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瞄准
他们怎么就能继续移动了呢?素年靠在箱壁上,平哥儿因为颠簸摇摇晃晃地又扑到她的怀里,软软香香的一团,让素年定了定心。
辽国的那些人没有拦住他们吗?刚刚的骚乱将辽国的人都拖住了?引起骚乱的人目标并不是他们,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们离开。
素年第一个想到的是眉家的人,会不会是老爷子不放心,另派了其他人尾随着,在必要的时候出手?
可是,老爷子终究是辽国人,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跟辽王作对,想要偷偷将萧戈送走,到时候是可以赖干净的,毕竟他老人家也没有接到辽王明确的旨意想要见见萧戈。
但刚刚围住他们的人可是货真价实的辽王的人,这种情况下再出手,那就是大不敬了,老爷子不会还让他的人都伪装了一下,变了个山贼什么的身份吧?
不过能脱困就好,只要到了丽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不知道是不是眉若青安排得妥当,接下来的一路十分顺利,只是他们也不敢放慢速度,只能让素年和平哥儿多忍耐忍耐了。
平哥儿是彻底没了活泼的劲儿,蔫蔫儿的赖在素年的怀里不肯起来,东西也吃的少,在眉家少许养出的一点点肉又迅速消瘦了下去,看的素年心疼无比。
“快了,快要到丽朝了,我们就能慢慢走,给平哥儿好好养养。”萧戈也很心疼,只能不断地安慰。
素年点点头,将平哥儿搂紧,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低声跟他说些故事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忽然,马车骤然停住了,车厢里的人因为惯性往前栽,素年反应迅速地侧过身,背撞在车厢上生疼,只是没有碰到平哥儿,素年松了口气。
珊瑚赶紧过来将素年扶正,然后偷偷地看了一眼,狠狠地抽了口气又放下了,“夫人,是莫将军,还有袁大人和叶大人。”
珊瑚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太好了太好了,他们就要没事了!
只是,珊瑚发现夫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而是低着头,轻轻拍着平哥儿的背,“珊瑚,我们会这么仓促地想要回丽朝,是因为接到了墨宋的信,他说萧府有难,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珊瑚一愣,好像,是这样的,萧府里还有阿莲在呢,若是真有难了,莫将军怎么可能会放着萧府不管在这里等着?
还有袁大人和叶大人,他们怎么也来了?自己虽然蠢笨,但她觉得,这种时候,为什么他们不在京里为大人说话呢?
马车停得那么急促,是萧戈要求的,他看向这三人的时候,眼中跟素年一样没有任何笑意,他们三人的身后是一支十分陌生的队伍,举着的旗子也跟平常的不一样,是皇室专用的,他们带着皇家的军队在这里等自己?
“萧大人,皇上有令,命我们将您请回去,还望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对面沉默了一阵之后,决定由墨宋开这个口。
多讽刺,不久之前,这句话还出现在辽国追兵的口中,而现在,却又在丽朝人的嘴里又听见了,还是萧戈身边如此亲近的人说出来的。
珊瑚和月娘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她们张着嘴看着素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大人的挚友吗?可是看这个架势,怎么也不像担心萧大人才过来迎接的,倒像是,怕萧戈会抗旨才带着人在这里等候的!
“没事的,你们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素年的安慰并没有让珊瑚和月娘放下心来,反而更加的不安,这不是夫人寻常的作风,如果真没事的话,夫人不会说出这么空洞的话来。
“好,我跟你们回去。”萧戈沉着声音,他要见一见皇上,想要跟皇上说清楚这件事,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丽朝,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所以尽管见到这三个人他有些难受,但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墨宋三人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让队伍后面的阵型变化起来,示意萧戈带着他的马车过去。
萧戈转过头,看着眉英,“到这里就行了,你们回去吧,一路上仰仗各位照顾周全,萧某感激不尽,还请各位跟舅舅报个平安。”
眉英正想点头,就看到对面丽朝军队里有了骚动,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他急忙将萧戈往旁边拉,箭落到了地上,擦过马车上马的耳朵。
马受了惊,一阵嘶鸣,两只前腿抬起,就想要挣脱开缰绳,旁边马车的马也受到影响,一时间乱成一片,尘土飞扬。
素年觉得,这是不是就是做过山车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试过,身体不允许,所以她只能看看图片想象一下,现在想来,似乎也不是很有趣嘛。
平哥儿被素年楼在怀中,珊瑚和月娘都护在她左右,防止素年和平哥儿磕碰着。
好在时间很短,马车很快平静了下来,素年在琢磨着,到底怎么样了?
外面的情形,却是比车厢里更严峻。
马受惊了之后,萧戈第一时间让素年马车上的马安静下来,然后抬起眼,看向对面。
萧戈的眼中尽是杀气,这是想做什么?是想要杀了他吗?那里还有多少蓄势待发的弓弩?
“萧大人,这是意外,我们并没有下令让他们放箭。”叶少桦赶紧解释道,他也不知道这箭从哪里来的。
“是吗?没有下令而已?”
萧戈冷笑了一声,袁磊和墨宋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们跟着萧戈下过战场,最明白萧戈这种口气代表什么,通常对待敌人的时候,他才会这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想请您回去,只要您愿意,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保证!”袁磊隔空喊着,脸上有着焦急。
“如果我不愿意呢?”
袁磊一愣,慢慢地转头看向墨宋,这支队伍的命令权在墨宋的手里,他不希望会出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墨宋吸了一口气,“如果大人您不愿意,那么,皇命难为,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说话的空当里,地面似乎有些异常的震动,从萧戈的身后忽然出现了大批的人马,他们没有明显标志的装束,没有旗子,可是十分有纪律性,除了穿着跟军队无异。
墨宋皱起了眉头,抬了抬手,他身后的队伍又恢复了原本的队形。
“萧戈少爷,我们是眉家的人,丽朝这些败类想要为难您,也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萧戈眯着眼睛看向这批新来的人马,从里面走出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听到他的话,萧戈转过头去看眉英。
眉英却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眉家的人,眉家的人我虽然不是都认识,但也不会完全没听过,他们不是。”
然而墨宋他们却不知道,既然对方自报了家门,又放了话,那就是谈不拢了。
墨宋曾经跟在萧戈身边的时候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要跟面前这个人对战的话,他能不能赢?
墨宋不是个会骗自己的人,所以答案显而易见,没想到今天,他们终于站到了对立面,虽然并不是萧戈指挥的军队,但与他为敌,墨宋从来都不愿意。
只是现在身不由己,墨宋举起了手里的令旗,“皇上有令,要将萧戈及其家人带回去,不论生死!”
这句话似乎像炸在耳边一样,萧戈抬起眼,里面的情绪让叶少桦和袁磊不忍直视。
局面就这么混乱了起来,眉英带着人保护着萧戈和素年,“假眉家”的人和丽朝的队伍战在了一起。
再厚再隔音的帘子和箱壁都挡不住惊人的厮杀声,像是从所有的毛孔中钻入身体,让人情不自禁地颤抖。
马车在移动,有人想要过来,而有人则不让,素年将平哥儿的耳朵捂上,他还太小了,外面的惨叫上和刺杀声只有一帘之隔。
墨宋他们带的人并不多,只是将萧戈带回去,也用不上太多的人,所以大部队还在后方。
对方来的人也不多,也许是掌握了丽朝军队的情况,两方对战的时间没有多久,似乎都不想造成太大的伤亡,更何况,他们的目标萧戈已经消失不见了,也就没有了恋战的想法。
对方慢慢地撤走,墨宋的脸铁青如冰,他一声不吭地调转了马头,眉家人?好一个眉家人!
叶少桦和袁磊跟在他的身后,几人回到了营地,墨宋下令原地整顿,待到大部队前来,必然要将萧戈拿下,不论生死!
墨宋进了营帐,叶少桦和袁磊两人叹了口气也回去了,不多时,一个小兵偷偷地钻进了墨宋的营帐里。
“将军,您看我那一箭还算准吧,说射左耳朵绝不射右耳朵,这个赏赐……”
墨宋转过身,“准倒是挺准,只是谁他|娘让你射夫人坐的马车的?你想死啊!”
说着,墨宋就抬起腿踹了他一脚。
小兵忙不迭地让开,“不是,将军,咱萧将军不是在旁边嘛,那他定然能够制住的,要说萧将军驯马的技术,那是整个丽朝都没人能比的,再说了……”
小兵压低了声音,“不是您说要做的像一点嘛,这么一来,谁都知道萧将军对皇上心灰意冷了,您没看到萧将军之后的神情,小的太崇拜了,演得真好。”
墨宋“呵呵”冷笑,“没准儿,萧将军把这事儿给记住了,到时候问我要射箭的人,你赶紧站出去啊,我可保不了你……”
第三百七十四章 温度
“将军,咱不能这样啊,我、我这也是身先士卒不是,您是不知道,小的顶着多大的压力才将那箭给射出去?”
小兵急了,虽然萧将军从来不会不问理由的迁怒于人,但谁都知道,将军是最在乎他的夫人的,说不准,真会将自己叫出去教训一顿。
墨宋面色不变,“这我也没办法,到时候说不定我都逃不过,哪儿还有能力管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小兵苦着脸,期期艾艾地从墨宋的营帐里又溜了出去,他还要回去应付那些个同伴,自己这一箭放得太亏了,大概……,到萧将军回来之前,他在军营里的地位都不会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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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外面有不少人护着,萧戈坐在马上,看着这些周围的陌生面孔,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眉英跟在萧戈的身边,他用眼光也在不断打量这些人,他们竟然自称是眉家的人,简直可恶,这是逼着萧戈少爷跟丽朝划清界线啊!
刚刚的情况如果传回了丽朝,那么丽朝的皇帝定然以为萧戈少爷已经跟他离了心,眉家这么明目张胆地将他护下来,少爷还能够安然地回到丽朝吗?
越想,眉英就越是恼火,是谁!要这么栽赃眉家,要这么陷害萧戈少爷!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小队人带着萧戈走了很远,才来到了一个规模甚是庞大的营地。
萧戈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数量如此众多的将士,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还有维持这么多将士的粮草物资,也需要一大笔十分可观的财物。
怪不得皇上在谈到这件事上总是犹豫不决,皇上的顾虑是正确的,若是不能确实地将这个威胁铲除,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否则,遭殃的,就是皇上心系的丽朝百姓!
“这里,是哪里?”萧戈的面色掩饰地很好,带着警惕和防备,他才从丽朝军队的手里逃脱,可不愿意再次羊入虎口。
萧戈让马车停下来,不愿意再往前行一步,甚至眼睛在四处望,像是在暗中盘算着如何脱身一样。
“萧大人,您放心,这里绝对是安全的,我们大人等了您好久了,还请移步营帐。”
队伍的头目恭敬地走上前来,态度诚恳谦卑,人也不往萧戈的跟前凑,给了萧戈足够的空间,看得出是待人接物的老手。
“你们大人是谁?等我为了什么?如今的情况你也见到了,还觉得我是丽朝的平定国公可以对你们有用吗?”
萧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虽然刚刚墨宋等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是属于萧戈的锐气并没有消失,站在他的面前,不论是谁,都会感觉到压力。
“萧大人此言差矣,就算您不是平定国公,您为丽朝立下的汗马功劳也不会被抹灭,丽朝能有今天,毫不客气的说,有您一半的功劳,您无需妄自菲薄。”
那人低着头,“我们大人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您被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所以特意派小的前去保护萧大人。”
这时,从军营里走出来几个人,他们后面是几名将士,萧戈看到来人,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从马上翻身下来。
“我想了无数个可能,却没有想到会是您,邢大人,这跟您一直以来在朝堂上的作风不符啊,莫非在丽朝口诛笔伐不过瘾,要亲手送我全家上路不成?”
“哈哈哈,萧大人想多了,若是如此,老夫又何必费心思将你救下来?”邢韦罗哈哈大笑着走上前,“萧大人,老夫可是一直都十分看好你,丽朝的那些作为,老夫都是有苦衷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给萧大人解释解释?”
说着,邢韦罗就想将萧戈往里面请。
萧戈动都没有动,邢韦罗知道萧戈不可能会这么快相信自己,这也是正常的,但他不着急,等了这么久,这点儿时间还是能够忍受的。
素年忽然带着平哥儿钻出了车厢,“夫君!平哥儿有些发热,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素年的脸上是满满的焦急,紧张地看着萧戈,平哥儿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对对对,萧将军和夫人一路辛劳,想必行事匆忙没有带什么药材,我这里刚好有不少上好的,不知可能排得上用场?”
邢韦罗立刻接上话,满脸笑意地看着素年。
不是说萧戈十分疼爱自己的夫人吗?这倒是个很好的打开局面的借口。
素年祈求地看着萧戈,她的平哥儿不能有事,一点儿都不能
“夫君……”素年忍不住开了口,管他面前是谁也好,都没有平哥儿重要!
萧戈迟疑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如此,多谢邢大人了。”
“萧大人说的太见外了,来人,带萧夫人去准备好的营帐,里面已经备下了热水,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啧啧,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可怜得紧,来来来,萧大人,这边请……”
萧戈跟着邢韦罗往另外一个方向走,素年则抱着平哥儿,跟着邢韦罗的人来到一个十分大的营帐里。
里面收拾地十分干净舒适,看样子是花了心思的,也是,邢韦罗想要用萧戈,定然会对自己多加照顾。
将那些人打发出去,素年才将怀里已经睡着的平哥儿小心地放下来,然后低头在他的额角亲了两下,温度正常。
素年让珊瑚去跟人要了一些治疗风寒的药材,就在营帐外面生了火,开始熬药。
样子总是要做做的,而且生好的炉子一会儿可以做些东西吃,不知道萧戈那里进行地怎么样了,不过素年并不担心。
只是眉英他们有些纠结,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听萧戈的话回去,还是留下来,这些丽朝的人竟敢冒充眉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素年一刻也不敢离开平哥儿,于是让月娘去给眉英带句话,让他先回去,跟眉若青报个平安。
眉英听了月娘的话点了点头,闭着眼睛,片刻后,带着他的弟兄们转头离开了。
月娘的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刚刚,她将一枚折成小方块的纸筏悄悄地给了眉英,是夫人交代的,夫人还说,这里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他们,邢韦罗的志向不在辽国。
那么,他们的目标是丽朝?他们想让萧戈少爷去篡夺丽朝的朝政?!
这太可怕了,月娘想都不敢想,她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少爷定然不会同意的,可是,如果少爷不同意,他们能离开这里吗?丽朝……还有谁会来救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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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年长不少,就托大直呼你的名字了,萧戈,来来来,来坐,老夫早就想跟你长谈,奈何总是没有机会。”
邢韦罗将萧戈让到座位上,手挥了挥,明明是军营里,竟然走出来两个侍女,长得十分水灵,身姿婀娜地给萧戈奉上了茶水。
“这里条件便是如此,招待不周,还望萧戈你别介意。”
邢韦罗率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萧戈连敷衍的举动都没有,完全没有伸手拿茶盏的意思,这倒是让邢韦罗放了心,萧戈的表现才是正常的,自己这么个曾经处处针对他的人,要是萧戈毫无怀疑地接受了,那才有问题。
“我知道你很想问为何,之前在朝堂上处处与你为难实属无奈,现在老夫也能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了。”
“不知道萧戈你是否还记得蜀王?”
萧戈猛地抬头,蜀王?他当然记得,曾经跟太子平分秋色,若不是因为病逝,说不定会掀起更大的储君动荡的皇子。
“老夫从一开始就看好蜀王,他才是能将丽朝统治地更加完美的人选,为了能让蜀王得到储君的位置,老夫甘愿装作站在太子那一方,周围都是道不同的人,那种违和的感觉,你能够想象得到有多么糟糕吗?”
“可是老夫却食之如饴,老夫始终相信,以蜀王的野心和抱负,以他干脆利落的手段,必然能够成功,若不是那场病……!”
邢韦罗停下来,大口的呼吸,他压抑了太久了,为什么得病的会是蜀王?会是那个自己那么认同的皇子?难道这就是命吗?
不是,绝不是,他不相信命运,他没有在太子的登基之后被清理掉就是证明!天意让他继续留在朝中,邢韦罗觉得,这才是蜀王让他混在太子势力的原因。
他隐藏得很好,在丞相的身后一丝破绽都没露出来,这个天下只是因为太子走运才得到的,理应不是如此,他觉得自己肩负着拨乱反正的大任,丽朝,只有在蜀王的想法下才能变得更好。
那么,继承了蜀王意志的自己,有这个责任将丽朝的再夺回来。
在丞相的掩护下,邢韦罗羽翼逐渐丰满,然而丞相的状态每况日下,与其一日日让别人瞧出端倪,瞧出丞相的身后另有乾坤,邢韦罗干脆让丞相永远休息了。
他知道皇上始终不放心他们这些大臣是否是衷心的,所以他极力针对萧戈,邢韦罗很清楚萧戈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一方面会让皇上分心,另一方面,他想要夺取丽朝,萧戈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容易
“老夫是蜀王的人没错,可是老夫也想要丽朝的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太子做了皇帝,这已经是事实,只是老夫经常会想起蜀王离世前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蜀王说,太子生性多疑,对外却表现出一副仁慈宽厚的模样,若是他成为了皇上,他必定会将丽朝不少可能威胁到他的忠臣,慢慢铲除。”
邢韦罗的面色出现了不忿,“蜀王还特意提到了萧戈你,蜀王说以你的本事,到最后必然会让太子觉得害怕,到时候,也定然会用各种理由害了您,蜀王每每提及你,都十分欷歔,如此有才干的人,却注定要受到妄议和不公的对待,实属悲哀。”
萧戈的眼神微微有所动,却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邢韦罗低头喝了口茶,用茶碗掩盖他的想法,随后才继续说到,“老夫在朝堂上那样针对于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海涵,老夫只是想知道,蜀王所说是否为真的。”
“若是蜀王担忧的并不是真的,皇上对你并无猜忌之心,就是老夫再从中挑拨也无济于事,那样的话,老夫便甘愿臣服,为丽朝百姓呕心沥血。”
“可是,并不是这样!”邢韦罗陡然疾言厉色了起来,“皇上对你并不是全然相信,只不过是碍于你才从战场回来,功劳在丽朝百姓的眼里还没有退却,他不好立刻动你。”
“而一旦有了实质的把柄和借口,皇上都是不会容忍的,皇上不许你回辽国,这完全就是不合理的无理取闹,萧大人你想回去探亲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皇上只是想将矛盾激化而已。”
“你离开丽朝之后,皇上便彻底寻到了由头,在朝堂上震怒,并勒令墨宋将军等人用书信将你骗回来,然后抓捕回京。”
注意到萧戈的眉头有微皱的迹象,邢韦罗也不再多说,他没有趁热打铁将自己想要助他的意思说出来,对于萧戈,只需要阐述所谓的事实即可。
萧戈是个谨慎的人,他必然需要一些时间来考量,他极重情义,对皇上忠心耿耿,是不会这么快有结论的。
邢韦罗也不着急,这正说明了自己没有选错人,若是能让萧戈为他所用,那才叫人尽其才!
萧戈一路也累了,邢韦罗只找他说了会儿话,便让他自便。
萧戈担心着素年和平哥儿,也顾不上礼数,急匆匆地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从营帐的屏风之后走出一个男子,正是少言。
“如何,你觉得萧戈需要多久的时间来考虑?”邢韦罗这会儿脸上愤世嫉俗的表情一丝也看不见。
他知道萧戈此人谨慎聪明,所以说的大半都是实话,他确实是蜀王安插在太子势力里的人。
可是那些说如果皇上英明神武自己就会甘愿效力的鬼话,也是邢韦罗一早便想好的。
从蜀王病逝之后,邢韦罗就没有一天不想将皇上从龙椅上拽下来,说他偏执也好,他就是无法接受,自己那么看好的蜀王竟然不是皇上!
既然如此,那他帮助蜀王完成他的遗愿,他要带着蜀王的意志坐上皇位才行,为此,他没有一天不在算计着他的计划。
让萧戈从皇上身边分离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朝中已有不少大臣被他拉拢,他们对萧戈排挤弹劾,逼皇上正视萧戈的威胁。
邢韦罗密切关注着萧家的一举一动,直到萧思权和萧司放上门,邢韦罗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打探出一切,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用假冒的眉家人引出萧戈手里可能握着的东西,让皇上知道,辽国的眉家,说不准也在惦记着萧戈,惦记着丽朝。
如此一来,皇上就是想不怀疑都不行了。
萧戈既然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不会放着辽国病重的舅舅不理,所以他能这么容易出了丽朝,邢韦罗对自己隐秘的动作十分满意。
后面就更好办了,虽然萧司放已经死了,但凭借从他嘴里盘问出的东西,想要让皇上相信他的话简直易如反掌,若是皇上真想亲自见一见,也没问题。
只是皇上估计已经没那个心情了,他一直以为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萧戈居然背后在跟辽国勾结,这种打击,想必皇上心里的怒气定然无法承受。
于是,皇上果然动了怒,被亲信的人背叛的感觉,定然十分不好受吧,不然也不会想到让墨宋这几个跟萧戈亲近的人去办这件事,大概,也想让萧戈尝一尝这种滋味?
这样更好,邢韦罗一早便在这等着呢,这些可都是事实,只不过他隐藏了自己的作用而已,萧戈这会儿情绪大概十分复杂。
“对了,刚刚萧夫人让人去取了些药,我让人记下来问过了大夫,都是对症风寒的,只不过剂量药效都十分弱,大概是因为要给孩子喝,以养生为主。”
少言避而不答邢韦罗的问话,将刚刚打听到的事情跟邢韦罗说了。
“哦?都说萧夫人是个神医,当真如此,我还以为皇上只是看在萧戈的面子上给她封的称号呢。”
邢韦罗的不以为然少言并不意外,当初蜀王病逝的时候,据说素年和柳老都在,所以他会迁怒于素年很正常。
“既然被称为医圣,多多少少也要会点,大人放心,我会让人看着他们的。”
“不需要,那些人就是再小心,也会让萧戈发现,我现在想用他,就得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幸运的是,萧戈并不是一个需要我们防范的人,他的妻子、儿子,他这辈子除了效忠皇上以外最看重的人都在这里,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邢韦罗很自信,都说最了解你的人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这话是有绝对的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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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把这个喝了,提神醒脑祛风除痛,包治百病哦。”
萧戈才回到营帐里,就见到素年笑眯眯地捧着一碗漆黑的药汤望着他笑。
萧戈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喝了,然后随意地将碗放到一旁,“平哥儿没事就好。”
素年扭头去看仍旧睡得好似一只小猪的平哥儿,欣慰地笑了笑。
她很注意平哥儿的免疫力,培养他好的习惯,有条件的时候平哥儿的吃食都是让她过目过的,增加营养,然后满院子疯跑她也不阻止,适当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所以平哥儿养到现在很少生病,这算是素年这辈子最值得得意的事情之一了。
“你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能娶到你,这种想法已经出现了无数次了。”萧戈上前拥住素年,素年的脸红红的。
“那是,夫君的眼光就是好。”
……
晚上的时候,邢韦罗贴心地给他们送来了新鲜刚宰杀的肉,和数量不多的蔬菜,素年看得眼睛都绿了,虽然不是鲜嫩欲滴的,可翠绿的颜色让她为之叹息,都多少日子没见过了!
嫩炸牛肉、香烤排骨,一道清炒蔬菜,军营里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精贵的,邢韦罗给他们的量很足,素年也不矫情,她想着,与其用来洗澡这么浪费,干脆煮了一大锅汤。
牛羊的骨头炖了许久,汤汁奶白,将能放进去的食材都放进去,香味传了老远,闻着就暖呼呼热腾腾。
素年这里的动静并不大,她以为邢韦罗怎么着也要过来瞧瞧,谁家到了个陌生环境能像自己一样适应得这么好?
可邢韦罗并没有出现,周围也没有其他类似监视他们的人出现,素年乐得自在。
平哥儿睡醒了之后,精神头恢复了一些,发现自己不在马车上高兴坏了,急忙就翻身往地下蹭,找着了自己的鞋子也不让人帮忙,自个儿就在那尝试着穿起来。
素年也不约束他,任由他在营帐里东摸摸西转转,这间营帐十分地大,一看档次就不低,也算挺费心的了。
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饭,有菜有肉有汤,吃的又是米饭,平哥儿吃的样子都香了不少。
吃完后,素年又让珊瑚继续去熬药,做戏做全套,这点态度她还是有的。
“这么大的场面……,你觉得邢韦罗会给你多少考虑的时间?”
饭后,素年跟萧戈闲聊,左右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月娘带着平哥儿在玩,素年想知道萧戈跟邢韦罗正式接触之后有什么样的感觉。
“他不着急,精心准备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些时间,不过,我倒是不准备拖太久。”
素年点点头,以萧戈的脾气就应当如此,“不过你打算怎么让他相信?”
萧戈忽然笑起来,转头去看素年,“不用我让他相信,这么困难的任务,怎么也不应该是我这个背井离乡众叛亲离的人应该去考虑的,啧啧,不知道墨宋他们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没有。”
“……”素年默默地扭过头,好吧,墨宋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接到这个任务还不知道要纠结成什么样呢,还有袁磊和叶少桦。
皇上和萧戈捣鼓出来的这件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风险越小,所以除了墨宋是定然知道的,剩下这两人知不知道就另说了。
素年忽然觉得大家都挺可怜的,不管知情不知情,都是一种煎熬,要不,回去抓紧时间将袁磊和墨宋的婚事给办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形象
邢韦罗果然没有多加催促,萧戈一家就好似他们请来的客人一样,招待得十分周到,完全不像是在军营里,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且经常是没有求,都巴巴地送上门来。
“我觉得吧,要是还没有动静,我都不好意思动这些东西了……”素年给平哥儿将手擦干净,让他去拿切好的苹果。
天知道他们怎么能搞来这么些新鲜的水果,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快了,墨宋……,能坚持这么久已经算进步不小。”
萧戈将营帐掀开走了出去,信步走到了校练场。
邢韦罗的这个营地十分大,占地广阔,将士众多,后面延绵驻扎着军队,在萧戈看来,十分具有威胁。
他看不到全部,只从周围能看到的这些将士们就能看出,他们拥有很完备的训练体系。
每日定时定量的操练,腰间手里拿着的规格精良的武器,他们每日吃的东西,粮草一看就十分充足,这样的一支队伍,如果能有再有一个出色的将领,和狂热的信仰……
“怎么样,我的军队,还能入眼吧?”
邢韦罗走到了萧戈身边,眼前的校练场上,将士们正在捉对对练,整齐的步伐,规范的动作,将士们裸露的手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一切都让邢韦罗相当满意,他虽然不是个武官,但他看人的眼光很好,特别是发掘其他人的才华,找来的几个为他管理募集军队的将领做得很好。
现在,如果再加上一个萧戈,那定然是如虎添翼!
萧戈沉默着,半晌,点了点头,这点他是不会否认的,这支军队确实不错。
邢韦罗得意的笑容很含蓄地出现在脸上,任何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在看到如此朝气蓬勃的队伍时,大抵都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吧……
“我很遗憾,不过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皇上听闻你违抗了他的命令很是生气,已经下令将萧府给围住了,这次,是真的围住了。”
萧戈的眼神冷了下来,“邢大人,你不用提醒我,墨宋他们用假消息将我骗到这里,我是不会忘记的。”
“哈哈哈,你多虑了,老夫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邢韦罗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萧戈的肩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将您的母亲,接入了宫中,考虑到她老人家身体不是很好,希望你得知之后,能够赶回京里尽孝。”
“皇上应该知道,我跟我的母亲,关系原本就并不是太好。”
萧戈皱起了眉,怎么,皇上以为凭这个就能威胁到他?
邢韦罗脸上的笑意加深,萧戈毫不顾忌的态度让他安心不少,“皇上知道,可其他人并不知道,那就够了,若是你不回去,到时候不孝的名头,必然会落在你的头上。”
“还有萧家其余那些人,他们的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我了解皇上,他也许这会儿是在气头上,可是只要说清楚了,皇上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萧戈闭了闭眼睛,他终究不愿意跟皇上站在对立面。
萧戈脸上不显眼的矛盾,彰显着他内心的纠结,也是,那么多年的君臣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丢弃的。
邢韦罗能够明白,只是,“你这么想也是正常,可问题是,皇上是不是还是你认识的那个!萧戈,我的年岁长你这么多,说句不中听的,我见过的事情,比起你要多得多,特别是浸淫朝政这么些年,老夫见多了。”
“在权势之下,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谁,哪怕是天子,握进了手里的权势,就会想要牢牢地抓住,一丝一毫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机会都不会让它存在。”
邢韦罗叹了口气,“老夫知道你对皇上的忠心,而现在,皇上对你又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也很明显了,萧戈,你是个聪明人,如今这个局面,你还当真指望皇上会听你的辩解?”
这时,一旁跑出一个将领,面色焦急,“大人,墨宋那里有动静了,他派了人到营前,说是有东西要给萧大人看。”
“哦?”邢韦罗不动声色,实际上他很想笑,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他正愁没有猛药让萧戈动摇呢。
不过看来皇上也是逼急了,不然墨宋也不会动作这么快,让他来猜猜这份礼物是什么?最好能是萧府的某个重要一些的人,这对萧戈来说,打击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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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宋你疯了!”另一边,袁磊将叶少桦拦住,此人在他们眼里弱兮兮的,这会儿竟然张牙舞爪地想要朝墨宋那里扑过去,这不是找抽呢么。
墨宋侧过身去看他,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
“你发什么疯!我们只是来将萧戈带回去而已,皇上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现在这是干什么?是在逼萧戈就范?!是要将他逼得跟丽朝离了心?!”
叶少桦吼着,他以为,皇上让他们三人前来也是希望能说服萧戈,等萧戈回去以后跟皇上好好地解释解释,到时候他们再从旁说些话,这事儿没准就过去了。
可他没想到,墨宋竟然先是用萧府出事的谎话将萧戈骗回来,这会儿,竟然又用萧府的人来威胁!
萧戈这人他最知道了,这就是他深恶痛绝的死穴!不论是谁触到了,都会将他内心深处最抵制的情绪给翻搅上来,到那时候再想要说服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疯了?”墨宋缓缓开口,“不,我没疯,你也知道皇上此刻是震怒之中,因为萧戈,已经有多少人被牵连进去?萧戈迟迟未归,这会儿又被眉家的人给劫走,皇上随时会迁怒那些无辜的人。”
“我只是想让萧戈赶紧出来,赶紧了结这件事,我这叫做疯了吗?”
“可你能够用别的方法啊!为什么非要如此,你这么做了,只会让萧戈的抵触情绪更加剧烈而已!”
“别的方法?”墨宋冷笑了一下,“那就麻烦叶大人提供几个别的方法出来,在此之前,我确信我这个方法,是最有效最适用的。”
叶少桦沉默了,别的方法,真有别的方法吗?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墨宋似乎也已经不是当初他在萧府看到的那个墨宋了。
叶少桦知道皇上拿捏住了墨宋的软肋,知道他是被迫来到这里的,自己虽然觉得不妥,大大的不妥,可他也拿不出什么法子。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萧戈和皇上、和丽朝,就一定要这样了?
袁磊放开了手,叶少桦已经不再激动,相反的,有些颓然,放弃了一般垮下了肩膀,慢慢地走出了墨宋的营帐。
“咳,”袁磊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墨宋的营帐里转悠了起来,“你这里蛮不错的嘛。”
墨宋抬起头,面色茫然,大家都是一个规格的营帐,他的是里面最简朴的,主要他没什么需求,什么都没有,这也叫蛮不错的?
袁磊面对墨宋,没话找话说的功力也减少了不少,他略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那什么,你将沈薇沈乐两姐弟送过去真的没事吗?”
“他们两人是沈家的遗孤,是萧夫人仅存的娘家人,我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地劝劝夫人和大人。”
“那如果萧大人仍旧不肯跟我们回京呢?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墨宋斜了袁磊一眼,“萧大人不会的,我跟着他这么久,他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你跟着萧大人的时间还没有我长呢!袁磊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看了一眼营帐门口,状似不经意地凑过去,“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墨宋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心里知道就行,那我就先回去了。”袁磊大大咧咧地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眯着眼睛跟墨宋挥了挥手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墨宋的眉头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然后慢慢地,越皱越紧,越皱越紧,这难办了,自己难道露出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吗?
他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啊,他都要认不出来了,这个袁磊……
萧戈跟着邢韦罗的人来的了跟墨宋的人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他的眼睛落在了沈薇和沈乐的身上。
两个小姐弟脸上有无法隐藏的惧怕,毕竟他们的年岁太小了,并不能做到大义凛然。
“萧大人,这是住在萧府里的人,他们希望能来劝劝你,萧府里其他人也都在等着您呢,您也不想他们都到这里来跟您见面吧?”
跟萧戈对面的一个小兵朗声嬉笑着高喊,面上全然是嘲笑和鄙视,他的心里却在疯狂地咒骂。
墨宋将军太不仗义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又是自己来做呢!什么“反正已经都这样了也不在乎多让萧戈记牢一点”,这种记忆谁希望萧将军记得啊!
腿肚子在不停地打转,小兵口齿伶俐地继续隔空高呼,并且顺手推了面前的沈薇一把,希望他们也出点声。
天地良心,小兵这一下推得当真不重!那力道,就比抚摸稍微重了那么一点点,可谁知道沈薇脚下好像是有一块石头绊着了,小丫头惊呼一声,直挺挺地摔倒了在了地上。
“姐!”沈乐大叫起来,挣脱开抓着自己的人就跑过去。
沈薇的掌心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了一个小口子,开始往外冒鲜血,小姑娘体质弱,见到血就晕,顿时只能靠在沈乐稚嫩的肩上,脸上吓得惨白。
这场面,真是让人见者伤心,活脱脱一个受到了欺负的惨状。
那小兵脸都僵住了,不是这样的,他不要啊……!他很崇拜萧将军的!他不要以后的日子都让萧将军想起自己的时候,都特么是这么一副恶霸土匪的形象啊啊啊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顺利
伸手抹了一把脸,小兵已经是自暴自弃了,干脆一副嫌弃的样子,然后无所畏惧地看向萧戈,“萧将军,这两人虽然不是萧家的人,但他们也都想您好,这不,身子正弱着呢就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劝您,如果您不听劝,那可就对不住了……”
“大胆!你们面前站着的,是赫赫有名的萧戈萧将军,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人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邢韦罗没有出现,可萧戈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这时候站了出去,疾言厉色地瞪着丽朝的小兵。
“萧将军?那是曾经,我们大人说了,皇上都已经下令将萧家重重围住,抄家也只是迟早的事,萧戈大人,您还是别耽误时间了,这些您府上的人你就真的不管了?还是赶紧随我们回去,免得他们受到你的牵连枉死,您说是不是?”
小兵越说越顺口,那做派,完全就是一个巧言令色欺软怕硬的反派角色。
“大人!您不用管我们!我们已经受了萧家那么多恩惠,断断不能拖累了您!”
沈乐仍显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这对还在地上坐着的姐弟两身上。
沈乐抬着头,小小年纪眼睛却一片透亮,他跟着林先生那么些日子,早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他比沈薇懂得更透彻,盯着萧戈直勾勾地看。
“我们的命都是大人救回来的,我和姐姐本应该在路上就自我了断,才会不拖累您,可沈乐还是想见一见大人,想要当面跟您道声谢,我们姐弟能够脱离魔爪,过上闲适的日子,还能跟林先生学到学问,沈乐此生,感激不尽。”
沈乐朝着萧戈深深地弯了腰,然后又看了一眼沈薇,脸上竟然出现了笑意。
沈薇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水,可看到沈乐之后,神奇地止住了,怯弱的神情转为了平静,有时候小姑娘更能够做到决绝。
萧戈看到沈薇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尖仍旧有红色的血珠在滴落,可她似乎一点儿都不疼的样子,也跟沈乐一样,给自己弯了弯腰,郑重地行了礼。
萧戈眉头一皱,只见沈乐突然转身,冲到站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将士身边,用了极大的力气将他腰上的配刀一把抽了出来,然后他的头就凑了上去。
“卧槽!”似乎是有人隐约小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见到那个小兵一改刚刚的无赖流氓样,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脚上去将刀给踢飞了,只是沈乐的脖子上到底划出了一道伤口。
“沈乐!”沈薇扑了过去,她虽然有了觉悟,可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满身是血的样子,沈薇仍旧迅速崩溃了。
小兵抖着手给沈乐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伤到要害时,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下来。
这下完了,演得过火了,没想到这小子之前看着挺老实的,怎么性子这么让人捉急呢?这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想到死了,他要是死了,自己怎么跟墨将军交代!说他做得太到位了逼得人小家伙都自尽了?
墨将军能第一个让他也自尽个十次八次去。
不过自己这会儿担忧的样子似乎也不太能说得过去……,对面虽然他们的表情看得不是太真切,却也起了骚动的样子。
“真晦气!你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上面交代?!要死也等我们大人下令了才行,别害得老子受到责罚,墨宋将军执行起军令来,那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小兵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脚下还作势要踢一脚的模样,然后让人将沈乐给抬下去了。
沈薇抿着嘴,雪白的面色一点血色都没有,被人推着也跟着带下去了。
小兵拍了拍身上的铠甲,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萧戈大人,这份礼物还希望你能喜欢,这对姐弟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就是小的也无法知道,您在眉家的保护下能坚持多久?久到萧府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您的面前痛哭流涕?小的劝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墨宋将军也只是顾念跟您的交情,否则,丽朝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这点,想必大人您心里最是清楚了。”
丽朝的人嚣张地来,又嚣张地走了,邢韦罗的人从侧面只能看到萧戈冰冷如铁的面容。
“他应该很生气吧?”邢韦罗询问那些跟过去的心腹。
“回大人,是的,属下站在萧戈的右边,他们走了之后,属下看到萧戈握着的手松开,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十分惨不忍睹,想来萧戈定然是怒火攻心。”
“哈哈哈,好!皇上肯定是等不及了,所以墨宋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真是天助我也,实在是太顺利了!”邢韦罗忍不住笑出来,他的心急切地跳动,想到自己的目标计划近在眼前了,他完全没办法收敛脸上的笑意。
一旁的少言却是没什么表情,“大人,您不觉得有些太过于顺利了吗?”
邢韦罗止住了笑,转过脸看着少言,“怎么,你觉得不对劲?哪里?”
“小人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于顺利而已。”少言淡淡地一笑,他也无法具体说明到底那个地方不妥,可是事情完全在按照他们计划般的进行,一点旁生枝节都没有,所以他才会不安。
邢韦罗也笑了出来,“你啊你,向来都是如此小心,之前也担心过许多,可最终不也是平安无事?你就是太过于谨慎,顺利有什么不好?说明我们之前做的那么许多事情,都是有成效的。”
少言微微低下头,也不再反驳,邢韦罗的嘴角便一直都带着笑容,久久都消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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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将睡着的平哥儿放到榻上,让月娘帮着看着,然后将她的一个小小的箱子提着来到了外间。
“手伸出来。”素年将小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仿照现代急救箱一样一个个的物品,有用开水煮过晾干的纱布、止血带、应急用的伤药、让铁匠打造的小镊子等金属物件之类的。
珊瑚端了一盆清水,素年先给萧戈清理了伤口,在他的掌心撒了药粉,然后用纱布一层层裹起来包扎好。
“这种小伤不碍事的。”萧戈有些黑线地看着自己手掌被裹得僵直,最后还系上了一个蝴蝶结的样子,强忍着不去扯掉的冲动。
素年将东西都收拾好,“打伤有许多都是小伤演化而来的,不注意可不行,另外,你这掐得也太狠了吧?”
萧戈苦笑了一下,将手掌伸到眼前,狠吗?他只不过是想一下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会怎么样。
这种想法真真是要不得,稍微想一想,等他回过神,手心已经是一阵阵刺痛了,曾经萧戈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会一如既往义无反顾地追随皇上。
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真的用了这种方法来逼自己,……,萧戈不知道,他没办法想象自己那时会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自己将会做什么。
素年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抓住萧戈的手,他的手骨节宽大,温暖,却粗糙,掌心和指尖都有厚厚的茧子。
“别想那么多,不会有如果的。”
萧戈猛地一阵,抬起眼就看到素年温润的眼睛,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了解他想法的女子?为什么自己在想什么,苦恼什么她都能够最快最准确地知道?总有一个人会跟他一起去想一些事情,会在他消沉的时候让他得到安慰。
萧戈的心里一阵一阵发暖,反手握住了素年的,然后黑着脸,闷闷地说:“怎么就给了一个营帐……”
素年先是一愣,然后脸刷地就红了,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安慰人呢,对面直接就开始耍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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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将军你这个要听我解释,咱是多乖巧的一个人,执行军令从不含糊的,是那小子自己犯浑啊,要不是小的眼疾手快,没准儿就救不下来了呀,小的也不要奖赏了,毕竟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墨宋面无表情,看着小兵站在他面前汇报,离得远远的就是不走近……
“沈薇姑娘受了伤也是她自己犯浑?”
“将军,这小的就更冤枉了,不是您说要逼真吗,小的就想着做做样子,可谁知道沈薇姑娘脚下正好有块石头她就绊倒了,然后她手撑着的地方又正好有一个锋利的石头,就将她的手划破了……”
小兵欲哭无泪,他说的都是事实啊!“将军,你都不知道小的那个时候腿肚子都抽筋儿了,萧戈将军的眼神就能把我给吃咯,将军你以后可要为小的说说话啊!”
一想到自己生平最崇拜的人可能都想拔刀砍自己,小兵就很想躲在被子里狠狠哭一场,太特么憋屈了。
萧戈挥挥手,“行了行了,下去吧,沈薇沈乐那里你还得去一趟,他们要真有个什么事情,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你,给你一大笔盘缠,你就逃命去吧。”
“……”小兵哭丧着脸下去了,出了营帐门又得换上一副贱贱的表情,一路往沈薇沈乐那里走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出息
沈乐的伤让军中的大夫瞧过了,都说是没事儿,好生养着很快会恢复的,也已经给妥善处理了,沈薇就守在沈乐的边上不肯离开,眼睛哭得跟两只馒头一样。
营帐门口站着的卫兵在看到小兵的身影时,手里的刀就举了起来,他从腰间接下一块墨宋的令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里面沈乐正低声安慰着沈薇,他的伤口看着可怕,其实并不严重,他是一心求死的,所以一点都没有控制力道,却没想到还是被救了下来。
沈薇发现沈乐的眼神挪到了自己的身后,表情立刻变了样,不禁转过头去,等看到来人的脸,她的呼吸陡然抽搐了起来,转身就好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手,将沈乐护在身后。
小兵见状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他有那么恐怖吗?她弟弟脖子上的那一刀又不是自己砍上去的,要说起来,自己还算是沈乐的救命恩人呢。
沈薇严正以待地死死盯着小兵,摆出一副他敢上前就要和他拼命的架势,小兵也不走近,免得他们情绪激动,再影响到伤口愈合,他就真的可以提前跟将军预支盘缠了。
“冲动,谁也没说要你们的命,急吼吼地拿刀抹脖子干什么呢?”小兵在不远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沈薇丝毫不放松,屏着呼吸看着他,沈乐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你来这里是为了想让我们去劝萧戈大人,你就请回吧,要杀要打悉听尊便,我们虽然年岁小,却也不会因此求饶,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沈乐说得十分平静,一点儿也不激动和勉强,一个还不足十岁的孩子能如此淡定镇静,小兵心里有些惊叹。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情并不需要你们操心,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就行。”
“这不可能,我们在这里一日,萧戈将军就会因此烦心一日,除非你将我们锁起来,人要是一心寻死,多得是法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才多大一点儿啊,动不动就说死晦不晦气?你想死,我可还不想呢!”
小兵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步地走到沈乐床边,无视沈薇激烈的反应硬是扛着她的拖拽捶打挤了过去,嘴巴几乎凑到沈乐的脸上,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然后又迅速站起来。
“我知道你们受过萧戈和他夫人的恩惠,如何报恩,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小兵说完往后退了两步,龇牙咧嘴地看着沈薇手里举着的“凶器”,小丫头脾气太坏,用手锤不动就用工具啊!?那个药碗那么沉,会出人命的!
沈薇却是已经不管不顾了,刚刚看到这人离弟弟那么近,她的心跳都停止了,生怕他从哪儿抽出个什么利器伤到沈乐,这会儿神经紧绷成这样,她也顾不得别的,只想上去跟他同归于尽才好。
“姐……”沈乐的声音唤回了沈薇的一些神智,她扔下碗就跑到沈乐的身边,“你怎么样?没事儿吧?你放心,有姐姐在呢,姐姐跟他拼了!”
将沈乐一个人留在萧府,是沈薇心中永远的痛,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了,看到沈乐遍体鳞伤被救出来,来到自己面前的模样,沈薇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要让沈乐一个人承受这些。
所以沈薇决定,她不会再让沈乐尝到那些痛楚,自己会保护他的,不惜一切代价。
沈薇的眼睛里有着疯狂的神色,沈乐赶紧抓住她的手,“姐,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没事儿的,对了我之前看你在缝制一双鞋子,是给我的吗?我的鞋正好快要坏掉了。”
沈薇茫然地看着沈乐,弟弟正跟她微笑着,是从小到大都一模一样的笑容,乖巧听话,又可靠安心……
小兵摸了摸鼻子,看了沈乐一眼,这个半大的孩子也正看着自己,他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这种事情理应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没见到袁大人和叶大人都跟墨宋将军闹了那么凶吗?可是刚刚,他却不得不将实情透露出一丝丝给沈乐知道。
否则的话,他真的能因为不想拖累萧戈而自尽,不管用多么惨烈的方法。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有出息了吗?小兵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惆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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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戈!来来来,我正好备了些酒水,一个人自斟自饮实在无趣,可巧给你赶上了。”
邢韦罗看到萧戈走进了他的营帐,脸上是抑制不住地欢喜,可算让他等到了,于是便用热情掩饰过去,亲自起身上前将萧戈迎进来。
跟邢韦罗脸上的笑容相比,萧戈有些沉默地怕人,这跟他平日里的感觉也不一样,十分反常。
邢韦罗就跟没注意到一样,拉着萧戈坐下来,给他摆上了酒碗筷箸,“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对饮过呢,老夫之前就听闻你酒量了得,今日可是要见识见识。”
带着清冽酒香的液体注入碗中,清澈透明,光影流动,萧戈也没什么话,沉默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有酒液溢出,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流下来。
邢韦罗给萧戈的酒碗又满上,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再次喝掉,“好酒量。”
萧戈将碗放下,邢韦罗又给他倒满了,而这一次,萧戈并没有继续一饮而尽,只是定定地盯着酒碗里透明的液体发愣。
邢韦罗不吭声,他知道萧戈回来找自己,心里必定已经有了决断,谁处在萧戈这个位置,都会动摇。
他的家人跟随着他流离失所,娇妻稚儿不能得到安定的居所,在这条件简陋的军营中度日,邢韦罗听说了,萧戈的儿子现在还在吃着药,甚至有一次邢韦罗亲眼看见他们的营帐开着,萧戈正在劝平哥儿喝药,陪着他哄着,自己喝一口,平哥儿才肯也喝一口。
应该是心疼的吧?像萧戈这样的男子,却要让他的妻儿吃这种苦,对他来说,定然是压抑无比的。
邢韦罗之前还在担心皇上会不会做到这种程度,毕竟萧戈是个功臣,大大的功臣,可他低估了掌权者对权利的执着,作为丽朝的天子,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初跟萧戈情同手足的太子,他是丽朝最尊贵的存在,没有人,能够触犯到他的权威。
所以对萧戈,皇上能用萧戈最不愿意见到的手段,用他认识的、亲密的人作为威胁,单单是墨宋三人的出现,想必萧戈就已经被伤害到了。
接着沈薇沈乐的出现,萧戈今日会来到自己这里,邢韦罗一早便算到了,他心里甚至是感激的,感激皇上能如此决绝,将萧戈往自己这里推过来。
“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皇上了。”
萧戈忽然开口,沉闷着声音,嗡嗡地有些让人听不清。
他也没打算说给谁听,只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酒碗,“我记得每一件事,记得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会是最好的皇帝,他做到了,丽朝越来越好,可是我,却没办法让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安定的生活。”
萧戈的喉咙动了动,端起碗再次将酒喝下,眼睛里竟然出现了红色,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情绪过于激动。
邢韦罗继续给他倒满,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却要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是不是丽朝的安危,就需要用我的一切去交换?需要我,萧戈,我的妻儿我的全家,作为丽朝的安定的代价?!”
萧戈抬起眼,抿着嘴唇,眼睛里充满了奇异的光彩,有着茫然,也带着狠戾。
“当然不,丽朝的安定,并不需要牺牲任何人,尤其是你这个已经为了丽朝做了如此大贡献的人。”
邢韦罗斩钉截铁地回答,面色都不动一下,“如今的丽朝就是安定了?错!明明可以更加的繁荣昌盛,明明可以更加的国富民强,却只是维持着太平盛世的假象,我都为丽朝心痛!”
“丽朝连它的功臣都没办法保护,还能称为安定?绝对不能!”邢韦罗也有些激动起来,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丽朝需要救治,它太弱了,统治了它的人也太弱了,不知道珍惜保护了它的人,而是赶尽杀绝,铲除一切他觉得可能会出现的危险,等到丽朝真正处于危机的时候,该怎么办?痛哭流涕去后悔当初不该下狠手?萧戈你能接受吗?”
“若是我的话,是断断不能接受的!凭什么?用得到的时候就百般重用,什么地方危险让你去什么地方,带兵杀敌冲锋陷阵,屡屡陷入生死边缘,冒着和家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一次又一次艰难地取得胜利,而一旦用不到了,就能将你彻底抛弃掉。”
“你真的能接受吗?”
邢韦罗的眼睛落在萧戈放在桌上的右手,此刻它正紧握着,然而从握紧的拳头下面,开始有红色的印记渗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故事
萧戈的右手上缠着一圈纱布,邢韦罗想起自己的手下说的话,萧戈的掌心血肉模糊的样子,现在看到有血色从里面浸出来,邢韦罗才丝毫不怀疑萧戈如今的心情。
“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尚且不能安定,丽朝如何能平定?萧戈,老夫不是逼你,如果你不愿意,老夫会将你送回辽国的眉家,有你的外祖庇护着想必也能平安度日吧。”
“只是或许会困难些,我听说辽王也在找你,或许再换个地方,隐姓埋名,一辈子小心着不要让人发现踪迹,也是能过的。”
邢韦罗细细地注视着萧戈,在看到他的拳头瞬间握紧的那一刹那,他的嘴角有着暗喜,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成了,萧戈松动了,剩下的,就是要借着萧戈的这股怒气,将丽朝的军队击溃,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自己蛰伏那么久,慢慢聚集的巨大财富,和暗暗招兵买马到如今兵强马壮的队伍,他有强大的物质后盾支持着,有同样志同道合想要推翻如今政权的同僚,再加上萧戈这个对丽朝的军队了若指掌,又有丰富对战经验的将领,邢韦罗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丽朝的军队在前几次讨伐外族的战役中元气大伤,更是找不出几个善于调兵遣将的将军,墨宋是不错,但他也是萧戈教出来的,且经验不足,不足为惧。
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啊!邢韦罗需要用尽了控制力才能抑制住不哆嗦,要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淡定平静,真的是太艰难了。
“我不愿我的家人苟且偷生,不愿我的妻子和孩子,整日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我许诺过皇上此生忠心不二,然而他不相信,我的家人对我深信不疑,我必不能负他们!”
萧戈抬起头,眼睛深邃犹如寒潭,让邢韦罗竟然一时都失了神,片刻后才端起桌上的酒碗对着他举了举。
萧戈也拿起酒碗,两人隔着桌子轻轻碰了碰,然后仰头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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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吗?我看着都疼!”素年皱着眉头给萧戈重新包扎伤口。
平哥儿趴在素年的膝盖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萧戈的手,小眉毛竟然还像模像样地皱着,“不疼吗?”
萧戈板着脸,“不疼。”
平哥儿的脸顿时鼓成了包子,“给爹爹吹吹。”说完,小嘴就凑了上去,使劲儿地吹。
素年黑线地看着上面喷到的口水,将包了一半的纱布重新解开,去换干净的……
换好以后,平哥儿也要拿着纱布给人包扎,珊瑚贡献出她的手,两人去旁边玩去了,萧戈的左手轻轻地摸着右手,眼睛垂在地面上。
“委屈你们了,我说过要给你过好日子的,不愁吃不愁穿……”
“不愁吃不愁穿,数不完的金子花不完的钱,整日无所事事只要考虑吃什么买什么就行,对吧?”
素年打断了他的话,歪过头可爱的冲着萧戈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乐呵呵给珊瑚的手上乱缠纱布的平哥儿,眼睛笑得弯弯的,“我等着呢,你答应我的事情,从来没有落空过。”
萧戈的身子微微一颤,从侧面能看到素年的睫羽,和她美好犹如水瓷一般的侧脸,正想说什么,就见到素年转过头,面上微微有些泛红,“平哥儿也大了,我想着,要是再有个女儿该多好……”
“咳,我就是这么想想,随便一说的。”素年才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萧戈的眼睛都绿了,赶忙又将头转过去,她这不是想给萧戈一些动力嘛,好像方法用的不对?
萧戈这边却叹息着仰起头,想着他跟邢韦罗也算是同盟了,要不,再去跟他开口要一间营帐?……
萧戈从那以后就几乎很少逗留在营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邢韦罗那,他不是个拖沓扭捏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便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开始介入了邢韦罗的计划中。
丽朝的军队实力,没有比萧戈更清楚的了,哪里是薄弱点,哪里用什么战术能够事半功倍,哪个军队的将领有什么样的习惯,他们的思维方式,如何能够诱敌,他全部都知道。
少言一直都在邢韦罗的左右,他原本忧虑的心思,在见到萧戈毫无保留地都说出来之后,消失了一些。
这里面有不少他也知道,萧戈所言非虚,看来他是真心想要跟他们合作,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上都要他全家的命了,他还有什么好衷心的?
只是少言仍然没能完全放下心,邢韦罗也无所谓,少言原本就是个谨慎的人,他也都习惯了,再说了,萧戈的举动他只能看到满满的诚意,这要是还有问题,邢韦罗完全不知道问题会出在哪里。
“墨宋到现在都以为我们是眉家的人,我觉得这个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可以让我的队伍减少伤亡。”
“不妥,如果他们实际上知道了这些军队并不是眉家的,却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么做只能是送上门去,风险极高。”萧戈下意识地就否定了邢韦罗的提议。
邢韦罗丝毫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十分满意萧戈的严谨,他每一点都想到了,并没有因为才刚刚跟他联手就有所隐瞒,这样的共事,简直太令人激动。
“高风险,意味着有可能得到高回报,墨宋这次领军,是皇上的军队,并不是萧戈你之前所熟悉的,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浪费任何兵力在他们的身上,墨宋所关注的仍旧是如何将你抓住,带回去,这正好可以利用上。”
邢韦罗在营帐里背着手来回踱步,“不管他们有没有怀疑军队的身份,只要你出现了,墨宋的注意力定然只在你的身上,其余的便无暇去管,我已经伪造了圣旨,到时候,我会混入其中接应,里应外合,就算他们有所防备,我带的人马也足够将他们冲散。”
“需要我去跟他们虚与委蛇?我以为,我只需要带兵将他们击溃而已。”萧戈将手里的卷轴扔下来,眉毛又皱了起来。
“虚与委蛇?并不需要,你所要做的,只是接近他们,扰乱他们的注意力即可,我的人随后就到,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戈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我能够带着你的这些军队从他们身上踏过去,能够攻破丽朝的防御闯进去,可你要我面对已经跟我成为了敌对的人,曾经亲信的人,我做不到。”
说完,萧戈转身就离开了营帐。
邢韦罗似乎是愣了,半晌才张开嘴,慢慢地无声笑了起来,一直笑到需要扶着桌子才站得住,眼角里都透着泪花,喘了半天的气,都没能缓过来。
“大人,差不多行了。”少言安静地在一旁,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邢韦罗停下来,忍不住开口提示。
邢韦罗摆了摆手,喘着气直起身,“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啊,看人还是没有我准,你说对萧戈仍旧不放心,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这下你错了吧,那一方洞天一品端砚,可就是老夫的了。”
少言没说话,脸上倒是有不少服气,他是真觉得萧戈的转变太大了,让他心里没有底,可是萧戈到现在为止的态度,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萧戈担忧的问题,也正是他担忧的,他还想着萧戈会不会刻意遮盖过去。
现在萧戈更是明确地拒绝了要跟墨宋他们接触的机会,宁可冲锋陷阵,如果他有什么隐藏的想法,带兵打仗,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出幺蛾子的。
“你可不能赖账啊,不过,我还得劝劝萧戈,这事儿非得他不可,我们的兵力不能损耗在这里,在到达丽朝之前,都必须养精蓄锐才行,所以这绝对是有必要的。”
“大人,”少言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邢韦罗,“您觉得,这会不会是欲擒故纵的做法?”
邢韦罗一愣,嘴角抽动了几下才算勉强憋住,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随后转过头的一瞬间,嘴角再次扬起笑容。
少言在邢韦罗身后有些挫败,他知道邢韦罗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就是他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妥,大人想要重用的人,自己却疑神疑鬼,对萧戈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态度都抱着彻底的怀疑,就好像非要证明他并不是诚心加入他们才甘心。
这种想法不好啊,少言叹了口气,大人说得对,萧戈举家都在他们这里,稍有什么他的妻子孩子都会有危险,他怎么还会有别的念头?
回到营帐的萧戈显得有些阴沉,他在营帐门口站了好久,听到里面素年和平哥儿嬉闹的声音,素年在跟平哥儿说故事,她总有那么多神奇的故事,有时候自己都能听得入迷。
故事里总有好人,也有坏人,可素年故事里的好人坏人,从来都不那么明确,也许听到了后面,原本做尽坏事的人,往往只是因为他曾经的执着和悲惨的往事罢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不详
萧戈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爹!”平哥儿听见动静转过头,敷衍地叫了一声然后继续亮晶晶地盯着素年,“娘,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要休息了,你也该要休息了,跟月娘去睡会儿,等睡醒了我们继续说。”素年将平哥儿从自己的腿上放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平哥儿眨了眨眼睛,看了萧戈一眼,就拉着月娘去了里间。
“他刚刚……,是在瞪我吗?”萧戈有些不确定,但他的眼神很好,平哥儿才豆丁点大就敢瞪他了?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的故事时间?小孩子都这么不可爱的吗?怎么看他平日跟素年面前都一副乖巧听话的小模样呢!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素年走到萧戈身边,语气有些担心。
他们不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周围危机重重,任何一点变化就能让素年担忧不已。
“没事儿,就是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做,回来透透气。”萧戈拉着素年坐下,“别担心,没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素年点点头,想了想拿出一个小瓶子模样的挂件,正是当初被送回到素年手里,她亲手做的那只。
“我本来打算给平哥儿戴在身上,可是,咳,平哥儿不要,所以我觉得还是物归原主吧,对了,我拆开过。”
素年补充了一句,将小瓶子递了过去。
萧戈顿时不自在了起来,他可是知道这里面都塞进过什么东西的,那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活不下来了,所以觉得有些话不写出来,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那是怎么恶心怎么来,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揉碎了包在里面,只是没想到素年这么快就看到了……,实在有损他平日里的形象,他本来打算就当做没这回事儿来着。
只是没想到,平哥儿竟然嫌弃?为什么?
“嗯,还是我收着吧。”萧戈一本正经地将东西接过来,无比自然地系在了腰间,可素年分明发现他的耳尖有了不太明显的红色。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和平哥儿就在这儿等着,大不了……,咱们就真的找一个地方隐居,没事儿的,我懂医术,到时候养你和平哥儿不成问题。”素年竟然还挺期待,这也算得偿夙愿了?唔,养一个小白脸?虽然这个小白脸略微粗犷了些。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萧戈的脸皮都在抽抽,眼睛一跳一跳的,这是素年第几次提起她可以养家了?自己真的弱到让人能产生保护欲?开玩笑呢吧?军营里那些人可是很多都不敢正眼看自己的……
素年倒是很认真地点头,“我觉得不错,可能也许由你养家我们的日子会更富足,但是没有我行医来的安全,前提是你不排斥。”
“我当然不排斥,可是仍然不赞同,我的脸比较黑……”
萧戈说完,转身又往营帐外走,素年挑了挑眉毛,她确定刚刚萧戈嘴角边的痕迹是笑纹,他也觉得他不太合适做小白脸?这觉悟够高的啊。
营帐门口,萧戈掀开厚重的帘子,刚好跟邢韦罗打了个照面,邢韦罗似乎很惊讶萧戈的情绪竟然这么稳定,刚刚他离开的时候脸绷得跟冰似的,这才多长时间,居然融化了?
萧戈看见邢韦罗,跟他使了个眼色,邢韦罗看懂了,萧戈不希望让素年知道任何细节,他当然很配合,笑着跟素年还点了点头,然后揽着萧戈往外走了。
“你对你的夫人真是宠爱有加。”邢韦罗的笑容有些**,“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真真是不错的。”
“可能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素年当时并不想嫁给我,那时我的处境就有些飘摇,她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所以对我算得上避之不及,是我,将她求娶来的,说起来都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我不能让她陷入恐慌中,所以她不需要知道我在做什么。”萧戈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他们在商讨的时候更加的严肃,邢韦罗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早已听说了萧戈和他夫人之间的感情。
毕竟丽朝就算普通的男子,也极少极少有人会只娶一个女子,而没有任何妾室通房的。
萧戈跟他的夫人感情越好,他就会越为自己所用,邢韦罗乐见其成。
“我们刚刚商量的意见,我希望你能接受,或许困难了一些,但那很必要,我知道你不想跟那些人有任何交集,可为了之后的计划,需要你跟他们接触。”
邢韦罗重新提起这件事,并不是商量的语气,“你不用表现出很友好的态度,毕竟他们之前那样对你,只说你愿意跟他们回丽朝即可,其余的你都不用担心。”
“你的才能,不需要浪费在这种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上,我们也能铲除墨宋这个潜在的威胁,一举两得。”
邢韦罗在说服萧戈,因为他感受到萧戈的抗拒很强烈,跟少言说的相反,萧戈十分不愿意跟他的老朋友们见面,这也是个问题。
“邢大人,你就不担心?我跟墨宋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说实话我十分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危险的计划?如果是我,我不会让这样的风险存在,就算是跟他们硬碰硬,我也有信心击退他们。”
“哈哈哈,很好,我十分满意你的信心,而你会将这些顾虑说出来,说明我并没有制定错计划,你不知道吧,你刚刚说的,跟少言说的几乎没有差别,他也是这么顾虑的,劝我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大人的这名幕僚说的没错。”萧戈点头赞同,这才是正确的顾虑。
邢韦罗又笑开了,“可是这个提议是最有效的,不是吗?顺利的话,几乎不用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事情了结,虽然我的目标是丽朝的皇城,但不代表我们拥有用不完的兵力和资源,精打细算制定计划十分必要。”
萧戈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很久,他是不愿意的,这种事情并不是他擅长的,可是既然他已经成为了邢韦罗的力量,他自然不希望邢韦罗失败,那样的话,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利害关系,萧戈还是明白的。
邢韦罗也不催他,只静静地陪在萧戈的身边等他做出决定,他有信心萧戈一定会答应,萧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言还担心萧戈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需要跟墨宋他们接头,结果这会儿需要的居然是如何让他答应下来,邢韦罗有些好笑。
“行,我答应你,只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我需要她们得到最好的保护,万一,我是说如果有万一,我们的计划被墨宋被皇上察觉而无法脱身的话……,我希望大人能够好好地安置她们,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萧戈说出这话不容易,特别是跟邢韦罗这个才刚刚接触不久,还没有交代清楚底细的人,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他,萧戈说的十分艰难。
邢韦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当然也就一瞬间,随后又恢复了原状,只是那一瞬间的讶异,对邢韦罗这样老练的人来说,已经极为不容易。
他是真没想到萧戈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将素年和平哥儿托付给他,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当然并不是当真体恤萧戈,而是希望他能时刻想着他的妻子孩子还在自己这里。
邢韦罗虽然已经信任了萧戈,但还是得要有些必要的保障,所以他还在考虑要如何开口才不会让萧戈觉得自己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可没想到萧戈居然主动开口了!
“你放心,老夫答应你,别说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就算是出了些差错,我也定然不会怠慢他们。”
邢韦罗立刻顺着萧戈的话接了下来,萧戈才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等少言从邢韦罗那里知道萧戈这么交代了之后,也是止不住的惊诧,他原本以为,萧戈会做的最大的可能,是要让他们将素年和平哥儿送往辽国,这样他才会答应他们的提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少言对他的怀疑可能就不会消除了,但萧戈居然没有,不仅没有,还主动送到他们的手里,他真的完完全全忠心于他们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萧戈也不是会置妻子孩子于不顾的人,那样的话,邢韦罗也不会处心积虑要将他拉过来,光是会行军打仗不行,若是不得不时刻防备着,再会打仗,也是不安定的因素。
这个萧戈到底在想什么呢?
从萧戈答应了这件事之后,他周围的气压就十分低,整个人阴森森的,邢韦罗知道萧戈的心情不好,不过这样更好,所以便不去管,只交代了他只要在适当的时机跟着墨宋的人回去就可以了。
于是萧戈这两日便一直都留在营帐里,跟素年和平哥儿腻在一起,平哥儿天真可爱的模样,萧戈有时竟然能看呆住,更别说他在素年面前失神的次数了。
素年本想开导开导萧戈,可这事儿吧,也不太好开口,她知道萧戈在担心她和平哥儿,总不能去跟萧戈说“你去吧,我们金刚罩护体刀枪不入,就是死了都不会怪你的”这种话。
事实上,她大概还是会有怨言的,因为平哥儿,自己闲暇时畅想过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不想看不到那一天,不想平哥儿还没有长大就夭折,这些想想都能让她窒息。
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啊,萧戈这副消沉的样子,太不祥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礼物
“你这样阴森森的,邢韦罗会有所察觉吧?”素年觉得有些担心。
萧戈摇了摇头,自己一直都抵触去跟墨宋接触,这样的表现太正常了,而且又是充满了危险的事情,要跟素年和平哥儿分别,所以邢韦罗不会怀疑的。
不过萧戈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素年和平哥儿可能会面对的情形,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就是硬装,也装不出平静。
“放心,我会保护好平哥儿的,也会照顾好自己,没事的,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行,别这么板着脸啊,没看到平哥儿这两日都躲着你?眼睛都不敢跟你有交集了。”
素年想要让萧戈放轻松,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早已没有了退路,不如咬着牙坚持下去,给出一个完满的结局。
萧戈将素年拥进怀中,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从来没有,那些生死对决的档口,他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这一次,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将素年和平哥儿也拖进来,他是想要在自己离开前帮助皇上清理完后顾之忧,可他为什么会答应素年也参与到其中?
这不是闹着玩的,他没有办法做到照顾周全,从他跟着墨宋回去之后,素年和平哥儿就需要孤零零地待在邢韦罗的军营里。
这让萧戈如何能够放心,如何能够不焦虑?
“萧大人,邢大人有请。”营帐外,有人轻声通报,素年只觉得自己肩上的力量更大了,她知道,也差不多是墨宋有动作的时候。
萧戈好半天才松开手,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接着就看到素年对着他漾出一个笑容,明媚灿烂,在这个黯淡的营帐里,好似会发光一样。
萧戈一路被素年推出营帐,素年跟他摇了摇手,歪着脑袋,眼中有璀璨的光芒,一如曾经自己初见她,那个小小的医娘,明眸皓月。
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了萧戈的视线,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时,面上已经平静无波,跟着来通报的人去了邢韦罗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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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要离开这里了,墨宋那里也已经有了行动,沈家姐弟……,可惜了,老夫听说,他们两人是你夫人最后的娘家人……”
“他们怎么了?”萧戈皱着眉,那日之后他就没有沈家姐弟的消息,难道,出了什么事?
邢韦罗摇了摇头,跟少言使了个眼色,“老夫本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心里难受,才一直没有说,只是,也许之后会有更令你难以承受的事情出现,所以你还是知道的好。”
少言捧来一个盒子放到萧戈的面前,“这是前两日有人放到离军营不远的地方,上面署名了是给你的的礼物。”
萧戈一言不发,伸手揭开了盒子,里面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静静地躺着,已经有些变了色,可萧戈能认出这只手上套的镯子,那是素年给沈薇的,自己在战场上的时候,沈薇经常会去院子里陪素年,跟她的关系不错,所以送给她的。
素年的首饰不多,萧戈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哐!”萧戈的拳头砸在桌子上,力道之大让上好的桌子生生裂了缝,邢韦罗几乎能听到骨头发出来的摩擦声。
萧戈脸色铁青,盯着盒子的眼神冰寒,那只拳头有些止不住在颤抖,邢韦罗示意少言赶紧拿下去,“别激动,消消气……”
邢韦罗的安慰在接收到萧戈的眼神时停了下来,那双眼睛,像是能将人灵魂给冻住,幽深地不见底,从里面透着怒火。
这正是邢韦罗想要的效果,他很满意萧戈的反应,这么一来,墨宋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只是邢韦罗也没有想到墨宋竟然能够做得这么绝,若是墨宋再有些阅历和城府,说不定他也许会对墨宋动了拉拢的心思。
“老夫只是想让你心里能有个底,墨宋,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墨宋了,等到了那边,一切小心。”
邢韦罗从那之后就真的销声匿迹了,这支军队里打的仍旧是眉家的名号,军队也被邢韦罗带走了绝大多数,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
随后某一日,前方传来消息,墨宋的人又来了,而且这次,墨宋也在其中。
萧戈从容不迫地走出去,站在阵营的前面,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墨宋,他直直地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袁磊和叶少桦,旁边,则是沈乐,而沈薇却不在。
“萧大人,送给你的礼物,还合您的心意吗?只是我的人做起事情来有些靠不住,我怕礼物根本没有送到您的手里,那可就白费我一番心思了,所以今日,我亲自来给你送上一份更大的礼。”
墨宋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的?袁磊和叶少桦都觉得不可思议,墨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变得他们一点都不认识了,偏偏这次由他全权掌控,他们两人也提不出什么建议,就是提了,墨宋也不采纳。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萧戈平静的面容阴沉,沈薇没有出现,是她已经不能出现了吧?看看沈乐现在这副模样,好像失了神魄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站在那里,哪儿还有当日在自己面前奋起自尽的那份勇气。
是因为沈薇的事情吧,这孩子已经没有了任何活气,萧戈瞧得可怜,去看墨宋,“一段日子不见,你变得更出息了,魏西地下有知,定然会很欣慰的。”
墨宋变了脸色,“魏西?他当然欣慰,是他教我的这身功夫,我才能从军营里一点一点爬上来,我现在坐到了这个官职,他自然是欣慰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的面前总是有一座越不过去的山。”
“萧戈,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丽朝最厉害的将军,永远不能。”
袁磊和叶少桦惊讶地张着嘴,他们没想到墨宋会这么说,他们一直以为墨宋和萧戈的关系那么好,萧戈甚至愿意请命带人去援救墨宋,在他们即将要被舍弃的时候。
这样的萧戈,墨宋对他居然是这种情绪?
怪不得,墨宋这次做的这么决绝,下手这么狠厉,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可是,怎么能这样呢?!
萧戈看到袁磊和叶少桦似乎在轻声跟墨宋说了什么,墨宋的身子动都没有动,一旁的将士过来将他们两人请了下去。
当然,这个“请”的方式有些不太合适,萧戈看得出来,袁磊和叶少桦并不想对他赶尽杀绝。
“其他的话也不需要多说了,沈薇也等得够久了,所以我打算送她的弟弟去陪她,如果你仍然决定违抗圣旨的话,萧戈,你对沈素年那么疼爱,沈薇沈乐因为你而惨死,如果让她知道的话,会如何呢?”
萧戈猛地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墨宋,他的脸上一丝从前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全然的陌生,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的回答。
然而墨宋却没打算给他那么多的时间考虑,直接翻身从马上下来,伸手将沈乐软软的身子扯过来,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我们手里的人也不止沈氏姐弟,萧戈,我是知道你的,惯会有计谋,没关系,他们没有了,还有别人,我们一个一个在你眼前杀掉,你能坚持到第几个?”
说着,墨宋的刀就打算往下落。
“住手,我跟你回去。”萧戈的声音让墨宋的手停住,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戈,然后将手松开。
沈乐跌坐在地上,墨宋的长刀擦着他的身子插入地中,墨宋有些遗憾,“我以为,你至少还能坚持几个的。”
萧戈没说话,而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墨宋那里走,他这边的将士上前拦住,却让他给拨开。
“哈哈哈,没用的,萧戈决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也不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让他重情义呢?”
墨宋嘲笑般的笑容没有让萧戈的情绪出现一丝变化,他只身一人走到墨宋的面前,迅速被墨宋身边的人给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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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言将消息转达给素年的时候,素年的动作有了长时间的停顿,眼睛好像失了神一般,睁得大大的,却一点儿焦点都没有。
“娘”,平哥儿冲过来抱住素年的腿,好像平常一样想跟她撒娇,结果不曾想素年竟然因为他的撞击而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夫人!”珊瑚和月娘惊呼起来,齐齐地过来搀扶,却发现素年浑身一点儿劲都没有,软软地瘫坐在那里,她们两人齐心协力才将素年扶坐在椅子上。
平哥儿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并不知道素年是因为什么摔倒的,就以为是自己给撞倒了,腻在素年的身边牵着她的衣角不放。
素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安慰他,仍旧是呆呆的。
少言心里松了口气,素年此刻的脸色煞白,嘴唇竟然也是泛白的,额上一层冷汗,一看就是真的被吓到了。
人的表情或许可以假装,可这些身体的反应,却最真实不过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鹤翼阵
少言安抚了素年几句,便匆匆离去,邢韦罗不在这里,他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做呢。
素年慢慢地伸出手,从颈部后面轻轻地取出一根银针,这种感觉真不好受,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舒了一口气,素年打起了精神,这会儿就只有她和平哥儿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小心行事,萧戈的计划,可不能在自己的手里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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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戈被墨宋带了回去,那待遇虽然算不上对待犯人,但也绝对不是优待。
墨宋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就用不着再装友善,对待萧戈,也不再是原来下属面对上级的尊敬。
袁磊和叶少桦两人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萧戈和墨宋,他们没有墨宋那样的想法,可这次皇上明确地说了,他们二人只是配合墨宋而已,说白了,他们就只是个陪衬,用来恶心萧戈的。
所以他们就只能在一些细节方面,给予萧戈照顾,可没想到,墨宋连这样的照顾都不允许。
“皇上是要我们将他抓回去,不是请回去,眉家那些军队还在那里呢。”
“可是我们明日不就离开了吗?萧大人已经回来了,只要带回去跟皇上说清楚,也许就没什么事了……”
叶少桦的声音慢慢消失,他看到了墨宋嘴边勾起的笑容,他忘了,墨宋亲口说萧戈是他的障碍,有萧戈在,墨宋永远都出不了头。
这是必然的,萧戈对丽朝的贡献,也许没人能够越过他去,自己竟然还想着一切会平安无事?墨宋第一个不会同意的。
“墨大人,你这是何必呢?别说萧戈如今的境况对您完全构不成威胁,皇上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就算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萧戈也已经跟皇上提出了远离朝政,如何会挡了您的路?”
叶少桦放软了语气,对墨宋用起了敬语,也许以后自己对他都会如此尊敬吧,可是,曾经的亲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然而墨宋却没有因为叶少桦的语气而有所缓和,“我知道你和萧戈是朋友,不过也要分场合,皇上的意思,我想叶大人不会揣摩不到吧,不然,也不会让你们一同跟来,不是吗?”
墨宋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让人将萧戈现在住的营帐换了,不过是个阶下囚,只是没有明说而已,用得着住那么好?他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丽朝的平定国公不成?
传令下去,明日他们便要回丽朝,叶少桦忍着怒气,心里想着等到了京城,他再用一切办法为萧戈说些好话,希望能让皇上忆起萧戈从前的好,别做得太绝。
谁知道到了夜里,巡逻兵的号角吹了起来,有人突袭。
萧戈坐在狭窄阴冷的营帐里,耳边听着外面的骚动,一团团火光在他的营帐上映出光亮,然后消失,照得里面忽明忽暗。
不知道素年她们可安好……,萧戈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处境,再悲惨的经验他也是有的,可他放心不下素年和平哥儿啊,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们会不会慌乱?
外面的骚动越来越大,帘子刷得掀开了,墨宋黑着脸出现,让人将他拖起来带出去。
“好本事,佯装妥协,却让眉家人施救?萧戈,你打的什么主意?”
墨宋带着萧戈来到前方,看着不远处在月色下掀起的尘土,马蹄和兵器声交织成密密地网,火把的光芒不时地映出一小块狰狞的清晰。
所有人严阵以待,锣鼓声似乎就要变成了心跳声,急促且连续,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你的打算?让人夜里偷袭?萧戈,你现在的战术也就只是这些了?”墨宋勾起笑容,挥手让后面的军队上去增援。
“你觉得,凭借眉家这种并不正规的军队,就能够赢得了我带的队伍?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并不知道会有偷袭。”萧戈盯着茫茫的夜色,眉头习惯性皱起来,“这也不是我安排的。”
“谁会相信?巡逻兵可是都看到了,那根本就是眉家军队的装束,被我们抓住的俘虏也都交代了就是为了你而来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墨宋不屑跟萧戈多说什么,将他带来,也只是想让他看一看,不管他有什么样的手段,在自己的面前,全都不会奏效。
“将军,侧面也发现敌军。”有小兵焦急地过来通报,墨宋看了萧戈一眼,“鹤翼阵?还真是你惯用的阵型呢。”
不过这会儿墨宋也不能这么轻松了,萧戈指挥的鹤翼阵,向来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即便他现在不在军中,也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墨宋让人牢牢地看着萧戈,他则匆匆去前面指挥了。
不一会儿,叶少桦蹭了过来,打仗他完全帮不上忙,所以这会儿他很闲,萧戈看到他之后,叶少桦想跟他笑笑,只是这个笑容,显得无比僵硬难看。
“叶大人,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能轻易接近萧戈。”叶少桦这还没有上前呢,一旁窜出一个小兵将他拦住。
“我是闲杂人等吗?”叶少桦怒了,一个小兵而已,他在营中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能造成什么威胁?不就是想让萧戈难受吗!
小兵腆着脸笑着,“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您看,就不要为难小的了吧。”
叶少桦明白这是墨宋的意思,可他也不离开,就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萧戈,萧戈的脸上有一种萧索的感觉,可神奇的,叶少桦能感觉到这种萧索,是因为萧戈在担心素年。
“我……,也没有办法,眉烟和欢颜是我的死穴,偏偏皇上十分清楚……”
叶少桦挣扎了一下,他不是想给自己撇清,可他知道,萧戈定然会理解自己的苦处,叶少桦还有妾室,而萧戈是彻彻底底地没有,他是一定能明白用心爱的人作为威胁,自己有多不愿意。
萧戈朝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墨宋,他是憋屈坏了,皇上……,皇上也威胁了他,他身上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恨了起来。”
萧戈的眼睛还盯着远方的黑暗,心想墨宋也是的,这孩子吧,就是不太会调整,太容易入戏,不过这也好,至少过度得很自然,邢韦罗居然没有怀疑,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萧戈还跟邢韦罗讨论过这事儿,他自己率先提出了对墨宋的疑问,说是自己了解他,他必然是被逼无奈的,他不会做得这么绝对待自己。
结果邢韦罗十分上道,反过来还给他分析其中的原因。
“墨宋此人本就有些不擅长交际,他一路升迁上来,走得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久而久之,他心里便会产生一种优越感,他是靠实力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可是萧戈啊,你挡着他了,只要有你在丽朝,便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他永远只能是你教出来的,跟在你后面的人。”
萧戈听了觉得甚有道理,等听到墨宋当真这么说的时候,觉得孺子可教,墨宋在揣摩这种事情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叶少桦只待了一小会儿,墨宋的命令他没有办法违抗,只能再次暗暗下决心,等回京了以后再说。
这个夜晚相当漫长,似乎战局有些胶着,萧戈沉着气等着,阵型是他亲自布的,针对的也是墨宋一直以来的习惯,所以哪儿那么轻易能让墨宋给击溃?
不过,墨宋带的好歹也是丽朝的精英吧,时间……,是不是有些长?可不能出了破绽啊。
正这么想着,前方传来了高声的欢呼,萧戈将眼睛眯起来,耳朵里似乎听到了紧密的马蹄声,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好像有数量不少的人马,从别的地方围过来了。
又等了一阵,捷报传来,丽朝军队获胜了,只是眉家的队伍并没有剿灭,趁着夜色逃走了。
墨宋寒着脸回来,死死地盯着萧戈足足看了一刻钟,萧戈却微微侧头,“你想越过的山,比你想象中的,要更高不可攀。”
……
墨宋的拳头击中了萧戈的腹部,他皱着眉头,嘴角边的笑容却仍旧没有消失。
“哎呀哎呀,墨将军,这可使不得。”有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走过来,萧戈看了一眼,沉闷着声音咳了起来,弯着腰,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邢韦罗急忙上前拦住墨宋,“将军,你消消气,皇上知道你的难处,这不是派了我来了吗,我这里还有圣旨呢,我们……去里面?”
墨宋心有不甘,不过是萧戈布的阵,他本人并不在,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并不正规的眉家军队,竟然能够招架得住丽朝军队的反扑?甚至隐隐有要突破的架势?
这怎么可能!墨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如若不是邢韦罗带兵出现,丽朝军队的先头部队竟然有可能会战败,这是耻辱!
邢韦罗将愤怒的墨宋拖走,临走前看了一眼萧戈仍弯着腰的样子,闭着眼睛喘着气,看来墨宋这一拳的劲儿并不小啊。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萧戈光凭着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就能让墨宋没有办法,怪不得他说,就是不用这种计策,也能够碾压过去,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但自己更喜欢用策略,所以,邢韦罗笑眯眯地捧出他带来的圣旨,面朝着跪下的众人,开始宣旨。
第三百八十三章 快哉
邢韦罗带来的圣旨上说,由于平定国公萧戈的极度不配合,皇上盛怒,再听闻居然有军队敢跟丽朝皇家队伍公然作对,皇上便授意邢韦罗邢大人任监军,带兵增援,辅助墨宋将军,铲除对丽朝的所有威胁。
邢韦罗带着一大批军队,队中的将领瞧着都很陌生,可是有皇上的圣旨在,尽管袁磊和叶少桦对邢韦罗的出现表示了怀疑,墨宋却很沉稳,恭敬地接旨,然后将邢韦罗带去了营帐。
“邢大人,皇上他……,还有什么指示吗?”墨宋有些迟疑地问。
邢韦罗笑了笑,“墨将军请放心,皇上对您的做法很满意,他说了,丽朝需要的,正是像您这样忠心耿耿的忠臣,以皇上的意思为行事的准则,只是萧戈这里……哎,皇上很是失望啊。”
墨宋抿抿嘴,“萧戈此人倒是不坏,只是认死理,皇上的圣旨也敢违抗,不过,他现在已经身在营中,只要明日将他押送回京,一切就没事了。”
“是吗?真的会没事吗?老夫刚刚看到的,可不是没事的样子,那些跟丽朝军队缠斗的,应该是眉家的人吧?竟然骁勇如斯,甚至差点……”,邢韦罗想着都抽了一口冷气,“在老夫看来,那正是圣旨里所说的威胁啊。”
“那也只是不成气候的,如今邢大人带兵前来,不理会也罢。”
邢韦罗心里有些奇怪,墨宋这架势,摆明了不想打仗?这是为什么?不管为什么,这可不行。
“墨将军,如今皇上是对萧戈心中有气,可皇上跟萧戈毕竟也有多年的情义在,萧戈这次回京,究竟结果如何,并不能预料,若是皇上顾念旧情而原谅了他,恕老夫说句难听的,墨将军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墨宋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邢韦罗看,邢韦罗赶忙笑了一下,“墨大人请别误会,老夫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不过你也知道,老夫向来跟萧戈不对盘,这次能够跟皇上请旨来到这里,也有些这个原因在里面。”
“你是知道的,老夫在京城的时候,就多次觉得萧戈谋叛恶逆、受财枉法,仗着自己为丽朝立了些功,丝毫不将丽朝的王法放在眼里,对同僚不恭不敬,甚至有些军饷粮草交代不明,老夫多次启奏弹劾,为的,就是想让他的罪行告知于天下。”
“老夫在那时,就曾经注意到墨将军你,你的胆识和气度,无一在萧戈之下,只是略微缺一些阅历而已,然而将军你的忠诚,却远远在萧戈之上,单单这一点,就足以将萧戈比下去。”
邢韦罗侃侃而谈,摆出一副知心知情人的架势,以老迈的资格和架子给墨宋灌迷魂汤,他说的里面却有一大部分是真的,他确实在弹劾萧戈的事情上出工又出力,至于他到底有没有看好墨宋……,他现在说是的,那就是的吧。
不过墨宋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只是稍微陷入了一会儿沉思,就想要开口,邢韦罗没给他这个机会,口气一变,稍显严厉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所谓忠臣,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以皇上的意愿为初衷,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不好吧。”
“邢大人放心,若是他们再次来袭,我君必不会忍让。”
墨宋似乎有些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邢韦罗一头雾水,少言在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找他密谈了,希望自己多加小心,若是墨宋十分热衷于调遣他的军队,那么就需要小心有诈。
可现在这个情形,墨宋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个怎么搞?弄得像自己在求着他一样,怎么这么憋屈呢?
墨宋不是应该想要趁机让萧戈消失的吗?还是不够狠厉,做不到那么心狠手辣啊。
邢韦罗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想着,还是萧戈思虑周全,提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两次的对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墨宋的思考方式,萧戈已经全然洞悉了。
邢韦罗提出想要见一见萧戈,墨宋压根就没有拦着,在自己的营中,还怕他跑了不成?
见到萧戈目前的处境,邢韦罗觉得萧戈也挺不容易的,他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刚毅,下巴的胡渣给他平添了几份沧桑,嘴唇干得中间迸裂了一条口子,露着鲜红色。
住的营帐狭窄逼仄,里面昏暗不堪,萧戈却没有什么异常,面容淡淡的,看着邢韦罗什么表情都没有。
看来墨宋对萧戈是真的不想容忍了,叶少桦也在旁边,他听说邢韦罗要来,赶不及地出现,就怕邢韦罗会对萧戈怎么样,毕竟他之前太过于针对萧戈了。
“萧大人如今的模样,可真算不上风流倜傥了,当初在京城里不可一世的样子,老夫还记忆犹新呢。”
萧戈轻轻地扫了邢韦罗一眼,没有说话。
邢韦罗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来看一看而已,墨宋倒是没有明着虐待,吃的喝得也都有,只是不好,量也少而已,这样他就放心了,墨宋那里对萧戈明显是有想法的,只要再给他一点点刺激……
叶少桦笑着过来插话,邢韦罗就任由他将自己的话题带偏,两人结伴,慢慢地离开了。
萧戈死命地握着拳头,看到邢韦罗,他就很想问他素年如何了,平哥儿如何了,他们是否还安好。
萧戈这会儿算是尝到了担忧的滋味,自己冲锋陷阵,素年在家中是否就是这样牵肠挂肚的担忧?觉得一时一刻都是煎熬?
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萧戈深呼吸着,恨不得将着难熬的时间赶紧度过,直接跳到他们团聚的那一刻才好。
邢韦罗想要的刺激很快出现了,军中号角再次吹响,营中一时间又开始骚乱起来。
天色已经渐亮,军营显出了它雄壮的轮廓,将士们迅速在前方列阵,跟发现的敌军对垒起来。
看装束仍旧是之前来偷袭的那批人,人数稍微多了一些,丽朝的军队在墨宋的调遣下,迅速形成了方阵,战阵前方是整齐的射击兵,箭头都闪着寒芒。
墨宋出现在阵中,带着寒冷的表情,之前偷袭都未能成功,他们以为再次前来,就能讨到好处吗?
“将萧大人交出来,我们饶你们不死!”
对方出来了人开始叫阵,墨宋冷笑一声,饶他们不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们的人数明显比自己这里要少,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邢韦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一看这个状况,立刻出谋划策。
“墨大人,皇上交给我的这些兵马,并不能随意指挥,你需要他们做什么就跟我说,我听从你的安排,不过,现在这个样子,老夫虽然不懂兵法,你看是不是能将他们包围住,一举拿下?”
萧戈说过这种提议墨宋应该会很动心的,他的习惯就是不放过一个可能拿下的目标,所以他觉得这个提议墨宋应该是会考虑的。
果然,墨宋沉吟了一下,立刻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主要是这会儿多了不少人马,足以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如此,便有劳大人了,我需要两队人马偷偷从两旁边包抄过去。”
邢韦罗点了点头,“只是我们才刚到这里,地势难免有些不熟悉……”
“我会让我的人带你们过去一边,另一边则由我营中的将士绕过去,兵分三路,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一个都不要放过。”
邢韦罗高声赞了一句,果然跟萧戈预估的一般无二,墨宋对他们并不是很放心,所以只会同意让他们围一边,但这就够了,将他的力量分散成两部分,先击溃包抄的力量,然后再对付损失了一部分实力的队伍,胜券在握。
墨宋立刻安排,让一支小队伍带着邢韦罗的军队从左后方迂回绕过去,而另一股力量,则从右后方行进。
说来也奇怪,邢韦罗觉得今日的事情极其顺利,墨宋并没有因为对面军队的挑衅而奋起直扑,军鼓也并没有擂响,墨宋说,夜里那一场突袭,想必对方也损耗了士气,他不着急,何不等着他们的包抄的力量起作用呢?到那时,就不用耗费什么精力,岂不快哉?
这真是想到一处去了,邢韦罗心里止不住想要发笑,说得太对了!岂不快哉?!只是等到了那时,究竟是谁快哉,可就不得而知了。
对面也太沉得住气了,邢韦罗其实是有些着急的,就怕让墨宋看出来他们也在拖时间,这不行,要是让他发现了破绽,可就不美了。
“他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莫非,还有增援?”邢韦罗关注着局面,从刚刚叫嚣着要让他们将萧戈交还之后,又虚张声势地出来叫阵了两次,却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
“若是真有那就更好了。”墨宋哼笑了一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抬了抬手,战鼓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鼓点密雨一般地响彻。
第三百八十四章 惊惧
邢韦罗听到战鼓响起,心知墨宋大概估摸着包抄的队伍快要到达了,不禁也一阵期待。
按照萧戈的计划,他们会先将这一小股力量给吃了,然后佯装墨宋的战术得逞,诱导丽朝军队深入战局,然后邢韦罗带来的另一部分军力则在后面援助,将他们包圆了。
这种安排将邢韦罗的兵力分布地很均匀,一部分跟少言汇合,增加了战力,就不仅仅是诱饵了,也有反抗的能力,前后夹击,让墨宋措手不及,胜算着实很大。
于是邢韦罗便按兵不动,等待墨宋的队伍先去冲锋陷阵。
杀声震天,墨宋主动让邢韦罗留在后面,“邢大人身为监军,着实不应该涉险,刚刚派出去的兵力想必很快会达到效果,大人不必惊慌。”
邢韦罗脸色严肃地点点头,正合他的意思。
“墨将军请便,大局当前,将军不必理会老夫,只是将军所带的兵力就只有这么多吗?若是实在不行,老夫带来的军队……”
“大人多虑了,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这些兵力足以,更何况我还派出去了一些,到时候三方夹击,他们定然一个都逃不掉。”
墨宋说得分外信心百倍,邢韦罗在墨宋的安抚下留在了后面,他的兵力也留在了整支队伍的后方。
邢韦罗觉得墨宋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自信了?他从前见到的墨宋并不是这样的,转变得有些太大了,真是十分奇怪。
不过周围的紧张感让邢韦罗也顾不上这些,他暗暗让自己的队伍悄悄地分散开,萧戈说,包围他们,主要靠的还是前方少言的那一部分兵力,他们才是主攻的力量,而自己带的这些兵力,只是防止他们逃走而已。
邢韦罗深以为然,他一个都不想放跑,便让阵型更加松散,立志于拦截住更多的逃兵。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杀声,地面的震动和嘶吼的声音让邢韦罗热血沸腾,应该奏效了吧?墨宋的队伍和自己的碰撞上了?
吃下了墨宋的一小股力量,墨宋的兵力遭到了分散,呵呵,他还能抵御得了吗?
邢韦罗十分兴奋,就等着墨宋的军队打不过调转头准备跑的时候一声令下,将他们都拦截住,激动地手都有些抖。
他站在后面安全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阵营,他们快撑不住了吧?快抵抗不住了吧?就快要逃跑了吧?!
跑吧,向他求助吧,他会让墨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地出其不意,打算撤离的军心是最不稳的,如果看到原本的援军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短兵相向,那打击定然是剧烈的。
大概就跟萧戈预估的那样,压根儿就不用打,胜负就分出了。
邢韦罗等着,他已经摆好了深沉睿智的表情,就等着墨宋来个他求助,他这里还有兵力,打不过的话,就赶紧来啊!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邢韦罗想,墨宋还算有两下的,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不愧是萧戈教出来的,确实挺不错的。
这样的人才可惜了,不过,为了自己的雄途伟业,他还是必须牺牲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策反墨宋,若是那样也不错。
坚持的时间有些长啊,萧戈说墨宋最是固执,别人不敢带的兵他敢带,这才会深陷围困中,让萧戈去救他,果然,确实是固执了些,战况应该是胶着退败的吧,这样都非要坚持着不求援,也是够固执的。
邢韦罗有些急了,他想象的美妙一幕怎么还不上演呢?他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墨宋脸上的惊讶了,这支队伍吞下了之后,武器粮草统统都会成为自己的,识时务者可以用一用,其他的作为苦力可是很好的。
这将成为他雄途伟业的第一步,非常美妙的第一步。
然而渐渐的,邢韦罗有些坐不住了,会不会坚持得太久了?墨宋若真是打不过,也不该这么一意孤行,明明自己还有援兵,他为什么不用呢?难道说,他真想拼了性命去对付少言的兵力?
他就真的不怕死吗?
不对,不可能会有人不怕死的,邢韦罗打听到墨宋当初是因为有把柄落在皇上的手里,才不得不前来,一个能够被把柄威胁到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豁出性命?
邢韦罗觉得不对劲,他惬意的表情收了起来,眉头紧皱,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难道是墨宋派出去的那一部分兵力并没有被少言拿下?可这怎么可能?那一支小队伍数量并不多……
邢韦罗忽然睁大了眼睛,墨宋这里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他并不清楚,可他之前分明感觉到,这里留着的兵力有些稀少,墨宋是只带了这么多,还是有他不知道的部分?
“来人,萧戈如今在哪里?”邢韦罗疾声找人去寻萧戈的身影。
一个小兵贼头贼脑地过来通报,“大人,萧戈被墨将军带着呢,将军交代了,此次主要的目的就是萧戈,哪怕让他在乱战中不小心身亡了,也绝不能让他给逃了。”
邢韦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若是之前,他定然是相信的,墨宋说不定真可能不声不响地让萧戈消失,这样再不会有人能挡着他的路了。
这种做法很正常,如果自己是墨宋的话,定然也会这么考虑。
可那是自己!邢韦罗陡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墨宋想法的揣摩,似乎都特别得水到渠成,一点障碍都没有,因为那几乎都是自己可能会出现的想法。
这个发现让邢韦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到底……,中间漏了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老夫要去看看,皇上对萧戈也极为重视,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呢,前方的战况不明,老夫这里也有一些兵力,能派得上用场。”
说着,邢韦罗就打算动身带着剩下的队伍赶到前面去。
可是那个小兵却笑了,也没拦着,只是轻声轻气地说,“邢大人,墨将军早料到您会这样,让小的一定代他感谢您的体谅,将军交代了,若是大人您想援助的话,最好能将队伍集中起来从一个方向,将敌方的队伍冲散了,将军感激不尽。”
小兵说完也不停留,匆匆离开了,军营里气氛紧张,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邢韦罗这会儿却又纠结了起来,集中兵力的话,他就没有把握能够收得住溃军,万一墨宋只是能稍微坚持一段时间,自己这里才一收缩,丽朝的军队就退了,那怎么办?
这种选择邢韦罗通常都会逼着自己迅速做出决定,犹豫不决是大忌,他决定按照原计划,继续保持着这样的阵势等着。
邢韦罗有一种对天命的狂热感,他对自己也是十分自信,布局到现在,邢韦罗觉得并没有什么地方会有差错。
虽然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毛骨悚然了,觉得相当不安,可他却选择相信自己的命运,不会有问题的,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邢韦罗慢慢地镇定下来,他们仍旧原地待命,前面有萧戈在呢,萧戈的老婆孩子都在自己那里,他定然也会想办法让局面变成他们希望的那样的。
对了,还有萧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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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都往后面撤。”
素年抱着平哥儿,被人撵着跟着其他人往后面撤离,她的周围有少言安排的人,他们的职责只是监视她们而已。
珊瑚和月娘一边一个护着素年和平哥儿,平哥儿靠在素年的肩头,眼中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乖巧地不吵不闹,任由素年抱着。
素年知道少言要跟墨宋打起来,这很明显,可是她没想到少言的队伍会这么兵败如山。
撤离的步伐很快停住,前方也隐约传来惨呼和悲鸣声,怎么回事?
素年还没有想明白,就见到少言满脸怒色地朝自己走过来,素年将平哥儿交给月娘,站得直直的等着少言走到自己的面前。
“啪!”这大概是素年在这个时空挨的第一个耳光,素年早已做好了准备,并没有跌坐在一旁,只是步伐不稳而已。
努力压制住脸颊的不适和耳鸣声,素年站稳了身子,眼神尖锐地看向少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托付?好得很。”
“说!萧戈做了什么?!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少言狠厉地叱问,一手扶在腰间的剑上,蠢蠢欲动。
素年冷笑一声,“计划?我以为,我的夫君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对他虎视眈眈的丽朝军队做诱饵才叫做计划!我们本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却被你们说动了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才叫做计划!”
“我还没有质问你夫君究竟怎么样了?你倒是先来问我这个一介女流有什么计划?你觉得,会有什么计划!你的队伍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若是害得我夫君因此而丧命,我们娘儿两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素年曾几何时有过这种惨烈,咄咄逼人恨不得用她全身的情绪去诅咒,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一贯的悠闲和淡然一丝影子都找不到了。
番外(一) 萧家女儿
萧晚晴出生的时候,萧安平六岁半,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独特的审美观。
所以作为有幸很早见到萧晚晴的人之一,萧安平不答应了。
怎么别人家的妹妹各个粉粉嫩嫩的,他的妹妹就跟核桃皮一样!这不公平!
于是萧安平恨不得让他娘塞回到肚子里重新生,对妹妹的执着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老天是嫉妒他娘太好看了,所以才送来一个核桃妹妹中和一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萧晚晴快一岁的时候,嘴里冒出了几颗小白牙,坐在素年的怀里,奶声奶气地朝着萧安平咧着嘴,叫了他一声“哥哥”。
萧安平顿时就傻了,这是他的妹妹吗?那个核桃小娃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玉雪可爱了?
他忽然发现那个皱皱巴巴的小孩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粉嘟嘟,雪白白的漂亮小娃娃,所有自己见过的孩子,都没有自己妹妹一根指头好看!
从那一天开始,萧安平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好哥哥。
萧晚晴慢慢长大了,三四岁的孩子,那是不分男孩还是女孩,可爱起来如同天使一般,可淘气起来,素年都恨不得打上一顿出出气。
萧安平却觉得自己妹妹多可爱啊,于是不管萧晚晴做了什么错事,萧安平这家伙一律都能咬着牙将黑锅往自己身上背。
“你是自己傻啊还是觉得你娘我傻!”素年忍无可忍跟萧安平狂吼。
萧安平抿着嘴想了想,“我傻,我傻。”
“你们就可着劲惯吧。”素年无奈,大的小的都一个德行,萧戈也是一样,晚晴做了什么他都无比惊喜地激动,激动个毛线啊,又不是只有自家的闺女聪明。
“娘……”萧晚晴小朋友扑到素年的脚下,软萌萌地抱着她的腿,“娘不生气了,晚晴下次不会了。”
素年是真没辙,萧晚晴认错特别给力,态度也端正,虽说比平哥儿小时候更淘气,可她一点儿坏性子都没有,知错就改,嘴甜讨喜,这还生什么气呢……
萧晚晴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制得住她的就是素年,萧戈和萧安平不助纣为虐就不错了,管教?那是什么东西?
可萧晚晴却最喜欢粘着的也是素年,娘亲的身上香香的、软软的,还会说好多有趣的故事,自己乖乖的时候,娘亲笑起来最好看了,说话也好听。
萧晚晴于是一直霸占着素年一直到她三岁,晚上才肯跟素年分开来睡。
就这样萧戈都没办法有意见,萧晚晴只要睁着大大的眼睛,软软的脸蛋红扑扑的,嗲声嗲气地叫声“爹”,萧戈上过战场有什么用?自动自发地抱着铺盖就去书房蹲着了,等小家伙睡了才可怜兮兮地又溜进来。
萧晚晴继承了萧戈的大半长相,包括素年心心念念的萧戈那好似蝶翼一般的睫毛,却也继承了素年的恶趣味。
龙海跟珊瑚成亲的时候,愣是让这个曾经的混混老大现在的武馆教头差点哭出来,太折磨人了!
说到这个,素年就想笑,他们的武馆开起来之后,龙海比他们还积极,直接申请做了教头,但这么一来,肯来武馆的孩子几乎没有。
素年愁死了,可龙海有办法,过不了多久,就有一批孩子愁眉苦脸地进来了。
龙海怎么说在白鹤镇是十分具有影响力的,素年看着这些极有可能被恐吓着送进来的孩子,更愁了……
可慢慢的,武馆却越开越好,跟着龙海和萧戈学的功夫并不是花架子,强身健体不说,打架的本事那是日益见长。
于是打不过的孩子们不乐意了,也要来萧氏武馆学些拳脚,都是一个镇上的,怎么样也不能让孩子吃亏,所以武馆莫名地火了起来。
素年这个跌打大夫也开始忙碌起来,学拳脚嘛,总有些跌伤扭伤,她能用针灸止疼,效果十分显著,后来还专门有人慕名前来找她看扭伤。
素年的大夫名声也渐渐传出去了,白鹤镇里的人都知道,萧氏武馆里有一个女大夫,医术可好可好了,人可亲切可亲切了,若是付不起诊金,大夫也不会为难的。
有一日,龙海找到素年,向来单刀直入说话的他居然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磕磕绊绊地说,“萧夫人,龙某今年就三十了……”
素年楞了半天,心想没看出来啊,自己刚到白鹤镇的时候就以为他三十了,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跟三十一样,她还奇怪过呢,敢情还没有啊。
素年十分客气地跟他微笑,她一直挺感谢龙海的,人特别仗义,知恩图报,自己救了他的义父之后,就一直照顾着他们。
“萧夫人,您在白鹤镇这几年也都看到了,龙某从来没个桃花债,也不沾花惹草,除了恐吓威胁之外本本分分的……”
素年听得脑仁疼,恐吓威胁还能本本分分的……
“龙大哥,您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我听说您要给珊瑚姑娘找夫婿……,您看我怎么样?”
素年一愣,她没想到是这事儿,因为她从没考虑过龙海,这种见过世面的怎么也不会看上珊瑚啊,哪儿出问题了?
“龙大哥,你看上我家珊瑚哪点?我记得您跟珊瑚似乎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龙海眼睛直视前方,“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素年只觉得哭笑不得,“您这是听谁说的,光是缘分可不行啊。”
“平哥儿说的啊,说夫人您最讲究缘分了,这么一说你一准答应,还有晚晴……”
素年晚上就去狠狠收拾了这两个小的……
说远了,再说回来,萧晚晴小姑娘虽然才那么一点点大,为难起人来就跟有天赋似的,龙海来接亲的时候差点误了吉时,他多凶狠的一个人啊,在院子门外又唱又跳,据说跌碎了一干人的下巴
萧晚晴在萧安平眼中的重要性,让她很莫名地在女孩子圈儿里十分吃香,还都是比她要大不少的女孩子,压根儿玩不到一块儿去。
可每次总有许多小姑娘愿意耐下性子带她玩儿,素年看着一点自觉都没有,继续用好玩的逗晚晴开心的萧安平,觉得真是作孽啊。
平哥儿对这些事情极为不敏感,可怜了那些娇花似的姑娘们沦为晚晴的玩具,醉翁之意平哥儿也完全没有领会到……
晚晴出生之后,皇上每年都会来一趟白鹤镇,等晚晴会说话会满地跑了,皇上的眼睛“蹭”地亮了,“朕的皇子今年……”
萧戈上去打断皇上的话,说是有要事要跟他详谈,跟皇上在书房里关了一会儿再出来,萧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皇上却十分怨念,干嘛啊干嘛啊,他们皇家的皇子皇女人求都求不来好吗?
萧戈后来说,他才舍不得晚晴嫁到皇族里去,太麻烦,太费心,不过如果她自己愿意,那另当别论,女儿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跟皇上求了恩典,是豁出脸皮的,连成年往事都翻出来了,只为了不让皇上对他的子女们指婚。
可皇上不甘心啊,他瞧着平哥儿就不错,可堪重用,性子又好,以后必然能够撑得起丽朝,再看晚晴,虽然还小,可凭良心说,真是太可爱了……,这要成了自己的儿媳那多好?
于是皇上开始曲线救国,不是不让指婚吗?那万一他们看上了自己的皇子公主,也没办法不是?
从那以后,时常会有皇子被送过来,美其名曰来跟曾经的护国大将军拜师学艺。
“京城缺武馆啊!皇家缺将军啊!排着队送来有意思吗!”
素年吼着吼着忽然发现跟着皇子们之后又到了一批物资,说是皇子们的学费,好吧,就当他入股了……
萧戈看着素年财迷的样子觉得好笑,晚晴跟她娘一样,也是个小财迷,才一点点大就爱跟在素年的身后数金子银子玩。
萧安平瞧见之后十分坚决地说,以后萧家的所有财产都给妹妹,他可以自己重新赚的,感动得晚晴抱着萧安平的腿直哼唧,说是哥哥最好了。
素年扶额,她有预感,未来这对兄妹们的嫁娶绝对要成问题,萧安平要真放弃家产,哪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就算他真有本事再赚出一个萧家来那也不成,至于晚晴,得了吧,这样的爹这样的哥哥宠着护着,她看够呛。
素年这一生就这么一子一女,萧戈在见识过女子生产之后吓得差点又失语了,那一盆盆的血水几乎让他暴走,等萧晚晴出生之后,不顾规矩冲进去看到失去意识毫无血色的素年,萧戈就决定,他不会再上素年冒这种危险。
儿子女儿都有了他已经很满足了,若是因为生产而失去了素年,萧戈不知道他们现在这么美满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晚晴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女儿,她见证了爹娘甜蜜的一辈子,见证了哥哥萧安平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淡薄,对每个女子都很好却没有一个能够走进他的心里,最后极其惨烈地落在嫂子手里。
萧晚晴这一辈子都过得特别幸福,娘说,她是受到所有的期待降生的,她也希望自己能对得起那些期待。
那么,等到这辈子结束的时候,她也许久还能这么幸福地继续做萧家的女儿了。
番外(二) 泥巴鸡
我叫莫宜春,家里排行老三,前两个都是哥哥,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儿。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在浓浓的药香中长大,谁让我爹是个太医呢,还是个十分厉害的太医。
爹经常会很忙,忙着给宫里的贵人瞧病,忙着配药,忙着用银针在假人上戳过来戳过去,或是去药铺里坐诊。
不忙的时候,爹会将我们三兄妹叫到跟前,继续抓药配药,用银针戳过来戳过去给我们看。
爹说,我们是大夫的后人,以后也要走这条路,还说要在我的两个哥哥里选一个天分比较好的改姓柳,继承柳氏医术。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的两个哥哥听到爹说医术,跑得一个比一个快,他们明显对别的东西更感兴趣,而不是这些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药材。
不过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这些东西煮成汤汁喝下去,再用银针戳一戳就能让人的痛苦消失,多神奇啊,于是在哥哥们消极抗争的时候,我却听得津津有味。
爹总算发现了哥哥们志不在此,强扭的瓜不甜,娘让爹就放弃吧啊,说是要想传授医术,传授给我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呢,宜春可是女子。”
“夫人也是女子,你敢到她跟前这么说说看?”
爹立刻就没了声息,脸上一点儿不甘心都没有。
娘说的夫人是爹的师父,我从来没见过,却听过不少关于这个夫人的事情。
听说,夫人是一个比爹更高明的大夫,可她不是夫人吗?女子怎么能够行医呢,还比爹更高明?
娘还说,夫人是这个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女子了,对谁都是一样的好,跟菩萨似的。
我对这个夫人越来越感兴趣,想着若是什么时候能够见上一面,去看看是不是跟娘说的一样就好了。
有一日,我难得能够安静地在家里完成绣娘师父交给我的功课,家里却闹腾起来,住我家附近的田老伯带着他虚弱的二儿子来找我理论,说我给他儿子乱吃东西,现在身体虚弱,要我给个说法。
身体虚弱你就卧床休息就好啦,还带出来,那不是更虚弱了?
爹没有先责备我,而是给他二儿子瞧了瞧脉,才问我给他吃了什么。
“瓜蒂,涌吐药,他跟别人打赌敢吃药鼠的药丸,不肯落了面子当真吃了,我才给他灌了催吐的。”
爹的眼睛似乎亮了不少,转身严肃地跟田老伯说不要栽赃他的女儿,若不是我机灵,说不定他儿子这条小命都没了,让他赶紧将人带回去好生修养着,日后好好教教不要做这种不知所谓的打赌。
田老伯和他儿子走了之后,爹坐到我的旁边,我猜想这会儿大概轮到我了吧,便赶在他之前承认错误。
“爹我错了,我不该随随便便就乱给人用药,我以后一定改。”
爹却摇了摇头,伸手在我的头上摸了摸,似乎很是欣慰的样子,等又过了两日,爹说,让娘带我去一个地方,他要让师父看看我是不是有资格承受“柳”这个姓氏。
我很开心,爹的师父不就是夫人吗?娘也很开心,我看得出来,娘也很高兴可以见到夫人了,那该是一个多么慈祥的人才能有如此大的魅力啊。
我跟娘坐了很久的马车才到白鹤镇,这里跟京城比起来安静得多,也是人来人往的,却总是带着一份淡然一样。
到了白鹤镇,找人打听一下萧府,居然都知道,我很奇怪,夫人不是爹的师父吗?为什么他们说是开武馆的那家呢?
车夫刚刚问路的时候似乎在开小差,驾着马车走到一半,居然又不记得路了,真是一点都不可靠。
我在娘的阻拦下跳出马车,自己去问,拦了人才发现,自己居然拦下了这么一个让人能看呆掉的人。
不过我是谁啊,就算看呆了,我也将问题问出来。
“萧府?”那人笑了,弯起了好看的眼睛,“就在前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那就麻烦公子了。”
我估计我娘一定在瞪眼睛了吧,可没办法啊,我从来没见过这般风姿卓越的人,被迷惑一下也是正常的,再说有娘在呢,娘可是会些功夫的,她才不会让我吃亏呢。
跟着这位公子来到萧府,没想到他也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还用好听的声音跟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教头打招呼,然后朝着里面喊,“娘,有客人。”
那大概是我僵硬得最严重的一次了吧,我看到有一个出尘的女子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这个女子是那个好看公子的娘亲吗?可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年轻?
我娘见到这位女子之后,红着眼眶上前行礼,口里喊着“夫人”,这就是娘说的夫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萧夫人,那种惊艳往后许多年都能记得起来,她说话十分温柔,跟娘亲在屋子里哭了一阵子之后,就将娘亲给逗笑了。
我娘是家里最严肃的一个啊!夫人可真能干!
听娘说了来意,萧夫人将我拉到眼前,仔细地看了许久才缓缓笑了,眉眼跟那个好看的公子一模一样。
夫人问了我一些关于药材的问题,又问了我一些病症,这些我熟啊,张口说得头头是道,夫人一直看着我微笑,像是在鼓励一般,我觉得,我回答得比在家里回答爹问的时候流利多了。
谁让爹说这些的时候从来没笑过?
“真是个好孩子,关键是对这些感兴趣,跟子骞说我同意了,是个好苗子。”
夫人大概就说了这么一句关于我们这趟的主要目的吧,接下来就开始呱唧呱唧跟娘聊起了别的事情。
娘一直柔顺地听着,不时地回答几句,脸上似乎也年轻了许多,这真好,我想,可是我听不懂,于是我便自动自发地出去了,夫人家里还有一个小姑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简直太正确了,除了那个小姑娘,还有好看的公子,他也在呢。
我跟人混熟的能力让爹都惊讶过,完全行云流水不动声色,他们兄妹很快就接受让我一块儿加入将一只鸡裹上泥巴埋到地底下烤火的游戏。
结果,我被我娘狠狠地训了一顿,夫人也是极其无语,可大概也不愿意多加责罚,只是将他们兄妹晚上的晚饭换成了这只泥巴抠都抠不下来还没有开膛破肚死状极其惨烈的鸡,呕……
我和娘是客人,自然没有这么高级的待遇,于是我仗着客人的特权,忽然想要吃馒头这种方便携带的东西,然后连同切好的火烧、酱肉一起,偷偷找过去跟可怜兮兮还在跟泥巴鸡奋斗的兄妹们分享。
“不对啊,我明明瞧见珊瑚就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她做出来无比美味,我们的就只能散发着这种味道……”
我们三人一边啃着软软的馒头,一边吃着滋味浓郁的酱肉火烧,围着寿终正寝的泥巴鸡继续研究,小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从白鹤镇离开之后,我时常会回想起那段日子,比我在京城里孤军奋战的淘气要有意思多了。
回到京城,我改了姓,叫做柳宜春,还算挺好听的,然后正式拜在爹的门下成为了柳氏医术的传人,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时刻争取能够提出连爹都无法解释的难题,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去白鹤镇请教夫人去了。
夫人可是爹的师父呢,爹不会的可不就要去问夫人才好?再说了,我到现在都没有尝过他们口中美味的泥巴鸡,那东西如何能够美味得起来?
夫人知道我改了姓之后,莫名的抬起头看向屋顶,等低下来以后,眼圈一周都是通红的。
夫人的相公在我待在白鹤镇的时候带着夫人和我去了一个地方,夫人似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可等她看到之后,我那是唯一一次见到夫人哭成一个泪人儿,可依然好看。
那是一座坟墓,后来我知道是夫人的师父的,我应该叫做祖师爷。
夫人哭过之后,让我跪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磕头。
“你现在算正式成为柳家的人了,往后希望你能够将柳氏医术发扬光大。”夫人跟我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我希望做爹那样厉害的大夫,我也希望能像夫人这般超凡脱俗,这个“柳氏”,定然寄托着夫人的期望。
“那夫人,我能够经常来叨扰您吗?有好些病症,爹说得不是太清楚呢。”
“可以。”
我抿着嘴唇笑了,却没看到夫人略显担心的表情……
若干年后我才明白,夫人的担心是正确的,我以为我的小心思没有人发觉,却没想到,只是该想让他发觉的人没发觉罢了。
夫人说得很对,女孩子,若是世界里只剩下如何才能找一个好婆家,是很可怜的事情,我除了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还能拥有他们兄妹的友谊,还能拥有一手出众的医术,让我这个弱质女流到哪里都能受人尊敬,被称一声“医圣”。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番外(三) 翡翠
北漠清王府的王妃,是一个不得了的女子。
这个不得了具体体现在王妃的身份上。
能独霸北漠的清王府,王妃自然是地位尊贵,可是据说,王妃从前也只是个别人的丫头。
几乎每一个刚刚来到清王府的侍女小厮们,都会被这个消息所震撼,然后开始找寻一切机会去证实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好像是惯例一样。
月桂进入清王府的时候,特别得庆幸,清王府这次采买的这一批侍女中,她长得最出挑。
清王跟王妃的感情很好,月桂虽然孤陋寡闻,但清王府里只有一位女主人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王府挑人,若是相貌太好的话,被选上的可能性就会很低,谁也不希望会将一个可能成为威胁的人放在身边,哪怕是传说中备受宠爱的王妃。
结果来选侍女的管事丫头第一个就将月桂挑了去,月桂特别惊诧,却也十分高兴,北漠的人都知道,在清王府里做事,不仅月钱丰厚,主子也好伺候,清王在北漠可是相当有人气的。
月桂心里暗喜,但很快她发现,来采选的侍女挑的人都是长相姣好的,有些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做事的人,长得娇美可爱也能被选中,这次清王府选她们去不是做下人吗?
到了清王府之后,月桂才知道,她们就是做下人的,并且将她们挑来的侍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没入府呢,就告诉她们,清王妃出身跟她们一样,曾经是下人,所以要小心伺候。
月桂很明事理,她暗暗下决心定然会小心谨慎,她的愿望很简单,在清王府里攒一些钱,以后能嫁个本分的人,她就知足了。
选她们进去的姐姐名叫小绿,据说她原本的名字好像叫做翠樱还是什么别的,端的是诗情画意旖旎芬芳,可后来因为跟王妃的名字冲撞了,清王亲自给改了,随口改成了小绿。
小绿的容貌并不输给月桂,因为名字的关系,小绿心里很不服气,王妃叫啥名?叫小翠啊!自己的名字可要要听多了!可现在呢?小绿!这是为什么啊!
小绿觉得自己长得比王妃漂亮多了,她还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不过是家境有些贫寒,哪一点输给王妃?
于是小绿便动了心思,王妃不也是低贱的下人出身嘛,凭什么她能成为王妃自己就不可以?清王虽然平日里面色冷峻,可一表人才不说,地位高贵,对王妃却是十分迁就疼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生爱慕。
自己的名字还是清王亲口改的呢,小绿觉得清王定然是记得她的,自己在清王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
小绿之后便开始有意识地在清王面前多走动,打扮也越加的娇媚,她似乎能够感受到清王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清王停下来,主动跟她说话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身上擦的香粉扔了,王妃只喜欢兰花香气的,下次记得了。”
小绿呆在原地,看着清王皱着眉头转身离去,居然都忘了行礼。
不对啊,怎么会这样?自己的香粉可是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外面带的,是大家小姐们最喜欢的味道,比一成不变的兰花香要甜蜜多了。
况且,清王居然都不知道她是哪个院子里的?这怎么可能?她……,就是王妃院子里的啊!
更让小绿不能接受的是,第二日,她就从王妃的院子里被调离了。
小绿明白了,一定是王妃,平日里好像对她们都很好的模样,背后不知在清王面前说她们什么呢!
王妃定然是觉得自己长得漂亮让她感到威胁了,呵呵,果真是下人的出身,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次小绿负责挑一些新的侍女,她早就想好了,王妃不过是因为跟清王殿下相识的时日比较长,可男人嘛,哪儿能抵御得住红粉诱惑?
她会好好儿得挑选侍女,这些个漂亮丫头整日在清王面前晃悠,还怕清王不动心?倒时候,她可要看看王妃还能有什么手段。
这些月桂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想着要规规矩矩做事,认认真真赚钱,在王府被调|教了一阵子规矩之后,她和另外两个也十分漂亮的姑娘,被分进了王妃的院子。
一入府就能来到王妃的跟前,月桂十分激动,也十分紧张,她想好好表现表现,又害怕出个错就被赶出王府,毕竟这可是王妃,清王府里第二尊贵的人儿。
“别担心,小绿姐姐说了,王妃曾经也是做下人的,性子软和,就算做错事认认错求求饶,一准没事儿。”
另两个姑娘可是一点都没有担心的表情,因为小绿这段日子或多或少跟她们透露的情况,在她们的面前似乎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清王妃身份低微,又没有个娘家撑腰;清王身边没有妾室。
穷苦人家的女儿被苦怕了,不免会有些憧憬,能够嫁入豪门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哪怕是做人妾室。
而清王的妾室,那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然而现在似乎有点可即了……
月桂不置可否,三人被送到王妃的院子,被人领着来到了王妃面前磕头。
这是王妃啊!月桂有些颤抖,磕头的时候头垂得低低的,抬也不敢抬眼看,恭恭敬敬地跪在王妃的面前。
“起来吧,我这里不讲究这些规矩,以后你们便会明白的。”
王妃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月桂跟着站起来,却仍旧不敢抬头。
好一会儿,她忽然听到王妃的声音,“站右边的丫头,抬起头来我瞧瞧。”
月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她数了三遍才发现,站在最后边的,似乎是自己。
这是月桂第一次见到王妃,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并不是多么倾国倾城的脸,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王妃身上并未佩戴太多的饰品,头上也不过是一支简简单单的碧玉雕花发簪罢了。
然而王妃眼睛里的通透,却给月桂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开始在王妃这里做事之后,月桂就好像她决定的那样尽心尽力,跟她一块儿进来的两个小丫头暗地里嗤笑她,月桂心里知道,可她并不在意。
月桂也知道她们想干嘛,虽然这里的侍女都穿一样的衣裙,可她们愣是能穿出不一样的味道,每日在装扮上也花了大时间。
月桂清楚,可她不屑,她虽然出身贫穷,穷到要做下人来赚取月钱,可她也是不愿做人妾室的,就算是清王的妾室,也是一样。
娘说了,女人这辈子最最不能的,就是自甘堕落去做人妾室,那样整日都会抬不起头,连孩子都会从出生开始就低人一等。
月桂很奇怪,这两个小丫头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在每日清王来王妃这里的时候,小丫头都特别得积极,王妃看在眼里,却依然是那样淡然的模样,就跟没看见似的。
凭良心说,王妃的性子很好,很容易伺候,她的需求很少,也不怎么会折腾下人,月桂有一次给王妃倒了茶,王妃居然很流畅地跟她说了谢谢,让月桂差点将手里的茶壶给打碎。
王妃看到她惊恐的样子很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却慢慢地失了神,盯着手边的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月桂离开的时候,发觉王妃的眼眶,有些泛红。
这么好相处的王妃,月桂有些不忍心看到她被人在背后念叨,那两个小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王妃的脾气太好了,有时候说话也开始不注意了起来。
月桂有一次听见,实在忍不住上去为王妃说话,这样好的王妃她们居然还不本本分分地服侍,想那些个幺蛾子,太不知道感恩了,她们拿的月钱可是相当丰厚的!
结果两人当时是消停了,可第二日,月桂的鞋子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水井里。
月桂很委屈,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这里这么好的待遇,不珍惜是会遭报应的,那日,月桂借了别的丫头的一双鞋,撑过了一天。
月桂只记得后来王妃将她叫到了面前,从头到脚被看了好几圈,才听到王妃叹了口气,声音极低地喃喃自语,“小姐说得对,老虎不发威,会被人当做哈喽凯蒂的。”
月桂不知道哈楼开地是什么,她只知道,那两个小丫头,自己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还有小绿姐姐,似乎也消失在了清王府里,而王妃还是那副轻飘飘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只是让自己到她的跟前服侍。
“月桂,这名字真不错。”王妃笑着说到,“一定很有典故吧,可惜我没有小姐那才华。”
“娘说,她本来想叫我肉桂的,可喊着喊着就变成月桂了。”
月桂十分老实地回答,心里想着王妃说的“小姐”,应该就是她曾经服侍过的那位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能让现在的清王妃服侍过。
王妃听到月桂的回答,楞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笑起来,笑得身子直颤,末了才拭了拭眼泪,“是个有趣的丫头,就好像,曾经的我一样……”
王妃平日里性子很是活泼,还喜欢亲自动手做一些好吃的,她总说现在没有以前的手艺了,可月桂在心里惊叹,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又稀奇的东西。
王妃见月桂感兴趣,便会教她一些,让月桂再次庆幸,自己能够来到清王府做侍女。
只是王妃的好心情也不是一直的,她总会有些日子情绪不高,就愣愣地坐在那里,或是盯着自己做出来的小点心发呆,又或者晚上坐在窗边抬头看月亮,一看就是老半天。
月桂在这种时候总是不敢去打扰王妃,她觉得这个时候的王妃身上,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感觉,浓重,又让人沉醉。
“月桂,你会念诗吗?”
“月桂愚钝,并未学过。”
“我也不会,可我却一直记得那么一首,我念给你听可好?”
“王妃请说。”
“莎草江汀漫晚潮,翠华香扑水光遥,玉楼春暖笙歌夜,妆点花钿上舞翘。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月桂不知道,可是听起来,好像很好看很耀眼的样子。”
“那是翡翠,小翠的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