这纯属一个误会,大人千万不可如此说人家姑娘,这样有损人家名节。”杨牧云急得脑门冒汗。

    “好,不说了。杨百户可知这是哪里,又是谁照顾了你整晚上么?”沈云淡淡的道。

    杨牧云不说话了,他只能静静地听。

    “这里是陈思羽母亲修行的庵堂,在你受伤的整个晚上,是陈思羽为你宽衣解带,擦拭身体,包扎换药......”沈云停了停续道:“而且,一大早又不辞辛劳为你请来郎中,开方抓药。”

    “陈小姐大恩,真不知让小生如何相报了。”杨牧云感觉心中有些惶恐。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为你做出这些,你觉得应该怎样报答她?”沈云语气加重了些。

    杨牧云沉默了下去。

    “陈思羽是宁阳侯陈懋最疼爱的一个孙女,侯爷是不会把她下嫁给一个平民庶人的。”沈云看他脸色变幻不定,继续说道:“你现在是百户衔,正六品,想跟宁阳侯府结亲的话这份量轻了点,但你还年轻,而且又能干,二十岁之前升到千户的话,就是正五品了。锦衣千户执掌一省的巡察缉捕之权,宁阳侯府也不能小

    觑与你,到那时......”

    “大人,您误会了,我跟陈小姐只是很普通的朋友。”杨牧云忙插口道。

    “是吗?但陈思羽呢?她会为一个普通朋友做出这么多么?”沈云眼中露出讥诮之意。

    “大人......”杨牧云感觉喉咙突然被什么哽住了。

    “你好好想一下,锦衣百户虽然品秩不高,但就算朝廷三四品的大员都不敢轻慢与你,这个机会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的。就拿你原来的上司何启秀来说,他现在已年过三十,仍旧不过是个百户,”话锋一转,“年轻人,要好好珍惜机会呀......”说罢转身慢慢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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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紫苏小姐么?”陈思羽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紫苏小姐讶异地眨了眨美丽的双瞳。

    “杨公子晚上做梦时叫过你的名字,今早刚好碰到你找他,所以我就猜想会是你。”

    “他晚上叫我的名字?”紫苏小姐又惊又喜,唇角勾勒出月牙般的弧度。

    “对了,沈大人为什么叫你杨夫人呢?你和杨公子成亲了么?”

    “没有,思羽小姐千万不要信这话,沈大人他误会了,我和杨公子只是朋友......”紫苏小姐连忙解释。

    “哦!是这样。”听她说和杨牧云只是朋友,陈思羽顿感一阵轻松:“我是壬子年三月出生的,今年十五岁,紫苏小姐你呢?”

    “巧了,我也是壬子年,不过我是七月份,我可以叫你姐姐么?”

    “我先叫你妹妹吧!妹妹,你真漂亮,连我都被你吸引住了。”

    “哪儿有,姐姐才漂亮呢!”紫苏小姐听她这样说感到很不好意思。

    “妹妹,你是怎么跟杨公子认识的?”

    “姐姐......”

    两个女孩一会儿就熟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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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一名身穿青色云锦服的总旗来到沈云身后。

    “什么事?”沈云连头也没回。

    “大人,宁公子回来了。”

    “哦?”沈云霍然转身:“他的差事办完了?”

    “是,宁公子说一切顺利!”

    “走,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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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南镇抚司。

    在衙门里养伤的几名校尉闲着无事,跟镇抚司里其他人聊起天来。

    “你们不知道,这位刚从湖州来的杨百户武功可厉害了,那群番僧领头的个头这么高,”那校尉说得口沫横飞,拿手不住比划:“他那根全铜铸成的禅杖,我掂了掂,怕不有五六十斤重,这一杖挥下去,一棵树都劈断了,可就这样,杨百户一脚下去,他人都飞了起来......”他越说越玄乎,旁边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杨百户搞定了番僧的头儿,还有三个番僧不知死活的来拦他,他站在那里大吼一声:‘纳命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你快说呀!”旁边的人不耐烦的催他。

    “被他当场吼死了一个,另外两个一刀一腿,只一个照面,全都了账。那头被砍下来,像西瓜一样骨碌碌滚出老远......”

    所有人都听傻了,一个个大张着嘴不吭声。

    “这是说谁呀?这么厉害!”一个阴柔细气的声音飘了过来。

    说书声嘎然而止,众人慌忙起身,没头苍蝇似的乱站一气。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位翩翩美少年来,只见他双眼璀璨如星,鼻如玉柱,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发束白色丝带,身穿宝蓝色软绸长衫,玉带围腰,腰间跨一柄三尺长剑,手执一柄象牙折扇,当真如玉树琼枝,风流倜傥。

    众人仿佛排练好似的点头哈腰,齐声道:“宁公子!”

    美少年一笑,露出两排珍珠贝齿:“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说,我只是好奇,你们说得究竟是谁呀?怎么这么厉害?”

    一人上前禀道:“宁公子,他们风字号缉捕房的人在吹他们杨百户呢!”

    “风字号缉捕房?他们的百户不是汪有为么?”宁公子问道。

    “回宁公子,汪

    百户因在靖远伯被人行刺一案中办事不力,被沈大人给撤职了。”

    “哦?”宁公子刷地打开折扇:“那这杨百户又是何方神圣,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回宁公子,杨百户叫杨牧云,是跟随何启秀何百户从湖州来的,他在乌衣巷遇见一群刺客行刺靖远伯王大人,便出手击杀七名刺客,救下了王大人,后来......”那人将前后事情娓娓道来,不再像刚才说书的那位添油加醋。

    宁公子刷的一收扇子,脸上似笑非笑:“听你说的他倒像个人物,有机会本公子倒想会一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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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杨牧云打了个长长的喷嚏。

    “杨老弟,别来无恙呀!”何启秀笑眯眯的来到杨牧云床前。

    “何大人......”杨牧云要挣扎着坐起来。

    “不敢当,杨老弟,你千万别起来。”何启秀赶忙上前扶住,“你我同为百户,老弟万不可再叫老哥大人了,老弟如果不嫌弃,老哥痴长几岁,便叫老哥一声何兄便是。”

    “何大......何兄你此次来......”

    “为兄此次来,其一:老弟受伤,为兄岂能不来看望。其二:为兄就要回湖州了,就顺道来向老弟道个别。”何启秀不等他问完便道。

    “何兄要回去了么?那属......我怎么办?”杨牧云忙问道。

    “老弟已经升为百户,就留在南都好好在沈大人手底下当差吧!”

    “那怎么行,我家还在湖州。”杨牧云急道。

    “大丈夫当四海为家,等老弟在南都都安顿好了,把家人接到这里来不就行了。”何启秀安慰道。

    见杨牧云不说话,何启秀问道:“老弟有没有写给家里的书信,为兄可以替你捎带一下。”

    杨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何兄,小弟在这里的一些事情,还请何兄替小弟隐瞒一下。”

    何启秀明白他说的意思,便道:“大丈夫谁没个三妻四妾,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老弟如果想先不让尊夫人她们知道的话,为兄不说就是了。”

    “那就请何兄稍等,小弟现在就去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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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公子,楼先生说了让你卧床静养,你怎么又起来了?”陈思羽嗔怪地将他扶到床榻上歇下。

    “是啊!你还去写什么东西,不怕牵动后背的伤口么?”紫苏小姐捡起地上的几团废纸说道。

    “我总不能一直躺着,怎么也得起来活动活动不是?”杨牧云有些心虚。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看着他的样子紫苏小姐眼波一转。

    “我、我有什么可隐瞒的?”杨牧云心中暗道这丫头的心可真细。

    “那可不一定,你说你是从湖州来的秀才,谁知你的真实身份是锦衣卫百户,要不是陈姐姐告诉我呀,还不知道要被你瞒到何时?”紫苏小姐脸上似笑非笑。

    “这么快你们姐姐妹妹的都叫上了,我不也不知道么?”杨牧云想转开话题。

    “你你无赖!”看着紫苏小姐轻嗔薄怒的样子,跟杨牧云就像一对拌嘴的小夫妻。

    陈思羽上来劝道:“紫苏妹妹,来,我们一起熬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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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兄,我们这几天就要回京么?”一个十二三岁小书童问一位身穿绯衣的俊朗公子。

    “皇上的生日马上就要临近了,我们必须安排日子回去了?”这位绯衣公子就是跟杨牧云在应天府国子学比试投壶的成钰。

    “可是......”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远处,两个黑影在暗中盯着他们。

    “什么时候动手?”一个黑影问道。

    “不急,瞅着好机会再说。”另一个黑影冷冷的道。

第二十七章 劲敌出现

    锦衣卫南镇抚司内堂。UU小说

    “祖儿,事情办得一切都还顺利么?”沈云问那位长相极为俊美的宁公子。

    “托义父的福,除了人手略有损伤,唐字号缉捕令上所有案犯全部拿获或就地格杀,无一漏网。”宁公子回道。

    “好,你办事一向让我放心,这一次仍旧没让我失望。”沈云欣慰地说道。

    “义父,我听说这几天南都发生了一件大案,有人行刺靖远伯王骥,而主犯竟然逃脱了。”宁公子问道。

    “怎么?你对这案子感兴趣?”沈云瞄了他一眼。

    “如果义父允许的话,祖儿愿意接手。”宁公子当仁不让。

    “这案子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过问了,”沈云凝视了他一眼,“对方颇有来头,已超出我南镇抚司所能动员的力量,这一点王骥王大人也明白,所以这件案子只有靠王大人动员大军在疆场之上来解决了。”

    宁公子微一沉吟,便不再坚持。

    “义父,听说我南镇抚司来了一位叫杨牧云的百户?”

    沈云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挂上一丝笑意:“你也听说他了?那可是个人才,能文能武,他不仅有着秀才的功名,而且武功也非常高强。与人交手通常只一个照面就能取其性命,手法干净利落。他办案思维缜密,眼光犀利,如果不是他的话,这件案子的多数案犯恐怕不会这么快落网。”

    “义父好像很少这么夸一个人。”

    “你嫉妒了?”沈云微微一笑:“他跟你一样,只有十五岁。都是年少才俊,整个南镇抚司里面,恐怕只有你才是他的对手。”

    “义父这么说,我倒很想会会他,他现在在南镇抚司么?”宁公子突然来了兴致。

    “他现在正在养伤,恐怕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衙,你刚办了一件大案子,好好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当值。”

    这宁公子叫宁祖儿,是沈云的义子,是人字号缉捕房的百户,沈云手下得力干将,不但武功高强,行事狠辣,而且狡诈异常。南都的锦衣卫南镇抚司辖下管理着南方的七个千户所,南都的千户所由镇抚使沈云直管,不再另设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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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杨牧云正在无心庵花园中练习拳脚,他所练习的拳脚功夫绝少花架子,动作简单流畅,挥拳扫腿之处,虎虎生风。一柱香的时间下来,他只觉全身舒畅,伤口也不觉得疼了。卧床有一段日子了,再没有比活动活动筋骨更让他感觉舒服的了。

    他长吁一口气,准备收功的时候,突然发现紫苏小姐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他练功。见他收功时,她轻移莲步,款款来到他的身边,

    拿出一方杏黄色绣花的丝巾,替他细细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那样子,就像一位妻子在细心照顾自己的丈夫。

    “看你,刚好一点儿就出这么多力气,也不怕牵动到自己的伤口。”紫苏小姐嗔道。

    杨牧云只觉香风拂面,她柔软纤美的素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脸上微红。讪讪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还是我来吧!”抢过丝巾自己擦拭,丝巾上香香的,擦过之后自己的脸好像也变香了。

    “陈小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杨牧云问道。

    “陈姐姐正熬着药呢!我过来看看你。”紫苏小姐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还是想着陈姐姐多些。

    杨牧云擦完汗,想还给紫苏小姐,但又觉不妥。

    紫苏小姐看他尴尬的样子,贝齿轻咬了一下樱唇:“这条丝巾你收着吧,不用再给我了。”看他讪讪地将丝巾收了起来,接着说道:“你快过去吧!陈姐姐应该把药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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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儿赶着马车走在回城的路上。

    “小姐,你就这么走了,不向杨公子和陈小姐道声别么?”絮儿问坐在车厢内的紫苏小姐。

    “需要么?他们不会在意的。”紫苏小姐淡淡的道。

    “小姐,你那么念着他,一天不见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而且这几个晚上都是你照顾他......”

    “絮儿,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小

    姐----婢子只是替你打抱不平,那陈小姐长得没你漂亮,她凭什么......”

    “絮儿----”紫苏小姐加重语气打断她的话,“陈小姐是个好人,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唉......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不是好人。”絮儿嘟囔着。

    “希律律---”一声马嘶,马车剧烈颤动。

    “你这人,怎么往马车上撞呀?”絮儿叫道。

    “絮儿,怎么了?”紫苏小姐掀开车帘。

    马车前一人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是---杨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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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陈夫人问道。

    “嗯!他的伤差不多好了,留在这里多有不便。”陈思羽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母亲?”陈思羽愕然抬头,陈夫人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对女儿的鼓励。

    “我不想自己的女儿人在这里,心却在别人那儿,你大了,该有自己的追求。”

    “可爷爷,还有家里的人都不会同意我跟他在一起。”陈思羽犹豫道。

    “你的意愿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能把你拦住,是因为你自己的态度不够坚决,就像我,如果想一心修行,陈家没有人能拦得主。”

    “母亲!”陈思羽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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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粼粼向城中行驶而去。

    杨牧云和紫苏小姐坐在车中,相对默然良久。

    “你怎么来了?”紫苏小姐先开口问道。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也准备要走的。你既然要走,也应该等等我。”杨牧云像是在埋怨。

    “你不跟她一起么?”紫苏小姐话里有话。

    “谁?”

    “陈思羽陈姐姐。”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杨牧云解释道。

    “我和你不也是朋友么?”紫苏小姐并不认可他的解释。

    “你真的这么认为么?你比她漂亮,也应该比她更有自信。”

    “可她是朝廷侯府勋爵之女,我不是。”

    “我也不是,所以我跟她不可能。”

    “可她喜欢你,我能感觉出来。你现在是朝廷正六品官,为了自己前途你更应该跟她在一起。”

    “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你应该成为这样的人,跟我在一起,对你的仕途没有什么帮助。”

    两人在车里说了很多,杨牧云发现他和紫苏小姐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了。

    马车已进了城。

    “你去哪里?我可以先送你过去。”紫苏小姐对杨牧云说道。

    “我还可以去找你么?”杨牧云的声音有些低沉。

    “可以,不过我不一定有空见你。”紫苏小姐脸色很平淡。

    “我就在这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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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牧云看着马车渐渐走远,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他虽已成亲,但和周梦楠并没有建立感情。相比之下,他和紫苏小姐相处时间最长,聊的话题也很多,并引以为知己,他开始很惊异紫苏小姐如天人一般的绝色容颜,但更被她的文采所吸引。如今......杨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吟起了那句‘只愿君心明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意’,唉!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对她提起这句诗了。

    “站住,抓住他们!”一阵狂呼声惊醒了他的遐想。

    怎么回事?声音好像来自紫苏小姐所乘马车去的方向。不行,我得去看看。杨牧云身形一纵,像大鹏展翅般飞快向前掠去。

    大中街,应天府的捕快们在狂追三个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须,脖颈处老长一道刀疤。

    “站住,凌无缺,你往哪里跑?”前面包抄过来几个捕快。当先一人

    持刀朝那为首大汉砍去,“砰”的一声那大汉左手一拳先击中那捕快面门,将他打飞了出去,右手夺过捕快手中刀,往旁一指,喝到:“往府学巷那里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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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咱们从府学巷拐过去,还是走前面淮清桥?”絮儿问车内的紫苏小姐。

    “走淮清桥吧!”紫苏小姐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哭爹喊娘,乱成一团。“怎么回事?”紫苏小姐想要掀开车帘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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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看,前面有辆马车。”一个汉子指向前面紫苏小姐的马车。

    “快,夺马车。”凌无缺持刀大喊。他几步上前,一把扯开正在尖叫的絮儿,正要牵住马缰,忽见一位比天仙还要美丽的少女掀开了车帘。他不禁看得一呆,握缰绳的手就松了。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应天府的捕快从几个方向冲了过来,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

    “凌无缺,你跑不掉了,快扔下刀,束手就擒。”众捕快大喊。

    凌无缺心中暗骂:“这美貌的小妞害人不浅。”当下刷的一刀架在紫苏小姐面前。咬牙道:“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把这小妞杀了。”紫苏小姐眼见刀锋拂面,不禁花容失色。

    众捕快见有人被他劫持,一时竟不敢上前。

    杨牧云恰在此刻赶到,正要飞身上前。只见一条蓝色人影从天而降,一脚踢在凌无缺后心。凌无缺闷哼了一声,向旁边跌出几步,方才拿桩

    站稳。那人影立定之后,众人看去,原来是一身穿宝蓝色软绸长衫翩翩绝世美少年,他光洁如玉的脸庞,洋溢着迷人的笑意;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璀璨的色泽;再加上那英挺的剑眉,玉柱般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更彰显他那如玉树临风般的风流潇洒。杨牧云心中不禁暗暗惊讶:世上怎会有如此俊俏的美少年。他虽然也比较英俊,但和这美少年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只见那美少年刷的一打开手中的象牙折扇,冲着紫苏小姐潇洒的一笑:“小姐莫怕,有小生在,那贼人伤不了你。”

    凌无缺扭过头来,见偷袭他是一个俊俏之极的美少年,心中大为恼怒,虎吼一声,一刀如泰山压顶般朝那美少年劈去。美少年身子微微一侧,刀锋贴着他的衣袂扫了过去,而他未伤分毫。凌无缺见砍他不着,心中更怒,刷刷刷暴风骤雨般连劈十几刀过去,那美少年身形如同鬼魅,总是在那毫厘之间躲了开去。一阵猛攻,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没碰着,凌无缺顿时有些气馁,攻势为之一窒。美少年淡淡一笑:“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凌无缺,竟如此不济么?”刷的一收折扇,身形一动,手中扇骨直点凌无缺眉心。凌无缺大惊,急忙提刀来挡。谁知这只是一记虚招,扇骨一转,扇尖直点向凌无缺持刀的臂弯,速度快若闪电。凌无缺只觉右臂一麻,手一松,刀“当啷”一声落于地上。同时美少年一脚踢向凌无缺胸口,凌无缺胸口剧痛之下身子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出老远重重跌于地上。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儿晕去。

    另外两个汉子大惊,正要转身逃跑,美少年手指轻弹,两粒石子如流星般飞向那两个汉子的腿弯处,两个汉子直觉腿一麻,向前扑地而倒。现场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美少年手中折扇啪地一拍掌心,笑道:“还不将他们绑起来么?”众捕快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三人五花大绑起来。捕快头上前一揖,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请问公子高姓大名?”美少年刷的打开折扇,遮住自己面容,悄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捕快头儿一脸惊异之色,忙恭恭敬敬的拱手而退。

    美少年一收折扇,转身斯斯文文地向紫苏小姐施了一礼:“小生宁祖儿这厢有礼,请问小姐芳名。”紫苏小姐芳魂初定,不待开口,絮儿在旁说道:“我家小姐紫苏,在此多谢公子搭救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宁祖儿眼睛一亮,也讶异于紫苏小姐惊如天人一般的美貌。

    宁祖儿一摇折扇,说道:“不知小姐居于何处,现在城中不靖,不如由小生送你一程,如何?”

    紫苏小姐雪白的脸颊如同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玉齿微露,声音有如天籁:“如此有劳公子了。”

第二十八章 南都大案

    紫苏小姐重新回到马车里,马车粼粼向北去了,宁祖儿轻摇折扇,不疾不徐地跟在马车旁边。UU小说不一会儿,一车一人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牧云轻吐一口气:“她安全了,不是么?是不是自己出手救得她,已经不重要了。那宁公子相貌胜我十倍,武功比起我来恐怕也只高不低。他和紫苏小姐在一起,倒真是一对璧人。”

    杨牧云心中感觉到一阵不舒服,现在该去哪里呢?去锦衣卫南镇抚司?自己并不想去那里。可偌大的南都又没有其他熟悉的地方,杨牧云百无聊赖地漫步在街道上,街道还是那么的熟悉,可是身边的佳人已经不在了。他想起了湖州,他在那里出生、长大,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亲近。

    正思潮澎湃间,忽然听到一阵哀哀切切的恸哭之声传来。杨牧云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打着白色旗幡,扶着一具黑漆棺椁,哭哭啼啼地从街上行过。棺椁行过之处,散发出一阵臭味,路过之人无不掩鼻。

    一个挑担卖豆花的老者见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杨牧云心中一动,上前拦住他道:“老丈,劳驾来碗豆花。”老者忙放下担子,作揖道:“不敢,公子请稍待。”片刻盛了一碗豆花递了过去,杨牧云接过尝了一口,问道:“老丈,这是谁家的丧事,行走如此匆忙。”

    “公子你不知道,这是一位从京师来南都的买卖人,就住在前面上元街的福来客栈。我每天早上从客栈门前过的时候,都要吃我一碗豆花。可不知怎么的,三天前不明不白就死了,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说罢连连摇头。

    “那这些人是?”

    “哦,你说这扶柩送灵的人啊!肯定是他的亲人故旧,从南都到京师路程不近,有两千多里呢!回乡下葬的话,不赶快走怎么行?”

    “多谢老丈了,这豆花多少钱?”

    “公子,一共两文钱。......谢谢公子!”

    杨牧云摸着下巴,正呆呆出神。闻听身后有人悄声道:“大人?”

    “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杨牧云霍然回首,见段小旗带着几名手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大人,沈大人有事要您回衙,属下都找了您半天了,您赶快回去吧!”

    “嗯!”杨牧云一指那扶柩送灵的队伍:“你派两个人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是!”段小旗分派两人跟了上去。

    “我们走吧!”杨牧云转身向城东走去。

    “沈大人叫我去究竟何事?”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见甘百户,江百户和宁公子都去了,事情一定不小。所以属下赶紧到处找您。”

    “哦?”杨牧云有些疑惑。

    “大人,甘百户叫甘英,是天字号缉捕房百户。江百户叫江伟,是地字号缉捕房百户。宁公子叫宁祖儿,是人字号缉捕房百户,因为他是沈大人的义子,人又年轻,所以南镇抚司上下都叫他宁公子。”

    “宁祖儿?”杨牧云诧异地说了一句,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绝世美男子的形象。那救了紫苏小姐的翩翩美少年,不也是自称宁祖儿么?难道是他?

    “大人认识宁公子?”段小旗比他更诧异。

    “不认识,你继续说下去。”

    “他们三个跟掌管缉捕的程杰程副千户合称沈大人手下四大金刚,是沈大人最得力的干将。”

    “沈大人招他们去,一定有大事,我这百户还没当上几天,过去不合适吧?”

    “沈大人要您过去,一定有沈大人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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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南镇抚司内堂。

    沈云端坐在居中的官帽椅上,左边上首坐着一个年近四旬文士打扮的人,下首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右边上首的位子空着,下首坐的就是先前街上击倒凌无缺,救下紫苏小姐的绝世美少年了。三人都不穿官服,一身便装打扮。

    杨牧云上前跟沈云见过礼后,沈云微微颔首,指着那中年文士道:“这是甘英甘百户。”

    “见过甘百户。”

    “这是江伟江百户。”沈云一指那精壮汉子。

    “见过江百户。”

    “这是宁祖儿宁百户。”

    “见过宁公子。”

    最后,沈云介绍道:“这位就是刚刚晋升为百户的杨牧云。大家认识一下。”甘英和江伟对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宁祖儿笑嘻嘻地站起来说道:“杨百户最近好风光,整个南镇抚司上下都在传颂你的大名呢!”

    “不敢,宁公子过奖了。”见对方起身杨牧云便向他施了一礼。

    宁祖儿伸手去托他手肘时飞快点向他左边胁下,杨牧云见过他出手,心里早有准备。手臂一回,右手食指戳向宁祖儿胸口,宁祖儿脸上微微恚怒,挥臂格开。右手并指快如闪电般直取杨牧云咽喉,在即将触到杨牧云喉头时,手腕一紧,已被杨牧云死死攥住。宁祖儿运力一挣,杨牧云松手退至一边,拱手道:“宁公子武功高强,在下已在府学巷口见识过了,甘拜下风。”宁祖儿一笑,不再进迫,便坐了回去。

    沈云一笑,指着江伟下首:“牧云你也坐吧。”

    待杨牧云坐定后,沈云便说道:“今天召集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王殿下和永清公主在我南都失踪了。”此言一出在座诸人身形为之一震,一个王爷和一个公主什么时候来南都了?又怎么会离奇地失踪了?

    “王殿下和永清公主是微服来我南都的,这事情除了皇上外,朝廷上下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住在城南的承恩寺里。据保护他们的侍卫讲,昨晚两人自戌时回屋休憩,一直到上午巳时还未出来。之后随侍的李公公去敲两人房门,无人应声,便打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李公公和侍卫们找遍全寺,也未找到他们。这才来到我南镇抚司,要我们锦衣卫出面来找寻王殿下和永清公主。”

    “大人,应天府和刑部知道此事么?”宁公子问道。

    “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应由我南镇抚司一手查办。”沈云站起身,说道:“我已先派人封锁住承恩寺及其周边,现在你们就召集手下人马,和本官一起去承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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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我们为何不去寺里查访,却到这外面来。”段小旗百思不得其解。

    “寺里已经有沈大人领着甘百户、江百户和宁公子进去了,我怕挤不下咱们,所以到外面来看看有什么线索?”杨牧云打趣道。

    “可人是在寺院里面失的踪,在外面能查出什么来?”段小旗还是不明白。

    “那可不一定,查案么,就得多走访走访。”杨牧云安慰他。

    远远看见祁总旗和陆总旗迎面走了过来,杨牧云问道:“怎么样?两位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老陆你呢?”祁总旗眉头紧皱。

    “我也到处问了,都说没有见到一个大约二十岁穿绯色衣衫的公子和他身边那个十二三岁的青衣书童。”陆总旗脸色也不好看。

    “大人,我们还是到寺院里查查吧!”段小旗还在坚持。

    “去里面查?里面早就被他人查了个底儿朝天了。还会给你们留下什么新的发现?”杨牧云脸带讥诮。

    “那我们也不能在外面乱转悠啊?大人......”祁总旗也建议。

    “那我们就扩大范围,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在承恩寺门口碰面。”

    “唉-----”众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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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来客栈?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儿熟悉?”杨牧云在慧露街一个挂着福来客栈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哟,客官,你住店?”店里的伙计忙出来招呼。

    杨牧云还未说话,旁边就有人阻止道:“这位客人,这个店刚死了人,可不能住啊!”说话的也是一个伙计打扮的人。

    “你们大通客栈的人想找事是不是?你说的那人得了急病是在求医的路上死的,已经被收殓在棺材里停到承恩寺去了。跟我们客栈何干?你不要找打?”那伙计捋开袖子就想找那个嘴欠的人开打。

    “承恩寺?”杨牧云脑中一亮,拦住那个伙计:“那个人住在哪个房间,快带我去看看。”

    “你是?”

    “官府办案。”杨牧云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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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这就是那位京师来的客人住的房间。”客栈掌柜的满脸堆笑。

    “他是什么时候入住的?”杨

    牧云环视了一下房间问道。

    “大概半个月前吧,这位客人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在小店门口张老汉那儿喝一碗豆花就不知去往哪里,直到很晚才回来。”掌柜的尽量说得很详细。

    “他叫什么名字?”

    “黄全。”

    “嗤---”杨牧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起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起个这样的名字,真是命归黄泉。”

    “他什么时候死的?”杨牧云忍住笑。

    “三天前那黄全说他身体不适,就没再出门,快到午时的时候,突喊自己心口疼,小人忙叫伙计带他去看郎中,谁知走到半道上他就没气了。”掌柜的有些惴惴不安。

    “然后呢?没再拉回你们店里?”

    “这哪儿敢呢?小人还做生意呢!就这样还有人说小店死了人,这几天来住店的客人都少了......”掌柜的嘟嘟囔囔地说。

    “那他如何收殓入棺的?”杨牧云不想听他扯其他的。

    “这说也巧,小的正不知怎么办,当时围观的人中出来一位身穿缁衣,手拿念珠的大善人,说是承恩寺的香客。他说他家里备有一口棺材,原本是给自己用的,觉得这人死在异乡甚是可怜,于是就让人从家里将棺材运来,将这客人就地收殓。小人便跟他一起将棺材送入附近的承恩寺暂时停放。”

    “那人倒真是个大善人,”杨牧云一笑,“他叫什么名字?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他说他姓贾,听口音不太像南都本地人。”

    “他住在哪里你知道么?”

    “不知道。”

    “那你们是在哪儿碰到的?”

    “朱雀街清平桥。”

    “围观的人中有人认识他么?”

    “小人没注意。”

    “哦?”杨牧云紧接着问,“那棺材呢?还停在承恩寺中么?”

    “应该不在了,今儿一大早,我就听伙计说,那黄全的家人去到承恩寺里,取了棺椁扶棺回乡了。”

    “他的家人动作倒快,京师离此两千余里,居然这么快得到消息并飞身赶到。”杨牧云感到不可思议。

    掌柜的不知他什么意思,不敢乱说话。

    杨牧云在房中转了一圈,随便翻了翻问道:“那黄全的东西呢?”

    “黄全行李不多,小人收拾收拾一并寄存到承恩寺了。现在应该被他家人取走了吧?”

    杨牧云在房间中来回踱了几圈,又四处看了看。对那掌柜的道:“这一段时间你必须留在店里以便听候传唤。”

    “是,大人!”掌柜的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

    杨牧云从福来客栈中出来,对段小旗说道:“你赶快带人去朱雀街清平桥一带,打听有没有人知道一个贾大善人?他是不是住在南都?”

    “是,大人!”段小旗匆匆领人去了。

    杨牧云抬步欲走,忽然见宁祖儿带着几个手下也朝福来客栈这边走来。心中暗道:“他动作倒真快。”

    宁祖儿也看见了杨牧云,脸上现出讶异的神色,一摇折扇,剑眉一挑:“没想到杨百户先我一步。”

    杨牧云笑道:“哪里,在下只是偶然路过,宁公子多虑了。”

    宁祖儿看了一下福来客栈的招牌,叹道:“看来该问的你已经问完了,我再来已是多此一举了。”

    “宁公子客气了,宁公子武功才学胜我十倍,见识更是不凡,有你出马一定还会有新的发现。”杨牧云一笑正欲离开。

    “刷”的一声宁祖儿打开折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番:“府学巷口你也在?”

    杨牧云不知他何意,没有答话,脚步还在向前迈去。

    “那位小姐美如天人,杨百户以为呢?”宁祖儿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杨牧云心中一紧,蓦然回首看向宁祖儿。

    宁祖儿哈哈一笑,手摇折扇快步而去,只丢下一句话:“珍珠桥畔竹林巷,看来本公子捷足先登了。”

    只剩下杨牧云木然站在那里。

第二十九章 深山古宅

    南都承恩寺。www.uu234.cc

    “施主要找方丈大师?方丈大师久已不问世事,寺里一应俗事由主持大师广源打理。”知客僧对杨牧云回道。

    “那就请小师傅知会一下广源大师,在下有事想要向他请教。”杨牧云亮明了身份。

    广源主持须发皆白,面色红润,手握佛珠,身穿一件黄色僧衣正在大雄宝殿礼佛。听了知客僧的禀报,脸上老大不耐,说道:“就说我今天身体突发不适,不能再见客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爽朗的声音传来:“广源大师在佛祖面前都敢打诳语,难道不怕佛祖怪罪么?”

    广源主持转身看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这大雄宝殿。广源主持双手合十,面不改色:“佛门清净之地,小檀越岂可不请而自进?”来人正是杨牧云。

    “佛门不假,不过清净不再,大师拒不见客,便能挡得住是非么?”杨牧云语含讥诮之意。

    “老衲不与小檀越多作饶舌,有什么你就问吧!”广源主持有些无奈。

    “广源大师,在下不多作叨扰,请问今晨可有住在贵寺的香客离开?”

    “这话你们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不错,今日辰时确有三位庐州来的香客离开。名单已交给你们的人去查了。”

    “还有其他人么?比如说贵寺僧众?”

    “此外更无一人。”

    “那么请问广源大师可知一位经常来寺里上香的姓贾的香客?”

    “寺里上香之人众多,老衲如何一一记得?”广源主持淡淡回道。

    “那三天前送一副棺材来寺里停放的那位大善人,大师总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那位姓贾的施主,他是庐州人,并不住在本寺。”

    “那他住在哪里?大师可否能指点一二?”杨牧云心中一动,这么巧,都是庐州人?

    “这就不是老衲所能知晓的了。”

    “那他送来的棺材呢?”

    “一早已被死者家人取走。”

    “什么时辰?”

    “也是辰时。”

    “寺里有人失踪,主持为何还让人随便出入并取走寺中东西?”

    “小檀越此话甚是有趣,承恩寺又不是官府,如何限制他人自由出入?至于棺材,是他人临时停放于寺中,其家属前来认领,老衲如何能予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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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雄宝殿出来,杨牧云仰望天空,正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段小旗快步向他走来。

    “大人,属下在朱雀街清平桥一带打探遍了,无人知晓一名姓贾的大善人。”段小旗前来禀告。

    “知道了。今早我让你派人跟踪的扶棺回乡的一行人等,现在是什么情况?”杨牧云问。

    “他们出了三山门,已上了一条船,向北而去。”

    “要盯紧点儿,别再跟丢了。”杨牧云嘱咐道。

    “大人放心,属下绝不敢再出一点儿差错。”

    杨牧云点点头,向寺中后院客房行去。刚走过一道角门,就迎面碰上从另一边月亮门出行来的宁祖儿。不待杨牧云开口,宁祖儿笑道:“杨百户这么快就把事情查清楚了么?”杨牧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感到这个俊美到骨子里的家伙无比的讨厌。

    “紫苏小姐为答谢我的救命之恩,今晚要设宴款待与我,杨百户要不要同去?”宁祖儿一摇折扇,嬉笑道。

    杨牧云拳头一紧,恨不得一拳甩在他鼻梁上,打他个满面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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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殿下失踪的房间里,沈云来回踱着脚步,甘英和江伟站在一旁。

    “那早上离寺的三名香客还未找到么?”沈云看向甘英。

    “回大人,我已派人去各个城门查寻,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甘英回道。

    “寺中所有人等,有什么可疑之处?”沈云向江伟问道。

    “暂时还没有。”江伟回道。

    沈云眉头紧皱,听见房门一响,抬头看见杨牧云和宁祖儿两人一齐走了进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沈云向他两人问道。

    杨牧云眼皮微微下垂,没有说话。

    宁祖儿看了他一眼,向沈云禀道:“大人,属下怀疑王殿下和永清公主被人藏在寺院停放的棺材里并被偷偷运出寺了。”

    “棺材什么时候被运出寺的?”沈云问。

    “今日辰时。”

    “现在已是午时,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时间上来说棺材已被运出城了,是么?”沈云盯着他问道。

    “属下已派人去追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哼!又是很快,李公公已经把两位殿下被劫持的事上奏京城,如果在皇上的旨意下来之前两位殿下的事还没有眉目的话,你们......”沈云顿了一顿,眼中精芒四射,向刀锋一样扫过屋里众人。

    杨牧云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勿忧,那帮偷运棺材的贼人属下已派人跟上了,现在他们已出了三山门,上了一条船,正向江边驶去。”

    “哦?”沈云眼睛一亮,脸现喜色:“有了他们的踪迹了,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

    “当时属下人手不够,如若动手,非但救不了两位殿下,反而会惊动了贼人,所以先派人跟着他们。”杨牧云解释道。

    “好!好......”沈云兴奋地在屋中连转了几个圈子,抬头对杨牧云道:“牧云,此案若破,本官当记你头功。现在你赶快带人追上去,两位殿下可不能有一点儿闪失。对了,祖儿,你跟牧云一起去,务必将这些贼人从速抓获......”

    杨牧云阴沉着脸从承恩寺中走了出来,宁祖儿面带笑容跟在后面,手摇折扇阴阳怪气地说道:“杨百户真是能通天彻地呀,贼人在你眼前一过你就能看出来,好本事!好本事!”

    “你怕了?”杨牧云揶揄道:“晚上佳人有约,你还是留在南都吧!”

    “你怕我跟你抢功?放心,只要你不跟丢人,这头功还是你的。这佳人么?等案子办完再约也是一样。”宁祖儿一脸欠揍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你很讨厌,不想与你同行而已。”杨牧云终于忍不住了。

    宁祖儿笑了。

    “无妨,我这人只在乎女人喜欢,而男人讨厌不讨厌我,有什么关系?”他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眼角微微扬起,笑得像只千年狐狸。

    杨牧云顿时感觉喉咙里像吞了个鸭蛋,从里到外腻歪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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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江浦县。

    在长江边的一座破庙里,杨牧云、宁祖儿带着一群人围在一口黑漆棺材前。校尉孙印向杨牧云禀告道:“大人,那群人把棺材抬入这庙里大约半柱香时间后,就把衣服换掉了,然后就押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男的长得倒气宇轩昂,身穿绯色衣袍。另一个十二三岁,长得眉清目秀的,一身书童打扮。对了......”孙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与杨牧云:“小的在棺材里找到了这个物件,大人您看一下。”

    入手是一块黄色玉佩,通体晶莹温润,没有一丝杂质,是用最好的甘黄玉制成。玉佩两边刻有纹路,中间是一个“钰”字。杨牧云只觉这玉佩好生熟悉,细细一想:“这不是多日前在应天府国子学门口和自己比试投壶的成钰成公子随身佩戴的玉佩么?难道那成公子就是王殿下?”

    “王殿下名讳中有一“钰”字,看来这玉佩是王殿下随身之物,那十二三岁的书童年纪跟永清公主吻合,应该是公主女扮男装。由此可见,贼人所挟持的必定是王殿下和永清公主无疑了。”宁祖儿分析道。

    “那群贼人挟持两位殿下往哪里去了?”杨牧云收起玉佩,向孙印问道。

    “他们向西去了,赵良和钱永一直跟着他们,沿途他们会留下记号。”

    “我们赶快追上去。”杨牧云对众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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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牧云和宁祖儿一行人向西整整追了五天了。

    “大人,没错,是赵良和钱永留下的记号。”孙印指着一棵树上刻的怪鱼标记,这是锦衣卫特有的标记。

    杨牧云一看,前面就是连绵不断莽莽苍苍的群山了。山上烟雾缭绕,树木郁郁葱葱,道路曲折盘旋。要进山吗?杨牧云一时犹豫了。

    宁祖儿“刷”地打开折扇,脸上也少有的现出了一抹凝重,对着杨牧云道:“怎么样?要进山么?”

    杨牧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一行两百多号人,而且人人骑马,就这样进山动静太大,不如你带大队人马在山外驻守,我带一小队精干人马步行进山,等探明了情况再和你联络。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宁祖儿一笑:“为什么你不带大队人马在山外驻守,而让我去带人进山呢?”

    杨牧云也笑了,心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还用去争么?说道:“进山太危险,你与佳人有约,而我没有牵挂,还是我去吧!”

    “你真的舍得把她让给我?”宁祖儿嘴角带着一丝挑衅:“你可别后悔。”

    “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谈何让给你。”杨牧云经过这几天的纠结,终于想开了。

    “但她在我面前提起你时显得对你情意颇深,你真的想放弃?”宁祖儿脸带讥笑。

    “你三番四次在我面前提起她,究竟是何用意?”杨牧云不耐地问。

    “没什么,因为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男人吃醋的时候是很可爱的。”宁祖儿摇了两下折扇,眉眼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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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牧云带着十几个人进山了。这十几人除了孙印外,个个身手不弱,其中包括段小旗在内的自己麾下六人,还有宁祖儿手下五人。

    一行人在山中披荆斩棘,不知行进了多久,可再也没有发现赵良和钱永留下的标记。天渐渐黑了,杨牧云吩咐:“就近找一个地势高些比较空旷的地方宿营,另外,不要使用明火。”段小旗答应一声,正要去传令。忽然听到有人低声说了一句:“看,那边有一大片宅院。”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到对面山间平地上,有一处大概有着**进院落的大宅子。在宅院中能够歇息的话,自然胜过露宿野外,众人的眼光齐齐向杨牧云这边聚来,听他发号施令。杨牧云微一思索,命令道:“段小旗,你带两人先过去探查一下,其他人注意警戒。”

    “大人,那里是一座空宅子,里面没人。”没多大功夫段小旗便返回来向杨牧云禀告道。

    “是被人废弃的一座宅院么?”杨牧云问道。

    “应该不是,里面的一切都打扫得很干净,应该是有人住的,但就是看不到一个人。”

    “嗯?”杨牧云扫视了众人一圈,说道:“走,去看看。”

    推开黑漆漆的大门,杨牧云领着众人走了进去。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向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也开着,衬着昏暗的天色,显得有些诡异。

    进入厅堂,两侧摆放着几把对称的方几和座椅,正中板壁前放着一张紫檀木条案,条案正中放置一青铜香炉。条案前是一张四仙方桌,左右两边各配有一把太师椅,均是紫檀木制成。板壁正中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座巨大的莲花宝座上坐着观世音菩萨。与寻常观世音菩萨画像不同,这画上的菩萨美艳之极,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慈悲,而是极尽妖媚之色。

    杨牧云心中一阵骚动,暗道:“光这幅画像都已让人心旌动摇,要是真人的话岂不更颠倒众生,把菩萨画成这副模样,当真古怪。”上前将手探入香炉,炉灰犹有余温。转身对众人道:“你们都四下去看看,这宅子里的东西不要乱动,有什么古怪立即向我禀报。”众人齐声应诺,四下散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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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