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顺利
伸手抹了一把脸,小兵已经是自暴自弃了,干脆一副嫌弃的样子,然后无所畏惧地看向萧戈,“萧将军,这两人虽然不是萧家的人,但他们也都想您好,这不,身子正弱着呢就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劝您,如果您不听劝,那可就对不住了……”
“大胆!你们面前站着的,是赫赫有名的萧戈萧将军,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人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邢韦罗没有出现,可萧戈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这时候站了出去,疾言厉色地瞪着丽朝的小兵。
“萧将军?那是曾经,我们大人说了,皇上都已经下令将萧家重重围住,抄家也只是迟早的事,萧戈大人,您还是别耽误时间了,这些您府上的人你就真的不管了?还是赶紧随我们回去,免得他们受到你的牵连枉死,您说是不是?”
小兵越说越顺口,那做派,完全就是一个巧言令色欺软怕硬的反派角色。
“大人!您不用管我们!我们已经受了萧家那么多恩惠,断断不能拖累了您!”
沈乐仍显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这对还在地上坐着的姐弟两身上。
沈乐抬着头,小小年纪眼睛却一片透亮,他跟着林先生那么些日子,早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他比沈薇懂得更透彻,盯着萧戈直勾勾地看。
“我们的命都是大人救回来的。我和姐姐本应该在路上就自我了断,才会不拖累您,可沈乐还是想见一见大人。想要当面跟您道声谢,我们姐弟能够脱离魔爪,过上闲适的日子,还能跟林先生学到学问,沈乐此生,感激不尽。”
沈乐朝着萧戈深深地弯了腰,然后又看了一眼沈薇。脸上竟然出现了笑意。
沈薇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水,可看到沈乐之后。神奇地止住了,怯弱的神情转为了平静,有时候小姑娘更能够做到决绝。
萧戈看到沈薇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尖仍旧有红色的血珠在滴落。可她似乎一点儿都不疼的样子,也跟沈乐一样,给自己弯了弯腰,郑重地行了礼。
萧戈眉头一皱,只见沈乐突然转身,冲到站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将士身边,用了极大的力气将他腰上的配刀一把抽了出来,然后他的头就凑了上去。
“卧槽!”似乎是有人隐约小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见到那个小兵一改刚刚的无赖流氓样。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脚上去将刀给踢飞了,只是沈乐的脖子上到底划出了一道伤口。
“沈乐!”沈薇扑了过去,她虽然有了觉悟。可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满身是血的样子,沈薇仍旧迅速崩溃了。
小兵抖着手给沈乐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伤到要害时,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下来。
这下完了,演得过火了。没想到这小子之前看着挺老实的,怎么性子这么让人捉急呢?这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想到死了。他要是死了,自己怎么跟墨将军交代!说他做得太到位了逼得人小家伙都自尽了?
墨将军能第一个让他也自尽个十次八次去。
不过自己这会儿担忧的样子似乎也不太能说得过去……,对面虽然他们的表情看得不是太真切,却也起了骚动的样子。
“真晦气!你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上面交代?!要死也等我们大人下令了才行,别害得老子受到责罚,墨宋将军执行起军令来,那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小兵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脚下还作势要踢一脚的模样,然后让人将沈乐给抬下去了。
沈薇抿着嘴,雪白的面色一点血色都没有,被人推着也跟着带下去了。
小兵拍了拍身上的铠甲,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萧戈大人,这份礼物还希望你能喜欢,这对姐弟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就是小的也无法知道,您在眉家的保护下能坚持多久?久到萧府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您的面前痛哭流涕?小的劝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墨宋将军也只是顾念跟您的交情,否则,丽朝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这点,想必大人您心里最是清楚了。”
丽朝的人嚣张地来,又嚣张地走了,邢韦罗的人从侧面只能看到萧戈冰冷如铁的面容。
“他应该很生气吧?”邢韦罗询问那些跟过去的心腹。
“回大人,是的,属下站在萧戈的右边,他们走了之后,属下看到萧戈握着的手松开,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十分惨不忍睹,想来萧戈定然是怒火攻心。”
“哈哈哈,好!皇上肯定是等不及了,所以墨宋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真是天助我也,实在是太顺利了!”邢韦罗忍不住笑出来,他的心急切地跳动,想到自己的目标计划近在眼前了,他完全没办法收敛脸上的笑意。
一旁的少言却是没什么表情,“大人,您不觉得有些太过于顺利了吗?”
邢韦罗止住了笑,转过脸看着少言,“怎么,你觉得不对劲?哪里?”
“小人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于顺利而已。”少言淡淡地一笑,他也无法具体说明到底那个地方不妥,可是事情完全在按照他们计划般的进行,一点旁生枝节都没有,所以他才会不安。
邢韦罗也笑了出来,“你啊你,向来都是如此小心,之前也担心过许多,可最终不也是平安无事?你就是太过于谨慎,顺利有什么不好?说明我们之前做的那么许多事情,都是有成效的。”
少言微微低下头,也不再反驳,邢韦罗的嘴角便一直都带着笑容,久久都消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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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将睡着的平哥儿放到榻上,让月娘帮着看着,然后将她的一个小小的箱子提着来到了外间。
“手伸出来。”素年将小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仿照现代急救箱一样一个个的物品,有用开水煮过晾干的纱布、止血带、应急用的伤药、让铁匠打造的小镊子等金属物件之类的。
珊瑚端了一盆清水,素年先给萧戈清理了伤口,在他的掌心撒了药粉,然后用纱布一层层裹起来包扎好。
“这种小伤不碍事的。”萧戈有些黑线地看着自己手掌被裹得僵直,最后还系上了一个蝴蝶结的样子,强忍着不去扯掉的冲动。
素年将东西都收拾好,“打伤有许多都是小伤演化而来的,不注意可不行,另外,你这掐得也太狠了吧?”
萧戈苦笑了一下,将手掌伸到眼前,狠吗?他只不过是想一下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会怎么样。
这种想法真真是要不得,稍微想一想,等他回过神,手心已经是一阵阵刺痛了,曾经萧戈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会一如既往义无反顾地追随皇上。
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真的用了这种方法来逼自己,……,萧戈不知道,他没办法想象自己那时会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自己将会做什么。
素年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抓住萧戈的手,他的手骨节宽大,温暖,却粗糙,掌心和指尖都有厚厚的茧子。
“别想那么多,不会有如果的。”
萧戈猛地一阵,抬起眼就看到素年温润的眼睛,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了解他想法的女子?为什么自己在想什么,苦恼什么她都能够最快最准确地知道?总有一个人会跟他一起去想一些事情,会在他消沉的时候让他得到安慰。
萧戈的心里一阵一阵发暖,反手握住了素年的,然后黑着脸,闷闷地说:“怎么就给了一个营帐……”
素年先是一愣,然后脸刷地就红了,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安慰人呢,对面直接就开始耍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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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将军你这个要听我解释,咱是多乖巧的一个人,执行军令从不含糊的,是那小子自己犯浑啊,要不是小的眼疾手快,没准儿就救不下来了呀,小的也不要奖赏了,毕竟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墨宋面无表情,看着小兵站在他面前汇报,离得远远的就是不走近……
“沈薇姑娘受了伤也是她自己犯浑?”
“将军,这小的就更冤枉了,不是您说要逼真吗,小的就想着做做样子,可谁知道沈薇姑娘脚下正好有块石头她就绊倒了,然后她手撑着的地方又正好有一个锋利的石头,就将她的手划破了……”
小兵欲哭无泪,他说的都是事实啊!“将军,你都不知道小的那个时候腿肚子都抽筋儿了,萧戈将军的眼神就能把我给吃咯,将军你以后可要为小的说说话啊!”
一想到自己生平最崇拜的人可能都想拔刀砍自己,小兵就很想躲在被子里狠狠哭一场,太特么憋屈了。
萧戈挥挥手,“行了行了,下去吧,沈薇沈乐那里你还得去一趟,他们要真有个什么事情,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你,给你一大笔盘缠,你就逃命去吧。”
“……”小兵哭丧着脸下去了,出了营帐门又得换上一副贱贱的表情,一路往沈薇沈乐那里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出息
沈乐的伤让军中的大夫瞧过了,都说是没事儿,好生养着很快会恢复的,也已经给妥善处理了,沈薇就守在沈乐的边上不肯离开,眼睛哭得跟两只馒头一样。
营帐门口站着的卫兵在看到小兵的身影时,手里的刀就举了起来,他从腰间接下一块墨宋的令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里面沈乐正低声安慰着沈薇,他的伤口看着可怕,其实并不严重,他是一心求死的,所以一点都没有控制力道,却没想到还是被救了下来。
沈薇发现沈乐的眼神挪到了自己的身后,表情立刻变了样,不禁转过头去,等看到来人的脸,她的呼吸陡然抽搐了起来,转身就好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手,将沈乐护在身后。
小兵见状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他有那么恐怖吗?她弟弟脖子上的那一刀又不是自己砍上去的,要说起来,自己还算是沈乐的救命恩人呢。
沈薇严正以待地死死盯着小兵,摆出一副他敢上前就要和他拼命的架势,小兵也不走近,免得他们情绪激动,再影响到伤口愈合,他就真的可以提前跟将军预支盘缠了。
“冲动,谁也没说要你们的命,急吼吼地拿刀抹脖子干什么呢?”小兵在不远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沈薇丝毫不放松,屏着呼吸看着他,沈乐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你来这里是为了想让我们去劝萧戈大人。你就请回吧,要杀要打悉听尊便,我们虽然年岁小。却也不会因此求饶,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沈乐说得十分平静,一点儿也不激动和勉强,一个还不足十岁的孩子能如此淡定镇静,小兵心里有些惊叹。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情并不需要你们操心,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就行。”
“这不可能。我们在这里一日,萧戈将军就会因此烦心一日。除非你将我们锁起来,人要是一心寻死,多得是法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才多大一点儿啊。动不动就说死晦不晦气?你想死,我可还不想呢!”
小兵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步地走到沈乐床边,无视沈薇激烈的反应硬是扛着她的拖拽捶打挤了过去,嘴巴几乎凑到沈乐的脸上,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然后又迅速站起来。
“我知道你们受过萧戈和他夫人的恩惠,如何报恩,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小兵说完往后退了两步。龇牙咧嘴地看着沈薇手里举着的“凶器”,小丫头脾气太坏,用手锤不动就用工具啊!?那个药碗那么沉。会出人命的!
沈薇却是已经不管不顾了,刚刚看到这人离弟弟那么近,她的心跳都停止了,生怕他从哪儿抽出个什么利器伤到沈乐,这会儿神经紧绷成这样,她也顾不得别的。只想上去跟他同归于尽才好。
“姐……”沈乐的声音唤回了沈薇的一些神智,她扔下碗就跑到沈乐的身边。“你怎么样?没事儿吧?你放心,有姐姐在呢,姐姐跟他拼了!”
将沈乐一个人留在萧府,是沈薇心中永远的痛,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了,看到沈乐遍体鳞伤被救出来,来到自己面前的模样,沈薇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要让沈乐一个人承受这些。
所以沈薇决定,她不会再让沈乐尝到那些痛楚,自己会保护他的,不惜一切代价。
沈薇的眼睛里有着疯狂的神色,沈乐赶紧抓住她的手,“姐,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没事儿的,对了我之前看你在缝制一双鞋子,是给我的吗?我的鞋正好快要坏掉了。”
沈薇茫然地看着沈乐,弟弟正跟她微笑着,是从小到大都一模一样的笑容,乖巧听话,又可靠安心……
小兵摸了摸鼻子,看了沈乐一眼,这个半大的孩子也正看着自己,他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这种事情理应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没见到袁大人和叶大人都跟墨宋将军闹了那么凶吗?可是刚刚,他却不得不将实情透露出一丝丝给沈乐知道。
否则的话,他真的能因为不想拖累萧戈而自尽,不管用多么惨烈的方法。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有出息了吗?小兵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惆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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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戈!来来来,我正好备了些酒水,一个人自斟自饮实在无趣,可巧给你赶上了。”
邢韦罗看到萧戈走进了他的营帐,脸上是抑制不住地欢喜,可算让他等到了,于是便用热情掩饰过去,亲自起身上前将萧戈迎进来。
跟邢韦罗脸上的笑容相比,萧戈有些沉默地怕人,这跟他平日里的感觉也不一样,十分反常。
邢韦罗就跟没注意到一样,拉着萧戈坐下来,给他摆上了酒碗筷箸,“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对饮过呢,老夫之前就听闻你酒量了得,今日可是要见识见识。”
带着清冽酒香的液体注入碗中,清澈透明,光影流动,萧戈也没什么话,沉默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有酒液溢出,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流下来。
邢韦罗给萧戈的酒碗又满上,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再次喝掉,“好酒量。”
萧戈将碗放下,邢韦罗又给他倒满了,而这一次,萧戈并没有继续一饮而尽,只是定定地盯着酒碗里透明的液体发愣。
邢韦罗不吭声,他知道萧戈回来找自己,心里必定已经有了决断,谁处在萧戈这个位置,都会动摇。
他的家人跟随着他流离失所,娇妻稚儿不能得到安定的居所,在这条件简陋的军营中度日,邢韦罗听说了,萧戈的儿子现在还在吃着药,甚至有一次邢韦罗亲眼看见他们的营帐开着,萧戈正在劝平哥儿喝药,陪着他哄着,自己喝一口,平哥儿才肯也喝一口。
应该是心疼的吧?像萧戈这样的男子,却要让他的妻儿吃这种苦,对他来说,定然是压抑无比的。
邢韦罗之前还在担心皇上会不会做到这种程度,毕竟萧戈是个功臣,大大的功臣,可他低估了掌权者对权利的执着,作为丽朝的天子,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初跟萧戈情同手足的太子,他是丽朝最尊贵的存在,没有人,能够触犯到他的权威。
所以对萧戈,皇上能用萧戈最不愿意见到的手段,用他认识的、亲密的人作为威胁,单单是墨宋三人的出现,想必萧戈就已经被伤害到了。
接着沈薇沈乐的出现,萧戈今日会来到自己这里,邢韦罗一早便算到了,他心里甚至是感激的,感激皇上能如此决绝,将萧戈往自己这里推过来。
“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皇上了。”
萧戈忽然开口,沉闷着声音,嗡嗡地有些让人听不清。
他也没打算说给谁听,只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酒碗,“我记得每一件事,记得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会是最好的皇帝,他做到了,丽朝越来越好,可是我,却没办法让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安定的生活。”
萧戈的喉咙动了动,端起碗再次将酒喝下,眼睛里竟然出现了红色,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情绪过于激动。
邢韦罗继续给他倒满,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却要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是不是丽朝的安危,就需要用我的一切去交换?需要我,萧戈,我的妻儿我的全家,作为丽朝的安定的代价?!”
萧戈抬起眼,抿着嘴唇,眼睛里充满了奇异的光彩,有着茫然,也带着狠戾。
“当然不,丽朝的安定,并不需要牺牲任何人,尤其是你这个已经为了丽朝做了如此大贡献的人。”
邢韦罗斩钉截铁地回答,面色都不动一下,“如今的丽朝就是安定了?错!明明可以更加的繁荣昌盛,明明可以更加的国富民强,却只是维持着太平盛世的假象,我都为丽朝心痛!”
“丽朝连它的功臣都没办法保护,还能称为安定?绝对不能!”邢韦罗也有些激动起来,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丽朝需要救治,它太弱了,统治了它的人也太弱了,不知道珍惜保护了它的人,而是赶尽杀绝,铲除一切他觉得可能会出现的危险,等到丽朝真正处于危机的时候,该怎么办?痛哭流涕去后悔当初不该下狠手?萧戈你能接受吗?”
“若是我的话,是断断不能接受的!凭什么?用得到的时候就百般重用,什么地方危险让你去什么地方,带兵杀敌冲锋陷阵,屡屡陷入生死边缘,冒着和家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一次又一次艰难地取得胜利,而一旦用不到了,就能将你彻底抛弃掉。”
“你真的能接受吗?”
邢韦罗的眼睛落在萧戈放在桌上的右手,此刻它正紧握着,然而从握紧的拳头下面,开始有红色的印记渗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故事
萧戈的右手上缠着一圈纱布,邢韦罗想起自己的手下说的话,萧戈的掌心血肉模糊的样子,现在看到有血色从里面浸出来,邢韦罗才丝毫不怀疑萧戈如今的心情。
“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尚且不能安定,丽朝如何能平定?萧戈,老夫不是逼你,如果你不愿意,老夫会将你送回辽国的眉家,有你的外祖庇护着想必也能平安度日吧。”
“只是或许会困难些,我听说辽王也在找你,或许再换个地方,隐姓埋名,一辈子小心着不要让人发现踪迹,也是能过的。”
邢韦罗细细地注视着萧戈,在看到他的拳头瞬间握紧的那一刹那,他的嘴角有着暗喜,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成了,萧戈松动了,剩下的,就是要借着萧戈的这股怒气,将丽朝的军队击溃,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自己蛰伏那么久,慢慢聚集的巨大财富,和暗暗招兵买马到如今兵强马壮的队伍,他有强大的物质后盾支持着,有同样志同道合想要推翻如今政权的同僚,再加上萧戈这个对丽朝的军队了若指掌,又有丰富对战经验的将领,邢韦罗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丽朝的军队在前几次讨伐外族的战役中元气大伤,更是找不出几个善于调兵遣将的将军,墨宋是不错,但他也是萧戈教出来的,且经验不足,不足为惧。
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啊!邢韦罗需要用尽了控制力才能抑制住不哆嗦。要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淡定平静,真的是太艰难了。
“我不愿我的家人苟且偷生,不愿我的妻子和孩子。整日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我许诺过皇上此生忠心不二,然而他不相信,我的家人对我深信不疑,我必不能负他们!”
萧戈抬起头,眼睛深邃犹如寒潭,让邢韦罗竟然一时都失了神。片刻后才端起桌上的酒碗对着他举了举。
萧戈也拿起酒碗,两人隔着桌子轻轻碰了碰。然后仰头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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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吗?我看着都疼!”素年皱着眉头给萧戈重新包扎伤口。
平哥儿趴在素年的膝盖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萧戈的手,小眉毛竟然还像模像样地皱着,“不疼吗?”
萧戈板着脸。“不疼。”
平哥儿的脸顿时鼓成了包子,“给爹爹吹吹。”说完,小嘴就凑了上去,使劲儿地吹。
素年黑线地看着上面喷到的口水,将包了一半的纱布重新解开,去换干净的……
换好以后,平哥儿也要拿着纱布给人包扎,珊瑚贡献出她的手,两人去旁边玩去了。萧戈的左手轻轻地摸着右手,眼睛垂在地面上。
“委屈你们了,我说过要给你过好日子的。不愁吃不愁穿……”
“不愁吃不愁穿,数不完的金子花不完的钱,整日无所事事只要考虑吃什么买什么就行,对吧?”
素年打断了他的话,歪过头可爱的冲着萧戈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乐呵呵给珊瑚的手上乱缠纱布的平哥儿。眼睛笑得弯弯的,“我等着呢。你答应我的事情,从来没有落空过。”
萧戈的身子微微一颤,从侧面能看到素年的睫羽,和她美好犹如水瓷一般的侧脸,正想说什么,就见到素年转过头,面上微微有些泛红,“平哥儿也大了,我想着,要是再有个女儿该多好……”
“咳,我就是这么想想,随便一说的。”素年才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萧戈的眼睛都绿了,赶忙又将头转过去,她这不是想给萧戈一些动力嘛,好像方法用的不对?
萧戈这边却叹息着仰起头,想着他跟邢韦罗也算是同盟了,要不,再去跟他开口要一间营帐?……
萧戈从那以后就几乎很少逗留在营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邢韦罗那,他不是个拖沓扭捏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便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开始介入了邢韦罗的计划中。
丽朝的军队实力,没有比萧戈更清楚的了,哪里是薄弱点,哪里用什么战术能够事半功倍,哪个军队的将领有什么样的习惯,他们的思维方式,如何能够诱敌,他全部都知道。
少言一直都在邢韦罗的左右,他原本忧虑的心思,在见到萧戈毫无保留地都说出来之后,消失了一些。
这里面有不少他也知道,萧戈所言非虚,看来他是真心想要跟他们合作,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上都要他全家的命了,他还有什么好衷心的?
只是少言仍然没能完全放下心,邢韦罗也无所谓,少言原本就是个谨慎的人,他也都习惯了,再说了,萧戈的举动他只能看到满满的诚意,这要是还有问题,邢韦罗完全不知道问题会出在哪里。
“墨宋到现在都以为我们是眉家的人,我觉得这个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可以让我的队伍减少伤亡。”
“不妥,如果他们实际上知道了这些军队并不是眉家的,却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么做只能是送上门去,风险极高。”萧戈下意识地就否定了邢韦罗的提议。
邢韦罗丝毫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十分满意萧戈的严谨,他每一点都想到了,并没有因为才刚刚跟他联手就有所隐瞒,这样的共事,简直太令人激动。
“高风险,意味着有可能得到高回报,墨宋这次领军,是皇上的军队,并不是萧戈你之前所熟悉的,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浪费任何兵力在他们的身上,墨宋所关注的仍旧是如何将你抓住,带回去,这正好可以利用上。”
邢韦罗在营帐里背着手来回踱步,“不管他们有没有怀疑军队的身份,只要你出现了,墨宋的注意力定然只在你的身上,其余的便无暇去管,我已经伪造了圣旨,到时候,我会混入其中接应,里应外合,就算他们有所防备,我带的人马也足够将他们冲散。”
“需要我去跟他们虚与委蛇?我以为,我只需要带兵将他们击溃而已。”萧戈将手里的卷轴扔下来,眉毛又皱了起来。
“虚与委蛇?并不需要,你所要做的,只是接近他们,扰乱他们的注意力即可,我的人随后就到,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戈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我能够带着你的这些军队从他们身上踏过去,能够攻破丽朝的防御闯进去,可你要我面对已经跟我成为了敌对的人,曾经亲信的人,我做不到。”
说完,萧戈转身就离开了营帐。
邢韦罗似乎是愣了,半晌才张开嘴,慢慢地无声笑了起来,一直笑到需要扶着桌子才站得住,眼角里都透着泪花,喘了半天的气,都没能缓过来。
“大人,差不多行了。”少言安静地在一旁,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邢韦罗停下来,忍不住开口提示。
邢韦罗摆了摆手,喘着气直起身,“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啊,看人还是没有我准,你说对萧戈仍旧不放心,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这下你错了吧,那一方洞天一品端砚,可就是老夫的了。”
少言没说话,脸上倒是有不少服气,他是真觉得萧戈的转变太大了,让他心里没有底,可是萧戈到现在为止的态度,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萧戈担忧的问题,也正是他担忧的,他还想着萧戈会不会刻意遮盖过去。
现在萧戈更是明确地拒绝了要跟墨宋他们接触的机会,宁可冲锋陷阵,如果他有什么隐藏的想法,带兵打仗,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出幺蛾子的。
“你可不能赖账啊,不过,我还得劝劝萧戈,这事儿非得他不可,我们的兵力不能损耗在这里,在到达丽朝之前,都必须养精蓄锐才行,所以这绝对是有必要的。”
“大人,”少言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邢韦罗,“您觉得,这会不会是欲擒故纵的做法?”
邢韦罗一愣,嘴角抽动了几下才算勉强憋住,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随后转过头的一瞬间,嘴角再次扬起笑容。
少言在邢韦罗身后有些挫败,他知道邢韦罗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就是他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妥,大人想要重用的人,自己却疑神疑鬼,对萧戈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态度都抱着彻底的怀疑,就好像非要证明他并不是诚心加入他们才甘心。
这种想法不好啊,少言叹了口气,大人说得对,萧戈举家都在他们这里,稍有什么他的妻子孩子都会有危险,他怎么还会有别的念头?
回到营帐的萧戈显得有些阴沉,他在营帐门口站了好久,听到里面素年和平哥儿嬉闹的声音,素年在跟平哥儿说故事,她总有那么多神奇的故事,有时候自己都能听得入迷。
故事里总有好人,也有坏人,可素年故事里的好人坏人,从来都不那么明确,也许听到了后面,原本做尽坏事的人,往往只是因为他曾经的执着和悲惨的往事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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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不详
萧戈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爹!”平哥儿听见动静转过头,敷衍地叫了一声然后继续亮晶晶地盯着素年,“娘,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要休息了,你也该要休息了,跟月娘去睡会儿,等睡醒了我们继续说。”素年将平哥儿从自己的腿上放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平哥儿眨了眨眼睛,看了萧戈一眼,就拉着月娘去了里间。
“他刚刚……,是在瞪我吗?”萧戈有些不确定,但他的眼神很好,平哥儿才豆丁点大就敢瞪他了?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的故事时间?小孩子都这么不可爱的吗?怎么看他平日跟素年面前都一副乖巧听话的小模样呢!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素年走到萧戈身边,语气有些担心。
他们不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周围危机重重,任何一点变化就能让素年担忧不已。
“没事儿,就是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做,回来透透气。”萧戈拉着素年坐下,“别担心,没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素年点点头,想了想拿出一个小瓶子模样的挂件,正是当初被送回到素年手里,她亲手做的那只。
“我本来打算给平哥儿戴在身上,可是,咳,平哥儿不要,所以我觉得还是物归原主吧,对了,我拆开过。”
素年补充了一句。将小瓶子递了过去。
萧戈顿时不自在了起来,他可是知道这里面都塞进过什么东西的,那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活不下来了。所以觉得有些话不写出来,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那是怎么恶心怎么来,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揉碎了包在里面,只是没想到素年这么快就看到了……,实在有损他平日里的形象,他本来打算就当做没这回事儿来着。
只是没想到,平哥儿竟然嫌弃?为什么?
“嗯。还是我收着吧。”萧戈一本正经地将东西接过来,无比自然地系在了腰间。可素年分明发现他的耳尖有了不太明显的红色。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和平哥儿就在这儿等着,大不了……。咱们就真的找一个地方隐居,没事儿的,我懂医术,到时候养你和平哥儿不成问题。”素年竟然还挺期待,这也算得偿夙愿了?唔,养一个小白脸?虽然这个小白脸略微粗犷了些。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萧戈的脸皮都在抽抽,眼睛一跳一跳的,这是素年第几次提起她可以养家了?自己真的弱到让人能产生保护欲?开玩笑呢吧?军营里那些人可是很多都不敢正眼看自己的……
素年倒是很认真地点头。“我觉得不错,可能也许由你养家我们的日子会更富足,但是没有我行医来的安全。前提是你不排斥。”
“我当然不排斥,可是仍然不赞同,我的脸比较黑……”
萧戈说完,转身又往营帐外走,素年挑了挑眉毛,她确定刚刚萧戈嘴角边的痕迹是笑纹。他也觉得他不太合适做小白脸?这觉悟够高的啊。
营帐门口,萧戈掀开厚重的帘子。刚好跟邢韦罗打了个照面,邢韦罗似乎很惊讶萧戈的情绪竟然这么稳定,刚刚他离开的时候脸绷得跟冰似的,这才多长时间,居然融化了?
萧戈看见邢韦罗,跟他使了个眼色,邢韦罗看懂了,萧戈不希望让素年知道任何细节,他当然很配合,笑着跟素年还点了点头,然后揽着萧戈往外走了。
“你对你的夫人真是宠爱有加。”邢韦罗的笑容有些**,“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真真是不错的。”
“可能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素年当时并不想嫁给我,那时我的处境就有些飘摇,她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所以对我算得上避之不及,是我,将她求娶来的,说起来都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我不能让她陷入恐慌中,所以她不需要知道我在做什么。”萧戈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他们在商讨的时候更加的严肃,邢韦罗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早已听说了萧戈和他夫人之间的感情。
毕竟丽朝就算普通的男子,也极少极少有人会只娶一个女子,而没有任何妾室通房的。
萧戈跟他的夫人感情越好,他就会越为自己所用,邢韦罗乐见其成。
“我们刚刚商量的意见,我希望你能接受,或许困难了一些,但那很必要,我知道你不想跟那些人有任何交集,可为了之后的计划,需要你跟他们接触。”
邢韦罗重新提起这件事,并不是商量的语气,“你不用表现出很友好的态度,毕竟他们之前那样对你,只说你愿意跟他们回丽朝即可,其余的你都不用担心。”
“你的才能,不需要浪费在这种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上,我们也能铲除墨宋这个潜在的威胁,一举两得。”
邢韦罗在说服萧戈,因为他感受到萧戈的抗拒很强烈,跟少言说的相反,萧戈十分不愿意跟他的老朋友们见面,这也是个问题。
“邢大人,你就不担心?我跟墨宋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说实话我十分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危险的计划?如果是我,我不会让这样的风险存在,就算是跟他们硬碰硬,我也有信心击退他们。”
“哈哈哈,很好,我十分满意你的信心,而你会将这些顾虑说出来,说明我并没有制定错计划,你不知道吧,你刚刚说的,跟少言说的几乎没有差别,他也是这么顾虑的,劝我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大人的这名幕僚说的没错。”萧戈点头赞同。这才是正确的顾虑。
邢韦罗又笑开了,“可是这个提议是最有效的,不是吗?顺利的话。几乎不用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事情了结,虽然我的目标是丽朝的皇城,但不代表我们拥有用不完的兵力和资源,精打细算制定计划十分必要。”
萧戈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很久,他是不愿意的。这种事情并不是他擅长的,可是既然他已经成为了邢韦罗的力量。他自然不希望邢韦罗失败,那样的话,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利害关系,萧戈还是明白的。
邢韦罗也不催他。只静静地陪在萧戈的身边等他做出决定,他有信心萧戈一定会答应,萧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言还担心萧戈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需要跟墨宋他们接头,结果这会儿需要的居然是如何让他答应下来,邢韦罗有些好笑。
“行,我答应你,只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我需要她们得到最好的保护。万一,我是说如果有万一,我们的计划被墨宋被皇上察觉而无法脱身的话……。我希望大人能够好好地安置她们,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萧戈说出这话不容易,特别是跟邢韦罗这个才刚刚接触不久,还没有交代清楚底细的人,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他,萧戈说的十分艰难。
邢韦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当然也就一瞬间,随后又恢复了原状。只是那一瞬间的讶异,对邢韦罗这样老练的人来说,已经极为不容易。
他是真没想到萧戈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将素年和平哥儿托付给他,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当然并不是当真体恤萧戈,而是希望他能时刻想着他的妻子孩子还在自己这里。
邢韦罗虽然已经信任了萧戈,但还是得要有些必要的保障,所以他还在考虑要如何开口才不会让萧戈觉得自己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可没想到萧戈居然主动开口了!
“你放心,老夫答应你,别说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就算是出了些差错,我也定然不会怠慢他们。”
邢韦罗立刻顺着萧戈的话接了下来,萧戈才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等少言从邢韦罗那里知道萧戈这么交代了之后,也是止不住的惊诧,他原本以为,萧戈会做的最大的可能,是要让他们将素年和平哥儿送往辽国,这样他才会答应他们的提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少言对他的怀疑可能就不会消除了,但萧戈居然没有,不仅没有,还主动送到他们的手里,他真的完完全全忠心于他们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萧戈也不是会置妻子孩子于不顾的人,那样的话,邢韦罗也不会处心积虑要将他拉过来,光是会行军打仗不行,若是不得不时刻防备着,再会打仗,也是不安定的因素。
这个萧戈到底在想什么呢?
从萧戈答应了这件事之后,他周围的气压就十分低,整个人阴森森的,邢韦罗知道萧戈的心情不好,不过这样更好,所以便不去管,只交代了他只要在适当的时机跟着墨宋的人回去就可以了。
于是萧戈这两日便一直都留在营帐里,跟素年和平哥儿腻在一起,平哥儿天真可爱的模样,萧戈有时竟然能看呆住,更别说他在素年面前失神的次数了。
素年本想开导开导萧戈,可这事儿吧,也不太好开口,她知道萧戈在担心她和平哥儿,总不能去跟萧戈说“你去吧,我们金刚罩护体刀枪不入,就是死了都不会怪你的”这种话。
事实上,她大概还是会有怨言的,因为平哥儿,自己闲暇时畅想过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不想看不到那一天,不想平哥儿还没有长大就夭折,这些想想都能让她窒息。
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啊,萧戈这副消沉的样子,太不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礼物
“你这样阴森森的,邢韦罗会有所察觉吧?”素年觉得有些担心。
萧戈摇了摇头,自己一直都抵触去跟墨宋接触,这样的表现太正常了,而且又是充满了危险的事情,要跟素年和平哥儿分别,所以邢韦罗不会怀疑的。
不过萧戈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素年和平哥儿可能会面对的情形,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就是硬装,也装不出平静。
“放心,我会保护好平哥儿的,也会照顾好自己,没事的,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行,别这么板着脸啊,没看到平哥儿这两日都躲着你?眼睛都不敢跟你有交集了。”
素年想要让萧戈放轻松,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早已没有了退路,不如咬着牙坚持下去,给出一个完满的结局。
萧戈将素年拥进怀中,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从来没有,那些生死对决的档口,他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这一次,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将素年和平哥儿也拖进来,他是想要在自己离开前帮助皇上清理完后顾之忧,可他为什么会答应素年也参与到其中?
这不是闹着玩的,他没有办法做到照顾周全,从他跟着墨宋回去之后,素年和平哥儿就需要孤零零地待在邢韦罗的军营里。
这让萧戈如何能够放心,如何能够不焦虑?
“萧大人。邢大人有请。”营帐外,有人轻声通报,素年只觉得自己肩上的力量更大了。她知道,也差不多是墨宋有动作的时候。
萧戈好半天才松开手,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接着就看到素年对着他漾出一个笑容,明媚灿烂,在这个黯淡的营帐里。好似会发光一样。
萧戈一路被素年推出营帐,素年跟他摇了摇手。歪着脑袋,眼中有璀璨的光芒,一如曾经自己初见她,那个小小的医娘。明眸皓月。
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了萧戈的视线,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时,面上已经平静无波,跟着来通报的人去了邢韦罗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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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要离开这里了,墨宋那里也已经有了行动,沈家姐弟……,可惜了,老夫听说。他们两人是你夫人最后的娘家人……”
“他们怎么了?”萧戈皱着眉,那日之后他就没有沈家姐弟的消息,难道。出了什么事?
邢韦罗摇了摇头,跟少言使了个眼色,“老夫本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心里难受,才一直没有说,只是。也许之后会有更令你难以承受的事情出现,所以你还是知道的好。”
少言捧来一个盒子放到萧戈的面前。“这是前两日有人放到离军营不远的地方,上面署名了是给你的的礼物。”
萧戈一言不发,伸手揭开了盒子,里面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静静地躺着,已经有些变了色,可萧戈能认出这只手上套的镯子,那是素年给沈薇的,自己在战场上的时候,沈薇经常会去院子里陪素年,跟她的关系不错,所以送给她的。
素年的首饰不多,萧戈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哐!”萧戈的拳头砸在桌子上,力道之大让上好的桌子生生裂了缝,邢韦罗几乎能听到骨头发出来的摩擦声。
萧戈脸色铁青,盯着盒子的眼神冰寒,那只拳头有些止不住在颤抖,邢韦罗示意少言赶紧拿下去,“别激动,消消气……”
邢韦罗的安慰在接收到萧戈的眼神时停了下来,那双眼睛,像是能将人灵魂给冻住,幽深地不见底,从里面透着怒火。
这正是邢韦罗想要的效果,他很满意萧戈的反应,这么一来,墨宋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只是邢韦罗也没有想到墨宋竟然能够做得这么绝,若是墨宋再有些阅历和城府,说不定他也许会对墨宋动了拉拢的心思。
“老夫只是想让你心里能有个底,墨宋,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墨宋了,等到了那边,一切小心。”
邢韦罗从那之后就真的销声匿迹了,这支军队里打的仍旧是眉家的名号,军队也被邢韦罗带走了绝大多数,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
随后某一日,前方传来消息,墨宋的人又来了,而且这次,墨宋也在其中。
萧戈从容不迫地走出去,站在阵营的前面,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墨宋,他直直地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袁磊和叶少桦,旁边,则是沈乐,而沈薇却不在。
“萧大人,送给你的礼物,还合您的心意吗?只是我的人做起事情来有些靠不住,我怕礼物根本没有送到您的手里,那可就白费我一番心思了,所以今日,我亲自来给你送上一份更大的礼。”
墨宋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的?袁磊和叶少桦都觉得不可思议,墨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变得他们一点都不认识了,偏偏这次由他全权掌控,他们两人也提不出什么建议,就是提了,墨宋也不采纳。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萧戈平静的面容阴沉,沈薇没有出现,是她已经不能出现了吧?看看沈乐现在这副模样,好像失了神魄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站在那里,哪儿还有当日在自己面前奋起自尽的那份勇气。
是因为沈薇的事情吧,这孩子已经没有了任何活气,萧戈瞧得可怜,去看墨宋,“一段日子不见,你变得更出息了,魏西地下有知,定然会很欣慰的。”
墨宋变了脸色,“魏西?他当然欣慰,是他教我的这身功夫,我才能从军营里一点一点爬上来,我现在坐到了这个官职,他自然是欣慰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的面前总是有一座越不过去的山。”
“萧戈,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丽朝最厉害的将军,永远不能。”
袁磊和叶少桦惊讶地张着嘴,他们没想到墨宋会这么说,他们一直以为墨宋和萧戈的关系那么好,萧戈甚至愿意请命带人去援救墨宋,在他们即将要被舍弃的时候。
这样的萧戈,墨宋对他居然是这种情绪?
怪不得,墨宋这次做的这么决绝,下手这么狠厉,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可是,怎么能这样呢?!
萧戈看到袁磊和叶少桦似乎在轻声跟墨宋说了什么,墨宋的身子动都没有动,一旁的将士过来将他们两人请了下去。
当然,这个“请”的方式有些不太合适,萧戈看得出来,袁磊和叶少桦并不想对他赶尽杀绝。
“其他的话也不需要多说了,沈薇也等得够久了,所以我打算送她的弟弟去陪她,如果你仍然决定违抗圣旨的话,萧戈,你对沈素年那么疼爱,沈薇沈乐因为你而惨死,如果让她知道的话,会如何呢?”
萧戈猛地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墨宋,他的脸上一丝从前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全然的陌生,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的回答。
然而墨宋却没打算给他那么多的时间考虑,直接翻身从马上下来,伸手将沈乐软软的身子扯过来,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我们手里的人也不止沈氏姐弟,萧戈,我是知道你的,惯会有计谋,没关系,他们没有了,还有别人,我们一个一个在你眼前杀掉,你能坚持到第几个?”
说着,墨宋的刀就打算往下落。
“住手,我跟你回去。”萧戈的声音让墨宋的手停住,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戈,然后将手松开。
沈乐跌坐在地上,墨宋的长刀擦着他的身子插入地中,墨宋有些遗憾,“我以为,你至少还能坚持几个的。”
萧戈没说话,而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墨宋那里走,他这边的将士上前拦住,却让他给拨开。
“哈哈哈,没用的,萧戈决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也不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让他重情义呢?”
墨宋嘲笑般的笑容没有让萧戈的情绪出现一丝变化,他只身一人走到墨宋的面前,迅速被墨宋身边的人给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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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言将消息转达给素年的时候,素年的动作有了长时间的停顿,眼睛好像失了神一般,睁得大大的,却一点儿焦点都没有。
“娘”,平哥儿冲过来抱住素年的腿,好像平常一样想跟她撒娇,结果不曾想素年竟然因为他的撞击而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夫人!”珊瑚和月娘惊呼起来,齐齐地过来搀扶,却发现素年浑身一点儿劲都没有,软软地瘫坐在那里,她们两人齐心协力才将素年扶坐在椅子上。
平哥儿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并不知道素年是因为什么摔倒的,就以为是自己给撞倒了,腻在素年的身边牵着她的衣角不放。
素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安慰他,仍旧是呆呆的。
少言心里松了口气,素年此刻的脸色煞白,嘴唇竟然也是泛白的,额上一层冷汗,一看就是真的被吓到了。
人的表情或许可以假装,可这些身体的反应,却最真实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鹤翼阵
少言安抚了素年几句,便匆匆离去,邢韦罗不在这里,他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做呢。
素年慢慢地伸出手,从颈部后面轻轻地取出一根银针,这种感觉真不好受,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舒了一口气,素年打起了精神,这会儿就只有她和平哥儿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小心行事,萧戈的计划,可不能在自己的手里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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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戈被墨宋带了回去,那待遇虽然算不上对待犯人,但也绝对不是优待。
墨宋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就用不着再装友善,对待萧戈,也不再是原来下属面对上级的尊敬。
袁磊和叶少桦两人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萧戈和墨宋,他们没有墨宋那样的想法,可这次皇上明确地说了,他们二人只是配合墨宋而已,说白了,他们就只是个陪衬,用来恶心萧戈的。
所以他们就只能在一些细节方面,给予萧戈照顾,可没想到,墨宋连这样的照顾都不允许。
“皇上是要我们将他抓回去,不是请回去,眉家那些军队还在那里呢。”
“可是我们明日不就离开了吗?萧大人已经回来了,只要带回去跟皇上说清楚,也许就没什么事了……”
叶少桦的声音慢慢消失,他看到了墨宋嘴边勾起的笑容。他忘了,墨宋亲口说萧戈是他的障碍,有萧戈在。墨宋永远都出不了头。
这是必然的,萧戈对丽朝的贡献,也许没人能够越过他去,自己竟然还想着一切会平安无事?墨宋第一个不会同意的。
“墨大人,你这是何必呢?别说萧戈如今的境况对您完全构不成威胁,皇上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就算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萧戈也已经跟皇上提出了远离朝政,如何会挡了您的路?”
叶少桦放软了语气。对墨宋用起了敬语,也许以后自己对他都会如此尊敬吧,可是,曾经的亲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然而墨宋却没有因为叶少桦的语气而有所缓和,“我知道你和萧戈是朋友,不过也要分场合,皇上的意思,我想叶大人不会揣摩不到吧,不然,也不会让你们一同跟来,不是吗?”
墨宋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让人将萧戈现在住的营帐换了。不过是个阶下囚,只是没有明说而已,用得着住那么好?他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丽朝的平定国公不成?
传令下去。明日他们便要回丽朝,叶少桦忍着怒气,心里想着等到了京城,他再用一切办法为萧戈说些好话,希望能让皇上忆起萧戈从前的好,别做得太绝。
谁知道到了夜里。巡逻兵的号角吹了起来,有人突袭。
萧戈坐在狭窄阴冷的营帐里。耳边听着外面的骚动,一团团火光在他的营帐上映出光亮,然后消失,照得里面忽明忽暗。
不知道素年她们可安好……,萧戈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处境,再悲惨的经验他也是有的,可他放心不下素年和平哥儿啊,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们会不会慌乱?
外面的骚动越来越大,帘子刷得掀开了,墨宋黑着脸出现,让人将他拖起来带出去。
“好本事,佯装妥协,却让眉家人施救?萧戈,你打的什么主意?”
墨宋带着萧戈来到前方,看着不远处在月色下掀起的尘土,马蹄和兵器声交织成密密地网,火把的光芒不时地映出一小块狰狞的清晰。
所有人严阵以待,锣鼓声似乎就要变成了心跳声,急促且连续,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你的打算?让人夜里偷袭?萧戈,你现在的战术也就只是这些了?”墨宋勾起笑容,挥手让后面的军队上去增援。
“你觉得,凭借眉家这种并不正规的军队,就能够赢得了我带的队伍?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并不知道会有偷袭。”萧戈盯着茫茫的夜色,眉头习惯性皱起来,“这也不是我安排的。”
“谁会相信?巡逻兵可是都看到了,那根本就是眉家军队的装束,被我们抓住的俘虏也都交代了就是为了你而来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墨宋不屑跟萧戈多说什么,将他带来,也只是想让他看一看,不管他有什么样的手段,在自己的面前,全都不会奏效。
“将军,侧面也发现敌军。”有小兵焦急地过来通报,墨宋看了萧戈一眼,“鹤翼阵?还真是你惯用的阵型呢。”
不过这会儿墨宋也不能这么轻松了,萧戈指挥的鹤翼阵,向来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即便他现在不在军中,也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墨宋让人牢牢地看着萧戈,他则匆匆去前面指挥了。
不一会儿,叶少桦蹭了过来,打仗他完全帮不上忙,所以这会儿他很闲,萧戈看到他之后,叶少桦想跟他笑笑,只是这个笑容,显得无比僵硬难看。
“叶大人,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能轻易接近萧戈。”叶少桦这还没有上前呢,一旁窜出一个小兵将他拦住。
“我是闲杂人等吗?”叶少桦怒了,一个小兵而已,他在营中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能造成什么威胁?不就是想让萧戈难受吗!
小兵腆着脸笑着,“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您看,就不要为难小的了吧。”
叶少桦明白这是墨宋的意思,可他也不离开,就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萧戈,萧戈的脸上有一种萧索的感觉,可神奇的,叶少桦能感觉到这种萧索,是因为萧戈在担心素年。
“我……,也没有办法,眉烟和欢颜是我的死穴,偏偏皇上十分清楚……”
叶少桦挣扎了一下,他不是想给自己撇清,可他知道,萧戈定然会理解自己的苦处,叶少桦还有妾室,而萧戈是彻彻底底地没有,他是一定能明白用心爱的人作为威胁,自己有多不愿意。
萧戈朝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墨宋,他是憋屈坏了,皇上……,皇上也威胁了他,他身上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恨了起来。”
萧戈的眼睛还盯着远方的黑暗,心想墨宋也是的,这孩子吧,就是不太会调整,太容易入戏,不过这也好,至少过度得很自然,邢韦罗居然没有怀疑,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萧戈还跟邢韦罗讨论过这事儿,他自己率先提出了对墨宋的疑问,说是自己了解他,他必然是被逼无奈的,他不会做得这么绝对待自己。
结果邢韦罗十分上道,反过来还给他分析其中的原因。
“墨宋此人本就有些不擅长交际,他一路升迁上来,走得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久而久之,他心里便会产生一种优越感,他是靠实力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可是萧戈啊,你挡着他了,只要有你在丽朝,便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他永远只能是你教出来的,跟在你后面的人。”
萧戈听了觉得甚有道理,等听到墨宋当真这么说的时候,觉得孺子可教,墨宋在揣摩这种事情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叶少桦只待了一小会儿,墨宋的命令他没有办法违抗,只能再次暗暗下决心,等回京了以后再说。
这个夜晚相当漫长,似乎战局有些胶着,萧戈沉着气等着,阵型是他亲自布的,针对的也是墨宋一直以来的习惯,所以哪儿那么轻易能让墨宋给击溃?
不过,墨宋带的好歹也是丽朝的精英吧,时间……,是不是有些长?可不能出了破绽啊。
正这么想着,前方传来了高声的欢呼,萧戈将眼睛眯起来,耳朵里似乎听到了紧密的马蹄声,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好像有数量不少的人马,从别的地方围过来了。
又等了一阵,捷报传来,丽朝军队获胜了,只是眉家的队伍并没有剿灭,趁着夜色逃走了。
墨宋寒着脸回来,死死地盯着萧戈足足看了一刻钟,萧戈却微微侧头,“你想越过的山,比你想象中的,要更高不可攀。”
……
墨宋的拳头击中了萧戈的腹部,他皱着眉头,嘴角边的笑容却仍旧没有消失。
“哎呀哎呀,墨将军,这可使不得。”有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走过来,萧戈看了一眼,沉闷着声音咳了起来,弯着腰,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邢韦罗急忙上前拦住墨宋,“将军,你消消气,皇上知道你的难处,这不是派了我来了吗,我这里还有圣旨呢,我们……去里面?”
墨宋心有不甘,不过是萧戈布的阵,他本人并不在,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并不正规的眉家军队,竟然能够招架得住丽朝军队的反扑?甚至隐隐有要突破的架势?
这怎么可能!墨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如若不是邢韦罗带兵出现,丽朝军队的先头部队竟然有可能会战败,这是耻辱!
邢韦罗将愤怒的墨宋拖走,临走前看了一眼萧戈仍弯着腰的样子,闭着眼睛喘着气,看来墨宋这一拳的劲儿并不小啊。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萧戈光凭着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就能让墨宋没有办法,怪不得他说,就是不用这种计策,也能够碾压过去,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但自己更喜欢用策略,所以,邢韦罗笑眯眯地捧出他带来的圣旨,面朝着跪下的众人,开始宣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快哉
邢韦罗带来的圣旨上说,由于平定国公萧戈的极度不配合,皇上盛怒,再听闻居然有军队敢跟丽朝皇家队伍公然作对,皇上便授意邢韦罗邢大人任监军,带兵增援,辅助墨宋将军,铲除对丽朝的所有威胁。
邢韦罗带着一大批军队,队中的将领瞧着都很陌生,可是有皇上的圣旨在,尽管袁磊和叶少桦对邢韦罗的出现表示了怀疑,墨宋却很沉稳,恭敬地接旨,然后将邢韦罗带去了营帐。
“邢大人,皇上他……,还有什么指示吗?”墨宋有些迟疑地问。
邢韦罗笑了笑,“墨将军请放心,皇上对您的做法很满意,他说了,丽朝需要的,正是像您这样忠心耿耿的忠臣,以皇上的意思为行事的准则,只是萧戈这里……哎,皇上很是失望啊。”
墨宋抿抿嘴,“萧戈此人倒是不坏,只是认死理,皇上的圣旨也敢违抗,不过,他现在已经身在营中,只要明日将他押送回京,一切就没事了。”
“是吗?真的会没事吗?老夫刚刚看到的,可不是没事的样子,那些跟丽朝军队缠斗的,应该是眉家的人吧?竟然骁勇如斯,甚至差点……”,邢韦罗想着都抽了一口冷气,“在老夫看来,那正是圣旨里所说的威胁啊。”
“那也只是不成气候的,如今邢大人带兵前来,不理会也罢。”
邢韦罗心里有些奇怪。墨宋这架势,摆明了不想打仗?这是为什么?不管为什么,这可不行。
“墨将军。如今皇上是对萧戈心中有气,可皇上跟萧戈毕竟也有多年的情义在,萧戈这次回京,究竟结果如何,并不能预料,若是皇上顾念旧情而原谅了他,恕老夫说句难听的。墨将军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墨宋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邢韦罗看,邢韦罗赶忙笑了一下,“墨大人请别误会,老夫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不过你也知道,老夫向来跟萧戈不对盘,这次能够跟皇上请旨来到这里,也有些这个原因在里面。”
“你是知道的,老夫在京城的时候,就多次觉得萧戈谋叛恶逆、受财枉法,仗着自己为丽朝立了些功,丝毫不将丽朝的王法放在眼里,对同僚不恭不敬。甚至有些军饷粮草交代不明,老夫多次启奏弹劾,为的。就是想让他的罪行告知于天下。”
“老夫在那时,就曾经注意到墨将军你,你的胆识和气度,无一在萧戈之下,只是略微缺一些阅历而已,然而将军你的忠诚。却远远在萧戈之上,单单这一点。就足以将萧戈比下去。”
邢韦罗侃侃而谈,摆出一副知心知情人的架势,以老迈的资格和架子给墨宋灌迷魂汤,他说的里面却有一大部分是真的,他确实在弹劾萧戈的事情上出工又出力,至于他到底有没有看好墨宋……,他现在说是的,那就是的吧。
不过墨宋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只是稍微陷入了一会儿沉思,就想要开口,邢韦罗没给他这个机会,口气一变,稍显严厉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所谓忠臣,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以皇上的意愿为初衷,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不好吧。”
“邢大人放心,若是他们再次来袭,我君必不会忍让。”
墨宋似乎有些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邢韦罗一头雾水,少言在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找他密谈了,希望自己多加小心,若是墨宋十分热衷于调遣他的军队,那么就需要小心有诈。
可现在这个情形,墨宋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个怎么搞?弄得像自己在求着他一样,怎么这么憋屈呢?
墨宋不是应该想要趁机让萧戈消失的吗?还是不够狠厉,做不到那么心狠手辣啊。
邢韦罗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想着,还是萧戈思虑周全,提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两次的对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墨宋的思考方式,萧戈已经全然洞悉了。
邢韦罗提出想要见一见萧戈,墨宋压根就没有拦着,在自己的营中,还怕他跑了不成?
见到萧戈目前的处境,邢韦罗觉得萧戈也挺不容易的,他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刚毅,下巴的胡渣给他平添了几份沧桑,嘴唇干得中间迸裂了一条口子,露着鲜红色。
住的营帐狭窄逼仄,里面昏暗不堪,萧戈却没有什么异常,面容淡淡的,看着邢韦罗什么表情都没有。
看来墨宋对萧戈是真的不想容忍了,叶少桦也在旁边,他听说邢韦罗要来,赶不及地出现,就怕邢韦罗会对萧戈怎么样,毕竟他之前太过于针对萧戈了。
“萧大人如今的模样,可真算不上风流倜傥了,当初在京城里不可一世的样子,老夫还记忆犹新呢。”
萧戈轻轻地扫了邢韦罗一眼,没有说话。
邢韦罗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来看一看而已,墨宋倒是没有明着虐待,吃的喝得也都有,只是不好,量也少而已,这样他就放心了,墨宋那里对萧戈明显是有想法的,只要再给他一点点刺激……
叶少桦笑着过来插话,邢韦罗就任由他将自己的话题带偏,两人结伴,慢慢地离开了。
萧戈死命地握着拳头,看到邢韦罗,他就很想问他素年如何了,平哥儿如何了,他们是否还安好。
萧戈这会儿算是尝到了担忧的滋味,自己冲锋陷阵,素年在家中是否就是这样牵肠挂肚的担忧?觉得一时一刻都是煎熬?
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萧戈深呼吸着,恨不得将着难熬的时间赶紧度过,直接跳到他们团聚的那一刻才好。
邢韦罗想要的刺激很快出现了,军中号角再次吹响,营中一时间又开始骚乱起来。
天色已经渐亮,军营显出了它雄壮的轮廓,将士们迅速在前方列阵,跟发现的敌军对垒起来。
看装束仍旧是之前来偷袭的那批人,人数稍微多了一些,丽朝的军队在墨宋的调遣下,迅速形成了方阵,战阵前方是整齐的射击兵,箭头都闪着寒芒。
墨宋出现在阵中,带着寒冷的表情,之前偷袭都未能成功,他们以为再次前来,就能讨到好处吗?
“将萧大人交出来,我们饶你们不死!”
对方出来了人开始叫阵,墨宋冷笑一声,饶他们不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们的人数明显比自己这里要少,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邢韦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一看这个状况,立刻出谋划策。
“墨大人,皇上交给我的这些兵马,并不能随意指挥,你需要他们做什么就跟我说,我听从你的安排,不过,现在这个样子,老夫虽然不懂兵法,你看是不是能将他们包围住,一举拿下?”
萧戈说过这种提议墨宋应该会很动心的,他的习惯就是不放过一个可能拿下的目标,所以他觉得这个提议墨宋应该是会考虑的。
果然,墨宋沉吟了一下,立刻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主要是这会儿多了不少人马,足以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如此,便有劳大人了,我需要两队人马偷偷从两旁边包抄过去。”
邢韦罗点了点头,“只是我们才刚到这里,地势难免有些不熟悉……”
“我会让我的人带你们过去一边,另一边则由我营中的将士绕过去,兵分三路,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一个都不要放过。”
邢韦罗高声赞了一句,果然跟萧戈预估的一般无二,墨宋对他们并不是很放心,所以只会同意让他们围一边,但这就够了,将他的力量分散成两部分,先击溃包抄的力量,然后再对付损失了一部分实力的队伍,胜券在握。
墨宋立刻安排,让一支小队伍带着邢韦罗的军队从左后方迂回绕过去,而另一股力量,则从右后方行进。
说来也奇怪,邢韦罗觉得今日的事情极其顺利,墨宋并没有因为对面军队的挑衅而奋起直扑,军鼓也并没有擂响,墨宋说,夜里那一场突袭,想必对方也损耗了士气,他不着急,何不等着他们的包抄的力量起作用呢?到那时,就不用耗费什么精力,岂不快哉?
这真是想到一处去了,邢韦罗心里止不住想要发笑,说得太对了!岂不快哉?!只是等到了那时,究竟是谁快哉,可就不得而知了。
对面也太沉得住气了,邢韦罗其实是有些着急的,就怕让墨宋看出来他们也在拖时间,这不行,要是让他发现了破绽,可就不美了。
“他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莫非,还有增援?”邢韦罗关注着局面,从刚刚叫嚣着要让他们将萧戈交还之后,又虚张声势地出来叫阵了两次,却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
“若是真有那就更好了。”墨宋哼笑了一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抬了抬手,战鼓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鼓点密雨一般地响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惊惧
邢韦罗听到战鼓响起,心知墨宋大概估摸着包抄的队伍快要到达了,不禁也一阵期待。
按照萧戈的计划,他们会先将这一小股力量给吃了,然后佯装墨宋的战术得逞,诱导丽朝军队深入战局,然后邢韦罗带来的另一部分军力则在后面援助,将他们包圆了。
这种安排将邢韦罗的兵力分布地很均匀,一部分跟少言汇合,增加了战力,就不仅仅是诱饵了,也有反抗的能力,前后夹击,让墨宋措手不及,胜算着实很大。
于是邢韦罗便按兵不动,等待墨宋的队伍先去冲锋陷阵。
杀声震天,墨宋主动让邢韦罗留在后面,“邢大人身为监军,着实不应该涉险,刚刚派出去的兵力想必很快会达到效果,大人不必惊慌。”
邢韦罗脸色严肃地点点头,正合他的意思。
“墨将军请便,大局当前,将军不必理会老夫,只是将军所带的兵力就只有这么多吗?若是实在不行,老夫带来的军队……”
“大人多虑了,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这些兵力足以,更何况我还派出去了一些,到时候三方夹击,他们定然一个都逃不掉。”
墨宋说得分外信心百倍,邢韦罗在墨宋的安抚下留在了后面,他的兵力也留在了整支队伍的后方。
邢韦罗觉得墨宋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自信了?他从前见到的墨宋并不是这样的。转变得有些太大了,真是十分奇怪。
不过周围的紧张感让邢韦罗也顾不上这些,他暗暗让自己的队伍悄悄地分散开。萧戈说,包围他们,主要靠的还是前方少言的那一部分兵力,他们才是主攻的力量,而自己带的这些兵力,只是防止他们逃走而已。
邢韦罗深以为然,他一个都不想放跑。便让阵型更加松散,立志于拦截住更多的逃兵。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杀声。地面的震动和嘶吼的声音让邢韦罗热血沸腾,应该奏效了吧?墨宋的队伍和自己的碰撞上了?
吃下了墨宋的一小股力量,墨宋的兵力遭到了分散,呵呵。他还能抵御得了吗?
邢韦罗十分兴奋,就等着墨宋的军队打不过调转头准备跑的时候一声令下,将他们都拦截住,激动地手都有些抖。
他站在后面安全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阵营,他们快撑不住了吧?快抵抗不住了吧?就快要逃跑了吧?!
跑吧,向他求助吧,他会让墨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地出其不意,打算撤离的军心是最不稳的。如果看到原本的援军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短兵相向,那打击定然是剧烈的。
大概就跟萧戈预估的那样。压根儿就不用打,胜负就分出了。
邢韦罗等着,他已经摆好了深沉睿智的表情,就等着墨宋来个他求助,他这里还有兵力,打不过的话。就赶紧来啊!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邢韦罗想。墨宋还算有两下的,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不愧是萧戈教出来的,确实挺不错的。
这样的人才可惜了,不过,为了自己的雄途伟业,他还是必须牺牲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策反墨宋,若是那样也不错。
坚持的时间有些长啊,萧戈说墨宋最是固执,别人不敢带的兵他敢带,这才会深陷围困中,让萧戈去救他,果然,确实是固执了些,战况应该是胶着退败的吧,这样都非要坚持着不求援,也是够固执的。
邢韦罗有些急了,他想象的美妙一幕怎么还不上演呢?他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墨宋脸上的惊讶了,这支队伍吞下了之后,武器粮草统统都会成为自己的,识时务者可以用一用,其他的作为苦力可是很好的。
这将成为他雄途伟业的第一步,非常美妙的第一步。
然而渐渐的,邢韦罗有些坐不住了,会不会坚持得太久了?墨宋若真是打不过,也不该这么一意孤行,明明自己还有援兵,他为什么不用呢?难道说,他真想拼了性命去对付少言的兵力?
他就真的不怕死吗?
不对,不可能会有人不怕死的,邢韦罗打听到墨宋当初是因为有把柄落在皇上的手里,才不得不前来,一个能够被把柄威胁到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豁出性命?
邢韦罗觉得不对劲,他惬意的表情收了起来,眉头紧皱,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难道是墨宋派出去的那一部分兵力并没有被少言拿下?可这怎么可能?那一支小队伍数量并不多……
邢韦罗忽然睁大了眼睛,墨宋这里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他并不清楚,可他之前分明感觉到,这里留着的兵力有些稀少,墨宋是只带了这么多,还是有他不知道的部分?
“来人,萧戈如今在哪里?”邢韦罗疾声找人去寻萧戈的身影。
一个小兵贼头贼脑地过来通报,“大人,萧戈被墨将军带着呢,将军交代了,此次主要的目的就是萧戈,哪怕让他在乱战中不小心身亡了,也绝不能让他给逃了。”
邢韦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若是之前,他定然是相信的,墨宋说不定真可能不声不响地让萧戈消失,这样再不会有人能挡着他的路了。
这种做法很正常,如果自己是墨宋的话,定然也会这么考虑。
可那是自己!邢韦罗陡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墨宋想法的揣摩,似乎都特别得水到渠成,一点障碍都没有,因为那几乎都是自己可能会出现的想法。
这个发现让邢韦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到底……,中间漏了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老夫要去看看,皇上对萧戈也极为重视,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呢,前方的战况不明,老夫这里也有一些兵力,能派得上用场。”
说着,邢韦罗就打算动身带着剩下的队伍赶到前面去。
可是那个小兵却笑了,也没拦着,只是轻声轻气地说,“邢大人,墨将军早料到您会这样,让小的一定代他感谢您的体谅,将军交代了,若是大人您想援助的话,最好能将队伍集中起来从一个方向,将敌方的队伍冲散了,将军感激不尽。”
小兵说完也不停留,匆匆离开了,军营里气氛紧张,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邢韦罗这会儿却又纠结了起来,集中兵力的话,他就没有把握能够收得住溃军,万一墨宋只是能稍微坚持一段时间,自己这里才一收缩,丽朝的军队就退了,那怎么办?
这种选择邢韦罗通常都会逼着自己迅速做出决定,犹豫不决是大忌,他决定按照原计划,继续保持着这样的阵势等着。
邢韦罗有一种对天命的狂热感,他对自己也是十分自信,布局到现在,邢韦罗觉得并没有什么地方会有差错。
虽然刚刚那一瞬间自己毛骨悚然了,觉得相当不安,可他却选择相信自己的命运,不会有问题的,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邢韦罗慢慢地镇定下来,他们仍旧原地待命,前面有萧戈在呢,萧戈的老婆孩子都在自己那里,他定然也会想办法让局面变成他们希望的那样的。
对了,还有萧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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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都往后面撤。”
素年抱着平哥儿,被人撵着跟着其他人往后面撤离,她的周围有少言安排的人,他们的职责只是监视她们而已。
珊瑚和月娘一边一个护着素年和平哥儿,平哥儿靠在素年的肩头,眼中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乖巧地不吵不闹,任由素年抱着。
素年知道少言要跟墨宋打起来,这很明显,可是她没想到少言的队伍会这么兵败如山。
撤离的步伐很快停住,前方也隐约传来惨呼和悲鸣声,怎么回事?
素年还没有想明白,就见到少言满脸怒色地朝自己走过来,素年将平哥儿交给月娘,站得直直的等着少言走到自己的面前。
“啪!”这大概是素年在这个时空挨的第一个耳光,素年早已做好了准备,并没有跌坐在一旁,只是步伐不稳而已。
努力压制住脸颊的不适和耳鸣声,素年站稳了身子,眼神尖锐地看向少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托付?好得很。”
“说!萧戈做了什么?!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少言狠厉地叱问,一手扶在腰间的剑上,蠢蠢欲动。
素年冷笑一声,“计划?我以为,我的夫君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对他虎视眈眈的丽朝军队做诱饵才叫做计划!我们本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却被你们说动了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才叫做计划!”
“我还没有质问你夫君究竟怎么样了?你倒是先来问我这个一介女流有什么计划?你觉得,会有什么计划!你的队伍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若是害得我夫君因此而丧命,我们娘儿两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素年曾几何时有过这种惨烈,咄咄逼人恨不得用她全身的情绪去诅咒,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一贯的悠闲和淡然一丝影子都找不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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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痛快
眼前这个几乎完全陷入疯狂的女子,倒是让少言冷静了下来,他刚刚一发现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第一个反应便是萧戈果然有问题,所以忙不迭地来找素年质问。
可这会儿他才明白,就算萧戈有问题,这个女子多半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被萧戈连同儿子一起扔在自己这里。
少言一直坚持为了野心,什么都可以不要,天下就没有比野心更加重要的事情了,既然萧戈能舍得将她们留下来,那她们对萧戈来说,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少言使了个眼色,让那几个人看好了素年等人,自己甩了袖子匆匆离去,他要先弄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看看还能不能有挽回的余地。
素年狂跳的心,这时才渐渐地回落下来,她用愤怒将慌张掩盖下去,用怒气沾染了脸庞,希望少言发现不了她的心虚。
素年自然是会心虚的,开玩笑,这可不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少言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眼睛眨都不眨地将萧司放给杀掉,他不是一个会手下留情的人,不管在他面前的是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还是妇孺。
事情看来已经脱离他们预期的轨迹了,素年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才是最危险最难熬的,萧戈不会丢下她们不管,定然是在想办法将她们救出去,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自保。
“夫人,您的脸……”珊瑚焦急地看着素年红肿其起来的脸颊,太可怕了,夫人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这可怎么办是好?
脸颊已经刺痛到麻木,素年知道她的脸定然惨不忍睹,能让自己都失了重心的耳光,没个几天是消不下去的。
“没事儿,”素年佯装镇定地安慰珊瑚,月娘怀里的平哥儿挣扎着要往素年这里扑,素年接过来,平哥儿落到了她的怀里,顿时放声大哭。
平哥儿很少会这样哭,或者说他很少会哭,顶多哼唧哼唧,然后就能自己转移注意力玩去了,素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哭得这么伤心,细细的小胳膊搂着自己的脖子,紧紧地不肯松开。
素年知道吓着平哥儿了,她安抚的抚摸平哥儿的背,“没事儿的,娘在呢,平哥儿不怕啊。”
给自己找了点简陋的药擦了,素年便老实地待在原地,她心中和面上都在焦急,不知道他们的救援什么时候才会到。
可随着周围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素年知道,少言心中的怒火很快会再烧到自己的身上。
战况似乎很糟糕,素年想都没想,将已经在怀里睡着的平哥儿重新交到月娘的手里,然后让月娘和珊瑚在这里等着,她则是去了前面。
素年见过在战争中受伤的人,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被兵器刺穿了身体,被利器砍断了手脚,并没有立刻死去的人,被抬回来苟延残喘。
素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人的生命在这一刻是那么渺小,如此众多的人正在她面前慢慢流失掉生气,仿佛每一刻都有人停止呼吸,变得无比冰冷。
下意识的,素年拿起身旁的布条给面前一名没了手臂的将士止血,因为失血过多,将士的意识已经开始出现涣散,可他流出的鲜血是温热的,还是活的!
邢韦罗对他的军队武装得十分好,营里有数名从军大夫,他们也在争分夺秒地辨别哪些人还是能救的,而哪些人,就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是一个残忍冷酷的选择,然而在战场上只能如此。
素年也学着如此,面对仍然在喘息的生命她不能不管,于是一视同仁给予急救,止血包扎,而伤及内脏的,素年只能一遍一遍后悔为什么自己的医术那么浅薄,没办法帮他们什么。
在伤营里一待就是好久,久到当素年被少言让人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她眼中的血色都没有消除,好半天才认出面前站着的是满脸颓败和愤恨的少言。
“你还有心思弄这些?我们都完了,都要死了,你又何必管这些人的死活?”
少言眼神有些狂乱,将抱着平哥儿的月娘和珊瑚都扯了过去,“我让你们一起上路吧,也好有个伴。”
素年不理他,转身又要蹲下将她还没有完成的止血工序做完,却被少言一把扯住,“你都要死了,还惦记着你是个医娘呢!”
“我还没死呢!”素年猛地甩开少言扯着自己的手,表情竟比少言更加狰狞,“我还没死呢!萧戈也不会!我们全家将身家性命压在了你们的身上,却要得到这样的回报?!我不信!”
“治好了一个,就要上去一个!这是你们的军队,不管怎么样都要赢得胜利的军队,否则,萧戈要怎么回来!”
素年不管不顾地朝着少言吼道,随后又蹲了下来,继续给伤者止血,只是她的指尖在颤抖,好几次,都没办法将止血带系牢。
“萧戈一定在等着救援呢,等着这些人去救他呢,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伤就放弃?我会治好的,我都会治好的,我是医圣,我能做到的,你们都要去救萧戈,全部都要去。”
素年喃喃自语,从这个伤者身旁站起身,又往下一个伤者那里走过去。
这女人疯了?少言大步上前再次将素年扯住拉站起来,珊瑚想上前阻拦,却被少言的人牢牢地挡住,推了她一下,珊瑚跌坐在地上。
少言看到素年的脸愣住了,素年的脸颊上都是泪水,被他打肿的半天脸颊透着血丝,已经发紫了,可她似乎感觉不到一样,眼神里一点焦距都没有,只有透明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她嘴里还在说着,她是医圣,她能治好的,她要这些人都去将萧戈救回来……
少言一直觉得事态有变一定是萧戈的原因,就算他不在意素年和平哥儿了,他也要先杀了她们泄愤,可这会儿,这个女人仍然如此相信萧戈,仍然想方设法想要将萧戈救回来,少言竟然有些感叹。
真是个可悲的女人,被人抛弃了都还不知道,就让她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死了,太可惜了……
“你还想着救萧戈呢?你现在遭受到的这一切,都是萧戈一手造成的,他不要你了,放弃了你和孩子,他定然想到了我会拿你们来泄愤,可他依然将你们留在这里,你还想着他会回来?”
少言的眼里有着奇异的痛快,他现在反正是不痛快的,大家都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素年挺体谅少言的感受,便顺着他的意,不痛快了起来。
素年的眼泪挂在脸上,红肿的地方被泪水浸湿更加惨烈,然而她却毫不在意地瞪着眼睛,缓缓地摇头,眼中俱是不愿相信,“不会的,你在骗我,这不可能是萧戈想要的,他说他以后会让我们过上安定的日子,只要赌这一次就好,他不会的……”
“他不会?若不是他,谁能让我们腹背受敌?我们的军力已经只能再坚持一小会儿,被击溃是迟早的事,若不是他,丽朝的军队能做到这样?邢大人会至今没有消息?定然是萧戈,他跟墨宋谋划着什么,为了丽朝的皇帝,他舍弃了你们!”
“不可能!……他说他会被你们说动是为了我们娘儿两,是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才铤而走险的,他不可能会舍弃我们!”
“萧戈从来都是丽朝皇帝的走狗,为了丽朝为了皇上,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也许萧戈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是了,从他和皇上反目开始,为的就是这么一天,萧戈,你真是好样的!”
素年呆愣在原地,眼泪更加地汹涌了,“他舍弃了我们……?不会的,不会的……”
素年崩溃的样子让月娘将平哥儿搂紧了,不敢让他看到他娘的表情,月娘的泪水也在不停地流着,她也不相信,不相信萧戈会这么狠心,可少言说的也不错,除了萧戈,还会有谁能造成如今的局面呢?
少言只要将刀抽出来,就能要了她们几个的命,这难道还不是被舍弃吗?!
月娘的呜咽声抑制不住从嘴角边泻出,自己这条老命就算了,可一直陪着萧戈吃苦,从来也不说什么的夫人,萧戈就真的能狠得下心?还有小少爷,这是夫人的命根啊,少爷竟然也让他身处险境。
素年整个人都已经呆滞了,少言的手放开,素年滑坐在地面上,她的裙摆袖口衣襟上都是鲜血和泥土,手上脸上也都是的,尽管脸已经肿胀不堪,却仍旧能看出清丽脱俗,在这个乱糟糟的伤营里特别地显眼。
素年的眼睛落到了少言腰间的刀上,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泽,手就像不受控制一般伸过去,却被少言避开。
这大概是……,人的一种逆反心理吧,少言这会儿瞧见素年有寻死的念头,竟然不想这么快杀了她们了。
素年也是没辙了才会出此下策,赌一赌少言这个有些偏执的人会不会改变要杀她们的主意,少言说的都是实话,她一开始便知道萧戈的计划,知道萧戈她们在这里是为了能够更加取信于邢韦罗和少言,让他和皇上的计划能够顺利地进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去向
素年这次不想被留在京城里,不想再次经历牵肠挂肚的滋味,所以她希望萧戈能带着她,并且她也不想让萧戈一个人面对险境。
素年觉得自己是真的爱着萧戈了吧,从平日里一点一滴平淡的过日子中,变得依赖他,爱恋他,所以舍不得让他独自去面对。
事情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现在少言几近变态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稍微有一点疏忽,她和平哥儿就会没命,素年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她知道不能怪萧戈,可事到如今,素年居然找不到可以为如今这个局面负责的人。
素年崩溃的模样让少言暂时觉得心里安慰了不少,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失败,有人比自己还要悲惨,这确实是让情绪得到缓解的良药。
少言让人将素年和平哥儿严格看守了起来,就算萧戈不在乎,让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妻子被杀掉,怎么说也是能够打击他的一件事情吧。
抱着平哥儿,素年将儿子小小的身子紧紧地拥住,平哥儿这一日出奇地安静,却在被素年抱住之后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
希望这件事儿不会对儿子今后的性格造成影响,素年由衷地祈祷,尽管现在她们还没有安全……
被看管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小营帐里,素年一遍一遍抚摸着平哥儿的后背,这孩子就清晨的时候吃了几口东西,到现在没吃没喝的,做娘的心里十分心疼,更心疼的是,平哥儿一点都不闹,仿佛完全不渴不饿一般。
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救?素年无奈地抱紧平哥儿,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见到素年二话不说地将她们拎起来,推搡着往前扯。
素年心里一沉,这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来救她们的,难道说少言觉得还是赶紧弄死她们比较安心,所以派人来处理了?
等着素年的果然是少言,他比之前更加阴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素年,好一会儿才桀桀笑出来,“我本来打算在萧戈面前将你们杀了,这样他定然会感觉到挫败,可是我觉得不稳妥,我的人已经不多了,若是让他将你救走,我会很生气的。”
素年不说话,心里揣摩不透这种变态心理到底有什么打算,只希望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她也觉得如果萧戈的人到达了这里,她们获救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所以我想了一个好主意,让萧戈觉得他有机会救出你们,却又没这个能力。”
果然是挺变态的,素年脑子在拼命地转,各种惨绝人寰的想象画面在她的脑中浮现,越想越害怕,要不,干脆跟他拼了吧,可平哥儿怎么办呢?
素年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出来,只要将平哥儿护住,她怎么样都行。
少言也不跟她多解释了,给素年留下了一个悬念,招手让刚刚将她们拖过来的人又将她们拖走,赶着她们上了一辆十分破旧的小马车里。
这是要干嘛?素年猜不透,却被人推进去,颈边是平哥儿的呜咽声,小家伙害怕极了,身子软软的,还在颤抖,素年将他搂好,说也奇怪,曾经素年只要多抱一会儿手臂就会受不了,而现在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才刚进马车还没有坐稳,车就动了起来,这小破马车一点儿都不防震,素年在里面东倒西歪的,只努力让平哥儿好受一点,这是要去哪里?
素年觉得,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少言坐着马车在死士的护卫下逃走吗?现在这个状况,她完全猜不透,难道说是少言打算放自己离开?这怎么可能呢?
前方一片未知,珊瑚偷偷地掀开车帘看了一小眼,从她看的地方立刻刺进来一柄长刀,将珊瑚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顿时血珠就淌了下来。
珊瑚吓得动都不敢动,直到长刀被抽回去,她在瘫坐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好半天,才轻轻地说,“外、外面有好多人,凶神恶煞的。”
素年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太勇敢了,好多凶神恶煞的人护送着她们,不对,不能说是护送,就刚刚的举动就能看出来他们压根儿不在乎自己这些人的命。
这个少言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啊!素年怒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难不成是要将她们带到一个荒山野地里给杀了,要这么多此一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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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们先进去,您等……”
墨宋的话还没说完呢,萧戈手起刀落,将厚重的营帐帘子给割断,大步地走了进去。
少言背对着门口站着,面前是一幅副萧戈很熟悉的战略图,这幅图他细细地研究过,跟邢韦罗和他的幕僚们,对着这幅图看着他们畅想雄途霸业,而现在,少言依旧在看着。
“素年呢?”萧戈上来就直接问道,他的手下第一时间在整个军营里翻找过了,并没有发现素年的影子。
地上随处可见的尸首让萧戈心中发寒,都不敢正眼去看,害怕看到自己心中的噩梦。
“呵呵呵。”少言笑着转过身,在这个充满了血腥气的军营里,他身上那股冷香格外地突兀,“现在想到要找她们了?迟了……”
萧戈心里猛地一跳,腰间的长剑立刻拔了出来,没想到少言居然笑了,“你觉得我会害怕吗?到了这个地步,我会因为怕死而放弃能让你痛苦的机会?”
“她们在哪儿?”萧戈的声音在颤抖,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恐惧,素年和平哥儿是否还安好?她们……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她们死了,萧戈无法预计自己会做出什么,他大概也不会再独活了,他对得起丽朝,对得起皇上,却对不起自己最爱的人。
这个计划萧戈本不想让素年也搀和进来的,可不能否认,有了素年和平哥儿,让他更容易取信于邢韦罗,更能松懈他们的防御,所以才会这么顺利。
决定将素年和平哥儿留在这里的时候,萧戈焦虑地整晚都睁着眼睛无法入眠,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保护好素年和平哥儿,可现在见不到她们的身影,而这个唯一知道她们行踪的少言,却是那么希望自己能够尝到痛苦。
萧戈现在恨不得用刀捅自己几下,他当初怎么会点头答应带素年和平哥儿一起的,再困难他也应该强行将她们留下才是,如果时光可以重新来过……
但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萧戈派人去追查一切关于素年最后的行踪,少言满脸满意地被萧戈绑起来,脸上仍旧是笑容,“没用的,只有我知道她们在哪里,是否还活着,不过你觉得她们还会活着吗?”
萧戈一拳重击在少言的腹部,少言体型偏文弱,立时弯下腰抱着肚子,嘴角有涎水流出,半天都发不出声音,可他的表情却依然在笑着,无声地笑得畅快。
少言的话好像魔咒一样不断地扰乱萧戈的冷静,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切都交给墨宋,还有邢韦罗那里的善后,墨宋自己一人绰绰有余,而他则在这个混乱的军营里发了疯一样地搜索,在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里,萧戈看到了一个藏在进杂物缝隙里一个小小的挂件。
这个瓶子挂件素年给了他,自己又在离开的时候系在了素年的身上,平安,萧戈希望素年和平哥儿能平安,可是现在这个小瓶子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而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失去了行踪。
只要想象一下素年和平哥儿倒在血泊中,萧戈就必须要大口地吸气才能抑制住心中想要破坏一切的欲望。
现在对他来说,丽朝、皇上、百姓……,统统都没有素年和平哥儿重要,他甚至愿意用他的一切来换得她们的安全。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才会明白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无可取代的,萧戈颤抖着吸气,眼前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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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邢韦罗闻讯丽朝的军队调转了方向朝着他们,却并没有溃散的迹象时,他知道,自己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能说幸运女神没有眷顾自己而已,他拥有实力,拥有野心,只是没有时运而已,没有遇见一个跟自己同样有野心的战将罢了。
墨宋带着人将他包围的时候,邢韦罗很镇定,他甚至询问了一下为什么没有见到萧戈,能让局势转变得如此彻底,也只有萧戈能够做到了。
墨宋没有吭声,说实话萧戈现在的状态,他完全不敢接近,也没人敢接近,就好像一个濒临崩溃的凶神,只要再有一点点的刺激,他就能毁灭周围的一切一样。
“是因为沈素年和他的孩子?他早该想到的,我以为以萧戈对他的夫人和孩子的疼爱,肯将她们托付给我,必然是一颗心都已经投靠了我,以少言的脾气,大概她们的下场不会太好吧。”
邢韦罗叹了口气,“也是可惜了,那个孩子那么聪明伶俐,萧夫人也是个奇女子,却要为了丽朝而冤死……”
墨宋让人将邢韦罗带下去,他则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想着那个下午,自己被魏西给挑中,脾气暴躁的他死倔着性子,一旁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带着一个小丫头站在一旁,脸上并没有出现厌烦嫌弃的神色,笑得温暖……
第三百八十七章 疲惫
马蹄声,车轮声,所有的声音都让素年心中十分不安,她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外面一丝人声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只有马匹会不时的发出声响。
她们大概就快要死了吧,素年想着,不断地在平哥儿的头顶上亲吻,她不害怕,真的,又不是没死过,可她无比痛恨自己思虑不周全,不能保护好她的宝贝儿子。
这条命,娘欠你的,等来世,娘一定好好补偿你。
素年红着眼眶,心里慌乱地已经失了方寸。
忽然,马车急停了下来,素年的身子猛地往前面冲,用手掌撑在轿厢底部才勉强稳住身形,到了?
可是素年接着就听到了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她心中一喜,会跟这些人对抗的,一定是来救自己的!
素年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加地感谢上苍,佛祖也好,上帝也好,不管是谁,若是能让平哥儿和自己活下来,她定然会用余生虔诚地信仰。
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斩入血肉的声响让素年的神经极度紧绷,这太让人揪心了,到底结果会如何她一点儿都预料不到,其实也就两种,要么,她们获救;要么,她们立刻死。
珊瑚挨着月娘小声地啜泣,这丫头太害怕了,尽管到现在为止,小丫头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但是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容易。
声响渐渐弱了下来,素年只觉得心都要从喉咙处跳出来一样,她抱着平哥儿静静地坐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车遮挡住视线的帘子,仿佛从那里会突然窜出恶魔来一样。
终于,车帘有了动静,一只手伸了进来,将帘子掀开,光线突然就亮了,素年看到一个她并不认识的男子,身上穿的是丽朝士兵的装束,看到了她们,脸上就笑了起来,笑出一个明亮灿烂的笑容。
“将军夫人!哈哈,太好了,这下能在萧将军面前将功补过了,墨将军也太不仗义了,都不说帮我说两句好话的。”
小兵雪白的牙齿让素年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是萧戈和墨宋的人,她们,是不是就得救了?
正想抱着平哥儿下车,这个狭窄的车厢里,素年是待够了,她还没来得及回一个笑容,就瞧见一柄长刀从小兵的胸口透出了刀尖。
血从刀口处浸染了他的衣物,小兵的呼吸急促起来,素年竟然第一时间关注的是有没有捅到要害!
小兵从马车上跌落,在他的身后,一个全身是血的人直直地站着,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好像是看死人一样,素年认出就是他将她们丢进马车里的。
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几具尸体,将她们带出来是秘密进行的,动静不能大,人不能多,似乎,就只有这一个人还活着了?
素年看到此人眼中的疯狂,大脑在急速地盘算着,她本来以为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保护好平哥儿,那种愤恨和无奈几乎吞噬她的思想。
可现在,似乎机会来了,她们有三个人,只要自己拼死缠住这个人,月娘和珊瑚就能够带着平哥儿逃走。
没问题的,她就是用牙咬,都不会放这个人离开。
素年瞬间做出了决定,迅速转身想将平哥儿送到月娘的手里,却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侧面飘过,她的面前,空无一人。
月娘惨烈地声音让素年毛骨悚然,那是拼了全部的勇气发出来的嘶吼,她让珊瑚抱住平哥儿,转身就去看月娘。
就算对方受了伤,月娘也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然而此刻的月娘却英勇地让素年心惊,硬生生从车上跳了下去,连同那人一起扑倒在地。
素年发现那人的手臂和肩膀都有刀伤,她也迅速跳下去,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时间,素年从地上捡起一柄沾满了血迹的刀拿在手里,也跟疯了一般地冲了过去。
她没有杀过人,连伤人都没有经验,可现在,如果不将对方杀了,死得就是她们,还有自己这个可怜的还没有长大的儿子。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素年只觉得眼中一片血红,她不会让人伤害到平哥儿,无论如何都不能。
月娘并没有制住这人,也只是被她扑了个措手不及,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月娘的小身板被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长刀又从月娘的身上穿透,素年叫了一声,挥舞着刀朝着那人的身上砍。
原本此人对素年并不放在眼里,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就是给她武器她又能怎么样?所以他只想着要将手里这个碍事的人给甩了。
可是没想到,月娘竟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也将长刀牢牢地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素年的眼睛模糊不堪,她看到从月娘后背上透出来的刀尖正在滴血,她单薄的身体被锋利的刀刃正在切割,衣服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月娘怎么还能有缠住他的力量?素年的眼泪滴落,双手握紧长刀,月娘给她争取到了最珍贵的时间,她怎么能够浪费?!
月娘跌落在地上,刚刚还能将她提起来的人,这会儿竟然在她之前没有了动弹,素年拼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从他的胸口刺入腹部,穿透了心脏,然后又迅速拔了出来。
素年疾步跑到月娘的身边跪坐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月娘不断从嘴里涌出血来,这是第二次,第二次有人为了救她在她的面前逐渐流失掉生气。
月娘挨的这一刀,从位置看来正好是肺部,素年拼命地抓自己的头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月娘的情况并不是被刺中一刀的问题,她为了拖住对方让刀在她的身体里挣扎过的。
“月姨,月姨……”素年不断地喃喃念叨着,眼泪往下不断掉落,月娘的眼神已经涣散了,嘴里都是血沫,她奋力地转动头,转向了马车的方向。
素年捂着嘴,她都不确定月娘是否还能看得见,在车上,还有平哥儿,月娘该是放心不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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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在她的面前,月娘已经没了气息,一片狼藉中,还活着的,就只有她、平哥儿和珊瑚,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珊瑚崩溃的哽咽声从马车里传来,小丫头搂着平哥儿,不让他去看外面的情况,自己尚且无法接受,更何况平哥儿这个才这么点大的孩子。
终于,珊瑚看到一直变得跟雕塑一样的素年有了动作,她跟幽魂一样站起身,然后慢慢地,麻木着表情去搜寻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珊瑚目瞪口呆的看着素年的举动,看着她手里拎着长刀,在搜寻之前都会再次用刀刺穿那些尸体,然后蹲下身一阵摸索。
这情况诡异地让珊瑚全身哆嗦,她明白素年做的是正确的,可她完全无法接受,只能抱着平哥儿,压抑着颤抖。
也许这一幕,自己这一生都会记在脑子里罢……
素年搜寻完之后,带着战果回来了,这些人能够算得上是少言的心腹了,身上多多少少会带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钱财。
素年觉得她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她想要从这种窒息中跳脱出去,什么丽朝,什么社稷,什么皇上和江山,统统跟她没有关系!
她不想再搀和其中,她也等不及萧戈跟她描述过的那种世外桃源一般的闲散生活,她想要的一切,终究,还是要由她自己经营起来。
就这样吧……
素年疲惫不堪,她看着缩在珊瑚怀里的平哥儿,再看看自己身上满身的血迹,想要伸出手去将平哥儿抱过来,却又怕吓着他。
“娘,抱抱。”没想到是平哥儿主动扑到自己的身上,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和他柔软信赖的声音,让素年控制不住地将头埋到平哥儿小小的肩膀上,泪水一瞬间就将平哥儿的衣物浸湿。
她也害怕啊,害怕地恨不得放声痛哭才好,可她不能,她的力量还要用在保护平哥儿的身上!
够了,有平哥儿陪着她就够了,她何其有幸……
“娘,月娘呢?她不跟平哥儿一起?”
“恩,月娘累了,她要休息休息……”
“休息好了来跟平哥儿玩吗?”
“月娘要休息好久的,平哥儿很懂事的对吧?让她歇一歇吧。”
“……唔,好吧,平哥儿等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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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戈的人地毯式地搜寻了很久,才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萧戈火急火燎地跟着过来,却在看到月娘的尸首时僵硬成了石头。
他眼中的哀伤让其他的将士完全没办法去正视,只要看一眼,他们就会被萧戈的情绪所震动到无以复加。
萧戈在月娘的面前跪下去,颤抖着手都不敢去碰触,月娘的样子让他想象不出她是经历了如何惨烈的抗争。
喉咙动了几下,萧戈才从地上站起来,还有素年呢?还有平哥儿呢?她们是否也像月娘这样……
不,不会的,老天不会对他这么残忍的,萧戈眼前发黑,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接受得住更大的噩耗,他甚至将腰间的长剑拔出来了,墨宋看得心惊肉跳,暗暗地往前走了两步,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百八十八章 生计
“将军,没有发现。”搜查的人仔仔细细地将周围查了个遍,来到墨宋的身边小声地禀报。
再小声,萧戈也是能听见的,他已经不知道应该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没有发现素年和平哥儿的尸首就是好事吗?如果是好事,为什么月娘会惨死在这里?为什么素年和平哥儿会不见行踪?
她们会不会遇见,要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天色暗了下来,萧戈站在那一片惨状中一动不动,墨宋让其他人继续搜查,往更远的地方追踪。
墨宋陪在萧戈的身边,营中的将领们都隐约知道萧戈在痛苦什么,他们在墨宋带着萧戈出现的时候何尝不是惊讶万分?
特别是袁磊和叶少桦,袁磊还好些,他似乎有些感觉到,叶少桦是彻彻底底地呆住了,恨不得将眼睛瞪出来才好。
可现在,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萧戈为了丽朝和皇上而变成如今这般行尸走肉一样,他连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
“大人,回去吧,夫人定然也不希望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墨宋只能说些空洞安抚的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想笑,可他是真心希望,素年和平哥儿能吉人天相,化险为夷,那样的女子,怎么能如此消失掉?
萧戈抬头望向被树荫割碎的天空,昏暗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到,连星星都被云层遮住,他的眼中全是茫然,心中第一次失去了目标,以后……他还需要以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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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走了。”
素年抬起头,笑眯眯地向着平哥儿招招手,等他走近了,伸手给他理了理衣服,“去了书院要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孩儿一向很听话的。”平哥儿十分得意地抬了抬头。
“恩,”素年摸了摸他的脑袋,“娘的要求也不高,这个月已经被先生请过去三次了,娘希望差不多就行了。”
平哥儿的脑袋一僵,嘟了嘟嘴,“是先生自己答不上来,不关平儿的事。”
“你呀,行了,去吧。”
看着平哥儿带着小厮虎子离开小小的院子,素年重新低下头,“珊瑚,写好了没有?”
珊瑚苦着脸,“夫人,这……”
珊瑚面前的桌上摊着文房四宝,雪白的宣纸上已经写了一半,字体秀气清丽,十分好看,只不过那内容……
“这什么这啊,又不是没写过,再说了,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你虽然是个还未出阁的小丫头,但年岁也已经不小了,总是要懂些的。”
珊瑚强压住想要掀桌子的冲动,顶着脑袋上的青筋,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夫人,那好歹,你也给个男子和女子的故事吧……”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啊!断袖龙阳之好的话本,居然这么畅销?居然能够维持住她们的日常开销还有得赚?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素年将珊瑚的脸转过来,十分诚恳地看着她,“珊瑚啊,你这观念就不对了,男子和男子之间的爱才是真爱,你看看那些男子娶了女的回家,头等要事是什么啊?传宗接代!”
“倘若女子不能够生育,十有八九都是会被休出门去的,所以男子和女子之间的结合都是为了孩子而已,可我们这些故事不一样啊,男的是断然不能生产的,不能生产还要历经万难在一起,可不就是因为爱情嘛。”
珊瑚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回去,她是不想听素年说的鬼话了,每一次听她都会觉得,还挺有道理的,然后等过了一阵就会陷入痛苦的自我唾弃中,有道理个鬼啊!
素年翘着腿,看着珊瑚又动起了笔,拿起一旁白瓷碟上堆起的小橘子,慢条斯理地将皮轻轻拨开,掰下一瓣塞进珊瑚的嘴里,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这是她现在过的日子,距离那场她不愿回想的往事,差不多三年多了,从那里逃走了之后,素年带着珊瑚和平哥儿足足饿了两天,平哥儿几乎要昏过去,才看到了一个极小的山村的影子。
身上带着不少钱财,素年只说她们是被人恶人掳走的,趁机逃了出来,好在山村里的人都很淳朴,相信了她们,让她们吃饱了东西,还准备了一些干粮让她们继续上路。
就这样,颠沛流离,珊瑚不得不感叹素年摸尸体的举动有多么的明智,都亏了这些,她们才没有沦落成乞儿,才能还有一口饱饭吃,能保住这条命。
一路辗转了数个村落镇子,素年才敢停下来休息,她们累的是心,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驱使着素年不断地换地方落脚,不敢停留太长时间,不敢抛头露面泄露行踪,直到几个月后,她才在一个小镇上暂住下来。
素年其实也没待很久,她认真地想了,她想要的果然还是以前那样的简单生活,有自己的家,有忠实的朋友,有钱,有滋有味。
那会儿素年心中的恐慌已经退却了一些,她开始为了自己的后半生打算,还有平哥儿,素年不求他出人头地,不求他飞黄腾达,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于是她和珊瑚放慢了速度,将平哥儿掉下去的肉又养了回来,可再也养不到小时候胖胖的样子了。
她们又走往了数个城镇,在这个名叫白鹤镇的地方安顿了下来。
白鹤镇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子,周围四通八达,是好几个城市之间的枢纽,消息相对灵通,物产也比较丰富,特别适合居住。
不过相对的,物价也不低,素年一咬牙买了现在的这间小院子之后,身上就所剩无几了。
珊瑚有些不明白素年为什么非要将院子买下来,赁着住不也是一样的吗?
素年能给她解释以后天价的房价,没有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心中的恐慌吗?她不能,于是张口就是感人肺腑的归属感论调,听得珊瑚一愣一愣的。
住下来之后,就是如何赚钱,那套柳老留给她的银针,素年贴身带着,可她已经不想通过行医赚钱了,素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首先就排除了行医,开始另谋生计。
“夫人,李府的三少奶奶派了身边的婢女来,问问您写的新话本完工了吗?”
侍女珍珠匆匆走进来通报,眼中无限同情地看了一眼埋头苦写的珊瑚。
珊瑚姐姐真是可怜,夫人的这些话本子她也偷偷看过,……那叫一个脸红心跳,珊瑚姐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这会不会坏了她的清誉?
素年十分得意,看看,她选的生计就是靠谱,写话本,想当年就算自己重病躺在床上,那一本本耽什么的小说也能够让她激动一小下,更别说在这个没什么精神娱乐的世界了,不畅销都没天理。
虽然一开始推销是有些困难,但只要推销出去了,多得是回头客,素年笑眯眯地说,“你去回了李三少奶奶的丫头,话本还有最后的润色了,待写好了,定第一个给她送到府里去。”
珍珠应下走了出去,去回复李府的丫鬟去了。
写话本可谓一本万利,只需要将故事写下来即可,再加些修饰,这些深闺女眷们哪儿能受得了这种刺激?不过,她还真没写什么出格的,什么后庭花之类的,看珊瑚这么苦大仇深的模样,最多也只有亲吻的描写好吗?!
那床事都是一笔带过,有什么好脸红心跳的,真真是没见识。
不过这些话本不可能都是一本,所以一般都是素年写了,然后让珊瑚多抄两本,小丫头意见可大了,不过珊瑚也知道这是维系她们生存的重要来源,只是抱怨抱怨,还是会乖乖地抄的。
话本带来的收益是后期的,而她们前期,尽管素年不愿意,还是靠着她的医术赚了重要的一笔钱。
“好了。”珊瑚将笔搁下,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素年将手里的橘子瓣又塞过去一瓣,拍了拍手将她誊写的拿过来看。
“我就不明白,这不挺好看的嘛,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个抗拒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也偷偷看过。”
“我没有,我都是抄的时候顺便看的。”珊瑚撇了撇嘴,去打了水端过来给素年净手。
素年将手泡在盆里,指甲刚刚剥桔子染了淡淡的黄色,“其实不用这么精细,我们小门小户的,哪儿有这些讲究。”
珊瑚用手轻轻地揉着素年纤细如葱的玉指,听了这话鼻子情不自禁地发酸,夫人金贵的人儿,在安定侯府那么多人伺候着,锦衣玉食的,然而这种苦日子也好像过惯了一样,从没有听见她抱怨过一句。
不仅如此,夫人还让她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吃得饱穿得暖,还体恤自己又买了个小丫头帮手。
如今他们的院子里,两个侍女两个小厮,不说富足,也是绝对谈不上贫苦的,这些都多亏了夫人有办法。
第三百八十九章 理由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马虎,夫人的这双手,可还要创作的呢,是这么说的吧?”珊瑚用软巾子给她擦干净,又细细地抹上了素年自制的香脂,香味清爽怡人,对皮肤也是极好的。
素年好笑两只手互相揉了揉,珊瑚这丫头有时候情绪变化得厉害,这都几年了,似乎还是不能从从前的日子里回过神一样。
素年很满足,超级无敌满足,她想要的不过就是简单的日子,她的理想和抱负总结起来,也就四个字,混吃等死。
这是她穿越过来之后一直的远大理想,现在总算是实现了,平凡的小镇子,平凡的小院子,几个衷心耿耿的侍女和小厮,不缺吃不缺喝,关键是不缺钱。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素年不想做高贵的名媛,不想做传奇的医圣,只要做个小虾米,快乐得活着,她觉得就值了。
可是午夜梦回,素年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大概,是还没有习惯吧,没习惯身边没有人会护着,没习惯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没人可以依靠……
“这些整理一下,给李府三少奶奶、姜府四姨太、阮府二夫人送过去,留一本,我亲自给陆府的老夫人送去。”素年指着珊瑚刚刚抄完的那些话本吩咐着。
珊瑚如同给雷劈过一样,抖着声音弱弱地问,“陆府的……老夫人?夫人,您别是记错了吧,陆府的老夫人,那可是出了名的严谨,她怎么会……”
“这你就不懂了,人人都有一颗追求爱的心,都说了这是真爱,你个小丫头片子如何能明白?还需要再修行啊。”
珊瑚的嘴角都扭曲了,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刚刚一定是魔怔了才会听错的,夫人的这些话本子,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自己难道是真的没有领悟到其中的奥妙?
将话本整理装订好,珊瑚还是留了一本交给了素年,她则和小厮大山去给其他人送去了。
素年没有带人,孤身一人揣着那本话本,慢悠悠地朝着陆府走去。
白鹤镇谁也不认识她,素年的穿着打扮一如曾经素净到令人发指,可她很自在,穿着没什么花样的布裙,簪着一柄不起眼的发簪,就跟寻常人家的妇人一般无二。
陆府门房的小厮见到了素年,进去通传了,随后有侍女出来带着她进去,左绕右绕,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陆老夫人,我给您送话本来了。”素年笑眯眯地进去,明显看到陆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小丫头眼睛亮了亮,怎么,难道她们也看过自己的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本不成?
“恩,老身等着呢。”陆老夫人一脸严谨的模样,跟珊瑚说的一丝不错,她的脸上皱纹很少,一看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怎么多笑过,就是现在也不大会出现笑容。
所以素年很能理解珊瑚心中的震惊,简直太有根据了。
“你们都下去吧。”陆老夫人将周围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一个老嬷嬷在身边陪着。
素年将话本放在茶几上,上前了几步,“老夫人,您这几日又动怒了?脸色可是差得很呐!”
陆老夫人没有答话,一旁的老嬷嬷倒是先开口了,“沈娘子料事如神,老夫人昨个儿气得饭都没吃,还是老奴哄着劝着才用了小半碗的燕窝粥,半夜心口又疼醒了,幸亏沈娘子今儿正好要来,否则,老奴少不得要再去府上请您走这一趟。”
“老夫人,您的身子您自己知道,动怒是大忌,导致心气郁结,是百病之源,如今您已经是心口反复疼痛,素年见到您的时候更是险些没能缓过来,如何还要跟那些俗事计较?”
“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嘛。”老嬷嬷一边语气埋怨,一边又给陆老夫人顺了顺气,递上了热腾腾的蜜茶,给陆老夫人润润肺。
陆老夫人习惯性地皱皱眉头,接过蜜茶喝了一口又放回去,“不动怒?说得容易,这世间太多麻烦事儿,哪儿就能活得那么逍遥快活?也就是沈娘子你,没有太多操心的事儿!”
素年笑弯了眼睛,也不反驳,将随身带着的针灸包铺好,开始给陆老夫人疏通经络。
陆老夫人是素年来到白鹤镇的第一个病人,当时她将院子买下来了,身上钱财所剩无几,又冥思苦想想不出发财致富的捷径,几乎愁死,而陆府贴出的这个招大夫的告示,就如同甘霖一般及时。
不过素年也是有要求的,陆老夫人不能告诉别人自己会医术,老夫人是个守信的人,也就任由素年随便编一个理由了,那个什么劳什子话本,她也忍了!
陆老夫人的心口疼已经是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病症,若不是疼得没有了办法,吃了那么许多药都不见好,她也不会想要找别的大夫死马当活马医,结果没想到真让她医活了。
“老夫人,你没事儿可以看一看这些话本,左右也就图个打发时间,不是素年吹嘘,这些话本可受欢迎了,您看着看着,说不定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呢。”
素年半蹲在陆老夫人的身前,银针稍稍偏向胫骨,直刺一寸五分,嘴里还不闲着跟陆老夫人推荐。
“我知道受欢迎,可惜,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看这些能看出什么花儿来?不过我的二儿媳妇倒是在我跟前提起过,这本你就留下吧。”
素年心里一喜,陆老夫人这是打算给自己增加读者了?太好不过了,比起之前自己以这个名义上门,老夫人脸黑得跟个炭一样,要进步多了。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素年喜滋滋地继续进针,一个月一个话本,她写的都是短篇,一个故事一个故事的编,一本现在已经能卖到十两银子,有钱人就是不缺钱,就是任性,素年简直太喜欢了。
等针灸完了,素年也没急着离开,而是陪陆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这叫心理辅导,老夫人出手阔绰,她也要尽心尽责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老夫人,您真的不能再动怒了,一定要保持平和,身心愉悦,您的身子才能养好,陆府在白鹤镇可是赫赫有名的,有出息的儿孙和家业,素年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糟心事儿能让您觉得烦闷。”
陆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出息的儿孙?他们若真是出息,我又何必生这个气?一个个不思进取不长进的东西,娶的婆娘也不安分,我若不盯紧些,陆家迟早要败在他们的手里!”
才说两句话,陆老夫人又激动起来,素年赶忙接口,“您看看,都说了不要动怒了,不过这事儿跟您也有关系。”
“跟我?”
“是呀,老夫人您没听过吗,但凡父母双亲是个有能耐的,儿孙们都会差那么一点儿,因为他们不需要担心,凡事爹娘都能挡在前面,素年要是也有那么厉害的爹娘,您觉得素年还会学出一手医术替人治病赚钱吗?”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激动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素年并没有一丝埋怨,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一般淡然。
她本就觉得稀奇,陆老夫人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往自己跟前放的,早派人查过了素年的底细,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经历过什么事情,可一个女子孤身带着一个孩子,孤零零的在白鹤镇安家,也是极不容易的。
素年一咬牙,豁出去了,“素年的爹娘早逝,只留下我一个寄托在亲戚的家里,可他们狼子野心,想要害死我好谋取爹娘留给素年的财物,我逃出来,却身无分文,穷困潦倒之际遇到了师父开始学医,小有所成之后师父却也离我而去。”
“师父临终前嘱咐过我,我一个女孩子,还是找个人嫁了稳妥,让我以后尽量不要行医,免得让人看不起……,老夫人,若不是素年当初走投无路,素年也不会到您的府里来的。”
素年说得诚恳感人,脸上的无奈和哀伤让陆老夫人动容,虽然素年没有说她嫁人的事情,想必也是不想开口吧,不然她怎么会独自带着孩子,走投无路呢?
“你也是个可怜人。”陆老夫人感叹到,“可你还总是这么笑嘻嘻的。”
一旁的老嬷嬷也点点头,甚至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素年苦笑一下垂下头,“不笑的话怎么办呢,没人能帮我,只有我自己,我还有个儿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见到的,只是我整日哀怨的样子。”
陆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素年也不打扰她,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想开了才行,要这样还想不开,那素年也没办法了,这么凄苦的故事说出来,她都要哭了。
从陆府出来,素年拿到了一个比往日更加沉重的荷包,她想着,要不要用这些钱买些地呀什么的,或者赁一个铺子卖点东西?这样能赚到更多的钱吧?
一路想着走回了自己的家,素年看到院子门口围着几个人,不断地拍打着院子的门,家里可就留了一个珍珠啊,这是在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章 打轻了
“你们是什么人?!”素年上前厉声喝道,这是要欺负到她们这里吗?
不断拍门的人回过头来,素年抽了一口气,这长相,流氓的有些彻底啊,还有人天生就长得一副流氓相的?果然相由心生?
“哟,好俊的小媳妇,你是这家的人?那就太好了,嘿,你们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户人家里有这么多漂亮的小媳妇呢?”
那人猥琐地笑着,跟他周围的同伙们还挑了挑眉毛,流氓气质一览无遗。
素年只站那儿平静地看着他们,一点儿都没有别调戏之后的惊慌失措,让那流氓头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碰见个这么没有反应的,调戏起来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咳,我看上了你们家的一个叫珊瑚的姑娘,你若是这家能说得上话的,那就赶紧将珊瑚姑娘嫁给我,我定然不会让珊瑚姑娘吃苦的。”
素年小嘴微张,她以为是上门要银子的,讹些钱财保护费之类的,可谁知道,居然是看上珊瑚要上门求娶的?
有这么求娶的吗?这是明抢啊!
“你看上了我家的珊瑚了?想要求娶她?你是何人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能将珊瑚嫁给你?”
“这么麻烦做什么?大爷我就是看中了珊瑚姑娘,想要抬她做我的六姨太,那是她的福气!”
好吧,素年没有控制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果然是打算明抢来着,还六姨太,娶这么多姑娘回去,他吃得消吗?
“对不住了,我家珊瑚是要明媒正娶的,您的六姨太,恕我家珊瑚丫头消受不起。”
素年笑眯眯好言好语地跟他说,不过她估计对方也听不进去,但这个程序她总要走一走的。
果然,流氓头头的脸立刻就挂了下来,“你说什么?我看得上你的丫头是她的福气,不过一个下人,还明媒正娶,简直笑死人了,大爷我今个儿就打算把珊瑚姑娘抬回去,识相的就赶紧将人交出来,否则的话……”
“否则要如何?”素年的笑容不变,眉眼弯弯的样子让对方一时都看楞了眼。
“否则……,否则,我连你一起带回去,对,做我的七姨太,这主意简直太好了。”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忽然,一旁有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粗犷带着野蛮,语气十分不屑。
那流氓头头皱着眉头看过去,真讨厌,这逼婚呢,谁这么不长眼来捣乱?结果一眼看去,傻了,“龙、龙哥,您怎么来了?这么巧啊?”
流氓头头的口气立马谄媚起来,眼前这人他可惹不起,自己虽然是个流氓吧,也收了那么几个小弟,可龙哥,那是白鹤镇,和周边这一片地方的大流氓啊!
自己在他面前,也就是个小弟的地位吧。
“龙哥,您这么忙,有什么事儿小弟能帮上的?”
龙哥长得五大三粗,眼睛都不带正眼看他,白了他一眼,“听说,你看上这家的姑娘了?”
那流氓一愣,表情顿了一下,立刻连声说到,“没啥没啥,小弟真不知道龙哥原来也看上了,您请,您请,不过这家的女人都挺难搞的,需不需要小弟给您把门砸开?”
难搞的女人沈素年抱着胳膊,她是个外来的人口,并不是白鹤镇土生土长的居民,所以在这里并无依靠,谁看着都可以欺负一下,这大概也是流氓敢光天化日之下来抢人的原因吧,闹这么大动静,竟然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们这些弱女子鸣不平。
那流氓说着就想要指挥他的小弟抄家伙上,能为龙哥瞻前马后,他义不容辞啊。
“去你|妈的。”龙哥一脚踹在流氓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吃屎,“老子什么时候说要砸门了?给我赶紧滚蛋!以后要敢再来这家闹事,老子生撕了你!”
流氓懵了神,动作却不慢,听懂了龙哥的意思爬起来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惊悚地发现杀人都不带眨眼的龙哥,居然在跟那个小娘子笑?!笑得还那么谄媚?!
不行了,他回去得找一二三四五个姨太太压压惊,太特么诡异了。
“沈娘子,你没事儿吧?”龙哥脸上挂着的就是流氓认为诡异的笑容,确实挺诡异的,大概是习惯性用恶狠狠的表情了,笑容在他的脸上相当陌生。
可龙哥身边的小弟们却不觉得奇怪,龙哥这辈子最尊敬的义父是沈娘子救回来的,龙哥用什么表情对沈娘子都不稀奇。
这位龙哥,是素年在白鹤镇的第二个患者,不对,是患者家属,她救了一个陷入假死状态的老者,救活了之后,这个凶神恶煞的龙哥,都恨不得跪在她的面前磕头才好。
后来素年才知道,凶神恶煞的的龙哥当真是凶神恶煞的,他是流氓泼皮的头头啊,问题是他的义父却是一点儿都跟他不像,也蛮稀罕的。
素年在白鹤镇待了这么长时间,今儿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流氓,不过她觉得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不会再有人上门骚扰了。
“夫人?”素年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了珊瑚和大山,他们应该是送完了话本回来了。
珊瑚看到龙哥腰间的长刀,眼睛顿时就绿了,飞一样冲过来挡在素年的面前,一句话不说,就是死死地挡住。
“没事儿的珊瑚,他是那个老爷子的义子,你还记得吗?说是已经死了我又救活的那个。”素年将珊瑚的手腕握住,虎口对着珊瑚跳动的脉搏,用温热的体温让她放松。
珊瑚紧绷的肩膀慢慢地垮塌下来,走到了素年的身后,站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盯着地面,不动了。
素年叹了口气,转身对龙哥笑了笑,“多谢你今日相助,不然,我们几个弱女子势必是讨不到好的。”
“……小事一桩,沈娘子日后若是有困难,大可以让人来找我。”
龙哥不在意地挥挥手,带着他的弟兄们离开了。
“珍珠,珍珠是我,开开门。”素年轻轻地拍着门,珍珠这孩子大概是吓坏了,好半天才缓缓地开了一条缝,等看到了是素年,猛地把门拉开,扁着嘴就要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很勇敢,棒棒的。”素年轻轻地搂了搂珍珠,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珍珠的年岁尚小,被吓到也是正常的。
素年拉着珊瑚进了院子,珊瑚还有些恍惚,素年知道她是又想起月娘了,这丫头,就是心事太重。
“赶紧准备饭吧,一会儿平哥儿要下学了,男孩子饿得快,回来定然是要吃东西的。”
珊瑚这才回过神,忙往厨房里跑,她早上腌制的肉差不多快好了,晚上要做酱方,是素年点的,说是这个时节要多吃些肉,多补补才好。
素年看到珊瑚又恢复了活力,也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实际的厨艺,但她调教厨娘的手艺却真真是没话说,哪个丫头在自己手里都能掌握一手扎实的厨艺,令人惊艳。
很快,平哥儿身边的小厮虎子回来了,可平哥儿没有……
素年抚了抚额头,这个月第四次了,平哥儿才五岁多,虽然这里的孩子开蒙得比较早,三四岁就会跟着先生认字,平哥儿已经算迟的了,可先生这么频繁地请自己去不科学啊,平哥儿那么点大,能做什么坏事儿?
“这又是怎么了?”
“小少爷跟人打架了,先生让夫人您去一趟。”虎子喘了口气,忙不迭地禀报。
“跟谁?赢了还是输了?”
虎子一愣,挺了挺胸脯,“小少爷赢了,将那个兔……咳,刘小少爷的鼻子打得直冒血,止都止不住呢。”
刘小少爷?素年似乎听平哥儿提起过,是个财主的孩子,比平哥儿要大,“打赢了就好,你可知道平儿为什么跟他打架?”
虎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素年,没吭声,素年又问了他一遍,他才用轻轻的声音说,“刘小少爷说,说小少爷……没爹,说他是个扫把星……”
卧槽,素年感觉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敢说她乖巧的平哥儿是扫把星,这打得也太轻了!
“夫人!夫人您等等我呀,您这是……,这是柴刀,您放下,赶紧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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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觉得自己真是最尽职尽责的小厮了,好说歹说才劝得素年将柴刀留在家里,可素年的脸色,他觉得还是要出事。
先生的本意应该是让夫人去赔礼道歉去的,毕竟小少爷将人家的鼻子都打出血了,那惨状都不好描述,可夫人这架势,分明是要去帮手的!
这可怎么好呢……,自己虽然也会些功夫,但若是四个人以上同时上来,他也是很勉强的,希望对方能少带些家丁,三个就差不多了,嗯。
私塾离素年的院子只有三条街,素年脸上的蛮横慢慢地随着接近私塾消失了,等到了地方,她满脸愁容担忧地走进去,“这是怎么了?平儿,你可受伤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叛逆
私塾里其他孩子已经离开了,先生是一位四十岁光景的男子,看着很严肃,见到素年先是有礼地问了好,才慢慢开口:“沈夫人,您的孩子在课堂上跟别的孩子大打出手,还将别的孩子打伤了,我实在没法儿跟别的家长交代,这才将你请来。”
先上下摸了一遍,确认平哥儿没有吃亏,素年才去看另一边捂着鼻子,仍旧不时有鲜血淌下来的刘小公子。
体型就先比平哥儿要大上一圈儿,高高壮壮的,脸颊上居然有嘟出来的横肉,多羡慕啊,素年也想将平哥儿养成这样,奈何没有成功过。
素年走过去,在刘小公子的身前蹲下,小公子吓了一跳,刚想摆出不可一世的造型来,就觉得有人在拨弄自己的鞋子。
刘小公子下意识地就想将素年的手踢开,奈何素年早有防备,用了十分大的力气压制住,然后迅速找到他脚踝附近的昆仑穴和太溪穴,用力按压。
“你!你在干什么?!”刘小公子也找不出什么贴切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惊恐,脚又挣脱不开,刚刚的气势顿时散了。
“给你止血。”素年也不逗他,实话实说,别说还真有效,刚刚还流血不止的鼻子,这会儿竟然渐渐的收住了。
素年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回到平哥儿的身边看着先生,“好了,血不流了。”
先生一愣,就看到素年扬着笑容,一副功德圆满的样子,似乎就没她什么事儿了,眼睛里还有请示的意味,意思是她是不是能带平哥儿回去了?
先生哭笑不得,他让素年来可不是为了让她给刘小公子止血的!
“沈夫人,您府上的公子在私塾动粗,您就不想说什么?”
素年笑了笑,“先生必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人动手的缘由,那么,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先生竟然不语了,他是知道平哥儿的情况的,只有一个娘亲,从未听说过或者见过他的爹爹,素年跟平哥儿又是外来的,在白鹤镇定然无依无靠,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这时,刘府的人也来了,一个富贵的女子,满头金钗,见到刘小公子脸上和衣襟上的血迹,眼睛差点瞪掉出来,心肝儿肉的顿时就哭着扑了过去。
“是谁!敢伤了我的睿儿,我定要他付出代价!”那女子眼睛盯着平哥儿恶狠狠地说。
出乎素年意料的是,平哥儿不仅没有胆怯,反而往前站了一步,微微站在素年的面前。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欺负到我们的头上?你等着,我们刘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来人,将他抓住,他是如何打睿儿的,也要让睿儿如何回报回去!”
“你打不过我,所以让你的家人来做帮手。”
素年还没开口,就听见平哥儿清晰的口齿,这话明显是对着刘思睿说的。
还在他娘的怀里委屈着的刘思睿一听这话,身子立刻就直了,他要比平哥儿大,心窍自然也成熟些,被一个比他小的孩子这么鄙视,正值叛逆期的刘思睿怒了,立刻喝住就要上前的家丁。
“我打不过你?笑话,我只是,只是没有准备好而已!”
“那我们再打一次?”
“打就打,谁怕你啊!”刘思睿这会儿被情绪带着走,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还挣脱开他娘亲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保证在气势上不输给平哥儿。
刘思睿的娘急忙将他拉住,“睿儿!你在做什么?!打什么打?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打的?你等着,娘让人将他绑起来给你好好出气。”
平哥儿的头轻轻侧歪,嘴角上扬了起来,满脸的鄙视,这种鄙视性的笑容让素年都看楞了,他才多大?!居然会有这种表情?
素年皱着眉头反思,是不是她的教育方法出了问题?在她面前的平哥儿那就是个萌哒哒的乖孩子啊,几时有过这样的表现?
平哥儿的笑容严重刺激到刘思睿,他喵的居然被鄙视了,这可不行,他可不能落个仗着爹娘作威作福的名声,那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娘你干什么呢,我们只是随意比划比划而已,你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我是看萧安平的功夫不错,才想要摸摸他的底,娘你赶紧回去,丢不丢人。”
刘思睿连声推着他的娘亲让她走人,打输了本来就够丢人了,还要将娘叫来,没有比这个更丢人的了,这点点半大的孩子心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了。
之前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这会儿刘思睿满心就想着要怎么找回面子,力挽狂澜。
素年顿时觉得自己也不能干闲着,于是笑语嫣然地上前缓和气氛,“就是呢,刘太太,小孩子之间可不就是闹着玩的,不过不是我说,能跟我家平哥儿打成平手,您的小公子可真不简单,平哥儿在家也常提呢。”
这话一出,素年就看到刘思睿的眼睛一亮,平哥儿背对着自己,素年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无所谓,小孩子打架多正常啊,都是男孩子,要当真和和睦睦基基友友的,她才觉得奇怪呢。
不过刘太太显然不这么想,“闹着玩?!这怎么是闹着玩?!我宝贝睿儿的鼻子都淌血了!有这么闹着玩的吗?你别想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我可告诉你,我们刘家……”
“娘!”刘思睿大声打断了他|娘的话,“你干嘛呢,都说了是闹着玩的了,你非要我在书院里一个朋友都交不到是不是?!”
书院先生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但他没说话,依然安静地站在一边。
刘公子娘亲那副凶恶的面孔,在面对刘思睿的时候完全消失,“睿儿,娘怎么会这么做呢,可是你看看你的脸,娘这是……心疼都来不及啊。”
“我都说了我没事儿!”刘思睿脸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还做出一副淡然的姿态,素年顿时就对这个略胖的小伙子有了些许好感,不是个恶心肠的娃。
这时,平哥儿动了,又往前走了两步,“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害你受伤,我跟你道歉,只是,我再说一遍,我是有爹的,我娘说是个很好的爹,若是你以后再说那样的话,我还是会动手的。”
刘思睿确实不是个脾气坏的孩子,只是,年纪小的时候,谁都会做一些伤害到别人他们却觉得无所谓的事情,这会儿平哥儿主动跟他道歉了,刘思睿也没为难,哼哼唧唧的这事儿就算完了。
于是先生再次看到素年功成身退的眼神,意思是,这下她们总该可以走了吧……
先生轻咳了一声,先将刘思睿和他的娘亲送走,也说了一些关于刘思睿在书院里的表现和建议,然后才慢慢地走回来。
他看到素年正蹲着,在跟平哥儿说话,声音十分的轻,“……你想你的爹爹吗?”
平哥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娘,平儿不想,你说平儿的爹爹很厉害很好,平儿很骄傲。”
素年刚刚还挺淡定的面容上,出现了淡淡的愁绪,转瞬即逝,大概,是不想影响到平哥儿吧。
先生又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回来了,素年才站起身,带着笑容看向他,“不知先生是否有话要对小女子交代?”
先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沈夫人请坐。”
素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先生才缓缓开口,“鄙人今日请夫人前来,一是因为令郎的事,要给刘家一个交代,另一个,也是关于令郎的事。”
“前两次夫人来到书院,是因为令郎安平在鄙人授课之时不断提出让鄙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不知夫人可记得?”
素年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平哥儿还挺得意的,结果被自己教育一顿,这些问题大可以在授课结束之后提,这么生生下了先生的面子,傻呀。
先生见素年点头,才继续说,“令郎的这番举动并没有错,只是总是影响授课,却是不妥,所以鄙人才会请夫人前来,然而令郎十分令鄙人惊奇,他的一些想法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想到的,鄙人十分赞叹。”
素年心里一惊,这说法,莫非先生的意思是他觉得平哥儿惊才绝艳,自己不伺候了?
果然,先生继续往下说,“以令郎的资质,鄙人深觉惶恐,怕是自身学识有限,若是耽误了令郎,可就不好了。”
“先生……”素年着急了,怎么能这样呢,不过是提了几次问题而已就不想教了,这里也没有教育局,她要去哪儿维权去?
先生挥手打断了素年的话,“夫人先别急,鄙人的意思是,我想推荐一名更好的先生,令郎若是能入了他的门下,前途不可限量。”
素年没说话,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他随便说一个人让自己去找,只是为了敷衍自己可怎么办?
先生的脸上扬起了崇拜的神色,“他也是我的先生,近来有过一两封书信来往,我会给你写一封荐书,至于安平能不能入林先生的眼,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只是我想,以安平的资质,应该不难……”
“等会儿,先生你刚刚说的那位先生姓什么?”
“姓林,乃是我丽朝学识最渊博的文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