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可怜
越往北漠的方向去，素年的身子就越懒，天气逐渐转凉，她就整日窝在车里不动弹，当初想要骑马的念头，在她颤颤巍巍坐上去不到两刻钟之后，烟消云散。
小翠一看这样觉得不行，小姐以前说了，什么“生命在于运动”，虽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说法，但只要是小姐说的，那都有一定的道理，小姐成日软趴趴地不想动，对她的身子可不好。
于是小翠跑去找玄毅出主意。
玄毅想都没想，直接将素年的马车拖到队伍后方，那里差不多是老弱病残的集中营，都是路上患了病，或是身子虚弱的人待的地方。
队伍中充斥着隐忍的呻吟，素年还不知道她的马车已经挪了位置，却一骨碌从软垫上爬了起来，“什么声音？”
“小姐，外面有人病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刺萍挑开窗子看了看，跟素年汇报。
病了？“走，看看去。”
素年掀开车帘，入目的，是一辆辆马车，每一辆里面都会不时传来或哼唧，或咳嗽的声音。
长途跋涉会造成人的免疫力降低，极易染病，再加上他们又是在赶路，并没有时间停下来给这些人找大夫，随行的人里面虽然也有大夫，可毕竟很少，而且那些大夫，并不是为了这群没有地位的人存在的。
素年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古代阶级的残酷，这些患病的人，要么忍着，等着身子自然转好，要么慢慢恶化，痛苦地死去，然后被队伍给抛下。
已经堕落为懒惰虫的素年，忽然充满了干劲，这是缘分啊，她能跟这些人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里相遇，不是缘分是什么？不珍惜是会被穿越女神唾弃的。
于是，素年袖子一卷，“去，把病人挨个儿带来。”
……
玄毅身边多了一个名为双瑞的小厮，据说是他自己选的，可是，双瑞这么喜庆的名字，却跟人一点都不配，跟他主子一个模样，成天面无表情。
这会儿，双瑞将队伍后方的情况跟玄毅汇报了一下，玄毅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素年这家伙，只有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才会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甚至有些不知疲倦的样子。
“让他们盯着点，不要太乱了。”
玄毅只是稍微提醒一下，然后就随素年玩去了。
素年高贵、豪华、舒适的马车，变身成为一个流动的小医馆，小翠、阿秀和刺萍三人，在这些病人中先确定有没有急需要治疗的，然后按病症的轻重，挨个儿将患者带过来。
“大娘，你可要注意休息，车帘子不要放下来，一直开着，车厢里的不能太闷着，最好就一直躺着。”素年一边给一个面色潮红的大娘起针，一边叮嘱她。
“这可不行，姑娘啊，谢谢你了，婶子觉得好了许多，我那车里有个小姑娘吹不得风，所以不能掀帘子的，没事儿，婶子养养就好。”
“那就跟别的车辆换一下。”
“哎哟我的好姑娘，这可是清王殿下的车队，哪儿是说换就能换呢？姑娘，你听婶子一句，你可别多这事儿，清王殿下肯请来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给我们瞧病，我们已经太感谢了。”
一旁在整理素年从大夫那里抢来的药材的小翠愣了一下，合着她们还不知道小姐的身份呢？也对，明素郡主在清王殿下的队伍里，这个消息还真没传出去，而且看看小姐的打扮……，啧啧，她都不爱说了。
大娘离开了以后，素年让刺萍去前面找人提一提，稍微调剂一下马车的乘坐次序，大娘车里的那个小姑娘她也瞧过，确实受不得风。
结果，刺萍那丫头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素年正收拾着东西，看到刺萍漂亮的小脸蛋都要扭曲了。
刺萍不说话，素年却眼尖地发现她的衣裙上有一块污迹。
刺萍这丫头喜好干净，整日忙里忙外，有一点点污浊的地方都要立刻将它消灭，有些轻微的洁癖。
所以她的衣裙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弄脏，她可是很小心的。
“这个怎么弄的？”
素年不问还好，一问，刺萍的眼眶迅速地就红了，忍都忍不住。
“说呀！”小翠急了，“被人欺负了？没事儿，小姐现在可是郡主，什么仇都能给你立刻报回来。”
素年一头黑线，她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吗？……不就有一点点护短吗？小翠是成心这么埋汰她的吧。
刺萍虽然长相娇美，可性子却很执拗，她将眼泪又吞回去，将事情大概说了出来。
素年让刺萍去前面问问能不能将马车调剂一下，就是不想为这种小事儿找玄毅，刺萍知道素年的意思，就去找了负责后面这部分“拖后腿”的管事。
该管事姓吴，他会被分配到管后面这一摊，足以说明他在清王府的地位，这些老弱病残有什么油水啊？事儿还多，还杂，一点点屁大的小事都要来找他，因为除了他，没有人愿意主动过来。
吴管事从出了京城开始就心情烦躁得很，后来又听说来了个什么医娘要给这些废物治病，本来他是不乐意的，都什么玩意儿，病得都快见阎王了还搞这么多事儿出来，烦不烦？
可是，清王殿下身边的人过来打了招呼，吴管事不得不听从，心中却有些唾弃，假仁假义，清王喜欢搞这一套？走这么远的路死两个人怎么了？
等到刺萍去找这个吴管事，将想要调剂马车的事情提出来的时候，吴管事却是舔着脸，一脸淫|笑，“哎哟，哪儿来这么标致的小娘子？”
吴管事怎么会将刺萍当一回事儿？听了她的话，眼睛都放光了：“成，成，怎么样都成，只要小娘子陪陪我，什么都好说。”
他还不光只说话，手就往刺萍身上伸，刺萍当然是反抗的，不止反抗，寻了一个物件就往他身上砸过去，这才逃出来，衣裙上的污迹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素年听完之后，怒极反笑，“玄毅这孩子怎么做事儿的？这种人也能留着？走，我们去看看去，顺便见识见识他调戏人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小姐……，您可悠着点儿……”小翠不担心素年，她反而担心那名吴管事，要论调戏人的道行，她家小姐要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
吴管事正郁闷着呢，小娘子脾气挺暴，嘶，砸得可真疼，不过没关系，左右知道她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要将人找出来好好调教调教，那还不易如反掌？
正想得美着呢，不用他找，刺萍又出现了，只不过，在她的前面，吴管事发现了一个更令他垂涎的目标。
“哎哟哎哟，今儿是什么日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队伍里有这样的极品？哦对了，小娘子们就是来为那些不中用的东西治病的吧？哎呀，真是早该招待你们的。”
吴管事额上青了一块，却搓着手，迫不及待地想将人往他的车里拉。
素年扯开嘴，笑容刚扬到一半，吴管事都已经看呆了，却从旁边，双瑞面无表情地出现，身边跟着不少人。
“此人得罪了明素郡主，罪无可恕，拖走。”
哗啦啦，吴管事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给绑了带走了。
素年僵着一张脸，“等、等会儿啊，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双瑞来到素年的面前，恭敬地行礼：“惊扰到明素郡主，我等十分惭愧，清王殿下吩咐了，一定不能劳烦郡主亲自动手，不然，就太可怜了。”
什么太可怜了？谁太可怜了？玄毅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呢？！
接替吴管事的，是另外一个管事，他自然是知道素年的身份，那是有求必应，说什么做什么，渐渐的，这些被素年治疗的人们，也都隐隐约约明白，她不仅仅是一个医娘而已。
但素年仍然是原先那副亲和随性的样子，对谁都客客气气地微笑，对谁都露出温暖的笑容。
从京城长途跋涉到北漠，清王的队伍，无一人缺失。
*******************
北漠这个地方，魏西告诉素年，都是荒漠，于是素年脑补出了一片风沙肆虐的沙漠景象之后，目瞪口呆地看见了面前这座不比京城差的恢弘城市。
“荒漠？”
“出城往北走，想看什么样的荒漠都有。”
北漠这里，只有朝廷派过来的，暂时管理的刺史，这会儿早接到了文书，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呢。
“下官许默，恭迎清王殿下！”
玄毅冷着一张脸，在许默热情的欢迎中，来到了为他准备的清王府里。
素年自然是先跟着他的，等安稳下来了，再做别的打算，也不知道这里离丽朝讨伐马腾的军队有多远。
皇上对玄毅的是十分厚待的，除了赏赐给他北漠这一大片封地，也并没有剥削他的其余权利，征兵啊，收税啊……，只除了每年上交朝廷一部分税收，但对于北漠这片拥有金矿的富饶土地来说，犹如九牛一毛。
严格来说，素年也挺不能理解皇上的做法的，当初在先皇的面前，皇上虽然承诺了不会怠慢清王，可这样完全放养，素年觉得皇上的心可真大呀。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开心
随行的队伍有一半要回京城，玄毅身边留下的人并不多，这些人里面，能够让他信任的就更加少了。
玄毅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要将王府里的事项统统交给他的大管事，大管事负责不了的，则交由素年来处理。
素年呆呆地回望他，“你觉得……，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
“不是，你想想，我是你什么人啊，再说了，你见过我操心这些事情吗？”
玄毅还真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小姐，我们这些下人有困难了，您忍心袖手旁观吗？而且，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给些决策就行，我先去了，许默那里有许多东西要交接给我，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玄毅一本正经地说完，一本正经地点头离开，只剩下大管事和素年两人面面相觑。
臭小子长本事了啊，素年很是欣慰，也不去管大管事拼命压制住的惊诧，先带人去收拾东西去了。
玄毅将最麻烦的一块儿交给了素年，他的全部身家财产。
看着那一个个沉重的箱笼，素年头疼得几乎背过气去，这要清点到什么时候？还要给他入库，登记，入账。
皇上赏赐起来也毫不手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成箱的，在京城的时候玄毅嫌麻烦压根就没有打开来过，想到自己就要献身于繁琐枯燥的劳动中，素年就牙痒痒的。
不过玄毅也是真的没办法，他要跟之前管理这里的刺史交接许多的账务、护城军队等等，人事方面也要重新整理，每日都忙得团团转，大管事一个人根本顾及不过来，能将清王府上上下下运转起来已经是焦头烂额了，素年只好认命。
其实真正做起来，也并不困难，素年全部用最简便的方法，做了许多本账本，这些跟他们之前见过的并不相同，素年分门别类，将所有的类别都用小纸条贴好，入库出库都有时间和备注，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就连大管事见到了都赞不绝口，然后原封不动地抄袭了过去。
整理开箱的东西，也让几个小丫头大开眼界，都是些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各色的翡翠香料衣料都不算，什么紫檀木雕嵌寿字静心屏风；青铜九螭百合大鼎；十二把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文犀辟毒箸；用整块玉石雕成的一套玲珑玉碗，只只水润清透……
小丫头们一边整理着，一边惊叹着，玩得不亦乐乎。
清王府的所有财政大权掌握在素年的手里，但凡有要用钱的，都要将款目报上来，素年懒得看，都给小翠过目，她自己决定，觉得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
“小姐，您也太看得起小翠了，这些……这些小翠怎么会懂？”
“那你觉得小姐我懂？”
素年比她还无辜。
小翠默然了，好吧，跟小姐比起来，她还似乎有那么一些经验……
府里顺风顺水，而玄毅那里，似乎就出了些问题。
北漠的刺史许默，从一开始给素年的印象就不太好，太奉承了。
是一种将自己放到另一个层次，有些卑躬屈膝的味道，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以玄毅的喜好为主，但这样的人，往往会让人栽跟头。
玄毅接连两天回来的脸色都不太好，虽然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可素年能看得出来，这孩子，受到打击了。
秉持着“护短”的精神，素年打算去找玄毅谈谈，看看能不能帮到他，可玄毅，脸色就跟寒霜打过一样……
“……出去。”
“哎呀别这样嘛，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你看，我点心都带来了。”
小翠后面直扯素年的衣服，满脸的窘迫，她阻止过的，可没成功……
素年兴冲冲地自带茶水点心，跟玄毅谈话简直太开心了，不准备点太可惜。
“……出去……”
素年愣是坐着不走，厚着脸皮坐那儿，然后拍拍旁边的凳子，“别客气，为下人排忧解难是我这个小姐的本分，来坐。”
玄毅憋着的一口气深呼吸了一下，小翠赶紧带着阿莲和刺萍落跑，玄毅的样子太吓人了，小姐可真厉害。
“怎么？觉得被糊弄了？”
素年低头开始剥桌上的坚果，看都没看玄毅，然后“吱呀”一声，双瑞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玄毅和素年。
玄毅最终还是坐下了，坐在素年的对面，拳头有些无奈地砸在桌面上，不知道是对素年的厚面皮无法，还是最近确实憋屈坏了。
许默看上去十分唯唯诺诺的样子，但他交出来的东西却让玄毅有火发不出。
以富饶著称的北漠，怎么可能账面上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库银？可许默却哭丧着脸：“清王殿下，如今北漠这里战乱不息，这些银子都用来充军了，自然就剩下这么一点。”
不仅如此，许默还跟他哭诉北漠的护城将领不听他指挥，自己也调度不了，自然没有办法交接给玄毅。
素年猜想也是如此，玄毅初来乍到，强龙不压地头蛇，北漠这里油水多足，现在玄毅来了，要将所有的东西接手，许默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拖着，我会将账目都查清楚，还有护城将领那里，我一个个去找，我还不信了，他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哎……，素年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以玄毅这一根筋的想法，绝对是怎么麻烦怎么来，知道他要来北漠，人账目会给他查出问题？
“若是查不出来呢？他可是很快就要回京了，你在京城里可没什么亲信，他只要稍作打点，就什么都过去了。”
“那就不让他走。”
“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你将人强行留住，是打算刚来就落下一个跟朝廷作对的把柄？”
“……，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山高皇帝远，谁也不会在你面前说什么，可你想过皇上那里吗，那些大臣肯定会借题发挥，想要让皇上铲除你这个隐患，皇上不会那么做，就需要跟他们虚与委蛇，说实话，很累的。”
“……”
“哎哟别想了，你那套正经古板的思想是不适合应对的，听我的，明日一早，你就将许默请来，我记得府里有一个孤立的小院子，就将人搁那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使人将他看住就成，当务之急是那些护城将领，虽然有可能已经成为了许默的同伙，但总不可能都是一路货色，你先接触看看。”
“那许默呢？”
“殿下，你还管他做什么？对外随便找个正经的借口，要不就说他突然发病，正好府里有医圣的传人，这个理由好，就这么说了吧，什么家眷亲属一律不能见面，此病传染性极强，许大人危在旦夕，就这么着吧。”
玄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这么着？刚刚谁还提醒自己不能跟朝廷命官为难，这会儿就要他将人给软禁起来，前后差得也太多了！
“能一样吗？要按你的方法，那肯定是直说账务不对将人给扣下，许默还不哭着喊着说冤枉？我这可是说要给他治病，是救他，完全是不一样的好吗？”
玄毅觉得没什么不同，最后都是不放人走而已，不过，他也很气愤，就先决定照着素年说的做，先解决别的问题再说。
许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控制住了，那个院子在府里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周围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孤岛一样，素年让人每日送去吃的喝的，其余的时候，就只有许默一个人在里面，她没有立刻出现，让许默先过两日“清净”的日子。
玄毅那里开始慢慢有进展，正如素年说的，这些守城的将士里面，还是有不少有血性的男儿，可因为许默在这里的时候，如果不跟他同流合污，便会受到排挤和污蔑，他们只能压着性子，因为若是真跟他作对而换了人，那些人会不会愿意真心实意地守护北漠，就不得而知了。
玄毅也不傻，就是性子耿直了一些，加上人很正气的，很快收服了一批，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着急，因为双瑞说，许默那里，快撑不住了。
五天，素年觉得许默也是个人才，整日里没人跟他说一句话的状态，他能够支撑五天，这已经超出她的预想。
可也只是五天而已，素年没有任何心软，对于一个将民脂民膏据为己有的贪官来说，任何惩罚都不为过。
许默在院子里高声呼唤的第二日，素年徐徐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大人，听说您想找人说说话？”素年笑眯眯地在绣墩上坐下来，五日的煎熬，让许默的脸色极为难看，素年还记得在城门那里见到他时，脸颊红润，十分富态，不过五日，双颊竟然凹了进去。
许默的眼珠子狠狠地盯着素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们却将本官关在这个地方，清王是要造反吗？啊！”
“许大人要说的就是这些了？那很可惜，本郡主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没工夫陪您了，许大人的火气这么大，还是自个儿先消消火。”
小翠在素年身后扯了扯嘴，这个时候记得自己是郡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恐吓
许默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如何肯愿意这么轻易地让人离开？他当即就朝着素年扑过来，一旁的墨宋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开，小爷正火着呢，打不过魏西，还打不过这种贪官了？他最恨这种人了。
许默被踹出几米，疼得半天都爬不起来，耳朵一阵鸣响，等耳鸣渐消，就听到那里素年正在教育墨宋：“下次对着人的腿，魏大哥没教你吗？肚子容易伤到内脏，现在还没到要他命的时候呢，留心着点。”
“还没到要他命的时候”，这几个字刺激着许默的神经。
素年从一开始就没想防着许默自尽，一个胆敢贪墨官银的人，必然将自己的命看得极重，他还想留着命享受呢，所以素年一点都不担心。
许默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郡主？是郡主殿下？下官冤枉，下官真的冤枉啊！”
许默跪着往素年那里爬了几步，看样子都想抱着素年的腿喊冤了，“清王殿下不满库里官银的数量，可小人也没有办法，朝廷发兵讨伐马腾，为首的将军就向本官讨要银两，本官不得不从，这真的是……”
“你放屁！既然许大人没有想清楚的话就算了，不过你可要知道，这种机会不是一直都会有的，大人的生死对清王殿下来说，真不算什么，而一旦在大人家里查出了款项不明的财务，当今皇上的喜恶，想必大人也是清楚的。”
不是郡主来的吗？怎么这么粗俗呢？许默被素年的粗口给吓住了，后面更是一丝敷衍都没有，相当直白地威胁他的生命，许默还真没有办法，他现在人在清王的手里，更是一丝消息都传不出去，那些钱财，若是真被发现……
可现在跟被发现了有什么区别呀？
许默苦恼了，他觉得他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素年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了一些，“许大人，若是那笔库银你给记错了地方，现在说也还来得及，可若是清王殿下亲自找到，那就不一样了，这其中的差别，你一定很清楚吧？”
许默沉默了下来，虽然现在说不说，清王和眼前这位郡主都已经认定了他贪墨官银，但听素年的口气，似乎如果他承认的话，还有点后路可以走走。
尽管这种可能性相当之低，但如今的许默，是没得选的。
他本以为，就算清王不相信他，但好歹他也算是朝廷的人，清王就不怕自己回去以后跟皇上添油加醋地说一番？要知道，这些王爷，虽然有封地，有权利，但那也只是在皇上对他们都还算宽容的情况下。
一旦皇上对王爷起了疑心，不夸张的说，绝对是活不下来的，更别说是赐予了北漠这个敏感封地的清王，那怎么着也必须是活得更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才是。
可许默没想到，清王完全无所顾忌，可以说压根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他一个朝明命官，说软禁就软禁，说恐吓就恐吓，说踢就踢，这已经超出了许默预想的状况了。
许默没办法，他不想死，既然还有可能能够活下去，他当然是希望真如素年说的“还来得及”。
于是，许默给素年上演了一处赤果果的不要脸的做法，好似刚刚被墨宋那一脚踢出灵光来了，当即一拍脑袋，“哎呀，看我这记性，前些日子下官为了准备迎接清王，特意将官银重新盘点了一遍，给挪了地方，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
素年让阿莲去拦住看不下去要暴走的墨宋，“既然如此，还请许大人告知地点，我也好让人去清点一下。”
库银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素年知道地方了以后，转脸就走，完全不顾许默在她身后的叫唤，“许大人，这银子还没有见到呢，万一您又记错了地方可怎么办？”
玄毅派人前往许默说出的地点，是一处十分偏的民宅，外观一点都不特殊，并且，在他们拍了门以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对小夫妻，手里竟然还抱着个孩子。
见到是官差，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十分茫然的表情，直到官差在里面一间上了锁的屋子里，搜出了成箱的白银，两人才惊恐万分，脸上俱是害怕。
他们二人并不知情，他们在北漠没有自己的宅子，只好到处赁屋子居住，可没想到，牙人竟然主动联系他们，说是有一处不错的院子，只需要极为便宜的租金，便宜到无法想象。
虽然院子并不是多么的好好，但租金实在是太便宜了，而且两人又刚有了孩子，处处需要用钱，这种好像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让他们十分开心。
只不过，他们租下来的时候有一个条件，里面有一间屋子上了锁，他们不能去动，这种要求两人都无所谓，也许正因为这点，这处院子才会便宜到近乎白给他们住，于是两人欢欢喜喜地搬了进来。
这一对小夫妻被带到了清王的面前，女子臂弯中抱着一个婴孩，看上去才四五个月的光景，眼睛滴溜溜的，含着自己的手指并不闹腾。
素年觉得，两人说的应该是实话，可就因为是实话，她心里才更加的愤怒。
许默找来一对陌生人给他看着这些脏银，那么，如果他将这些银子拿走呢？这两个人会怎么样？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许默必然不会留下一丝可能暴露的线索，那么，要想让两人永远不会连累到他，素年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堂下女子正低着头，轻声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面容温暖而慈爱，让素年想起她的妈妈，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眼神。
两个刚为人父人母的小夫妻，再加上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孩子，成为了许默贪墨的那些脏银的守护屏障，无论这些银子有没有被发现，这对夫妻的下场都会很惨。
小翠一看素年的表情心叫不好，小姐这是要发怒的征兆，小姐一生气起来……，真是谁都拉不住……
“小姐，这事儿让清王来解决就行，我们先回避回避吧。”小翠在一旁低声地尝试着劝慰，素年却当真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哎哟这么好说话？小翠愣了一下才跟了上去，还有些茫然，但一看到素年走的方向，立刻就不茫然了，小姐这是打算直接将许大人弄死了好解气？
素年果然来到了许默的院子，许默一见到她，双眼都在放光。
面对许默的期待，素年却很遗憾地摇了摇头，“许大人，很可惜，清王殿下依然不相信那些就是全部……”
许默脖子旁边的青筋猛然间暴了起来，脸一下子涨红，“郡主！您答应过我会放过我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许大人，你也知道，那可是清王殿下，你觉的，清王殿下的想法，是我一个区区小女子能够左右的吗？”
“可是、可是！”许默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用力嚎两下才能让他心中的焦躁发泄出来。
素年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许默，许默忽然心里有了想法，这个女人说的绝不是实情，清王不放过自己，她似乎非常地开心，为什么？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许默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次，似乎真的是非常不妙。
“许大人，我还是要劝你一下，清王殿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以为弄来这么一些银子就会让清王满足了？呵呵，这里可是北漠啊……”
北漠，这里拥有足以支撑整个丽朝的金矿，虽然那间宅子里搜出来的银子数量也不少，可离素年心中想象的数额也相去甚远。
许默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能够在北漠做出这么多事情，说明他还是相当有眼力的，他的头微微低下，看着旁边的地：“下官并没有欺瞒，讨伐马腾的将军确实来这里拿过银子，他的手里，还有皇上的密诏，皇上说，将军需要多少，北漠就必须要提供多少。”
素年的眉头皱起，听许默这么说，似乎很可信的样子，皇上跟萧戈的关系，他是真的给得出这种密诏啊！
也就是说，萧戈来过这里？那他现在在哪儿？会不会也在这附近？
许默摇了摇头，“萧将军离开有些日子了，下官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素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于是也不跟许默多啰嗦，反正以玄毅的性子，这人是跑不了了。
如今清王府的事务都已经走上正轨，玄毅只要给素年一个人来接手即可，可玄毅皱着眉想了半天，朝着素年摊了摊手。
“殿下这是何意？”素年的眉角跳了两跳。
“找不到合适的人……”
“……那就这么着吧。”
素年立刻就决定撂挑子，臭小子，自己好说话几日就得意起来了？找不到人就别找了，她瞧着那大管家就挺不错的，能者多劳，这件事儿她才不管呢，她千里迢迢来到北漠，可不是为了来给玄毅做管家婆子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头疼
素年吆喝着小翠等人开始收拾东西，然后转过头，“殿下，好歹我也是皇上亲口封的明素郡主，这么没名没分的住在王府里，太不好了。”
“……，你要什么名分？随便开口。”
“……”素年无语了，玄毅不是个正直的孩子吗，什么时候被带坏成这样了？她也不开口，只盯着玄毅看。
玄毅叹了口气，“不然这样如何，你帮我物色个人出来，府里的事情我真的是顾及不上，你的眼光……，恩，还是算可以接受的。”
虽然玄毅的口气很平淡，但能够得到他一句夸奖，素年觉的真是太不容易了，就冲着这点，素年还真开始在脑子里搜索有没有得用的人。
但想来想去素年发觉，自己眼光不错木有用啊，平日里她都不怎么接触清王府的人，都是交给小翠她们去办的，她们有问题的时候才会来找自己，清王府里究竟有哪些人，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还是去问问小翠的意思吧，她比较清楚。”素年放弃了，打算将小翠叫过来，玄毅伸手拦了一下。
“这样吧，也别麻烦了，我看小翠就管得不错，府里搭理得井井有条的样子，不如就将小翠留下来？”
素年的动作一顿，头脑放空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转过来看着玄毅，玄毅的脸色如常，还是冰冷没有表情的模样，但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些年了，素年的眼睛习惯性去找他的手。
玄毅在心里有事的时候，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半握成拳，中指的指节会轻轻地摩擦食指的，心里越是挣扎，摩擦的力度就越大，素年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心中却是无比的震惊。
“你……，不是在说笑？”
玄毅绷着脸皮硬邦邦地轻轻点了一下头，轻到素年以为是幻觉，可现在就算确认了，她也觉得是幻觉来着。
玄毅看上小翠哪点了？虽然平日里小翠确实挺照顾他的，但那种照顾在素年看来一般人承受不了，小翠那一根筋的，想对人好有时候都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每每让玄毅冷汗直流，是素年觉得最有意思的场景之一。
莫非玄毅相中了小翠这点？素年看玄毅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原来玄毅好这口吗？
玄毅一看素年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快要坚持不住了，虽然他现在是清王，是拥有整个北漠的霸主，但在素年这种眼光面前，玄毅很想逃走，这大概是长期的惯性使然，这个女子，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接着自己可能就要倒霉。
可是，如果这会儿不说，玄毅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在素年那里的这些年，玄毅算是里面被欺负得最惨的，而且大都是他无法反抗的凄惨，例如玩一些东西，他总是输，输了就算了，还总会栽在素年的手里，素年每每提出来的要求，都是惨绝人寰的，他一个人，就将这些凄惨占了大多数。
这个时候，会站出来为自己解围的，几乎都是小翠。
小翠这姑娘，从玄毅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个例外。
自己那时，好像是打算抢她的荷包来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力气却不小，更难得的是，面对自己这种“穷凶极恶”的抢劫，她居然有勇气跟自己抗衡。
后来玄毅曾经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小翠一副后怕的样子拍拍胸口，然后才说：“那些钱是小翠和小姐辛辛苦苦赚来的，小翠不能让小姐失望！”
她就是这样，想法无比单纯，素年的话在她那里就跟圣旨一样，她会完完全全地遵从。
然而这么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却在自己发病晕过去以后，一个人，拖过了几条巷子，将自己拖了回去，让自己从此，在她们的周围待了下来。
小翠对玄毅有莫名的崇拜，在玄毅为了“报恩”打跑那几个混混之后，小翠就十分地佩服玄毅，哪怕之后有更加厉害的魏西出现，小翠对玄毅的崇拜也没有减少。
素年那时候常常开玩笑，说让玄毅干脆娶了小翠算了，那时候玄毅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小翠一开始还脸红心急，跟素年闹脾气，说是素年怎么能将这种事挂在嘴上，到后来，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嘴，说素年什么时候嫁人，她再什么时候嫁人。
可她们谁都不知道，玄毅，是真的当真了。
玄毅出身皇室，却经历过那么黑暗的事情，他深知一个男子的用情不专一，会导致多么悲惨的后果，他的娘亲身份也是十分低微，所以小翠的身份玄毅从来没有考虑过。
现在素年看着玄毅的身形晃了几晃，明显是想跑又坚持住的模样，她有些弱弱地开口：“清王殿下，虽然我之前是这么说过，让殿下娶了小翠，但那时不是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嘛，殿下……呃，无需当真的。”
玄毅看着她，眼神坚定。
“而且，我家小翠是不做妾室的，就是侧妃也不行……”
玄毅继续眼神坚定。
素年扶额，这很难办啊，玄毅也是个直性子，而且是个倔性子，他认定的东西一般很难改变的，不过，如果是玄毅的话，素年倒是不担心小翠会受委屈，而且玄毅的身世经历，素年猜想也许都不会有另外的女人搀和进去，不啻为一桩美事。
可，玄毅将小翠要走了，她怎么办呀……，呜呜呜，小翠那么贴心的一个丫头，做东西还那么好吃，以后岂不是都要便宜玄毅了？
素年越想越伤心，打算先回去问一问小翠的意思。
小翠这会儿正领着刺萍和阿莲收拾东西呢，差不多已经结束了，见到素年，小翠忙笑着过来：“小姐，你看看还缺什么？”
素年看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头更疼了。
“先别管那个，来，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素年将小翠拉到一旁坐下，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翠啊，小姐问你个事儿，你要如实地回答我。”
“好，小姐你问吧。”
“你觉得玄毅如何？”
“清王？很好啊。”
“不是清王，是玄毅。”
小翠愣住，玄毅不就是清王吗？小姐这是在说什么呢？
不过小翠还是想了想，“玄毅……，也很好啊。”
“如何很好？很好这两个字太笼统了，小姐我领会不了……”
于是小翠开始掰着手指数：“很厉害，恩……，很厉害，特别特别厉害……”
素年的头磕在桌上不动了，这很成问题啊……，两边都这么难搞，她要不晚上偷偷走掉算了！
“小姐？”小翠歪着脑袋，从桌子旁边去看素年的表情，素年没办法，只好直起头，脸上硬生生地扯出笑容，她不管了，“那小翠，既然玄毅这么好，你愿意嫁给他吗？”
这特么求婚的事情都让自己给做了，素年感觉到了深深的违和感，但她硬着头皮等着小翠的回答。
结果小翠表情都不动一下，“小姐真是的，这个问题你问过小翠许多遍啦，小姐什么时候成亲，小翠就什么时候成亲。”
……
“所以，就是这样的。”素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对面是同样面无表情的玄毅，她已经尽力了，但这件事吧，小翠特别地死脑筋，她决定了就是决定了，素年一辈子不嫁人，她就真打算一辈子陪着素年。
这让素年太感动了，但此刻对面坐着一个脸越来越黑的玄毅，她无法感动得起来。
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玄毅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玄毅克制了半天，依然有点崩溃，他咬牙切齿地问：“那，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
这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蹦出来的，让素年切实地感受到了玄毅的心情。
可这种事……，素年身子往后缩了缩，“我记得我说过的……，我……，呃……，是不打算嫁人的……”
说过那么多次的话，就算这次说的最没有底气。
玄毅“蹭”地就站了起来，径直大步走到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一卷什么东西就往素年的面前丢，“嘭”地一下，素年吓了一大跳，然后才看清，玄毅丢给她的只是一卷图一样的东西。
“这是北漠周边的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来的地方，就是如今萧戈的军队驻扎的营地，我会给你几个厉害的护卫，还有马车，现在就走，立刻就走。”
素年“呵呵”傻笑，像是完全听不懂玄毅话里的意思，她将图拿在手里，很客气地跟玄毅道了谢，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就不信，你这套在萧戈那个老狐狸面前能有用！”
身后传来玄毅继续咬牙切齿的声音，素年顿了一下，然后只当风太大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玄毅也没有再强留小翠下来，他知道小翠的性子，也知道既然素年已经知晓了就行了，他的目的就是如此，那么接下来，就只能看萧戈萧大人的了。
萧戈对素年的情义，玄毅多多少少也知道，如今更是得知萧戈为了保素年的小命，甘愿带兵面对残忍善战的马腾，素年肯跟着自己千里迢迢地来到北漠，不管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这绝对是动摇她此生不嫁的最大的因素。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岩壁
马车和护卫很快便准备好了，素年将那卷地图直接丢给魏西，他对北漠这里熟悉，由他来带路最好不过。
玄毅给她们配了四个护卫，魏西嘟囔着什么“碍手碍脚的人已经够多的了”，然后将墨宋赶上去，让他挨个儿跟这四个护卫交手。
结果自然是墨宋惨败，被魏西批得一无是处。
墨宋从前并没有学过武，打架也都是靠着蛮力和粗暴无章法的乱殴，能打成这样，素年已经觉得不错了，魏西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些？
魏西在素年面前点点头：“确实不错了，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战场，是随时有可能将命丢掉的地方，说实话，我并不建议你去，就算只是驻兵的营地也十分危险，但如果不去，见到萧戈的机会就非常少，因为就算是将军，面对马腾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这种话，素年听过好几次，皇上对萧戈请命带兵对抗马腾，没少给自己脸色看，素年能从他的态度中，看着皇上焦躁的情绪。
他说过，萧戈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换素年的命，跟马腾打仗，就是有随时都会丧命的风险。
魏西的话让素年心中一阵猛跳，她当然知道危险，她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北漠，为什么要找到萧戈，见了面说什么？“这么巧啊，在这儿遇到你了”？
素年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但她就是想见一下，确定萧戈还活着，让他知道自己也还活着，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虽然萧戈帮她做的事情她也许很难偿还，但素年先用这样的理由将自己骗过来了，之后，这个嘛……，她比较习惯走一步算一步。
四个护卫的身手还算让魏西满意，于是他大手一挥，几人骑着高头骏马，围着两辆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北漠城。
小翠最后给收拾出来的巨型包袱，让魏西给筛查了一遍，拿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然后往里面又加了不少，结果体积并没有缩小反而更大了。
“没法子，从北漠城往西走，不过两天就会路过唯一一个有人居住的小村落，从那里开始，将会是一段荒无人烟的黑岩壁，路上我们的吃的喝的，都必须要备足。”
于是素年坐的那辆马车后方跟着的马车上，里面塞得满满的东西，还包括素年从玄毅那里搜刮到的大量御赐的药材。
在北漠，素年让刺萍和墨宋按照她列出来的单子采买了一大批药材，她是要去军队的，虽然军队里肯定有军医跟着，不过，素年知道一种方子，万应丹，这种丹药用姜汤下，可治瘟疫寒症、时疫；用白汤加生姜自然汁下，可治疟疾寒热；用车前子汤下，可治红白痢疾；用姜茶煎汤下，可治泄泻；用胡椒七粒、菜豆四十九粒煎汤下，可治霍乱吐泻；用清茶滚水下，可治杂症。
虽然听起来神乎其神，但这种神效菩提万应丸却是实实在在有效用，战场上最容易发生瘟疫疟疾等，那些死去将士们的遗体得不到及时的掩埋，若是爆发出大规模的时疫，后果不堪设想。
藿香、苍术、陈皮、厚朴、山楂、麦芽、神曲、砂仁、甘草、紫苏、枳壳、黄岑、半夏、扁豆……，马车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路上素年闲着无事，便开始着手制作万应丸。
晚上停下来找到地方休息的时候，她就生起小炉子，用荷叶将这些药材煎汤，泡一宿，然后晒干、磨粉，以蜜调成丸，装瓶。
每日跟药材为伍，素年奇迹地没有头晕呕吐，她要抓紧时间多做一些，素年从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她也想象不到究竟会是什么模样，所以先尽她所能多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玄毅选出来的四名护卫，都是知道素年身份的，明素郡主，身份高贵的女子。
可她整日窝在马车里捣鼓药材，晚上更是带着她的丫头又是煎药又是磨粉又是制丸，忙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任何矜持的架子，乍一看，谁都无法想到她会是丽朝的郡主。
黑岩壁光秃秃的一片，什么植物都看不见，毫无人烟的样子，会让人产生孤独感。
但让素年欣慰的是，她身边的三个小丫头，没一个对目前的环境感到不适应，除了素年的万应丸，她还要做一些接骨的方子，素年不擅长外科，断手断脚肠穿肚烂的毛病她没法儿救治，这让她十分遗憾。
素年不是神仙，她凭着想象去想会遇到什么样的病症，是她能够帮得上忙的，然后开始一样一样制出来。
除了整日的忙，墨宋也给小姑娘提供了不少打发时间可以围观的情况。
魏西可并没有因为他们在赶路而放松了对墨宋的敲打，而是由于之前墨宋四次惨败在四个人手里变本加厉了起来。
偏偏墨宋也是个不服软的，被魏西这么嘲笑着，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整日跟魏西吵吵闹闹，气氛一点都不压抑。
只是有一日，素年正在车厢里研磨药材的时候，忽然感到马车剧烈地震了一下，然后急速地停下，她手里的东西差点飞出去。
该不会是魏西玩过火了吧？素年让小翠去看一下。
小翠将脑袋伸了出去，却迅速缩了回来：“小姐，我们的路被人拦了，好些人呢，凶神恶煞地挡在前面，手里还拿着刀！”
刺萍和阿莲脸色一白，素年却无语地将手里的药杵放妥，小翠的表情看上去倒不是胆怯，反而有些兴奋，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们这些女眷最好还是坐在车里，否则很容易成为魏西等人的累赘，素年很有自知之明，但拦路抢劫这种事情，听上去太让人兴奋了，于是她很猥琐地趴在车厢的底上，偷偷地掀开一点点，露出一只眼睛看热闹。
看到素年的举动，刺萍和阿莲都顾不上害怕了，小姐现在这个模样……，谁要说她是郡主那都是在骂人，这架势她们都不忍直视了。
小翠已经习惯了，反正也劝不来，她干脆也趴下去，两人直挺挺地趴在车厢里，刺萍和阿莲只能看到她们两人的后脑勺，然后想了想，木然地继续拿起手里的药材收拾起来。
拦路的应该是山贼，他们脸上都蒙着布，骑着马，腰间插着明晃晃的刀，有的已经被拔出来拿在手里，刀刃上闪着寒光。
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驱着马走了出来，“将你们的钱财留下！否则，将你们的命留下！”
大汉的声音粗糙洪亮，刺萍和阿莲的身子一抖，勉强控制住身形，再看素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连小翠都是一片淡然。
叫过阵之后，魏西这里毫无反应，倒是那四个护卫站了出去，他们神色冷然，能选出来保护素年，这四人的的功夫都是过硬的，而且心性强大，都有死士的风范。
“哟，没见过的标记，听说北漠要来个清王，你们不会正巧是他的人吧？”
大汉身后有人注意到护卫身上和马车上的标记，阴阳怪气地笑了出来：“那可真是罪过，人家王爷才刚来，我们黑崖寨这样会不会招呼打得太激烈了？”
山贼们都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在他们对面，护卫们依旧严阵以待。
这批山贼大概十来个，而素年这里除了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有四个护卫和魏西墨宋，六个人，人家的人数是他们的一倍，而且没有拖后腿的人和东西，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见他们有誓死抵抗的样子，彪形大汉又开口了：“初来乍到没听过我们黑崖寨的名字也不怪你们，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可要想清楚了，留下钱财，我们可以放你们一命，若是不肯，那可就抱歉了，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护卫脸色均是一凛，心知今日是讨不到好了，他们确实不知道黑岩壁这里会有山贼，否则，清王也不会只让他们四个跟过来。
“黑崖寨现在混得不错啊，那啥，是老钊？你的嗓门还是那么大，信不信我把你左腿也砍折了？”
忽然，护卫的身后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彪形大汉的表情立刻就懵了，眼睛睁得恨不得掉出来，隔着护卫，看到了倚在一辆马车旁，魏西的身影。
素年的眼睛在大汉的右腿上略过，因为他一直在马上所以没在意，这会儿仔细看去，似乎角度确实有些别扭。
魏西就在素年马车的旁边，素年的角度只能看到前面，那被称为老钊的大汉，身子就那么定住了，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而他身后刚刚还那么嚣张的山贼们，这会儿一个个都反应过来，好像见到鬼一样，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人，而是死神……
情况立刻就倒转了过来，刚刚因为人数的优势已经完全看不见，素年发现山贼里有几个人甚至都开始偷偷地攥紧缰绳，打算一有动静就迅速逃走……
第一百八十八章 熟人
魏西究竟是什么来头？这黑崖寨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肉脚啊，一个个脸上身上的刀疤伤痕，一个个手臂上遒劲有力的结实肌肉，这些可不是装饰用的，对手不过一个魏西，有这么可怕吗？
素年一直觉得魏西有些深藏不露，但没想到他居然深藏不露到这个地步？难道他以前是山贼头子？
“魏西？！”老钊终于将嘴里的那个名字吐了出来，他一直没有反应的右脚开始隐隐作痛，让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依然匪气浓重。”
“老子他|妈是山贼！匪气怎么了？！”老钊崩溃了，看到魏西满脸唾弃的模样，庞大的身子都在颤抖。
“不怎么，跟你很合适”，魏西笑了笑，“言归正传，我们现在赶时间，财物当然也是不能给你留下的，要打就赶紧打，打完我们还要赶路呢。”
说着，魏西就往前走了两步。
结果老钊拉着缰绳让马也往后退了两步，“看、看在老熟人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了，不是赶时间吗，那就请把。”
这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素年瞠目结舌，如今的山贼都这么好说话？还是说只是因为对方是魏西？
“哎哟，这么好？没事儿啊，跟你们这些人打打也浪费不了什么时间。”
操|你大|爷的！老钊在心里怒骂，可没办法，要是他们这点人能打得过，早特么上去群殴了，那还能容魏西嚣张成这样？
他们试过的，结果就是老钊的这条腿交代了，虽然抢了大夫给治，但现在仍是一跛一跛，更别说损失在魏西手里的兄弟……
“魏老大，你现在是清王的手下了？”老钊没理睬魏西的挑衅，反而开口问到。
记得那个时候，魏西可是相当唾弃这些官僚显贵，这会儿“自甘堕落”了，老钊表示想要听一下他的感受。
“清王？沈娘子，你要做清王王妃吗？”魏西偏过头，看向素年的方向，结果看到了两只眼睛，吓得他眼睛眨了一下。
素年这时才发现她和小翠还趴在那儿呢……，赶紧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素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清王妃倒不是我，不过，咱也算是未来清王妃身边的人。”
素年的出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北漠这里，很少有这种水灵灵鲜嫩嫩的灵气美人，素年又属于美到一个高层次的，一下子就震住不少人。
“钊老大，有药的味道……”
山贼中一人鼻子灵敏地嗅了嗅，凑到老钊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老钊脸色一变，也嗅了嗅，是素年乘坐的车厢里飘出来的，素年的身上也染了浓郁的药香。
“魏老大，你们车里……有药材？”老钊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药材你们也要劫？”
老钊差不多确定了魏西这里确实有，他刚刚让开的身子又回来了，“魏老大，能不能给我们一些药材？用财物换也行。”
一个山贼，要用自己的财物换东西，素年挑了挑眉毛，“这些药材我们也是有用的，既然你们不缺钱，去城里药材铺里买呀。”
“如今丽朝跟马腾的局面，进城很困难，我们黑崖寨又被官府通缉着，想要进去十分困难。”
那他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是几个意思？素年不能理解，不过，若是一些寻常的药材，她倒是可以给上一些。
可是老钊开口就是人参，还要百年以上是人参，要好几根！
素年面无表情地看向魏西，还是他来解决吧。
“我说老钊，你不如直接抢银子了，你以为人参是杂草啊？想要多少有多少？”魏西要笑不笑地看着老钊，“这我们还真没有。”
其实素年这里是有的，她从玄毅那里摸了不少好东西，什么虎骨人参，统统都有，只是并不多，她也要留着关键的时候用。
老钊的脸色暗淡下去，他只知道人参可以治病，时间越久的人参效果越好，除此以外，他哪儿懂什么药材比较好？
“魏老大，咱们好歹相识一场，老钊从来没求过人，魏老大，你能不能帮忙去城里带一名大夫出城？以清王的名义，应该是很容易的。”
老钊从马上下来，往前走了两步，果然是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只身一人走到前面，双手微微张开，表示他并无恶意。
“老夫给你去找大夫，然后呢？你们黑崖寨不是有个老头子会瞧病吗？”
“寒老头，进山采药的时候，被马腾的畜生给杀了，老大发了怒，带人去追那队马腾小兵，结果虽将他们歼灭，老大却身受重伤，现在正躺在寨子里呢。”
老钊的眼睛里有光彩崩出来，“若是当初我跟过去，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素年站在马车上看着老钊，他的年纪大概跟魏西差不多，中年大叔的样子，却忍得眼眶都泛红，身侧垂着的一只手握得泛白，微微发抖。
对山贼，素年的印象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然而此刻，那个山贼老大却是因为杀马腾而身受重伤，素年顿时觉得，恩，忽然就有不少亲切感了。
“魏大哥，黑崖寨很厉害吗？”
“一般吧，我杀进去过几次，也就这样。”
魏西说的云淡风轻，完全不顾黑崖寨的众人咬牙切齿的表情，有的新入寨的弟兄可能没听过魏西的名字，仍旧是一脸横横的表情，旁边的人将他拉到一旁，“听过血屠刀的名字没？”
新人点点头，然后眼睛越整越大，“他、他不会就是吧？”
对方沉重得点点头，想到那些场景他就全身发寒，魏西只用了一把刀，将对让一整个山寨屠杀得干干净净，从头到脚，所有的地方被血染湿，原因是这个山寨的人，抢了一个即将要出嫁的姑娘，然后将受到凌|辱致死的姑娘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做山贼没事儿，被逼无奈投身草莽，劫一些银子花花并不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但是，做下了这种事情，魏西就怒了，那可是他所在的村子，那户因为女儿的惨状痛苦到发了疯的人家，是收留了流浪至此的魏西。
看着菩萨心肠的老两口，双双崩溃疯狂，魏西拎着一把刀上了山，就此得到了血屠刀的名声。
得知魏西就是血屠刀，黑崖寨的新丁不敢说话了，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魏大哥，那这会儿咱们要是进了黑崖寨，还能顺利地出来吗？”素年又问。
魏西没有立刻说话，脸上出现了无奈的表情，素年的意思是她想要进去？也是，她是个医者，听到有人正半死不活地躺着，想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萧戈那里呢？”
“萧大人在跟马腾对抗，黑崖寨的人若是因为马腾受伤，也相当于帮了他一个忙，去看看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魏西也不说什么了，吐出一口气，转向老钊：“你们运气可真好，我家小姐是个大夫。”
老钊眼睛顿时盯着素年不会动了，大夫？真的是大夫吗？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她会是大夫？
但不管素年是不是，老钊眼里的热烈都没有减少，会一点也可以，只知道点皮毛也可以，他带着弟兄们如此频繁地劫持，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些救命的药材，但如果是大夫，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娘子，只要你肯看看我们老大的身子，我老钊保证，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汗毛！”老钊立刻表明态度。
魏西也点点头：“他们就是想动，也要考虑考虑。”
“……，魏老大，您这话说的，咱们黑崖寨什么时候做过出尔反尔的事情？”
“也是，要是做了，现在还会有黑崖寨？”
没法儿聊了……，小翠深深地感受到老钊此刻的想法，她在面对素年的时候，也经常会有这种感觉，魏大哥原来跟小姐一样那么坏啊……
老钊识相地闭嘴，面对魏西，他没法儿强硬起来，但又不想理睬他的埋汰，于是他将目光转向素年，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还愿意进寨子为老大诊治，真是个好人呐！
素年一行人的车子被引进了黑崖寨，这是一座建立在一个半封闭山坳间的寨子，易守难攻，寨子门口有他们的人拿着长枪来回巡视，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座高塔，上面有人远望放风。
老钊带着他们走到寨子门口，哗啦啦从里面出来了一群人，“钊老大，这次收获不错嘛！两辆马车！”
“有没有药？有没有大夫？”
“还有马！哎哟钊老大出手，果然厉害！”
老钊黑着脸，挥手让大家冷静一下，然后默默让开，露出了他身后骑在马上悠哉悠哉的魏西。
恭喜的话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场面忽然变得很冷，有人还正奇怪着呢，忽然从人群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血屠刀来屠寨子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尖叫惊天动地，车厢里小翠一掀帘子，“怎么了这是？已经到了？”
刚刚还围过来恭喜的山贼们，一瞬间改变了阵型，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半圆，手里的武器全部对准魏西的方向，“钊老大，我们这就来救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参
黑崖寨门前一触即发，远处高楼上站了一排人，手里都拿着弓箭，箭尖闪着寒芒，瞄准着下面的马车。
老钊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仍旧没什么反应的魏西，驱着马走到前面，“放下武器，魏老大是给我们送大夫来的。”
魏西挑了挑眉毛，这家伙可真敢讲啊，不过也无所谓，素年想要过来看看，他可不就是护送的嘛。
大夫？这个词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都是一跳，若是问黑崖寨现在最需要什么，那一定是大夫，可是这个大夫是血屠刀带来的……
黑崖寨众人的眼里均是怀疑的神色，魏西也不急，急得是老钊，“是真的！而且是清王府上的大夫！”
众人心中都在强烈地纠结，若是将血屠刀放进寨子里，他要是发起狂来，那黑崖寨就算完了，可是，大夫这个词又太让他们动心，而且老钊，他可是寨子里仅次于老大的存在，他的话是极为可信的，但是血屠刀……
“刷”，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素年等的不耐烦了，什么破山寨，他们才几个毛人就这么畏首畏尾的？不知道救人如救火呀？
跟在素年身后的，是小翠，和已经麻木了的刺萍和阿莲，她们两人也顾不上害怕了，也是啊，都自己送到人山贼的寨子里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三个小丫头手里，拿着素年的针灸包和一些药材，听老钊说，黑崖寨老大是被马腾用刀刺中而受的伤，所以素年将可能用得上的都给带上了。
从马车里一气出来四个小姑娘，其中还有看着就娇弱柔美的，黑崖寨众人皆是一愣，然后目光愤然地转向老钊，这特么是大夫？老大已经不行到需要用冲喜的方式来搏一搏了？
“病人在哪儿呢？”素年面对那些武器，说心里一点害怕是不可能的，这些刀啊箭啊，随便扎到自己身上，她估计就交代了。
可来都已经来了，素年将恐惧压在心底，尽量表现出淡定的模样，她要是慌乱起来，小翠她们该怎么办？
老钊在心里暗叹这个女子不简单，然后站到了素年的面前：“跟我走。”
有老钊在前面开路，黑崖寨的众人渐渐分开了一小条通道，他们能看见小翠她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果然是药材，那么，这个女子真的是大夫？
然而容不得他们多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走了，因为，魏西动了。
魏西可是素年的护院，小姐都走掉了，身为护院的他怎么还能磨蹭呢？于是魏西也朝着黑崖寨迈开了步子，结果刚刚容他们几个进去的通道立刻又消失，大家进入了最高级的戒备当中。
“我说，用不着这么防备吧？老夫又不是没来过。”魏西无奈了，黑崖寨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魏西不说还好，一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怒火，他是来过，虽然血屠刀没有将他们黑崖寨给屠了，但他们也损失惨重！
眼看着素年的身影就要看不见了，魏西的神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一些，从左边扫到右边，周围鸦雀无声，他再抬起脚步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往前。
所有人都攥紧了武器，可没人敢站出去将他拦住，魏西大步地穿过人群，追着素年的方向走过去。
在魏西的身后，是墨宋有些茫然的样子，他一直以为魏西就是个无赖，以大欺小，以强凛弱，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怕他！
这种感觉……，墨宋也说不上来，似乎挺不错的，但是发生在这个无赖的身上，他有些接受不了。
老钊带着素年来到一个屋子门口，帘子一掀，就是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阿莲忍不住干呕了两声，然后一脸惊恐地抱着药材往素年身边的凑了凑。
素年十分理解，血腥味确实太浓了，里面的人究竟伤成了什么样？还有没有得救了？
屋子里，床上躺了一个人，素年让人将窗户都打开，才走过去打算检查一下。
只看了一眼，素年就有些头晕，她是不晕血的，但不代表她能看习惯这个，自己是中医，这种血淋淋的病人，素年见得确实不多。
此人的腰腹上有一处伤口，已经有溃烂的趋势，额上十分烫手，嘴唇泛白，已经干裂出口子，脸色发灰，呼吸有些吃力，带起一阵阵热浪，似乎就要失去意识了。
那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暗红色的瘀血，素年先用手在他的腹部轻轻摸索，先确定他的内脏是否损伤严重。
轻轻地按压，让躺着的人呻吟出声，眉头紧紧地皱着，伤口处又有瘀血渗出。
伤得这么重，素年先在他的四肢施针，然后立刻使人将大麻仁、葱白捣烂，加水煎成一碗，一次给他灌下去，让瘀血排出来。
素年虽然对这种外科伤势不拿手，但她是大夫，总不能只看着，现在只能祈祷内脏伤得不重，不然，若是需要开膛破肚才能将人救回来，她是无能为力的。
素年庆幸自己带了一支百年人参，这会儿正用得上，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安神益智，百年的人参价值千金，素年用起来却丝毫不手软。
瘀血在服用了汤药后一次并未排尽，素年又让人灌了一次，她则用乌药、半夏、防风、真川芎、吴茱萸、前胡、陈皮、厚朴等等，分别用酒浸，或姜汁炒，然后研细炒焦，滚汤打糊，再捣成丸每丸重三分。
这种丹药对于内伤、腹痛、发热等很有效，素年直接给伤者用姜汤灌下去两丸。
然后，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素年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忙得都没有功夫闲下来，万幸的是，这个黑崖寨老大的状况似乎比她们来之前要好上许多。
老钊十分的激动，果然是个大夫啊！
这不废话吗，百年的人参都给用下去了，素年那儿一共才两支，要还是毫无起色，那就说明皇上赐下来的是假货……
素年时刻关注着伤者的情况，热度有些反复，她已经开了清热消炎的方子，但效果怎么也不可能达到抗生素的程度。
小翠等人也跟着素年忙前忙后，等素年反应过来，她在黑崖寨已经待了有三天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素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患者身上，这会儿，患者的意识已经稍有恢复。
也是他命不该绝，那道伤口竟然没有伤到脾脏，素年觉得这是能将他救过来的关键。
素年从不觉得自己很厉害，她有很多病都治不了，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她不是神，只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医学知识稍微丰富点的大夫而已。
看到他们的老大清醒了过来，老钊差点没喜极而泣，而魏西，则让他恭恭敬敬地给请出去了，免得老大见到魏西以后一激动，前功尽弃。
素年觉得也差不多了，人能够恢复意识给救回来，伤口里瘀血也排干净了，再开点药方吃着药养着应该就死不了。
三天，说短也不短，她要赶紧上路了。
可谁知道，这想走，竟然也不是那么容易。
“沈娘子，沈神医，我们老大还躺在床上呢，你可不能不管呀，要不，你再多留点灵丹妙药？”
素年无语，那些药材她总共就带了这么些，给他们已经留了不少，不带这么得寸进尺的。
可黑崖寨的人不管，他们的老大伤着了，这就是他们心中顶重要的大事，碍于血屠刀的存在，他们不敢硬抢，但这个小娘子看上去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而且，听钊老大说，是小娘子主动愿意来给老大瞧病的。
所以这些人一个个都用软磨硬泡的祈求姿态，看得小翠很火大，怎么山贼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魏西这三天无比地老实，他让黑崖寨的人看得死死的，十二个时辰里都有人轮换着监视他，在他旁边的墨宋都忍耐不了了，可他还是如常的样子，该做什么做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魏西是真的没有对黑崖寨不利的打算，这会儿，这些人很无赖地围在马车边，一边哀声求着素年不要走，一边顺便再讨要些药材，什么百年人参啊……，能多来几支就最好了。
素年是第一次接触到山贼，原来都是这么个意思，果然做山贼最重要的特质就是脸皮要够厚！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在这里磨蹭了近一个时辰，于是，她的耐心要用完了……
“砰”，素年将手里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直接往马车的方向砸过去，撞击在车厢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看向素年，却发现她的脸上依然是笑着的。
墨宋摩拳擦掌，他早受不了了，就等着素年不再忍耐好打一场呢，结果被魏西拦住：“看到她那种笑法了没？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以后，但凡看到她这么笑，能躲多远躲多远……”
素年端着异常温和的笑容找到了老钊，这家伙带着头在里面起哄，这时大家都因为刚刚素年的举动不说话了，素年轻轻地开口：“钊老大？人，我已经给你救回来了，现在，咱们可以算算诊金了吧？”
第一百九十章 可惜
素年的笑容非常甜美，眼睛弯弯地，里面似乎汪了清泉一般，嘴角的弧度也恰到好处，嘴边小小的梨涡，像要将人的眼神给吸进去似的。
“诊……金？”老钊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他似乎很久没有听过了。
“是呀，小女子是大夫，大夫看完了病，收取诊金不为过吧？还是说……，你们黑崖寨想要不赖账？”
素年眉头一皱：“那样的话……”，她的眼睛转向魏西。
魏西很给力地往前迈了一步，黑崖寨的人齐齐地往后退，场面十分壮观。
这几日，魏西脸上的表情都很平常，平常到后来都有人奇怪，这个人是不是他们知道的血屠刀？还是说，他只是长得很像的另外一个人而已？
而现在，没有人怀疑了，魏西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足以震慑到无人敢上前。
又有人哆哆嗦嗦地要去摸刀了，素年却又笑了起来，“如何？咱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那就谈吧……，老钊用余光看了一眼魏西，自己真是老了，竟然将这个人给忽略了，怎么能忽略呢？可是，魏西一幅护院打手的模样，存在感实在不强烈啊。
“别的先不说，药材钱，那支百年人参可是御赐的，得值个千金，不过分吧？”
“……啊？”
“先别‘啊’，另外的那些，就算做个添头，小女子也不是斤斤计较的，就给你们都免了也无妨，还有诊金，怎么也得再给个千金吧？那就这样吧，两千两黄金，鉴于你们黑……，黑……，黑什么寨来着？”
“黑崖寨”，魏西面不改色地提示。
“对，黑崖寨，和我们魏大哥是旧识，小女子也就大方些，给你们打个对折，就一千两黄金吧！”
“……啊？”
老钊从听到素年的话开始，就一直迷迷蒙蒙的，一支人参一千两？就算是御赐的，这也太贵了吧！还有诊金，去城里问问，哪家医馆的大夫敢张口就要黄金千两？凭什么呀？别以为有血屠刀在对面站着他们就怕了！这诊金……，还是可以商量的嘛……
老钊愤然地抬头，看到魏西冷冷地看着自己，气势又弱了下去，“小娘子，你看，我们黑崖寨里老的老小的小……，这个，是不是太贵了些？”
“贵了？哪儿贵了？钊老大，您出去问问，这种品相的人参，你千金都没地儿买去！我这可是咬了牙给你们寨主用了，原本都是想搁在家里供起来的！”
一看老钊毫不含糊地张口就还价，素年也不示弱，胡扯起来流利顺畅。
“……，人参是很贵，这老夫知道，可诊金……，小娘子，您可不能因为老夫常年不进城就糊弄我，大夫出诊的诊金，老夫可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的那是寻常大夫的诊金，医圣柳老的传人，这诊金自然就更高了些。”素年才不隐瞒呢，她要将师父的名气打得响响的，让他老人家不管在哪里，都能够听得到。
“医圣……柳老？”老钊又结巴了，这、这谁能证明呀？
“钊老大，您可快这些，魏大哥的耐性不好，我们这还在赶路呢，要是我们自己动手，就有些辛苦了。”
周围气氛愈加凝重，素年身后是跃跃欲试的墨宋，扳着脸一脸正气的四名护卫，素年的三个丫头抱着东西执意站在素年身边，而魏西，则是状似很随意的样子，可他的身上，聚集了最多的关注。
老钊额角的汗开始不断地冒出来，怎么办？对面有魏西这样的麻烦，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若是惹怒他，黑崖寨绝对会是一片惨状。
可这个小娘子不是很仁慈和善的吗？怎么突然就变了呢？早知如此，他们还不如刚刚就让素年走掉好了。
素年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地在桌面敲击，每敲一下，都好像砸在老钊的心上，钱，他们也有，但若是都给了素年，黑崖寨这么多人就要喝西北风了，但若是不给，老钊觉得，这个小娘子也许真的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老钊就是有这种感觉，似乎，他们很遗憾地错过了什么一样。
“钊老大，老大叫你，还有，还有这个女大夫。”
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忽然跑了过来，解了老钊的为难，他立刻站起来，“是不是老大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是，老大说，有话要跟你们说。”
素年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让小翠她们先去将东西整理上马车，“若是再有人拦着，别客气，清王殿下让你们跟着，可不准丢了他的人。”
四名护卫齐声应了一声，当即将腰里的佩剑抽了出来，护着小翠等人往马车那里走过去。
气氛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随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没人再敢拦着他们往马车那里过去，黑崖寨里的人也都是在刀口舔血的，护卫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们感受得到，若是再不知道好歹地凑上去，他们手中的刀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刺过来。
魏西和墨宋，陪着素年慢慢地来到寨主的屋子里，他仍然是躺着的，但精神倒是还不错，素年走到床边，习惯性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算太烫，又将伤口那里覆着的布拆开来看，伸手在旁边按了按，然后才重新包好，往后退了两步。
“沈娘子……”寨主缓缓的开口，声音不是太好听，粗犷却虚弱，“我都听小阿林说了，抱歉，这事儿，确实是我们黑崖寨，做得不地道，我武广，给你道歉，对不住了。”
寨主缓慢，却坚定地将话一点点说完，态度诚恳。
老钊脸色有些不好，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小姑娘好说话，就连魏西都很听她的，可没想到却也是个难缠的主。
人家都躺在床上跟她道歉了，素年也不是那么胡搅蛮缠的，她只是气不过，没这么欺负人的，给他们点好颜色看，就以为他们都是软包子好拿捏了，开玩笑，魏西那个什么“血屠刀”的名头是叫来好看的？
寨主接着继续说：“为了表示我们黑崖寨的歉意，和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谢意，小阿林……”
刚刚将他们叫来的半大孩子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匣子。
小阿林将盖子掀开，里面金灿灿地都是小金锭。
“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推辞了，你的身子只要好好将养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素年让墨宋将匣子接过来，便准备告辞。
“魏西……”躺在床上的寨主忽然奋力用手臂撑起了一点，转头看向门口，魏西正靠在那里，手臂交叉抱着，听见有人叫他也是一副没什么感觉的模样。
“魏西……，你果然又回来了……，这片北漠，你还是放不下罢……”
魏西一声不吭，只靠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素年却发现，这会儿的魏西，跟所有时候都不一样，尽管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觉得，莫名的，有一种感怀。
从屋子里出来，一路畅通无阻，素年上了马车，顺利地离开了黑崖寨。
***************************
“魏大哥，给我们说说你的事儿呗。”这是素年地十三次寻着机会开口。
素年也不是个喜欢八卦的孩子，但魏西这太神秘了，太吊人胃口了，血屠刀……，虽然略俗，但听起来还是挺有感觉的。
而且，魏西跟着她们也有好些年了，除了他什么都好什么无所谓的态度，基本就是个功夫很好的和气大哥，找他做什么事都是满口答应，平日里还很合群，比玄毅那种恨不得时时离她们八丈远的嫌弃态度真是好太多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个血屠刀的名头呢？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前面再走两天，就能走出黑岩壁了，离我们想要去的地方相去不远，大家加油啊。”魏西无奈地转移话题。
这叫他怎么说？不是魏西有什么顾忌不愿意让她们知道，而是总不能开口就是：“老子当年大杀四方，那些残暴不仁的山寨在老子手里都杀得片甲不留哭爹喊娘，打遍北漠无敌手独孤求败妥妥的，才有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名头！”
就算魏西的性子再放得开，这话他也是说不出来的，太不谦虚了……
“啧，魏大哥，那你之前也是山贼出身吗？”
魏西将远眺的目光收回来，点了点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果然，是山贼啊，怪不得，素年曾经给魏西针灸的时候，见到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不等的伤疤，最严重的一道，在腰际，从伤疤的狰狞足以看出当时的凶险……
素年很知道见好就收，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制作药丸上面，离萧戈越来越近了，她需要做些事情来分散一下自己的心思。
出了黑岩壁，周围开始能够看见绿色的植物，魏西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图，然后皱了皱眉，选了一条比较绕远的路带着她们走。
“魏大哥，这是为何？”
“那条路上有一处十分适合埋伏，马腾的人说不定守在那里，所以我们宁可绕远一些，这条路虽远，但地形开阔，一旦有任何动静，都可以提前做准备。”
素年点了点头，她没有任何意见，将地图交给魏西，自然一切都会听他的安排，她只是问问原因而已。
第一百九十一章 泡泡
魏西选的这条路确实开阔平坦，周围没有任何可以隐蔽掩藏的地形，素年她们一路行进，很快，遇上了一队带有丽朝标志的巡逻兵。
小队将她们拦了下来，手持武器全部蓄势待发，“什么人！”
清王护卫之一将腰间的牌子拿出来递过去：“我等奉清王殿下之命，护送沈姑娘来到兵营，还请军爷代为通传。”
巡逻兵接过牌子仔细验证了半天，上面有皇家的印记，于是巡逻兵里的一个人走出来给他们带路，其他人继续坚守岗位。
跟萧戈见面的过程无比顺利，没有任何波澜，见到素年从车里慢慢走出来，然后直接跳到地上，萧戈手里的一卷战报被他捏得变形了，他听到通传，是直接带着战报从营帐里走出来的。
素年傻呵呵地笑了笑，然后指着后面一辆马车，一本正经地说：“皇上下令，命小女子将这些给萧大人送来。”
萧戈明显呼吸加深了一下，“先进来吧。”
营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而且也没那闲工夫收拾，挺乱的，萧戈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儿怎么看怎么碍眼，但他很沉得住气，将闲杂人等都撵出去以后，才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皇上下令……”
“行了，皇上会不会下令我还不知道吗，为什么来这里？”
素年卡壳，她想了一路，自己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呢，这个问题就不能等等再问？
“大人，您先看看我带来了什么东西，能不能用得上，这可是我们一路上紧赶慢赶做出来的。”素年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过来？”
萧戈仍然只问这一句话。
素年的性子懒散，这点萧戈是知道的，若是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她能够待在一个地方天荒地老，可她现在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从京城过来路途遥远，一路上也没有客栈之类的落脚处，他们这些大男人就算了，行军打仗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素年这种喜好闲适生活的弱女子，怎么坚持下来的？
萧戈没法儿形容自己刚刚看到素年身影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在精心照料的一株小花，忽然开出了极为美丽的花朵一样，心弦从未如此颤动过。
这会儿不逼着素年回答，也许这姑娘转眼就能找出若干个充分的理由，不仅要将萧戈给说服，还能将她自己都给说得动，那她这次一路艰苦地过来，岂不是就没意义了？
“……”，素年的脑子里难得的一团浆糊，这人怎么这样呢，她人都已经到了，还问为什么来，那有意义吗？
可萧戈不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素年看，看得素年都没办法假装欣赏这里的摆设了。
“我从皇上那儿听说了，萧大人你愿意领兵对抗马腾的原因。”素年也不是个磨叽的人，眼睛看着地上开了口。
“虽然保家卫国义不容辞，但小女子十分惶恐，所以特意前来，让萧大人明白皇上是多么的一言九鼎，言而有信……”
萧戈叹气，行吧，他也不能太强求了，素年低着的头，似乎很沉稳，只是她的耳尖红得都快滴血了，这个女子，什么时候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呢？
萧戈不着急，“如此，我们先去看看你都带来了些什么吧。”
这么容易？素年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她还以为萧戈会不满意刨根问底呢，这么快就蒙混过去了？太好了……
素年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自如的笑容，然后颠颠地跟在萧戈身后，去给他介绍那些药丸子。
“还有这个，我写了方子，什么症状用对应的汤药送服。”素年面对药材的时候，态度轻松自然，献宝一样地将万应丸拿给萧戈看。
“这个很好。”萧戈拔开瓶塞轻轻嗅了嗅，战场上战士们的体质，事关重大，有这么一批常备的药在身旁，萧戈安心很多，不过数量太少。
素年也不藏着，干脆地将万应丸制作的方子交给萧戈，让随队的大夫着手批量的制作。
“小姐小姐，还有在黑崖寨做的药丸呢，小翠觉得那也很有用呢。”小翠笑眯眯地补充，看着小姐和萧大人相处得这么融洽，真的特别好呢。
素年一惊，她对面的萧戈刚刚还眼里有些笑意呢，这会儿“刷”地一下就变了，嘴角虽然更加上扬，但眼睛里却丁点笑意都不剩下。
“黑崖寨？嗯？这个我怎么没有听说呢？”
这阴阳怪气的口吻自己是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了？素年忍不住抖了一下，“呵呵呵，这不还没来得及嘛，那也不算什么事儿，就是途径了黑崖寨，在他们那里借宿了几宿，哎呀，没想到都是些不错的人，临走还非要我们收下盘缠，萧大人你看，他们真是太热情了。”
素年忙不迭地将那一小匣子金锭捧出来，一脸谄媚：“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这些，权当做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了。”
萧戈没有接过来，仍然满脸笑容，笑得素年头皮发麻，转头一看，泥马小翠眼瞅着不对劲早离得远远的了，有她这么坑主子的丫头吗？！再说了，她遇到黑崖寨跟萧戈有一毛钱关系？她干嘛这么心惊胆战的！
素年想这么吼来着，但扫了一眼萧戈的表情，终究没敢，她比较识时务，当务之急，是这匣子金子太沉了，再没有人接过去，她就要举不动了。
素年细细的小胳膊有些发酸，萧戈最终也没忍心，将匣子接过去放到旁边，看着素年轻轻地揉了揉胳膊，“怎么进去的？”
得，自己还是老实说吧，萧戈随便盘问一下清王的护卫，那绝对招得比自己说得还要详细，于是素年一五一十地将过程说出来。
“血屠刀？你的那个护院是血屠刀？”萧戈对这个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很厉害吧！”素年自豪地睁大了眼睛，也是一副感叹：“我身边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真是太有趣了。”
萧戈皱了皱眉：“很有趣吗？若是没有血屠刀，你们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四个护卫嘛。”
“黑崖寨是黑岩壁那片最横行的山寨，清王的护卫确实不错，可人数上，他们一点优势都不占，到时候怎么办？”
素年想了想：“那就只能将钱财送上了，而且，不是还有魏大哥嘛。”
萧戈可没有乐观，他只要想一想素年被山贼捉住，都会觉得心里一阵虚弱，“行了，东西送到了，你可以回京了，我会多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哎……，别啊，我才刚到。”
“这里是军营，没有可玩的，也不适合女子出现。”萧戈冷着脸，立刻就要叫人来准备。
素年目瞪口呆，她真没想过会是这样，萧戈似乎不欢迎她的样子，那见到自己的时候干嘛眼睛放那么亮？
“萧大人……，小女子其实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这一路走来，已经要到极限了，请容我稍作休息了个两日如何？”素年一想到立刻又要上路，头都疼。
他们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萧戈看得出来素年脸上有浓浓的倦意，知道她所言非虚，可军营也不安全啊，刚收到战报，马腾的军队有些蠢蠢欲动，也许就在近日会有举动，素年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再去看素年，刚到的时候的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了，眼睛有些无神，呆呆地盯着一个方向猛看，萧戈的视线跟过去，发现那是自己的床榻……
“……，累了就去睡会儿吧……”，萧戈有些无奈，刚说完，只见素年游魂一样地走过去，“扑通”栽倒在床上，没动静了。
萧戈走过去，在旁边轻轻地坐下来，素年的眼睛闭着，已经睡着了。
一路上一边赶路，一边还要制作药丸，在马车上睡觉也睡不安稳，还遇上了黑崖寨，饶是心思冷静淡定的素年，也已经到了极限，见到萧戈以后，她觉得终于放松了下来，眼睛一闭，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中。
萧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看着素年酣睡的容颜，心底奇异地感到满足。
他不是个懂得如何表达自己情义的人，也从没有跟素年表示过什么，可是他特别坦率，特别正视自己的心，想要将这个女子保护好，就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就算在别人眼里也许不值得，但他觉得值就够了。
这次面对马腾，萧戈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马腾被丽朝的军队压制着，提出了和亲的要求，结果皇上不予理睬，继续率兵追击，马腾必然会抵死相抗，这种阶段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惊人和不可预估的。
但萧戈没有退缩，他率兵将马腾撵到这个地方，就是在等着他们做最后的抗争，也许接下来的一战会很惨烈，但，那应该也是马腾最后能够折腾的了。
可是素年来了，自己努力努力地压制着，心底却就是有个地方不断地冒着激动的小泡泡，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旧伤
萧戈让小翠她们进去，虽然他能看得出素年不是个拘泥于世俗的姑娘，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不能坏了她的清誉。
让人给素年她们安排营帐，素年就暂时安顿了下来，在萧戈那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素年觉得神清气爽，路途的劳顿仿佛都消失一样，这才有精神来观察一下自己从未见过的古代军营。
军营的面积相当大，掀开营帐看出去，外面是一个个错落的犹如蒙古包一样的军帐，四面各有一个用木头架起来的哨台，带着尖刺的防守栅栏，不时地有拿着长枪来回走动巡逻的士兵面无表情地经过。
素年似乎嗅到空气中紧张的气味，所有人都抱着拼死的念头严阵以待，在他们的身后，是丽朝的百姓们，他们的防御若是被马腾打破，那些百姓们，将会被无情地践踏。
古代的战争，是用血肉堆出来的，素年身处实地之后，才切实地感受到，她将头缩回来，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身就看到小翠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干什么呀？吓我一跳。”素年拍了拍胸口，绕过小翠，走到一旁坐下来。
“小姐！你到底是干嘛来了，这几日都不见萧大人，你不是来跟萧大人表达心意的吗？”
“噗……”，素年用来压惊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坐她旁边的阿莲遭了秧，表情十分无辜与茫然。
“哎呀哎呀哎呀。”素年一面放下杯子，一边手忙脚乱地用丝帕给阿莲擦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阿莲赶忙站起来，“没事没事。”
小翠叹了口气，上前帮忙，“小姐，难道小翠说得不对吗？萧大人对您这么好，您忍着不适长途跋涉地到这里来，每日就待在营帐里，小翠为您着急啊！”
素年一脸黑线的重新坐下，“小翠啊，你这话就不对了，让我待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的，就是萧大人，这里可不是京城，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这里是军营，一点点骚动都可能会引起不安，我们这样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比较好。”
“小姐……”
“而且，谁跟你说我是来找萧大人的？我只是来亲眼看一看这群最可爱的人的，我们能够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都是这群离开家乡，用他们的生命守护着我们的战士为我们创造的，这些人难道不值得我们走那么远来看一看吗？”
“……”
“当然，萧大人我也是感谢的，顺便来跟他道个谢，这我已经在见到他的时候说过了。”
素年义正言辞的话让小翠等人都说不出话来，只轻描淡写地带过最后一句，才让小翠反应过来。
“可是小姐……，小翠觉得萧大人好可怜……”
“那是你的错觉。”
……
素年在面对小翠的时候可以如此地正义凛然，但当她只有一个人时，她会坐在那里默默地发呆，小翠觉得萧大人可怜，其实她也有同样的想法。
萧大人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皇上说起那些萧戈曾经为了她做的事情，她都不敢去想象，总有种可怕的感觉。
萧戈从来都让她觉得十分强大，不管在什么方面，似乎就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顾斐觉得困难的事，在萧戈那里都不算事儿，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她做出那样的牺牲，素年想一想都觉得惶恐。
然而萧戈偏偏遇到了她，自己这样一个对感情淡漠的人，她感谢萧戈，感激他，感激他全家，但这种情绪里是不是包含除了感谢以外的成分，素年自己也不明白。
经验太少，她无从分辨，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素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这对萧戈来说，真的是太可怜了……
怪不得小翠会有同情的情绪，素年自己都想同情他一把。
这会儿萧戈的营帐里，魏西跟萧戈面对面地站着，魏西越看萧戈越觉得熟悉，以前还好，现在他穿上了将军的战袍，脸上有被风沙战火历练过的痕迹，让他跟自己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影渐渐重叠上。
魏西的手又无意识地摸上腰侧，这道伤，有多久没有隐隐作痛过了？
“血屠刀，我曾经，听我的父亲提起过……”，萧戈不紧不慢地开口，眼睛甚至很随意，并没有盯着魏西看：“父亲说，他在北漠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年纪不大，却有一身的好功夫，嫉恶如仇，却对其余的事情没有干劲，是个很值得结交的人，他还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号，就叫血屠刀。”
魏西的表情不变，眼珠都没有多转一下，只是他觉得，腰侧的旧伤似乎有要复发的趋势，怎么变得那么疼呢？
“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他很快就回来，回来以后，要给我带一些北漠最流行的玩意，于是我一直等着，等来了父亲战死的噩耗……”
“明明只是一次常规的查探，为什么父亲会身中数刀而亡，没有人知道，带回口讯的人说，父亲是躺在血泊中咽气的，尸首还差点没有抢回来，差点落入敌人的手中，这些，是我偷偷躲着听来的。”
“父亲的遗物里，我见到了一个东西，是一个血红色的石头，雕成了一把刀的模样，他说过，血屠刀跟他打了赌，最后输了，便答应他要雕个刀送给他玩玩，所以我想，父亲在北漠一定见过了血屠刀，他说不定会知道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萧戈的眼睛看向魏西，他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自己一早便跟血屠刀见过了面，父亲的死，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个想要弄清楚的谜，他们说父亲是被马腾的人偷袭致死的，可他不相信，父亲身边总会带着些护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偷袭？血屠刀究竟知不知道呢？
魏西走到一旁坐下来，太疼了，疼得他都有点站不住，这鬼天气，是不是要下雨了？
萧戈是他的儿子，魏西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他就说挺像的，一样的冷静，一样的果断，一样有大将的风范。
自己这种看起来就不很合群的人，当初，为什么他要来跟自己套近乎呢？魏西时常会这么想，若是那人没有走过来跟他搭讪，他可能会一直活到现在吧……
萧戈的父亲，魏西认识，他当初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山贼以后，自然而然地跟带兵来到这里的萧然打了起来。
两人居然不分胜负，这让他们二人均是大吃一惊，于是萧然很豪迈地让大家都别动，他要跟魏西单挑。
那一场单挑，打了好久，最终以两人筋疲力尽结束。
从此，萧然没事儿就会来找魏西切磋，魏西烦不胜烦。
“别呀，我们一个官一个匪，打一打也是正常的嘛，快快快，我骨头都痒了。”
魏西只能每次被动地陪打，打完了萧然还时常带一坛好酒来，这个魏西喜欢，两人渐渐地能聊起来了。
萧然和魏西的友谊特别地莫名其貌，萧然作为驻守在北漠这里的将军，敢独身一人来到魏西的山寨，不得不说他的胆子太大了，不说魏西，就是寨子里那么些人一拥而上，也足以将他给灭了。
可萧然从来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魏西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特别地有恃无恐，让魏西看得相当无语。
从一开始觉得别扭，到后来的习以为常，魏西慢慢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时不时地会出现，跟他打一架，或者一醉方休，或者无伤大雅地打个赌，魏西终于不再是让人生畏的独行侠了，他寨子里的弟兄们都挺喜闻乐见的，尽管老大的朋友是个将军……
然而，魏西的寨子越来越大以后，遭到了别的山寨的嫉恨，但他们也打不过魏西，于是，其中的一个山寨，想到了一个阴毒的法子。
他们打不过，那就找别人来，魏西的山寨里有不少好东西，这些应该挺有诱惑力的，这个山寨，找到了马腾……
马腾军在有心人的指引下，躲过了丽朝军队，潜了进来，一路摸上了山寨……
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在马腾人的眼里，丽朝人的命压根就不是命，不管对方是老是少，是男是女，甚至孩童，他们都能眼睛眨都不眨地用刀砍上去。
魏西杀红了眼睛，一柄砍刀竟然有些卷了边，全身赤红如同修罗一样，而他的身边，跟他背对背抵御的，是萧然。
萧然正好在山寨里，他惊异于马腾如何能不惊动驻军而来到这里，明明他一个人能够逃脱，却在逃出去报了信以后，又折返了回来。
“将他们放到这里，是我的失职，我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萧然是这么跟魏西说的，并挥舞着手中的刀，跟他一起将杀到面前的马腾人击退。
这是魏西的寨子，他不能退缩，他的身后有他需要保护的人，魏西和萧然两人的身边总有血花飞溅，萧然已经放出了信号，他们只要坚持到援军来就可以，可是，马腾这次来的人实在太多，就算魏西和萧然已经拼尽全力，面对这么多人，也似乎无法全身而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刀
一道道伤痕里，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满目见到的都是红色，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颜色了一样。
魏西和萧然背对着背，他们将自己后方交给对方，两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在他们的身后，是山寨里的妇女和孩子们，抱成了团，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一直都感觉不太好接近的老大，硬扛着一刀又一刀，为他们争取着时间。
寨子里有血性的汉子们已经都差不多阵亡了，只剩下魏西和萧然，面对数量依然众多的马腾人，毫不退缩，只要他们不倒下，就容不得马腾人在这里撒野。
然而，寡不敌众，就算他们两人的功夫再高强，面对巨大的人数差距，两人已经渐渐地支撑不住了。
魏西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早已经忘记，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弟兄陪他一块儿死，黄泉路上，定然不会太孤单。
浑身是血地两人顿时豪情万丈，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的，就算要死了，他们也要多拖几个马腾人下去！
然而，丽朝的军队终于出现了，远处传来马蹄声，马腾人顿时心生退意，他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过来，竟然连一个小山寨都没有拿下，白白损失了不少人，这笔买卖不划算。
于是，马腾人迅速收手，他们可没打算交代在这里。
魏西和萧然用手中的大刀戳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身子，两人吃力地抬眼对望，血将他们的视线都模糊了，拿着刀的手在不断发抖，却没阻止两人控制不住地笑出来。
活下来？他们竟然活下来了？！可真是好运啊，军队竟然那么及时地赶来了，真是太好了。
魏西有些虚脱，若是今日没有萧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来的，更别说他身后的这些老的老小的小，那更是不可能活下来。
军队就快要到了，萧然总算松了一口气，正想跟魏西说什么的时候，却猛然见看到他的身后，一个分明不是穿着马腾人服饰的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往魏西那里冲过来。
萧然的力气已经透支了，动作有些迟钝，他知道魏西也是一样，再提醒他绝对是来不及的，于是萧然想都没想，也朝着魏西的方向扑过去……
这是魏西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画面，萧然突然冲到自己的身旁，然后就是一阵剧痛，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魏西再醒过来时，躺在一户农家里，身边有个老大夫，似乎在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身体的疼痛感一波一波侵袭他的精神，让他的意识极度涣散，但他还记得，山寨呢？那些妇孺呢？萧然呢……？
自己的腰侧被砍裂出好长的伤口，肠子都流了出来，老大夫说，若是他醒不过来，那也就是他的造化了，现在魏西醒了，也只能躺在那里，感受到疼痛的折磨而已。
老大夫是谁找来的，这里是哪里，魏西都不知道，他只能躺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魏西终于见到了除了老大夫之外的第二个人。
那应该是丽朝大军的人，他身上的衣服魏西见萧然穿过，那人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背着光，魏西偏着头，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萧将军死了，是被混进你山寨的奸细所杀，他的刀，穿过了将军的身体，砍在了你的身上，你才能够捡回一条命。”
“但将军却死了，为了救你，他竟然那么不爱惜自己的命……，是我把你偷偷地弄出来的，否则，你也要死，但是我不想将军的死毫无意义，可也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伤好了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北漠，出现在我的面前……”
**************************
魏西用这条命，将当初把马腾放进来的山寨找了出来，只身一人，化身为血屠刀，之后便离开了北漠。
到哪里都一样，做什么都无所谓，他又是孤身一人，也许穷其一生，人只可能遇见那么一个合心意的挚友，对魏西来说，就更加难得了。
这条命是萧然救回来的，他会努力活着，就如同曾经那个人说的一样，不能让萧然的死毫无意义。
可魏西究竟想要活成什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做做捕头也行，做做护院也无所谓，只是魏西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再回到北漠，还能遇见萧然的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问他，萧然到底是怎么死的。
魏西将他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一丝不漏，完完全全，他没有隐瞒的资格，那柄用一颗难得的血红色石头雕成的刀，此刻就在萧戈的手里。
这颗石头很漂亮，但是出奇的坚硬，当时萧然跟他吹嘘，说他雕琢方面是好手，自己不相信，两人便打了赌，看看谁雕工更厉害，结果明明自己赢了，萧然非要死皮赖脸地让他雕个来玩玩。
“雕什么？”
“刀啊，你不是叫血屠刀吗？石头红色的，雕个刀，以后谁敢惹上你们，你就直接拿一个丢过去，就当做是你的印记了。”
“……，那我后半生可以光用来雕这玩意了”
……
萧戈听着魏西说完，营帐里安静地令人窒息，他的父亲，最后还是从马腾手上保护了丽朝的人民，保护了他认同的挚友，作为丽朝的将军，父亲做得很对，可是作为一个父亲，萧戈的心底却遗憾他不能陪着自己。
萧戈将红色的石头小刀递过去，“这个，还是物归原主。”他对魏西并没有任何怨恨，父亲的性子，自己从小就知道，他只要觉得值得，那就一定值得。
魏西伸手接过，小小的石刀，似乎无比得重……
萧戈将地方让给魏西，也许他此刻更需要静一静，萧戈则是走到了素年的营帐，隔着一段距离，他就听到了里面小翠崩溃的声音。
“小姐！我不要嫁！小翠说过了，小姐什么时候嫁人，小翠就什么时候嫁人！小姐要是着急，就自己嫁到清王府去！”
萧戈的脸一黑，这又是什么情况？
“小翠啊，我要嫁过去了，那玄毅多可怜，玄毅想娶的人可是你，你想想，你叫了那么些年的‘玄毅大哥’，你忍心让他失望吗？”
“……忍心，小姐都忍心让我们失望，小翠有什么不忍心的。”
素年一滞，这小翠自己也调|教得太好了，完全才思敏捷冷静细心嘛。
“小翠啊，你要这么想，玄毅从小没了爹娘，颠沛流离，好容易这会儿对家有了渴望，想要将你娶过去，这么一个小小的奢望，你真的忍心不成全他？”
“……，小姐您别说了，小翠就一句话，小姐不嫁人，小翠就陪着你，清王那里……，小翠只能说是无福消受了。”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您要是不嫁人，小翠走了，谁来伺候你！”
营帐里又没了声息，萧戈在帐外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萧大人。”一旁的刺萍和阿莲首先发现了萧戈，连忙低头请安，而素年和小翠，还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都是毫不示弱的表情。
素年瞪累了，眨了眨眼睛，“萧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们在这里也休息了几日，是时候回京了。”
素年点点头，“确实，这段日子劳烦萧大人，我们立刻启程。”
“小翠不走。”
小翠偏着头，眼里有从未有过的固执，她知道素年回去以后，肯定会着手将自己给嫁掉。
素年的脸沉了下来，“理由？”
“小翠不要回去，回去了以后，小姐就不要我了。”
小翠的嘴扁了几次，硬是忍住了，盯着地上的一个方向，眼睛一动不动。
“小翠知道，就算小翠不在，也有刺萍，也有阿莲，也有别的人会照顾小姐，但她们不是小翠，小姐不成亲，没有仰仗，小翠放心不下，若是小姐又要过曾经牛家村的日子，没有小翠在身边，可怎么办……”
素年看着小翠侧着的脸上，一颗颗泪珠滑下来，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小翠从来没有这样在众人面前哭过，委屈，又充满了担心。
素年也想哭，为她能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而大哭一场，可萧戈在一旁看着，这么哭似乎不太好，素年走过去，慢慢将小翠拥住，她还是找个人嫁了吧，这样小翠才能安安心心的嫁给玄毅。
为什么古代的女子都不相信她就算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呢？素年有些无奈，但她没办法用一生的时间去证明自己能做到，因为她现在身上背负的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未来，小翠的观念是没法儿改的了，有这么一个忠心的丫鬟，素年觉得，压力山大……
站在一旁的萧戈面不改色，看到素年无奈的表情，却突然有些心动，是机会吗？素年打算嫁人了？那自己很合适啊，无论哪方面都很合适，不错不错，回去以后他决定要给小翠添一份重重的嫁妆，这个丫头果然很贴心。
第一百九十四章 偷袭
素年小声地安慰着小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萧大人看着呢，多不好啊，还以为我苛待了你们，别哭了啊。”
小翠黑线地擦干净眼泪，抽抽噎噎地站到一旁，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但是，小翠觉得萧大人待小姐很好，所以她不能给小姐抹黑。
“军营不比其他地方，凶险异常，我会立刻安排人护送你们回去。”
萧戈又提了一次，他虽然挺想素年在自己身边的，但这里不行。
素年点点头，正想让刺萍和阿莲帮着收东西，却听到帐外有声音传来。
“报告将军，马腾突袭！”
*****************
激愤人心的号角声长长地吹响，战鼓隆隆，素年甚至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伴随着战鼓的声音将她们吞没。
萧戈已经离开了，只交代了让她们待着别动，转身就走了出去，转身之前的那一刹那，确切来说是听到马腾突袭的时候，素年发觉，萧戈，已经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了。
之前嫁不嫁人的话题仿佛是另一个空间的话题一样，面对生命的威胁，所有事情都将不是问题。
忽然有人掀帘而入，是魏西，他脸上也是无比凝重，“是马腾，不过萧戈也有准备，应该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谈何容易？素年知道魏西只是在安慰她们，战争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大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半的生存率，如何能够没有大碍？
但素年也没有惊慌，越是危急，越不能乱，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所以萧戈才会将她们留在这里，可是，战鼓声声好像捶在心上，远处隐约能听见兵戎相接，杀声阵阵。
萧戈应该在那里吧？听多了马腾人的凶残善战，奸诈残暴，素年忽然想起，她似乎都不知道萧戈的功夫如何？他是将军，应该是不用冲锋陷阵的吧？
营帐里静悄悄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凝重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魏西一直低着头，手上似乎摆弄着什么东西，有一丝红光从素年的面前闪过。
“魏大哥，那是什么？”
素年想要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神经绷太紧了不好。
魏西摊开手，掌心放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石刀，“这是一个已故的人留给我的。”
素年凑上去看了看，真是稀奇，魏西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却在摆弄这个，应该对他有不一样的意义吧。
掀开账帘，魏西走了出去，这里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守护的兵马，其余的，都被萧戈调出去对抗马腾了。
马腾，魏西又开始觉得腰际的伤口发疼，手在隐隐作痒，多想也拿起刀冲出去，魏西用左手握住右手，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敌袭！”
突然，军营里传出了刺耳的声音，素年猛然将帘子掀开走出来，敌袭？对这里？军营里留守的士兵立刻戒备起来，在入口处，跟一小波马腾人相遇。
刀枪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魏西让她们别出来，从一旁拿起一把刀，也冲了过去。
“小、小姐！”阿莲的声音中都带着哭泣，整个人抖成一团，刺萍还好些，扶着阿莲不让她倒下去。
小翠则是站得很稳，“没事儿，山贼都遇过了，若是我们真落在敌人手里，这里有几把匕首，是魏大哥给的，每人拿一把……”
素年接过匕首，短短的却重重的，她将匕首握紧，如果真落在马腾人的手里，拼死也要自尽，……这句话怎么那么矛盾呢？
匕首似乎给了素年勇气，她并不觉得待在这里有多安全，留守的兵马数量一定不会太多，她立刻带着小丫头去找萧戈的营帐，门口守卫的人已经投身战斗了，素年钻进去，在萧戈的案桌上，将看起来重要的东西统统都带着，如果这里失手，马腾人也别想从这儿获取什么情报。
揣了满怀的素年，带着这些东西悄悄地往前面摸，在军营的入口处，她才真正见到了，什么才是战争！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让刀枪残忍地了结，血花喷溅在地上，将泥土浸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狰狞，想杀死对方，想活下去，什么是真正的炼狱，就在素年的眼前上演。
素年捂着嘴，她害怕自己叫出声，那些用自己的身体将刀枪抵住，断了胳膊仍旧用另一只挥舞着大刀，素年觉得好可怕，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牺牲？
魏西的身影也在里面，他手里一柄长刀，杀得周围无人敢接近，素年觉得很哀伤，修罗一般的魏西，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这时，从这一小股马腾人的后面，又有杀声传来，莫非是萧戈发现了情况派了人手来支援了？素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马腾的人并不是十分多，大概也只是打算偷袭，魏西出现的时候，他们就预感到似乎此次偷袭已经失败了，于是就想着撤退，可退路却被另一股人给截断，这下前后被人夹击，马腾人被顺利地歼灭。
只是，素年看到魏西，站在一片尸首中茫然无措，他手里的长刀正在往下滴血，全身通红，血屠刀名副其实。
等到后来的那一小股人马出现，素年才发现，哪儿是援军啊，那分明是他们在黑岩壁上遇见的黑崖寨！为首的，还是那个瘸腿的老钊。
黑崖寨众人离得远远的，老钊洪亮地声音隔着老远在吼：“沈娘子！沈娘子你在不在？！”
是叫自己？素年茫然了，然后慢慢地站了出去。
看到素年的出现，老钊才放了心的样子：“沈娘子你没事儿吧？！你要没事儿了，帮我给萧将军转告一声，让他没事儿不要来黑崖寨了，我们胆子小得很！”
老钊一通乱吼，然后也不等素年回答，调转头就带着弟兄们离开了。
素年怔怔地站在那里，萧戈？他去了黑崖寨？那么他们这次出现，到底是不是偶然？还有为什么老钊非要将自己喊出来？
呻吟声让素年迅速回神，地上躺着不少还没有断气的士兵，素年的眼睛猛然睁大，“快！快将他们抬出来！”
“小翠！我做的那些装在小瓶子里的，外面用朱砂标了一个圈的药，都取来！”
素年忍着害怕，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伤到腹部和头部的，肠子混着血液流出来，素年眉头皱成了一团，她无能为力，为什么她会这么没用！
这些自己回天乏术的勇士，素年只能强忍着掠过，止血，是最首要的一步，素年知道止血的穴位，然后随便从身上或哪里撕一些布条，当做止血带，不能让血再无止境地流失，素年蹲着，挨个儿尽力为他们止血。
“小姐，我要怎么做？”小翠抖着声音，眼睛都不敢看这些恐怖的伤。
素年对着小翠竖了个大拇指，小翠认得，这是小姐想要夸奖人找不到词语时惯用的，她心底顿时有了些勇气，按照素年所说的，将这些瓶子里的药粉往伤口上撒。
战场没有任何能够清理创口的条件，好在都是冷兵器，没有硝烟，感染的机会相对性要小一点，小翠从一开始不敢正视，到后来麻木到敢凑近了，认认真真地撒上药粉。
可她们两个人，效率仍旧不高，这时，刺萍白着脸也走过来，她在旁边看着小翠的做法，她也想走过去，可腿软得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明明是豁出命保护了她们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刺萍不断地在心底骂着自己，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腿不抖了，可以往前走了，于是立刻抖着手去拿那些药瓶，帮着小翠给这些士兵上药。
阿莲，素年就不指望了，小丫头年纪还小，来她身边的时间也太短，胆子没练出来也是正常的，素年让阿莲去煮姜汤，越多越好。
生还的士兵一部分帮着素年给他们止血，一部分去将弟兄们的遗体从马腾人的尸首里搬出来，挖坑，深埋。
素年打算救治的人，有一些，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急救之前，就断了气，有的，就算她止血了，也渐渐停止了呼吸。
可是，素年甚至连伤感都来不及，她揉了揉用劲过度的胳膊，继续下一位伤患。
萧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素年蹲在那里，衣裙上布满了污迹和血迹，背对着他，专注地给面前的伤患救治，偶尔侧过来的脸上，腮帮咬得紧紧的，跟平日里的闲散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个女子啊……，萧戈心想，也许这世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子，能够如此让他心动了……
“萧大人回来了！”军营里响起了欢呼的声音，等他们得知萧戈大获全胜，甚至斩获了马腾里的一名王族将领时，呼声更加整耳欲聋。
似乎没人记得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在为战胜马腾所欢呼，他们心中对生死并不是淡漠，只是这个消息，用来祭奠拼死守住这里的战士们，是那么地及时，将战胜地呼声传得更远吧……，让他们都听得见……
第一百九十五章 瘀伤
素年听到了萧戈安然回来的消息，甚至知道他就在自己的身后，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手却没有停下来，她没有时间去看一眼萧戈，在她的面前，还有一些伤患需要她去抢救。
随队的大夫们跟着出现，人手一下子多了不少，素年这才算终于放松下来。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素净莹白的双手，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带着粘腻的触感，素年记得，自己碰到这些液体的时候，它们还是温热的。
素年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但素年已经无暇顾及，仿佛只有拼命的呼吸，才能让她感受到生命。
很快，素年从地上站起来，这就是战争，从古至今，没有人能够阻止的战争，充满了残酷与惊心，这些为了保家卫国的勇士们，用他们的血肉将外敌阻挡住，素年从心底涌出无尽的敬佩。
伤患被抬走妥善安排了，素年才筋疲力尽地转过身，在她的身后，萧戈一直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
素年的眉头皱了起来，“萧大人，你……受伤了？”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士兵动作都停了下来，萧将军受伤了？！
萧戈笑了笑，轻轻地抬了抬手，“无碍，杀敌的时候用力过猛了。”他的手上有一道小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基本凝住了。
大家才释然，这个医娘真是太谨慎了，这点小伤口，吓死人了！
所有的人笑了笑，继续手里的活，只有素年，皱着的眉仍旧没有松开。
不过也是，萧戈是将军，是所有士气的根源，他若是受了伤，丽朝军队必然士气大减，素年只能忍着，然后默默地跟在萧戈的身后回到了营帐。
萧戈大马金刀地坐着，他的面前，是四位将领，他们正在商谈的事情，素年听不懂，也不想听，可她又想知道萧戈的伤势如何，只得小媳妇一般地缩在角落里百无聊赖。
会那么在意，素年将之定位为身为医者的慈悲，自己可真是个好大夫啊，素年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点个赞，然后不免有些奇怪，萧戈不是将军吗？哪儿有将军需要冲锋陷阵上阵杀敌的？他不是只要调兵遣将就好了？这几个将领难道都不靠谱才需要他身处险境？
想着想着，素年的眼光就不对劲了，不是说古代的将领各个都身手不凡，如神兵一般，怎么丽朝的就这么弱呢？
萧戈面前正在大声说着什么的将领之一，声音慢慢弱了下来，他明显感受到待在一旁的小女子眼中散发出来的不信任和鄙视？这什么情况，这女人是谁？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萧戈偏过头，看到素年静静地待在那里，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一点而润的嘴唇轻轻嘟着，像是很不满意的样子。
萧戈无奈地笑笑，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出去。
素年看见他们动了，忙精神一震，谈完了？谈完了就轮到她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手里的帘子还没有放下，余光就瞥到素年急吼吼地往萧将军的身上扑，这这这！那人赶紧将帘子放下，怪不得对他们不满，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急不可耐了吗？!真是……太羡慕了！
素年走过去，开始动手剥萧戈的衣服，萧戈也不阻止，直到他身上的铠甲被解开，衣袍散落，露出后背一大片瘀伤。
素年猜到了他伤到了筋骨，但没猜到竟然伤的这么严重，这样的伤，他竟然还能坐在这里听手下汇报军情，素年伸手轻轻碰了碰：“疼吗？”
“嗯。”萧戈轻轻应了一声，已经麻木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重击造成的？素年硬着头皮按压周围，里面已经肿起充血，血管肯定是爆掉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摸完了，素年火速冲了出去，然后又火速冲了回来，将怀里还藏着的各种文书战报什么的往外拿。
“呃，就是暂时替你保管一下……”素年低着头，确定全部都拿出来了，这才又冲了出去。
萧戈看着桌案上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暗笑，用仅剩下还可以动作的右手，将它们慢慢地摆放整齐，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文书。
他早已得知马腾会来偷袭，并且打算以此让自己乱了阵脚，但萧戈依然豪迈地带着大部队迎战，军营里留下数量稀少的守卫。
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偷袭，然而，萧戈敢这么做，是因为魏西，他在知道魏西就是血屠刀以后，才有了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
素年在这里的这几日，他去了一趟黑崖寨，最终达成了协议，丽朝的军队不去骚扰他们，但他们必须埋伏着，直到马腾偷袭的队伍出现。
黑崖寨对马腾那是不共戴天，他们老大还在床上躺着呢，都是马腾人干的，还有老寒，上山采药惨遭马腾的毒手，对付马腾，那是义不容辞。
但萧戈的态度又让他们上火啊！他们不想那么乖乖地听话啊！可人就明着威胁了，还想不想让黑崖寨在这里生存了？还想不想过逍遥自在的山贼生涯了？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可真是遗憾呐。
有了黑崖寨和血屠刀的双重保障，萧戈才能大着胆子将大量的兵力带走，他是将军，是这次讨伐马腾的最高指挥，他不能为了素年而改变之前就制定好的战术，他能做的，只是多增加一些防护，仅此而已。
可萧戈没有想到，素年在亲眼见到如此惨烈的局面，竟然还能给那些受伤的士兵治疗；他没想到素年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想起来自己的营帐将这些都藏起来，越是跟素年待在一起的事情长了，他越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子了解地甚少，但每了解多一些，就会让他更心动一点……
右手努力够了够自己的左肩，一阵钻心地疼痛，让萧戈差点窒息住，平复了半天才慢慢回过神，这伤，也就素年能看得出来了，也只有素年应该看得出来，这是他的传令兵，来向他报告后方营地遭袭的时候，他脑子里控制不住地乱了一下，才被人用铁锤给砸伤。
马腾王族的身边，那都是精英啊，就算是萧戈，也容不得他大意，心里担心着素年，结果就被砸中，真是……
素年过了很久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铜盆，里面是小半盆液体，小翠也跟在她的身后，也端着个盆，里面只是清水。
素年一言不发地将盆放下，然后用柔软的布巾蘸着她盆里的药水轻轻地给萧戈擦拭。
这是用白芷、活血珠、接骨丹、牛膝、没药、乳香等煎煮出来的，擦拭完以后，又投了巾子给他冷敷，其实热敷更能激发药性，但萧戈皮下出血地严重了，热敷会让血管张开，所以只得冷敷，等过一天以后再用热敷吧，这里是战场，没有冰块，也只能这么将就着。
然后，素年在萧戈的血海穴进针，配上合谷、足三里，帮助活血化瘀。
看萧戈的样子，应该已经伤及筋骨，这需要长时间的修养，可是，还是那句话，这里是战场……
素年知道萧戈不会因为自己受伤而有所收敛，那她只能尽力地给他治疗，帮他加速恢复，多一点胜算，也是好的。
小翠和刺萍她们，帮着照料受伤的士兵，将阿莲熬出来的姜汤分发下去，万应丸，有军中大夫们在努力赶制，素年也已经无法分神去管了。
她用当归、生地、桃仁、枳壳、赤芍、牛膝等，煎成血府逐瘀汤，又用麝香、三七、红花、丹参等等，炼出麝香活血化瘀膏。
素年端着这些走进萧戈的营帐，那些将领们自动闭了嘴。
又来了，浓重的药味飘了进来，几位将领的目光转到萧戈的脸上，将军竟然真的受了伤，他们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萧戈面不改色地将药汁一口气喝下去，然后自觉地将衣服脱下来，让素年换药。
这种场景，几位将领最近几日天天见到，起初他们一个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大老爷们儿目瞪口呆，将军也太豪放了！更豪放的是，这个小医娘也是面不改色，直接就给光|裸着的萧戈抹药、针灸……，然后又给他将衣服穿回去。
这个女子不简单……，所有将领心中都是这么想的，至少跟萧将军的关系不简单，莫非是萧将军的房里人？不然她为什么那么自然？
“咳，将军，马腾那里已经乱成一团，我觉得，这时最好乘胜追击。”一名将领回过神，咳了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
萧戈光着半边身子听着，询问其他人的意见，然后讨论，分析。
素年就专心致志地涂药，按摩，热敷，施针，她发现萧戈身上有不少地方都有浅浅的伤痕，有些地方显然不是他自己弄伤的，这些伤疤好像勋章一样，遍布在他的全身。
按了一会儿，素年停了下来，萧戈习惯性打算将衣服穿起来，素年赶忙制止：“还没完，歇一会儿……”
给萧戈按摩，比给魏西按摩还累！肌肉越是紧实，她就需要越花力气，素年这时才意识到，她有多没劲，两只手都要抽筋了，没事长这么结实干嘛。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招婿？
休息了一会儿，素年才继续给萧戈按摩，捏完了以后，将银针起出来，才让萧戈把衣服穿好。
这些将领商谈军事机密的时候从来不避着素年，反正素年也听不懂，她对这方面智商有限，她辜负了穿越大神的期待，没能成为一个全能的女主，真是心中有愧。
素年将托盘端出去，一个将领偷偷摸摸地问，“将军，这位沈娘子成亲了没有？”
萧戈的眼光扫过去，将领打了个颤，“不是，我就问问，就问问……”
将军好可怕啊，果然是将军身边的人，可他们听说将军还没娶妻呀，难道沈娘子是将军的妾室？这么一个面对马腾都没有胆怯的女子，做人妾室……，似乎，有些可惜呀。
素年回到自己的营帐，只有阿莲在，小翠和刺萍还在忙碌呢。
说到刺萍，素年觉得自己又捡到宝了，这丫头的适应能力十分强大，本以为她长得娇弱秀美，心性也可能会娇弱一些，没想到，刺萍胆子倒是不小。
从之前跟着小翠给伤员上药开始，刺萍慢慢地不怕了，现在整日面对断胳膊断腿的伤残血腥，能面不改色地换药、喂药，还能笑着软言温语地安慰，有人专门到自己这里来感谢，说什么伤患有那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照顾，恢复起来都迅速得多。
在素年的影响下，几个小丫头对于驻守在边疆保卫百姓的士兵们，都产生了浓浓的敬佩，她们都是好姑娘，面对为了抵抗外敌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恨不得生出八条手来照顾。
阿秀略弱一些，她也想尽心，无奈看到血就抖得跟个筛子一样，素年也不强求，晕血这种事儿，是没办法的，但阿秀也不甘落后，肩负起煮药的大任，小规模的煎药是行不通的，这里煮药都用大口的锅，熬煮一些活血化瘀促进愈合的药汤。
这么一来，素年她们回去的计划，又往后拖了，素年是打算将萧戈的伤治好，而萧戈，则又提了出来。
“这里也有大夫，而且，兵营里有女子，很不方便。”萧戈说得毫不客气，先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素年知道萧戈的意思，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这里还算好的了，有些军营里还有忌讳，女子在营中会导致战败的迷信什么的，所以她很能理解，再说确实不方便。
“我知道了。”
萧戈点点头，去安排人见她们送出去。
“萧大人，魏大哥可以加入军队吗？”素年忽然问了一句，营帐中的魏西抬起了头。
马腾军偷袭被歼灭以后，素年看到魏西在马腾人的尸首中站了很久很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浑身浴血。
素年知道，魏西是有故事的，尽管这个故事她不清楚，后来，她也经常发现魏西会望着军队出神，或是看着马腾的方向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一个人对军队的憧憬，素年自信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魏西想入伍，他想上阵杀敌，那日，素年看着魏西整整喝了一瓶的烈酒，她没法儿出声制止，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哀伤。
魏西看过来，脸上有着诧异。
“如果他愿意，没有问题。”萧戈很轻易地应了下来，让魏西又是一阵诧异。
魏西确实想进入军队，他甚至想要杀到最前线，这么些年，自己得过且过地混过来了，可之前手刃马腾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被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只是自己装作没发现一样。
自己的命，若是这样随随便便地过完，萧然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吧，是他牺牲了他的命将自己救回来的，到了下面，若是萧然问起，他要怎么回答？
魏西想着，应该是他振奋起来的时候了，把萧然想要守护丽朝的想法背负在自己的身上，那样的话，也好跟萧然交代了，那家伙，最擅长抓到自己一点点把柄就不放……
魏西先护送素年等人回北漠，然后再来萧戈这里报道，临走之前，素年将所有的药材都留下，还开了几个应急的方子，她知道这里也有大夫，但她就是想做点什么。
“到了北漠以后，等我，等我大胜马腾之后，一起回京。”萧然在离开的时候，跟素年郑重地说。
素年听了并没有任何表示，异常乖顺地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营地。
“小姐小姐……”才离开一会儿，小翠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脸上是看起来有些猥琐的笑容。
小姐对萧大人的话没有排斥的痕迹，是不是萧大人英勇的身姿俘获了小姐的芳心？
素年瞥了一眼小翠，她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叹了口气，要说对萧戈没有一点想法，也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淡漠，但特么又不是瞎子。
在军队里面待过的男子，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这种气质很容易让人沉醉，特别又是萧戈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气度，素年有时候都要小小地掐自己一下，才能压抑住想要花痴的心情。
但是，重要的是但是，素年真的做好了准备，要跟这个时代的人成亲、生子，跟小妾婆婆斗智斗勇？素年想一想又头疼。
她是打算干脆找个人嫁掉算了，但如果可以，最好对方是个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背景的人，这样自己就不用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那样的男人也不会有娶小妾的机会，那多好。
素年低着头，打算让招婿的提议重出江湖，这样也不错啊，招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她可以养着，又解决了成亲的难题，又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多好，没想到自己还有做富婆的潜质呐。
正想得欢实，忽然靠着车窗的小翠惊呼起来：“小姐，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夏将军，是夏将军！”
素年一愣，夏将军就是萧戈的那四个将领之一，在平日的战术商讨中有些沉默，但每每说出的意见，都会让萧戈思考很久，萧戈说，此人带领的队伍，他从来不操心，除了战术，夏将军甚至在日常对练中，是唯一能够有机会击败萧戈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素年让魏西去问一下。
夏将军不紧不慢地跟着素年，这次护送的队伍并不显眼，但萧戈给她安排的都是好手，魏西回来以后，摊了摊手：“说是萧大人嘱咐的，要看着你安然地到达北漠城。”
素年将帘子放下来，气嘟嘟地靠着车厢，刚刚畅想地无比欢快的招婿计划，这会儿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粉粉的小拳头用力砸在软软的垫子上，一点声响都没有，这算什么事儿啊……
*****************
一路上平平安安，马车见到了北漠城门之后，夏将军便调转了马头。
“魏大哥，你也去吧，一路上有夏将军作伴我也能放心。”素年催促魏西也跟过去：“记得你的身子还是要少喝酒，不要因为我们不在身边就放开了喝，对你的身子不好，还有要注意不要受到湿寒，还有我在你的包袱里放了一些药，你吃惯的那种，别忘了吃……”
素年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就让赶车的伙计继续往北漠城走，她则是从车窗将头缩回来，把机会留给小翠。
“魏大哥！保重身体啊！千万别死了！我们在北漠等着你！”
小翠的头又缩回去了，魏西骑在马上，看到马车的车窗里伸出一只胳膊，上上下下地摇动，那应该是素年吧，只有她才会经常做这种毫无意义，却让人心里满满的事情。
魏西看着马车渐渐变小，才抬起头，仰面盯着天空一阵子，然后腿下一夹，将马头调转，朝着边界赶去。
顺利进入城内，她们的马车一路来到了清王府，清王府的门口，大管事泪眼汪汪地守在门口，看见素年从车上下来，连上前两步，“沈娘子……，您可回来了……”
素年吓了一跳，嘴角直抽抽，怎么个意思，自己才一段时间不在，玄毅就被人给吞了不成？
等到走进清王府，看到仍旧是寥寥无几的人，打理着偌大的王府，素年才能稍微体会到大管事的心酸。
一路上赶路素年已经筋疲力尽，当务之急是大家全部都睡一觉，一切事务，等睡醒了再说。
大管事早已安排好了屋子，连沐浴的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十分妥帖，他知道素年主仆对于清王的重要性，所以丝毫不敢怠慢。
等素年一觉醒来，玄毅早已等了多时了，不过，有小翠在旁陪着，素年醒不醒，都没多大得关系。
素年走出屋子，就看到玄毅面无表情地坐着，小翠正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脸上有感叹和惊奇，傻丫头，你没发现玄毅放在下面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吗？
“在说什么呢？”素年在玄毅的对面坐下来，阿莲代替小翠伺候素年起的床，她这会儿规规矩矩地站在素年的身后，对于小翠能在清王面前坐着，仍然很不适应。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铺路
“小姐，我才说到黑崖寨呢。”小翠十分得意，她连山寨都进过了，还见到了马腾人，被丽朝的战士们歼灭，这辈子，也许她再遇到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素年抬眼去看玄毅的表情，然后“呵呵呵”地笑：“殿下千万别听小翠的，哪儿有那么凶险了？说是黑崖寨，也就是拦路打劫的，有魏大哥在，他们都不敢近身呢。”
玄毅的拳头有稍微松懈的迹象，他听说了，魏西有一个血屠刀的名头，凶煞得很。
“小姐说的轻巧，怎么不凶险，您没见到黑崖寨后来来杀马腾人吗？刀刀不落空，厉害得很，杀得马腾落花流水，哎呀……，小翠都敢抬头看呢！要是我们遇到的那会儿，他们也凶悍起来就不好了。”
知道不好了你还说个毛啊！素年真想狠敲一下小翠的脑袋，玄毅的脸绷得比刚刚更紧了，盯着自己的眼神也十分地诡异，关她什么事儿？她不是把小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嘛，这不就完了。
素年被盯得十分无辜，但碍于小翠这个仍然毫无知觉地，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装傻。
小翠早已将她们会暂时住在这里的情况告诉了玄毅，玄毅觉得甚是妥当，然后让人去收拾安排，结果，那些人直接将情况汇报给了小翠，就好像一刚开始来到这里，小翠帮着管事的时候一样。
“殿下，您看……，小翠是我的丫头……”素年委婉地跟玄毅抗议。
结果玄毅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啥都不说，然后就这样离开了，那些管事该向小翠汇报还向她汇报，搞得素年只得无奈叹息，玄毅这是在让小翠实习做个当家主母咩？
大管事感动得次次见到素年和小翠都有泪水涟涟的趋向，太感谢了，她们不在清王府的日子，真真是不堪回首，清王不知道为什么，愣是不做任何人员的调整，说什么会不适应？谁不适应？现在大管事知道了，原来是怕小翠姑娘不适应啊……
反正不管如何，那些琐碎的事情终于不需要自己一把老骨头去操心，大管事很是欣慰，并且给小翠提供了一本小册子，上面是他记下的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说哪儿的人手有些问题，需要做什么调整，记录得很是详细，素年也懒得让小翠再核实，直接进行调整。
于是小翠回归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大的整顿，一些采买或是油水丰厚的差事上，立刻有人被换了下来。
这些人当然不愿意，他们很不情愿地跟着清王来到北漠，却发现居然还不错，清王压根不管这些事情，就算他们从中狠捞一笔，清王也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清王的态度让这些人欣喜若狂，更加肆无忌惮。
可没想到，他们的差事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给免掉了！这怎么成，这个臭丫头哪儿来这么大的权利？于是这些人哭诉到大管事的面前。
大管事表情不动：“是清王殿下将任免的权利给小翠姑娘的，我也管不了。”
这些被换下来了的人惊呆了，大管事都不管？那、那、那，难不成要跟清王殿下哭诉？
小翠直接找人替代了他们的差事，王府依旧运转如常，仿佛少了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这怎么可以？
于是，有人硬着头皮去找了清王，不找不行，他们丢了差事以后要怎么办？小翠只罢免了他们，却并没有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难道……，他们会被赶出府？
这倒不是小翠狠心，是她压根没有在意到，她只是找人将差事顶了下来，至于被顶下来的人干什么去，她还没来得及想到呢。
清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排跪在地上的人，他们老泪纵横地诉说自己有多么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为清王府兢兢业业地做事，到头来却被一个小丫头给找人将差事夺了，一个压根就不属于清王府的人，凭什么这么擅作主张？
“擅作主张？谁告诉你们是擅作主张？本王将一应事务都交予小翠，她做出的决定，就是本王的意思。”
玄毅声音平静，“你们做的那些事，本王不是看不到，是懒得管，现在正好，不想老老实实做事的，都给我滚出去。”
冷冷的声音让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水的众人心中一跳，再看旁边都有人要上来将他们往外撵了，赶忙一个个趴在地上不肯起身，若是真给赶出去，他们在北漠人生地不熟的，要如何营生？
玄毅可不管他们，有能耐做出欺上瞒下、消极怠工、吃里扒外的事，就要有能耐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这些人哀嚎着被拖了出去，却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是小翠，她听说了这事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让玄毅的护卫先慢一步，她走了进去跟玄毅商量。
“小姐让我将这些人都保下来，她知道你很生气，可是她说，若是这些人被赶走了，虽然是他们活该，可也会凉了一些人的心，不如随便找些差事将他们安排了，一来让他们做个例子，不好好做事就是这种下场，二来，也能安抚其他人，清王府不是没有情义的。”
小翠转达了素年的意思，她其实有些不理解，小姐向来是实事求是，也特别不喜看到这种事情，若是按照素年的性子，这些人早就被赶出去了，但这次，小姐为什么又要将他们都留下来呢？
玄毅看着小翠有着微微不解的表情，心想素年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小翠对这些事情是真的不精通，这么大一个清王府，以后都交给小翠的话，保不齐这丫头会被那些恶奴蒙蔽欺负，所以，素年在给她铺路，告诉她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
那些人终究是留了下来，小翠随便找了个别院打发了过去，让他们过过清苦的日子，而清王府里的下人们，都警醒了起来，并且对小翠都很是敬畏，那么些人说撤就撤，连理都没地儿说，这样的主子，他们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这样就对了。”素年抓紧时间给小翠解释：“左右玄毅惯着你，在北漠，就没人能够比他还霸道，所以有他做你的后盾，你完全不用束手束脚，看不顺眼就换掉，有意见你让他们找玄毅说去啊，那保准死得更快。”
小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你不用理会他们说什么，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行了，就算最后不是对的，反正我想，玄毅也不会那么倒霉这么快就没了权势，所以也无所谓。”
小翠黑线：“小姐，小翠难道就这么笨嘛？”
素年认真地点点头：“这可说不准。”
刺萍和阿莲已经知道小翠即将成为清王的王妃，她们两人心里由衷地觉得好似是在做梦，一个丫头，一个王爷，这……，这怎么可能嘛！
但现实让她们不得不承认，看看清王对小翠的态度，看看小翠如今在清王府里的地位，完全就是个正妃的架势。
除了她们两，也有其他人瞧了出来，那感觉，就更梦幻了。
清王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落到小翠姑娘的手里了不成？就算是她的小姐沈娘子，也要像得多，可怎么就落到小翠的头上了呢？
无数侍女心里暗暗含泪咬手绢，她们也是丫鬟来着，也长得不错来着，还比那个小翠更加伶俐聪慧，怎么清王见到她们，眼睛都不会歪一下呢？
这种浓烈的氛围中，素年苦恼地托着脑袋，靠在美人榻上发呆，小翠这倔脾气她是相当了解了……，这孩子，到这个时候了，还是一副自己不嫁她就不嫁的态度。
虽然说吧，素年是打算将自己嫁掉来成全这个对自己掏心挖肺的丫头，但这个人选，不是还没有着落嘛，一时半会儿，她上哪儿去找人成亲？
小翠神神秘秘地出主意，“小姐，我上次问了魏大哥，他说马腾军溃败之期应该不远了呢。”
素年抬头看着她，小翠也睁大了眼睛回望，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了半晌，素年率先移开目光，哎……，玄毅这个不给力的，怎么就没让小翠死心塌地哭着喊着要嫁过去呢？
素年离开的这段时间，玄毅在北漠已经很站得住脚了，素年也没刻意去问，单看玄毅心情不错，也知道结果很好。
官银应该是都拿回来了，那些银子关系到北漠的建设发展，这会儿没出什么乱子，想必是很顺利，至于守城的将领那里，素年见过那些人在清王府里走动，说明玄毅还是挺厉害的。
这不废话吗，也不看看玄毅是谁的儿子，遗传基因还是很科学的。
但玄毅也不是完全没有烦恼，除了小翠，就是关乎着丽朝命脉的金矿。
这是素年第二次听说起金矿的事情，这种机密的东西，她一般是不太乐意听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为什么杀我？”“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所以素年基本不会主动打听什么所谓的秘密，知道得多了反而不见得是件好事，但玄毅既然在自己面前说了，她也就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