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请君入瓮
男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动物,除了花丛阅尽心中只有帝王权位的部分朝堂君主,无论你是天下无敌的江湖霸主还是文墨独占八斗的才子,面对女人的柔情攻势,都只有一个下场。UU小说
输。
陆游输给了红梳手,王小石输给了温柔(注1)。
齐平川也输给了商有苏。
反而贴心的为商有苏着想,暗道她既然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做一回舔狗又何妨。
当务之急,还是怎么应对周兴。
酷吏上线,都得跪。
在没有绝对信仰的情况下,任何人面对周兴的酷刑,都会恨爹妈为何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当年关宁府那位铁骨铮铮的通判,“剔甲涮肉”的酷刑,连剔甲那一关都没熬过。
齐平川沉吟半晌,问小萝莉,“你在昭宁公主的尸首上可曾发现什么?”
昭宁公主逃出京都的原因不明。
齐平川很自然的想到,莫非是昭宁公主手中有陆炳或者奸相的罪证,所以周兴才会来的这么快,这玩意儿稍微动下脑子就能想到。
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商有苏摇头,“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不过公子你的猜想是正确的,昭宁公主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因为太宗留下的一封诏书。”
齐平川眼睛一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急声道:“什么诏书?”
商有苏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呀公子,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反正这封诏书对奸相和陆炳而言,是绝对致命的,所以消息走漏后,陆炳和奸相才会对昭宁公主下手。”
齐平川唔了一声,按照寻常套路分析,“只要没确定昭宁公主在何处,找不到那封诏书之前,周兴不敢发作?”
小萝莉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啊对啊。”
一脸崇拜的样子。
公子你真是太聪明啦。
然而齐平川小看了绣衣之狼,这位地痞出身的酷吏根本不按套路来,下午时分,便有绣衣直指房的人来传唤齐平川。
不是去县衙。
周兴来到双阳县后,并没有占据县衙,而是将县衙大牢作为公办之所,又在县衙大牢附近征用了一座客栈作为休憩之地。
齐平川心有惴惴,走进阴暗潮湿的大牢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地方没少来。
但这一次,自己很可能是作为嫌犯。
这尼玛就蛋疼了。
万一周兴这货一言不合就上酷刑,我这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人,别说什么剔甲涮肉了,随随便便拿个滚红的烙铁,还不得全招?
这事态发展不像是主角的待遇啊。
齐平川有些怀疑人生了。
穿越过来,有美貌丫鬟,有世家身份,还有乱世出英雄的天下大势,怎么看都是猪脚光环,然而今日却极有可能要跪。
只能暗暗祈祷,陈弼的推演没错,自己让陈弼下的那一招棋也能赶上。
刑房。
周兴大马金刀的坐在板凳上,端着茶杯小口浅抿,周围站了十来个如狼似虎的绣衣缇骑,靠墙一面的铁锅里,火红的木炭中搭着一根已经滚红的烙铁。
在刑房正中,还放着几个大瓮,里面装满了清水。
齐平川心中慌的一批,周兴这货不按套路出牌,不去搞明王来搞我……
别慌,镇定。
万一这货是吓唬自己呢,可不能自乱马脚。
上前两步,行礼,“周大人。”
周兴头也不抬,唔了一声,放下茶杯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齐县尉,坐。”
齐平川想也不想,在周围绣衣缇骑杀人的目光中,大咧咧的坐下。
周兴略有讶然,还真敢坐?
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无妨。
既然我周兴在这里,你做没做亏心事,只能我说了算。
齐平川落座后问道:“不知道周大人招来下官有何事?”
周兴好整以暇的用指甲剔着另一只手指甲内的污垢,淡然的道了句不急,等陈弼到了再说。
齐平川眼角一跳。
完犊子了。
这货莫非真要不分青红皂白上刑?
不至于才对。
毕竟自己是世袭县尉,陈弼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周兴再大胆,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敢动手,哪会一上来就直接开大?
周兴话音落地,便听见脚步声。
没有公干是以穿了一身青色儒衫的陈弼,不徐不缓的走入刑房,蹙眉,“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兴皮笑肉不笑的咧嘴,“就是请两位看一场戏。”
陈弼和齐平川两人对视一眼。
杀鸡骇猴!
果不其然,周兴挥了挥手,一位绣衣缇骑在狱卒的协领下,押了一个身体极其孱弱的嫌犯进刑房,周兴笑眯眯的道:“陈县令政事不力啊,听狱卒说这个嫌犯是恶逆之罪,证据确凿却一直不肯认罪?”
恶逆,即指打杀长辈的罪名。
陈弼自有其读书人的傲气,冷哼一声,“双阳县的政务,不劳周大人操心。”
地方政事刑务,不属于绣衣直指房辖领。
周兴摇头,“巧了,我得到线报,这个疑犯恰好和本房主追查之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他曾见过昭宁公主呐。”
陈弼无语,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这嫌犯被收押已经足足半年,哪有可能见过昭宁公主。
周兴挥手,“上刑。”
两位绣衣缇骑立即将那位可怜的嫌犯绑死在木架上,旋即就是开胃小菜。
滚红的烙铁落在身上,滋滋声中,一阵青烟。
嫌犯浑身浑身颤抖,疯狂的哀嚎着,却依然嘴硬的不认罪其实之前,江捕头带着狱卒已经对这人用过烙刑,无奈嘴太硬。
齐平川和陈弼两人内心虽然震动,但面无表情。
这嫌犯殴打死了其亲生父亲,本就该死。
接下来,齐平川和陈弼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酷吏,何谓酷刑。
烙铁?
小儿科。
两名绣衣缇骑一人摁住嫌犯的手,一人拿着铁夹,将疑犯的手指甲一块一块的硬生生连皮带肉拔下,片刻之间,刑房内腥味扑鼻,令人闻之欲呕。
嫌犯痛哭流涕哭喊,只恨自己为何还活着世上,为什么先前没有选择自杀,心理防线干净利落的崩溃,哀嚎着愿意招供。
周兴视若罔闻。
听着嫌犯哀嚎声,周兴眸子里渐渐泛红,脸上更是浮起一层兴奋的潮红,示意缇骑继续。
剔甲之后是涮肉。
倒也简单,就是用一个铁刷子,活生生将疑犯的肌肤涮光,露出那一层血肉之后,又往上面抹一层盐和辣椒粉的混合物。
个种痛楚,人间言语无以形容。
将嫌疑胸口涮出大片血肉后,盐和辣椒面刚抹上不到半分钟,嫌犯便惨嚎着痛晕了过去。
陈弼见状脸色苍白。
齐平川也好不到哪里去,捂住嘴几欲呕吐。
周兴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很满意两人的反应,起身,来到刑房正中的瓮旁,“其实这些刑罚在本房主眼中,皆只是开胃小菜。”
指着瓮,颇有些得意,“这是本房主发明的极刑之法,瓮中盛水,瓮下火烧,嫌疑入水后可以清晰的慢慢的看见自己的肌肤变红,血肉硬化变熟,无比绝望却只能承受煎熬,那是何等美妙的景观!”
顿了一下,周兴看着齐平川和陈弼,冷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君入瓮。”
齐平川瞬间懵逼。
注1:王小石和温柔,是温大侠的系列小说《说英雄谁是英雄》中单本《温柔一刀》的男女主角,个人很喜欢这个系列。
十七章 我不信主角会这么快死!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www.uu234.cc
在齐平川不算扎实的历史知识中,记得大唐王朝似乎有个酷吏玩了一出请君入瓮,不曾想现在的大徵王朝又来了这么一出。
齐平川懵逼不是因为巧合。
而是……这位绣衣之狼似乎来真的,要对自己和陈弼上刑。
乍然之间,遍体大汗湿透衣衫。
脑子里飞速旋转,起身按剑怒道:“周大人,卑职和陈县令究竟犯下何罪,竟让你以罪人之身处置,这大徵律法在绣衣直指房面前,难道是虚设不成。”
若无退路,一怒拔剑又何妨。
齐平川按剑起身,十余米绣衣缇骑亦是同时按刀在手,虎视眈眈。
更老练的陈弼却不言语。
心中很有些欣慰,此刻眼前那位血性男儿和以前软弱的齐平川,简直是截然两人,宛若脱胎换骨,岂能不喜。
沉默。
短暂的沉默后,周兴发出一阵寒碜人的阴笑,收回了请的手势,眯缝着眼盯着齐平川,眼神凶狠,“齐县尉这是作甚,不过是开个玩笑,怎的偌大反应,莫非是做过什么亏心事不成?”
齐平川也笑,“让周大人见笑,之所以失态,全是因为周大人刑罚之威震慑州府,下官既畏惧大徵律法,也畏惧周大人绣衣之狼的威名。”
漂亮!
既说了自己不会犯法,也说了先前过激反应是因为你周兴酷吏之名,完美的解释。
齐平川忍不住要给自己竖一下大拇指点个赞。
奥斯卡级别的演讲啊。
周兴唔了一声,不再理睬齐平川,和陈弼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着人送两人出大牢。
临行之前,又阴恻恻的道:“瓮已在,但愿两位不需请。”
杀鸡骇猴已成。
陈弼昂首挺胸,冷哼一声,“君子正身,何惧妄测。”
齐平川索性无视之。
出了县衙大牢,走到没人的地方,齐平川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生出一股地狱里走了一遭的错觉。
陈弼反应更强烈。
这位县令在任上,连案发现场都极少去,常以儒家君子自诩,远庖厨避血腥,加上江捕头办案得力,倒是让陈弼很少接触重刑场面。
陈弼也算是大徵官场的一股清流。
这股清流遇见周兴的酷刑,足以令他做噩梦。
等陈弼吐无可吐,一直作干呕期间,齐平川压低声音,“还没消息?再不来的话,周兴一旦查不到线索,只怕真会随意找个罪名摁到你我头上,到时候瓮里一泡,柴火燃起,咱俩谁熬的过去?”
谁都不行。
陈弼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闻言脸色又是一惨,沉吟半晌,憋出一个字:“等。”
说完自顾自去了。
齐平川看着陈弼的背影,眼神奇怪,总感觉陈弼呕吐完后的冷静有些不同寻常,似乎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真如商有苏所说。
周兴在双阳县折腾了三日,没能查出丝毫线索,当初昭宁公主来过双阳县的痕迹,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彻底抹了个干净。
这位酷吏的耐心消磨殆尽。
这一日,齐平川刚从县衙回到家里,按照小萝莉商有苏教的,百无聊懒的练着那记“苟延残喘”,老王气喘兮兮的跑进来。
“齐大人,出大事了!”
听到着这熟悉的开场白,齐平川心头一颤。
上一次老王这么喊自己,结果是陆炳的侄儿死在了浣清河畔,这一次,该不会是周兴死在了县衙大牢罢。
收剑归鞘,盯了一眼从屋里出来的小萝莉,没好气的对老王道:“谁死了。”
老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陈弼被周兴抓去了!”
齐平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道:“老王你可莫要胡说,陈弼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老王从小萝莉手中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舒缓过来,急忙说道:“方才周兴率人来衙门,说他掌握线报,陈弼牵扯进了前朝逆贼的案件,绣衣直指房要拿他办案。”
齐平川蹙眉,“证据呢?”
老王苦笑,“周兴是谁?他说,他的话就是证据,嗯,这是他的原话。”
齐平川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官高一级压死人。
有些不解,“周兴为何如此急促,按说要对一位朝廷命官动手,他似乎也应该等公文下来,这样先斩后奏,如果陈弼没有牵扯前朝逆贼,他怎么给京都那边解释。”
小萝莉商有苏挑了挑眉,“这多简单啊,既然周兴的目标是昭宁公主,他肯定要尽快掌握昭宁公主的行踪,而明王的金剑义子又在双阳县出现过,他必须在明王得到消息之前,尽快占据主动,否则办不成事,京都那边的陆炳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老王点头,“应该是这样,周兴也根本不担心陈弼是无辜的,在酷刑之下,陈弼这个读书人很可能会和盘托出,最后屈打成招,承认与前朝势力勾结。”
说完,老王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商有苏。
小萝莉假装没看见。
没理睬老王。
齐平川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危钟敲响。
牵一发动全身。
若是陈弼和盘托出,自己也得完蛋,杀金剑义子的事情被周兴知道不可怕,怕的是周兴知道昭宁公主死在了自己家里。
这样一来,他为了找到那封诏书,很可能会全力对付自己。
一个酷吏的全力……
齐平川猛然打了个寒颤,这个秋天真冷。
沉吟半晌,“去大牢看看,有机会一定要将陈弼救出来,不能让他承受酷刑。”
老王大感意外,眸子里闪烁着难以言形的欣慰,喜出望外,“不逃?”
这还是那个软弱的公子?!
原本以为,陈弼被周兴上刑盘问,必然会知道所有事情真相,齐平川稍微理智一点,这个时候都只有一个选择:出逃。
但他没有。
他选择留在双阳县城,选择救陈弼。
敢做。
敢当。
生死何惧?
前方纵然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也绝不退缩,一身壮气燃青血,向死而生。
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
齐平川摇头,“不逃。”
没有道理。
陈弼救了自己一次,虽说是祖父的情分,但自己不能忘恩负义。
小萝莉不解,眨巴着大眼睛,“公子,为什么不逃啊,现在的局势明明对我们不利,最好的选择不是应该避其锋芒卷土重来么,为何要和周兴死磕?”
齐平川笑了,神情让人难以揣摩,本想说我相信陈弼的推演,最后改了主意,仅说了一句:“因为,我不相信主角会死这么快啊,就算扑街,也得有个二三十万字的剧情。”
我齐傲天应该是主角……的吧?
梭哈!
小萝莉和老王一脸问号。
啥?
主角?
剧情?
什么意思?
齐平川心中一跳,急忙转移话题,按剑,“走!”
老王跟在身后,难得的有了一次节操,大义凛然,“这一次我老王绝对不逃。”
齐平川斜乜他一眼。
对此持怀疑态度……这货就是个九五二七,以他过往的节操和品行,信他才有鬼了。
老王顿时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猫,跳着脚道:“你们竟然不相信我?!”
齐平川和院内的小萝莉异口同声,“不信。”
老王很受伤……
目送两人离开,小萝莉沉吟半晌,忽然乐呵呵的笑了。
公子挺好,我喜欢。
真的。
公子莫怕,我在你身后,输了双阳,我们可以远走,再卷土重来。
也是真的。
十八章 读书人有浩然气,可生铮骨
果不其然。UU小说
埋头疾奔,还没到县衙大牢,齐平川猛然感觉身后意外的安静。
回头一看,鼻子歪了。
这尼玛……
老王这货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节操?
节操呢!
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老王这种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今后得提防着他一下。
独自一人去?
无妨!
从决定不逃的那一刻起,就没在老王身上存半点奢望。
齐平川仗剑直奔大牢。
大牢外,跟随周兴前来双眼县的绣衣缇骑倾巢而出,除了在牢内的缇骑,大牢外被四十余位绣衣缇骑守卫得水泄不通。
人人按刀,满脸杀气腾腾。
这架势,仿佛在大牢内被审问的不是一位牵扯进前朝势力的地方官员,而是前朝的太子一般。
齐平川上前,对一位黑衣大绣衣道:“还请通报周大人,说县尉齐平川求见。”
那位大绣衣一脸漠然,“大人在办案,不见!”
这就是绣衣直指房的底气。
紫绣衣周兴可以无视知府以下所有官吏,寻常的大小绣衣更是凌驾于知县之上,一个县尉,在大绣衣眼中和普通人没差别。
世袭罔替也一样。
齐平川脸上肌肉抽了一抽,本来只是先来探查一番情况伺机而动,然而被这名绣衣缇骑的神态激怒,满腔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心一横,老子是猪脚,怕你不成,怒道:“我若执意要见呢!”
呛啷啷!
几声脆响。
站在齐平川面前的数名缇骑,几乎没有丝毫迟疑,佩刀出鞘杀意如织。
所有人看齐平川,都像在看死人。
执意要见周大人?
谁给你的勇气!
齐平川进退两难。
打吧……
要跪。
不打吧,没有面子不说,还对不起陈弼。
有些后悔。
不该如此莽撞,应该想好万全之策伺机而动,然而如今却一不小心搞成这个局面。
骑虎难下。
灵犀突来,心生一计!
再赌一把。
赢了,就可以去浣清河上画舫里找那荡悠悠的小妞儿巫山**。
输了……
逃呗。
况且这时候还不出手,不用商有苏和老王鄙视自己,自己都瞧不起。
是男人,就该干!
齐平川横起腰间那细长的剑出鞘,几乎是一字一顿,“再说一遍,我要见周兴。”
是周兴,不是周大人。
那名大绣衣一脸讽刺,“想死?成全你!”
站在旁边的另外一名佩刀出鞘的白胖小绣衣稍微心善,提醒了一句,“周大人有令,硬闯大牢者,与陈弼同罪!”
齐平川怒从心生,“你们有什么证据,为何要陷害陈县令!”
那名大绣衣扬了扬手中佩刀:“这就是证据。”
齐平川无语。
封建王朝,真尼玛是个不把人当人的时代,权势之下,全凭一张口。
得了,没得谈。
锵!
齐平川倏然拔剑,阳光下的细剑如一池秋泓闪耀,剑身的青紫斑纹便似活了过来,惊艳之中透着潇湘寒意。
绝对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几名缇骑冷笑一声,一贯嚣张的他们岂能容忍齐平川的虎口拔牙。
拔刀欲砍。
齐平川大吼一声:“太祖陛下御赐齐汗青之佩剑在此,谁敢造次!”
宛若惊雷。
几个缇骑面面相觑,看向那名大绣衣。
这一次来双阳县,大家都知道要干什么,也知道要办什么人,双阳县的那个软蛋县尉在整个关宁府都大名鼎鼎。
软蛋县尉是世袭的。
祖父是大徵开国第一神将齐汗青纵然在凌烟阁悬名和画像于最末,但改变不了齐汗青是开国第一功臣神将的事实。
当年,太祖定国之后,确实将佩剑赐给了齐汗青。
这件事史官有记载。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太祖不断打压齐汗青,再至太宗登基,齐家人又站错了队伍,导致断崖式没落。
如今的大徵,已没多少百姓知道齐家还有后人活在双阳县。
更没人去关注太祖赐给齐汗青的那柄佩剑去向。
现在齐平川忽然拿出这么一柄一看就不寻常的剑,说它是太祖佩剑,让这群绣衣缇骑不得不惊心,如果是真的,谁敢动手?
当年太祖赐剑,曾当着百官言语,汗青持剑,如朕亲临,可斩奸臣,可诛逆子。
这句话也被史官记录了下来。
虽然今日持剑的不是齐汗青。
但这毕竟是太祖佩剑,谁敢对这柄剑动刀戈?
禁军都指挥使、绣衣直指使陆炳敢,那位权倾朝野的左相敢。
三位重兵在握的藩王敢。
但区区几个绣衣缇骑,却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那名先前极其强势的大绣衣脸色阴晴不定,盯着步步紧逼的齐平川,心中发毛,这真是在关宁府得到线报中说的那个软蛋县尉?
怎的如此血性如此强势。
此举,不输当年齐汗青!
犹豫了半刹,最终还是不敢赌,万一真是太祖佩剑呢?
况且,齐平川如此有底气,怎么会假。
只得挥手,示意一名缇骑去大牢内禀报周兴,回头对齐平川道:“你等一下。”
齐平川看似目光坚毅,一往无前。
端的是霸气。
实际上心里慌的一批啊。
手中这柄细剑哪里是太祖御赐的佩剑,那柄佩剑早在“齐平川”父亲手上就不知道遗落在何处,这柄剑就是小萝莉前段日子给自己的。
不,是卖给自己的!
为此私房钱被小萝莉拿去买了各种朱钗,自己反而犯贱的有种小幸福。
闻言面无表情的道,“我不为难你们。”
麻杆打狼,两头怕。
齐平川是害怕对面有个识货的看破自己色厉内荏,对面是害怕那个万一……
倒也达成了目的。
大牢内,周兴听到那名缇骑的禀报,脸色一变:“看清楚了,真是太祖那柄佩剑‘挽霞’?”
那名缇骑有些畏惧的缩了缩,“属下不曾见过那柄御剑。”
谁不怕周兴?
周兴唔了一声,没有怪罪他,点点头,“当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听陆指挥使偶尔提及过,无妨,让他进来便是,是否真是那柄挽霞,我亲自验证。”
缇骑领命而去。
周兴起身,负手来到瓮前,笑意阴森:“陈县令,真不认罪?”
瓮中,清水已血红。
水面飘着辣椒面。
陈弼被五花大绑后丢在水里,满身血肉翻卷。
十指上,已没有一块指甲。
胸口,背上,大腿上,更是被涮的没有了一块完整肌肤,露出触目惊心的血肉,血肉便似一块耕田,铁刷似扒犁,交错纵横着沟壑。
虽然浸泡在瓮中,血肉上依然沾着不少辣椒颗粒。
此刻长发凌乱脸色雪白,奄奄一息。
就算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周兴,也由不得不暗赞一声。
剔甲,陈弼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涮肉,陈弼只是闷哼。
涂抹盐和辣椒面,陈弼痛的浑身颤抖仰天咆哮,几次昏死过去,又几次被泼醒继续承受酷刑,然而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哀嚎,也没有求饶。
陈弼这个被杀鸡骇猴惊得呕吐的读书人,竟然亲身承受了这些酷刑。
好硬的骨头!
周兴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人。
还是一位读书人。
陈弼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啐了一口,“我陈弼,自认无愧天地,上不愧君王,下不负黎民。读书一生,无所得尔,唯一身青气!”
“何罪之有!”
先前我陈弼确实惧怕你之酷刑。
但今日酷刑加身,我陈弼才知晓一件事:读书人的脊梁,有的很软,但有的很硬!
可承江山。
可担日月。
我陈弼,是后者!
读书人,读圣贤书而养浩然气,生铮铮铁骨!
十九章 交锋酷吏
周兴闻言,脸上肌肉抖动。
他忽然生出错觉,本在瓮中的陈弼,此刻却高高在上,一个七品下的县令,却仿佛高若朝堂相公,在俯视自己。
这是读书人的碧血丹心?
周兴那双三角眼中,泛散着疯狂的恨意,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早已沉寂在记忆里的画面。
当年,那个户部郎中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但他的骨头很软。
只用了三刀,那位户部郎中就屁滚尿流求自己放过他……
伪读书人!
但自己还是一刀又一刀,一共一百八十一刀。
关宁府那位通判,才刚剔甲,便涕泪俱下的承认自己安给他勾结前朝势力的罪名,甚至连扒灰、贪污的事情也主动交代。
亦是一个伪君子。
我周兴此生最恨的便是读书人伪君子。
阴笑了一声,“你们读书人,读书等身,常以儒家君子自诩,然而背地里做了多少腌肮脏之事?比之我这种恶名在外的真小人,伪君子更令人不齿,陈弼,我就不信你真有一腔碧血丹心,放心,我还有很多手段,你会发现,死亡对你而言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
陈弼只哼了一声。
“所以周大人只有手段,而无证据?”
刑房门口,齐平川看着瓮中陈弼的惨状,盯着那位阴笑如狼的紫绣衣,睚眦目裂。
周兴回身,目光落在齐平川腰间那柄剑上。
笑道:“齐县尉,你胆子很大。”
齐平川走入刑房,一语双关,“整个双阳县,整个永兴州,甚至关宁府的人都知道,双阳县的县尉齐平川,胆子很小。”
上前到瓮边,无视周兴,锵的一声拔剑挑端陈弼身上的绳子,这位饱受折磨的读书人顿时瘫在瓮中,齐平川低声问道:“陈县令还好?”
啪!
本就奄奄一息的陈弼,似乎用尽了最后力气,一把抓住齐平川的手,喉结滚动。
却没能说出话来。
已无力气。
齐平川感觉到抓住自己的那只颤抖的手,指甲几乎陷入自己手背肌肤里。
一刹那间,齐平川明白了陈弼的心意。
走!
陈弼在让自己走。
我齐平川会走吗?
别说要救你陈弼,就算不救你,我现在也走不了,骑虎难下。
必须硬气到底。
挣脱陈弼的手抓,转身看向周兴,横举手中长剑,“太祖陛下佩剑在此,周大人可敢忤逆?”
太祖佩剑,如朕亲临。
如果真是太祖佩剑,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出来,周兴应该行礼。
然而没有。
周兴仔细的盯着那柄长剑许久,眼神颇有些讽刺,“如果我没记错,当年太祖陛下确实赐了一柄‘挽霞’给大徵第一神将齐汗青。”
齐平川冷哼一声。
周兴忽然笑了:“齐县尉,你确信手中长剑,真是那柄御剑?”
齐平川哈哈大笑,“是不是,难道我还不如周大人清楚?”
周兴缓缓回身,回到长条凳上坐下,“齐县尉,你可知道按照大徵律法,以假伪冒充皇家御赐是什么罪行,你既然是掌管一县治安的县尉,想必清楚的很罢。”
齐平川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周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杖毙!”
齐平川心中一跳。
我擦……
难道周兴看出来了。
不可能,毕竟太祖御赐给齐家的那柄佩剑一直被供奉在齐家,齐汗青死后,那柄佩剑就没怎么在世人面前露面。
周兴不可能见过。
一念及此,齐平川心中大定,周兴是在诈自己。
笑了:“周大人,你既是绣衣直指房的紫绣衣,当然也知冒犯太祖是何等罪责。”
周兴哦了一声,眼神有些游离了。
他当然知道。
虽然如今是幼帝坐龙椅,京都那边左相和陆炳一手遮天,但毕竟天下还是皇室的,况且地方那两位皇室出身的藩王,也不会允许皇室逆鳞被触碰。
心思电转,不动声色的道:“我当然知晓,不过太祖佩剑挽霞上,剑锷正反处,皆镌刻有一个细小字,齐县尉,你确定手中长剑有?”
字是佛门符号。
太祖曾当过和尚,挽霞便是太祖从当年落发的寺庙里带出来走天下的佩剑。
据说是镇寺之宝。
也是个讽刺,佛门镇寺之宝竟然是一把剑。
齐平川根本不知道这个细节,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长剑的剑锷,心中一颤,旋即猛然惊醒,于是面无表情的举剑更高:“周大人上来看看便知真假。”
问题是你敢吗?
周兴一直在盯着齐平川,然而并没有看见他有异常反应,暗暗失望,难道真是太祖佩剑?
咳嗽一声,“罢了,我信便是,陈弼你带走罢。”
齐平川冷哼一声,放下佩剑,但握剑的手再没有离开剑锷半分,哪怕是将陈弼从瓮中扶出来,也一直手不离剑。
这个细节落在了周兴眼里。
于是这位绣衣之狼暗暗笑了两声,果然是假的!
却不点破。
陈弼的骨头很硬。
留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况且就陈弼现在这个状况,就算被齐平川救出去,也不见得能活下来,随便一个小小的伤风就能要了他的命。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给齐平川下个套,等到时机一击毙命,那时候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他和陈弼。
陈弼满身是血,齐平川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扶他。
这位读书人从瓮中出来后,不知是否是回光返照,竟然精神了许多,雪白脸色涌起潮红,撑开齐平川,孱弱的说道:“让我自己走出去!”
我无罪,当昂扬而出。
这,是读书人的傲骨。
你可以折磨我,可以摧残我的身体,但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爬着出去。
齐平川懂了。
虽然不忍,但还是放手让陈弼自行。
陈弼的身影踉踉跄跄。
绣衣之狼周兴目睹这一幕,眼眸仿佛有种被烈日灼伤的错觉,接连深呼吸了三口气才让自己没有爆发从来没人在承受了自己酷刑后还能站着出去。
从来没有!
因为周兴,是大徵天下数一数二的酷吏。
这是一种骄傲!
如今,这骄傲被一位读书人狠狠的践踏。
陈弼之举,是读书人的风霜傲骨,是响亮的巴掌拍在周兴脸上。
二十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齐平川和陈弼走出县衙大牢。www.uu234.cc
都愣在门口。
县衙大牢外有个小广场,不大,方圆不过三四十米。
原本被绣衣直指房缇骑牢牢掌控。
然而此刻,不大的广场被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在双阳县有着“慢君子”雅称的老教谕徐思青,一身儒衫,形容矍铄儒雅之风尽显。这位早些年从国子监致仕归来,在故乡养老顺便发挥余热的老读书人,此刻率领着县学二三十名学子齐聚。
这一次,“慢君子”不慢!
县学学子之外,尚有各色人等,贩夫走卒,商肆掌柜,深闺小娘,纳鞋老妪……甚至于连那浣清河畔的女伎,也衣衫亮彩的出现在人群里。
双阳县的一些乡绅富贾也粉墨登场乡绅富贾中不乏读书人,大家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个时候,没有了读书人相轻的成见。
最前方则是按刀的老王,率领着捕快、县衙兵丁,和绣衣直指房的缇骑对峙。
在通往县衙大牢的巷子里,还有人不断齐聚而来。
宛若长龙。
广场之上,熙熙攘攘上百人,人声鼎沸。
绣衣缇骑们皆是一脸惴惴。
绣衣直指房很强势没错,就算激起民愤也不怕,然而真的敢在双阳县大开杀戮?
何况这一杀,必定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谁都没料到,陈弼在双阳竟然有如此声望。
当陈弼和齐平川出现在大牢门口时,所有人噤声,一时之间陷入死寂。
慢君子老教谕颤巍巍来到人前,看着一身血污的县令陈弼,愤懑怒语:“陈县令治政双阳一身清风,是我双阳之福,如今却遭受此等无妄泼污,遭受非人待遇,人心何处?”
一位县学学子慷慨激昂,振臂高呼:“请绣衣直指房还陈县令一个清白!”
一呼百应。
人群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看着就要蜂拥而上。
绣衣缇骑们脸色大变。
杀人,他们从没怕过。
但要杀数十上百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算最后有绣衣直指使陆炳庇护,大家依然要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当下的局势,民心极其重要。
强如陆炳,也不敢失去了天下民心。
陈弼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局势要失控,不由得心中一惊。
勉强抬起手,“请听某一言。”
然而受刑之后,陈弼气息衰弱,这声音很小,被淹没在浪潮之中,齐平川见状,知道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大吼一声:“安静!”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陈弼爽朗大笑:“某治政双阳以来,兢兢业业片刻不敢怠慢,齐家修身,虽只一县令难以治国,然双阳之安,便是某心之安,今日虽遭磨难,亦不愿父老乡亲因某之故而陷律法之乱,请大家散去。”
陈弼说完,对着众人弯腰为礼。
无数人回礼。
老教谕回礼后一声长叹,“陈县令壮气,我等岂能不遵。”
这位在国子监做过官的老读书人明白,今日事情一旦不可收拾,谁都讨不了好,然而最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老教谕侧身:“请县令归府。”
身后,数十名县学学子齐齐两分,声入云霄:“请县令归府。”
成百的百姓亦齐刷刷的分开。
陈弼再回礼。
于是踉踉跄跄越过绣衣缇骑,越过县衙兵丁,走入人潮两分出来的通道中,在万众瞩目下,向着县衙方向行去。
无数人仰望。
这一刻,陈弼就是双阳县天穹上悬挂的那轮秋日,光照辖境。
齐平川一直按剑跟随在后。
有些泪目。
齐平川想起了著《离骚》而怀石投入汨罗江的屈原,想起了抱幼帝投海自尽的陆秀夫,想起了南宋说出“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骨鲠文臣,更想起了那位“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英雄先贤,。
一时间情绪泛滥,一声长叹,深深的对陈弼背影弯腰行礼,高声念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端的是一片丹心照汗青,双阳陈弼此举,当为先生,请受我一拜!”
汗青两字,一语双关。
陈弼这位读书人,也当得起先生之称!
老教谕眼睛一亮,胡子翘起,眸子里闪耀着对齐平川的惊艳,忍不住大笑道:“好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好一句去留肝胆两昆仑,好一句一片丹心照汗青!”
齐汗青有个好孙儿!
于是老教谕带头,县学学子以及其他百姓,皆跟着齐平川一拜到底。
寻常百姓,更是跪倒在地。
前行的陈弼闻言,眸子骤亮。
他之前听齐平川说过那句“莫道那一日,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土,兴亡皆是百姓苦”。此刻又听得这一句,再一次被齐平川所惊艳。
此子,不愧齐汗青之后。
回首,笑看齐平川,“我陈弼一生读书,竟不曾得此妙句,能有人如此评我陈弼,此生何憾!”
我陈弼,如果先前还对成为齐家家臣存有心梗。
那么这一刻,没了。
士为知己者死。
齐平川,你终于成了我想要你成为的那样的人!
幸甚!
转身仰天大笑而去。
地上,留下一路嫣红血滴,如花绽放。
站在大牢门口的周兴目睹这一幕,扯了扯嘴角。
如饿狼一般盯着齐平川。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一件之前一直没曾注意到的情报。
陈弼的祖父,是齐汗青的幕僚。
周兴知道自己错了。
双阳县的头是陈弼,但双阳县的节点却在那个“胆小”的齐平川手上连昭宁公主逃出京都都是先来双阳县。
之前一直不明白,现在终于清晰。
昭宁公主来双阳,当然是不找陈弼,而是找大徵第一神将之后,带着那封诏书来找他。
所有的点,都在指向齐平川……
双阳县,似乎藏匿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而这股力量竟让周兴生出一种不见深渊的感觉,更有种预感,这股力量的核心,很可能是那个人:大徵第一神将齐汗青之后。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掌控着这股力量的是某个藩王。
齐平川只是颗棋子。
那么,齐平川有没有见过昭宁公主,有没有拿到那封诏书?
周兴陷入沉思之中。
陈弼终究是遭受过酷刑,之前一直是回光返照,此刻走了十余米,便扑到在地。
人群大乱,郎中迅速上前救治。
混乱之中,从远处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道充斥着杀意的声音:“是本世子眼花,还是尔等心怀叵测意图造反不成?双阳县有王爷么,竟行大拜之礼,尔等将大徵律法置于何处!”
二十一章 强势的世子殿下!
直通县衙大牢的那条巷子,从人群后面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仿佛有成百上千的重装步卒列阵而来。www.uu234.cc
又有战马嘶鸣,旌旗飘飘。
旌旗正中,有一偌大的字:明。
在左下角,则是一条卧虎。
明王麾下,虎贲雄师!
十余骑高头战马狂风卷云而至,为首之人鲜衣怒马,高傲的神态里目空一切。
唏律律!
马蹄高扬。
清脆的嘶鸣声激越,鲜衣怒马的青年公子目光冷冽,扫视着所有人,“尔等都想死么?”
身后,数百虎贲步卒黑云压城,寒光照铁衣。
闻言盾牌落地,整齐划一的巨响如雷声敲击在所有人心上,磅礴的压迫感宛若实质,心性稍差的人甚至感到窒息。
空气陷入凝滞。
噤若寒蝉。
一瞬之间,整条巷子鸦雀无声,再蠢的人也知道是谁来了。
明王世子!
不是那种金剑义子,而是正儿八经的世子。
周兴不蠢。
所以他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昭宁公主出逃、陆炳侄儿死在双阳县,这两件事九成是明王所为,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昭宁公主手中那封可以用来清君侧的诏书。
越众上前,弯腰行礼:“绣衣直指房关宁府分房紫绣衣周兴,见过三世子殿下。”
数十绣衣缇骑同时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梁琦,明王三子。
自小便作为质子生活在大徵京都,太宗驾崩后明王用了一着偷梁换柱让他从京都回明王藩地。
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
身后十余骑中,有披甲执枪充斥着沙场血腥气息的武将,也有江湖莽夫气十足的剑客刀手,其中有三人腰间挂剑,剑穗皆是金丝缠线,身份昭然若揭:金剑义子。
世子出行,三位金剑义子拱卫。
梁琦没有理睬周兴,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齐平川身上,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下马。
三名金剑义子随后下马,按剑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大意。
毕竟这里不是明王藩地。
这些年三大藩王的世子折损在藩地之外的就已经有四人之多,藩王、奸相和陆炳之间的争斗,在太宗驾崩之后,暗地里已是腥风血雨。
梁琦径直来到齐平川面前,冷然问道:“昭宁呢。”
齐平川暗暗叫苦。
梁琦的到来并不意外,这本就是和陈弼商议之后想到的谋略:驱虎赶狼。
绣衣直指房陆炳侄儿和金剑义子死在双阳县,关宁府分房周兴到来,能掣肘甚至压住周兴的不会是陈弼和齐平川,只能是明王的人。
所以在送递案情卷宗到州衙的时候,陈弼就让他大舅子江捕头去了明州。
明王的人倒是来得及时。
然而这位三世子梁琦一来就找到自己要昭宁公主,简单直接粗暴,可问题是我他妈去哪里找昭宁公主给你?
就算要给,尸体也不知道被商有苏藏到何处去了。
更何况就没打算给他。
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意思,下官在双阳县,哪曾见过昭宁公主。”
“下官?”
梁琦冷笑一声,“你也配!”
齐平川怒从心起,老子哪里不配了,老子好歹也是世袭的县尉。
县尉是官,不是吏!
深呼吸一口气。
假意诚惶诚恐,“我”
梁琦挥手,野蛮打断齐平川,“本世子不想听废话。”
忽然压低声音,“齐平川,你等让江捕头来明州奉上密报,不过是想借我父王的力量来为你们挡住绣衣直指房的锋芒,倒是一出驱虎赶狼的妙计,可你们就没想过,请神容易送神难!”
齐平川一脸无辜,“我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梁琦眼神不屑,一声冷笑,“果然是个废物!”
转身,看了一眼昏死后被郎中有条不紊处理伤势的陈弼,又看着不远处的周兴,这位三世子殿下眸子里闪烁着疯狂,更充斥不加掩饰的杀意,“天黑之前,本世子要见到昭宁公主,无论死活,当然,也无论你们的死活!”
梁琦回到马上,挥手。
列阵士卒刀剑出鞘,枪戈如林,将县衙大牢前整个小广场围了起来。
志在必得!
周兴毛骨悚然。
他猜到了梁琦的意思,也猜到了梁琦为何会违反常规的率领虎贲精锐步卒出现在这里。
是陈弼和齐平川的驱虎赶狼之计。
不得不说,这招很漂亮!
陈弼和齐平川只需着人通知明王,将金剑义子之死据实以告,以明王及其谋臣之聪慧,自然能猜到昭宁公主出逃的事情上来。
当然,周兴现在更相信,昭宁公主出逃是明王的手笔。
否则明王的人就算为死去的那位金剑义子报仇,也不会让三世子梁琦亲自率领兵马前来。
但从梁琦对齐平川的态度来看,齐平川和明王之间并无关联。
如此推测的话,周兴得出了一个和先前截然不同的结论。
齐平川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
这似乎有些不对……
周兴总觉得,齐平川和陈弼这一群人,不会如此简单,那股看不见的力量,究竟是明王的布局,还是另有其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梁琦。
周兴心思电转,悄然踱步来到齐平川身边,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齐县尉,梁琦世子不顾大徵律法率兵出藩地前来双阳,他若找不到昭宁公主,你我都得死。”
齐平川心中大喜。
周兴服软了?!
完美!
随着梁琦的到来,所有的事情终于按照之前的推演进行。
齐平川也服了。
服的是陈弼。
从送递案情到州府后,他就和自己秘密商讨了后面事情的演变,甚至将推演详细内容说了一遍,按照他的推演,周兴大概率会来双阳,明王会有一位世子来双阳。
只不过陈弼唯一没有推算到的是他会被周兴酷刑逼供。
但是下一刻,齐平川出了一身冷汗。
陈弼一定推演出了!
他不说而已!
也就是说,这位读书人早就推演出他可能会遭遇到周兴这位酷吏的酷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下了祸水东引和驱虎赶狼这两着棋。
他在赌,赌他能扛过酷刑活下来,或者直接死在刑房内。
如此远见和魄力……
陈弼大才。
这位读书人,仅是双阳县的一个县令,着实委屈了。
完全是一位谋国之才!
二十二章 你和我的差距,不止两千年!
陈弼遭受酷刑之后,接下来如何按照谋划破局,完全看自己!
齐平川有些紧张。www.uu234.cc
不知道为何,他总有种被陈弼算计,强行推到桌面上和周兴、梁琦对弈的错觉。
轻笑了一声:“周大人,梁琦世子为何一定要找到昭宁公主?”
明知故问。
但这是引周兴入局的关键,一定要让周兴自己说出来,让他误以为陈弼和自己根本不知晓昭宁公主的事情。
周兴果然上当,沉吟半晌,还是说了:“因为昭宁公主身上有梁琦想要的东西。”
齐平川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也是周大人想要的?”
周兴无奈点头。
梁琦率兵前来,自己这几十个绣衣缇骑形同虚设,现在要想全身而退,只有一招:学陈弼和齐平川,来一招祸水东引。
但需要齐平川的配合。
齐平川笑了,那种很刻薄的笑意:“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想来梁琦世子定然不会认为,有绣衣之狼在双阳县,昭宁公主还能在我手上。”
周兴心中大怒。
这家伙有些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我周兴就一定要委曲求全?
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脸一黑:“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去告诉梁琦,双阳县令陈弼勾结前朝逆贼,秘密劫走了昭宁公主,你说梁琦会如何对付你们双阳县的人?”
齐平川忍不住哦了一声,眼神讽刺,“这就是你想拾人牙慧的‘祸水东引’?你觉得没有我帮助你佐证,梁琦会信?就算我来指证陈弼勾结前朝逆贼,梁琦会信?前朝逆贼又在哪里?”
没有绝对事实,无论你周兴说什么,梁琦都不会信。
大兵压境,周兴必死无疑。
顿了一下继续补刀:“双阳县、永兴州、关宁府都知道我齐平川胆小懦弱,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高高在上的人,其实比我们这些下层者更怕死,周大人,你说是吗?”
周兴脸色难看至极。
又一次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齐平川。
此子,着实深沉的可怕。
更是发现,自己低估了双阳县这股看不见的力量。
究竟是谁在双阳布局,这一点,周兴已经不关心,他现在只想从双阳逃出去,所以他不得不选择寻找齐平川结盟梁琦能无声无息带着兵马从藩地到双阳县,这里面的猫腻……
周兴打了个寒颤。
齐平川压低声音,在周兴面前轻声说了一句:“逃不掉的。”
周兴怔住,一脸不解。
齐平川一手按住腰间长剑,一手望着昏迷不醒,在老教谕和郎中照料下的陈弼,轻声说着让周兴摸不着头脑的话,“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从书中读过谋臣可一言断万人生死的故事,也曾知晓有那么几个读书人,将王朝玩弄于股掌之间毁大厦之鼎柱,以往我都觉得那是春秋笔法拔高儒家地位,是书中故事,可不曾想”
齐平川顿了下,一脸钦佩:“双阳有这么一个人!”
伸出手,揽山河之势。
大笑:“这世界原来如此真实,虚拟又如何?”
我开始喜欢这个世界了!
转身,盯着周兴,腹黑的笑了:“因为昭宁公主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除了我没人找得到她的尸首,也没人知道她那封诏书在哪里,所以梁琦最后必然要杀你我。”
一席话,让周兴呆若木鸡。
原来……
齐平川什么都知道!
齐平川却根本不给周兴缓冲的时间,就是要利用这个前后误导形成的短暂震撼,让周兴的心态动摇,让他彻底落入自己的套路之中。
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透着阴沉,“你我一死,梁琦可以伪造一份太宗遗诏,梁琦作为皇室子弟,伪造诏书不难,况且内容已经不重要,哪怕明知是假的诏书,明王、信王和魏王都会选择相信,继而勤王!”
“周兴,想活,就杀了梁琦!”
“没有选择!”
“只有梁琦死,你才有一线活着的希望,才能在接下来的乱世之中,寻求更高的富贵!”
“周兴,你敢不敢?”
“不敢,那便等死,在地狱里看着天下大乱。”
“敢,杀了梁琦,三位藩王得不到诏书,又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不敢清君侧,只能继续蛰伏,那么你就可以继续回你的关宁府当紫绣衣,将来甚至便是那绣衣令,甚至于也有着某种可能,成为陆炳一般的存在,是那逐鹿者。”
“何谓逐鹿?”
“大徵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周兴,你敢不敢!”
一连串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齐平川已经完全投入其中,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穿越者,他是大徵的齐平川,是大徵神将齐汗青之后。
是这一次双阳乱局最后的一位落棋者。
他不想辜负陈弼。
所以,齐平川想证明,你陈弼既然安排了这个局,那么我齐平川就有能力收官!
你陈弼想考验我?
没问题。
我齐平川绝不认输。
陈弼,我服气你的谋略布局之才。
但我也要让你心服口服。
若你为谋臣,那我齐平川便可以为将,甚至为帅!
周兴脸色惨白,陷入天人交战,他知道齐平川说的都是真的。
周兴是酷吏。
但他不是一位读书人。
他的谋略和目光,远远比不上陈弼,他更看不出,今日无论他怎么选择,都只是一枚身在局中的棋子,半点不由他。
所以他只看得见,如果不杀梁琦,他真的会死。
杀了梁琦,他有一线生机。
但杀了梁琦,如何将自己摘干净?
齐平川按住腰间长剑,“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周大人。”
周兴愕然,“什么事?”
齐平川冷笑一声,“陈弼为何会被周大人上刑?”
周兴恍然,“前朝逆贼?!”
齐平川腹黑的呵呵了一声,“梁琦若是死了,双阳县有没有前朝逆贼,前朝逆贼是和陈弼勾结还是和梁琦勾结,这一战之后又有多少前朝逆贼被我们平叛,都不过是一纸战报的事情而已。”
周兴有些惊艳的看着齐平川,最终叹气:“想不到整个天下都被你骗了。”
这哪是软蛋县尉?
这特么就是一个锐意进取心有大志的名将之后!
齐平川得意轻笑。
周兴,你的眼里只有观井天下这不足三千年的历史。
而我的眼里,不仅有着五千年的历史沉淀,还有二十一世纪那飞速发展的几十年,那几十年光阴积淀出来的文化,使得你我的差距不是两千年。
而是由量到质的差距!
二十三章 都是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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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不蠢,甚至很聪明。www.uu234.cc
实际上已经在怀疑,他是否从来到双阳县就开始被陈弼和齐平川算计,当下这个局面,也是陈弼和齐平川故意促成。
目的就是为了造成他和梁琦同归于尽的局面。
一位大绣衣和一位藩王世子同归于尽,尽管自己这个绣衣之狼远远不如梁琦的身份重要,然而陆炳绝对不会寒了麾下人心。
绣衣直指房、禁军在手的陆炳,和某一位藩王开撕还是有底气的。
怕的是三位藩王联手。
陆炳和明王开撕,那么就没人在意双阳区区县尉和县令这些小角色。
齐平川深呼吸一口气,知道到了说服周兴让他抛弃陷害陈弼来脱身,从而选择杀梁琦脱身的最关键时刻,看了一眼远处那位坐在马上渐渐不耐的藩王世子,继续压低声音:“我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你,昭宁公主逃到双阳城时,已经受了必死之伤,凶手正是陆炳的那个侄儿,其后便是金剑义子的出现,双方同归于尽。”
周兴半信半疑:“昭宁公主的尸首呢?”
“城东乱葬岗,那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就是昭宁公主,待过了这一关,我可以带周大人去开棺验尸。”
齐平川继续说道:“梁琦的架势你已经看见,找不到昭宁公主,陈弼,我,你周兴,加上此刻在场吃公门饭的,甚至那些无辜的百姓都得死。”
“难道你还以为,我和陈弼会傻得请来这样一尊瘟神?”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周兴点头,有些相信齐平川,毕竟他一度怀疑昭宁公主的出逃是明王的手笔,三角眼中闪烁着阴森,“这倒是确实,可我为何要弃易择难?”
诬陷到陈弼身上,岂非比杀梁琦简单一万倍。
齐平川呵呵,“看来周大人比我想的要更蠢。”
周兴不怒反笑,“你赢了。”
按照齐平川的分析,已经不存在弃易择难,只要不交出昭宁公主和诏书,无论自己说什么,梁琦都不会信。
天一黑,就是所有人的死期。
最后的问题。
仅靠几十个绣衣缇骑,如何杀得了梁琦,且不说梁琦带来的那足足近前的沙场老卒,仅是梁琦身边的三位金剑义子,就足以护住梁琦的周全。
杀不了!
听完周兴分析,齐平川摇头:“杀得了!”
周兴不解,“如何杀?”
齐平川声音越低:“梁琦大概带了一千老卒,然而这是一条长巷子,能参与厮杀的不超过两百人,我们这边,绣衣缇骑四十八人,衙役兵丁和捕快共三十六人,但人心不齐,所以只能依仗绣衣缇骑,周大人只需要用一个理由让梁琦分走部分兵力,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杀了梁琦,梁琦一死,群龙无首!”
周兴森然一笑,露出那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三角眼中诡谲一闪而逝,感情说了这么久,要杀梁琦还是得靠我的绣衣缇骑。
你倒是坐山观虎斗?
那我还需要你齐平川做什么!
周兴不动声色,心中讽刺的冷笑了两声,先前以为他有什么妙计,现在看来,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说服我杀梁琦。
不过尔尔!
齐平川对自己已经无用,但他说的确实在理。
周兴决定赌一把。
又不是没赌过。
当年在关宁府,被那位致仕郎中逼上绝境,自己一怒之下带人灭了其满门,最后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太宗直辖陆炳麾下的绣衣缇骑,最后更是步步高升成为紫绣衣。
衣锦还乡归关宁!
如今,谁还敢再议论当年那桩案件?
周兴很快有了计划:先杀借梁琦之刀杀齐平川,再趁机杀梁琦,最后酷刑逼供陈弼和双阳官吏、乡绅,造出一桩双阳县官场勾结前朝逆贼杀梁琦的大案。
一旦功成,富贵更上层楼!
一念及此,周兴甚至有些兴奋,不再理睬齐平川,将绣衣缇骑唤到一起,轻声交待。
齐平川看着这一幕,冷笑不止。
心中越发佩服陈弼。
这位读书人不仅完美的推演出了明王世子的到来,周兴的困局,甚至连周兴此刻的盘算也被他完美推演了出来。
周兴率领着绣衣缇骑来到梁琦战马之前。
三位金剑义子按剑而立。
周兴笑道:“世子殿下,下官在双阳县调查数日,先前严刑逼供双阳县令陈弼时,得到确却消息,昭宁公主从京都逃到双阳城后死在前朝逆贼的剑下,尸首就丢弃在城东乱葬岗,你可以派一些人去查看。”
梁琦若有所思,挥了挥手。
身后两位武将立即点兵三百人,出城直奔乱葬岗。
梁琦这才看向周兴,“你不会以为告诉了我昭宁公主的下落,我就会饶过你罢?”
周兴哈哈大笑,“我想,相对于我周兴这条狗命,世子殿下是否更应该关心一下太祖御赐给齐汗青的那柄佩剑挽霞?”
太祖佩剑?!
梁琦脸色大变,眸子里和脸上都涌起了一股潮红。
没人比他更明白得到太祖佩剑有着何种意义:三大藩王之中,两位出身大徵皇室,将来清君侧勤王成功,谁坐江山?
若明王手执太祖佩剑,造一番天命言论,便可尽得大徵民心!
梁琦挥手。
三位金剑义子之中,顿时奔出两位,以虎狼之势左右架住齐平川,将他带到梁琦面前。
齐平川看了一眼周兴,愤怒至极。
周兴冷笑回应。
梁琦看在眼里,知道齐平川被周兴算计了,毫无怜悯,只是暗暗冷笑,齐汗青怎么有这么一个窝囊后代?
目光一紧,盯着齐平川腰间佩剑,“挽霞?”
齐平川一副进退两难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在梁琦一声怒喝下,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脱口而出:“是又如何!”
周兴笑了,倒要看齐平川如何收场。
梁琦深呼吸了一口气。
齐平川却是心中暗爽,忽然发现,自己怎么没去当一个演员?
这演技堪称完美啊!
梁琦下马,一步一步走到齐平川面前,伸出手,“拿来!”
齐平川后退一步,“殿下何意?”
梁琦正欲开口,却听周兴轻声道:“世子殿下要看看你手中长剑是否真是挽霞,若是以假冒充太祖御剑,齐平川,你知道后果的罢!”
周兴笃定,齐平川手中的佩剑不是挽霞!
而且他也笃定,城东乱葬岗没有昭宁公主的尸首。
接连被骗,梁琦必然要暴怒。
那一瞬间,就是自己的机会可杀梁琦,其后嫁祸陈弼和齐平川,自己再趁势剿灭,说不得还能捞一桩天大功劳。
二十四章 破局
齐平川脸色刷白。www.uu234.cc
梁琦见状明白过来,感情是周兴给齐平川挖了个大坑,欲要借自己的刀来杀齐平川,略有恚怒,我梁琦的刀也是你周兴一条狗可以借的?
你们都得死!
毫无疑问,齐平川腰间长剑不是太祖佩剑挽霞。
一念及此,梁琦没了兴趣,冷然道:“双阳县尉齐平川,以假剑冒充太祖御赐之佩剑挽霞,罪不可赦,即刻击杀!”
一左一右两位金剑义子锵的一声长剑出鞘。
齐平川按剑后退。
周兴面无表情,手却悄无声息的按住了腰间长刀,在他身后的绣衣缇骑,亦是不动声色的按住了刀柄,只等金剑义子对齐平川出手的刹那机会
必杀梁琦!
这是周兴的完美盘算。
齐平川死在金剑义子的剑下,梁琦死在自己的刀下,其后就是说服梁琦带来的人,让他们投奔禁军都指挥使陆炳。
毕竟无人不知明王暴虐,这些人拱卫世子殿下不力,回到明州也难逃一死。
然而异变骤生。
齐平川猛然横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怒视两名金剑义子,怒吼如雷:“太祖佩剑挽霞在此,谁敢造次!”
所有人,百姓和士卒全都被这一声吸引,齐刷刷的看过来。
周兴蹙眉……
有些不解,齐平川哪来的底气死撑。
梁琦愣了一下,紧紧的盯着齐平川手中那柄长剑的剑锷,心湖骤然起波澜。
是真的挽霞!
剑身有青紫纹霞,剑锷正反皆镌刻一个字。
齐平川执剑,步步紧逼至梁琦面前,一字一句森冷的道:“梁琦,身为太祖后人,你敢数祖忘宗,对太祖佩剑不敬乎!”
梁琦脸上肌肉抽搐,杀意如织。
却终究不敢发作,微微弯腰,低头,“不敢。”
在这一瞬间,梁琦不是没想过杀了齐平川抢过挽霞,然而此刻被齐平川大声喝出,梁琦纵然再大胆,也不敢背上数祖忘宗的罪名。
只能低头。
当周兴看见那柄佩剑上字的刹那,这位绣衣之狼终于明白,自己被齐平川玩了。
在刑房里,齐平川故意捂住剑锷,让自己以为是假的。
有太祖佩剑在手,齐平川怎么都不可能死。
接下来,齐平川肯定要揭露自己想杀梁琦的想法,最后将昭宁公主的死和那封诏书的去向全部推到自己头上。
双阳县官场的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没有退路!
周兴心一狠,趁着梁琦低头的刹那,锵的一声佩刀出鞘,猛然斩向梁琦的颈项。
几乎是刹那之间,绣衣缇骑全数出刀扑杀。
三位金剑义子睚眦目裂,剑光闪耀,抢身在梁琦之前,欲要拦住行刺的绣衣缇骑。
场面大乱。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民众乱窜,虎贲精锐步卒枪戈如林压阵而来,喊杀之声如雷。
短短的十余个呼吸后,一切安寂。
尸首遍地!
绣衣缇骑全数被杀。
金剑义子死了一人,虎贲精锐步卒老卒死了一百余人,还有十余位无辜民众遭受无妄之灾,惨死在绣衣缇骑的刀下和虎贲步卒的枪下。
然而剩下的金剑义子和其他武将及众多士卒,却面如死灰。
梁琦也死了!
这位强势而来的世子殿下,睁大着双眼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绣衣直指房的制式佩刀,似乎至死都不相信,本该有大好未来的世子,竟然死在双阳。
在那短暂的厮杀中,没人知道梁琦怎么中刀的。
就是一直在保护梁琦的三位金剑义子,也浑然没察觉到身后的世子殿下被绣衣缇骑靠近绝对没有人能靠近世子殿下。
但怎么还是死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处置的范围。
齐平川扫视了两位金剑义子一眼。
两人打了个寒噤。
恍然之间,生出一种置身在无尽沼泽的错觉,看不到丝毫前路。
齐平川默默来到梁琦尸首畔,对手足无措的金剑义子和几位武将说道:“善后罢,想活命,就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禀报明王,明王迁怒于陆炳,你们便尚有一线生机。”
两位金剑义子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回到明州后,如何见义父?
……
……
双阳城的乱局,来的快。
破的更快。
周兴从关宁府带来的绣衣缇骑全军覆没,自然无法再调查昭宁公主之事。
梁琦一死,剩下的明王麾下如丧考妣的带着尸首回了明州。
也带走了从城东乱葬岗找到的那具完全分辨不出面貌却穿着昭宁公主衣衫的女子尸首,当然,没有那封藩王想要的诏书。
双阳城,忽然间就成了整个大徵王朝的焦点。
陆炳侄儿死了,绣衣之狼周兴死了,明王的金剑义子死了一位,明王三世子也死了,逃出京都的昭宁公主还是死了。
都死在双阳。
然而昭宁公主死在双阳,那封诏书却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大徵第一神将齐汗青的后人,一个早就被大徵朝野遗忘的卑微人物,双阳县尉齐平川手持大徵太祖御赐佩剑挽霞在双阳强势登场。
他终于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然而天下很安静。
京都的陆炳暴跳如雷,几乎掀翻了整个府邸,在左相登门彻夜密谈后,这位权势滔天的绣衣直指使竟然无视了关宁府分房的全军覆没。
明州那位性格乖戾的明王在接连杀了十九位前往明州的武将和士卒后,竟然也隐忍不发。
陆炳和明王,并没有就此开战。
只不过如今大徵那些有资格在未来的乱局中逐鹿之人,心中都有一个共识:那封诏书就在双阳。
而且一定在齐平川手中。
谁都想得到。
但谁都不敢明着对齐平川动手。
藩王若是动手,将齐平川逼急了,那封诏书就会到奸相和陆炳手中,勤王无名,这是藩王不愿意面对的麻烦事。
奸相和陆炳若是动手,则会逼得齐平川倒向藩王。
三位藩王一旦勤王,那么奸相和陆炳就会面临藩王雄师,仅是禁军之力,难以阻挡。
双阳城的齐平川,如今是天下最安全的人。
有个前提。
大徵还没有彻底乱。
一旦大乱,那么大概就没人在意那封诏书的存在。
诏书,比太祖佩剑更保命。
二十五章 好一首小词!
陈弼求生欲极强,遭受了如此酷刑,竟然挺了过来。www.uu234.cc
卧床养伤不起。
县丞一直在守孝,短期内无法回双阳。
永兴知州根本不知道诏书的事情,但因为陈弼一招“祸水东引”将周兴引到永兴州,吓了个够呛,于是有些恼怒,本想恶心一下陈弼,于是上表关宁知府,让永兴州判暂时到双阳治政。
不料被老知府黄逸臣驳了。
语气很重,将这位知州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吓得那位不知真相的永兴知州彻夜难寐,不知道双阳县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连知府都不愿意去掺和。
双阳乱局完美落幕。
暂时安宁。
齐平川却无法安静,他心中有太多疑问。
小萝莉商有苏“卖”给自己的那柄佩剑,为何会成为真的太祖佩剑“挽霞”,那柄剑不是在“齐平川”父亲手上不见了的么。
为此“齐平川”的父亲还被朝堂问责,从府城直接贬职到双阳担任县尉后英年早逝。
这才有齐平川世袭县尉。
那一日的混战时,齐平川还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周兴带了四十八个缇骑到双阳,加上周兴,一共只有四十九个人,全军覆没之后,齐平川仔细盘查了,每一个绣衣缇骑的刀都在。
也就是说,杀死梁琦的那柄绣衣制式佩刀,是凭空多出来的。
好在齐平川反应极快。
趁着金剑义子懵逼期间,迅速藏起了周兴的佩刀,才蒙混过关。
那么梁琦究竟是谁杀的?
这一点,齐平川笃定和陈弼有关,在这件事前的推演中,陈弼说过:最完美的结果,是周兴和明王世子同归于尽双阳城,如此陆炳和明王投鼠忌器,双阳才可得安宁。
周兴之死是注定的,毕竟绣衣缇骑那点人干不过明王的虎贲精锐。
但梁琦却莫名其妙死在绣衣缇骑刀下。
齐平川很难不相信,这里面陈弼没有提前布子,只是他想不明白,双阳县还有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金剑义子的眼皮子底下杀梁琦。
那个高手当时必然在现场。
齐平川想了很多有嫌疑的人,比如那位有“慢君子”雅称的老教谕?
人尽皆知,他真的只是位读书人。
老王?
这货更不可能,他那点本事也就能在青楼里大干特干。
某位衙役?
似乎也不可能。
难道是去明州归来的江捕头?
貌似也不会,这个江捕头几斤几两齐平川再清楚不过。
齐平川很想去找陈弼问个清楚,可惜这位骨气很硬的读书人终究还是熬不过伤痛,一直闭门卧床养伤,谁都不见。
齐平川只能等。
不过……也没闲着,至少得弄清楚“挽霞”的事。
齐家那柄得自太祖御赐的佩剑,怎么会在小萝莉商有苏手上出现。
她究竟是谁?
“我是谁?我是商有苏啊公子,你睡了个午觉起来,又睡傻了么?”小萝莉坐在桌子畔,以手撑脸,将五官挤得丑乖丑乖的,闻言噗嗤一笑。
齐平川从床上起来,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坐下浅抿一口,看着这位神秘的丫鬟,蹙眉,指着自己的脸,“有苏,你看。”
小萝莉商有苏一脸茫然,“看什么?”
“看我啊!”
商有苏啊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呀,公子依然很好看啊。”
齐平川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个瓜娃子么?”
商有苏捂嘴乐了,眉眼里都是温柔,“公子不傻。”
齐平川得意轻笑,“那你觉得,这么明显的事情骗得了我?挽霞怎么会在你手上,昭宁公主真正的尸首究竟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被带去明州的那具尸首,铁定不是昭宁公主。
商有苏一脸天真无邪,“我不知道吖公子,我怎么知道随便去剑器铺买把剑回来就是挽霞啊,也许是假的,梁琦和周兴没认出来哇。”
齐平川无语……
这个理由,还能更走心一点么?
知道也问不出什么,话锋一转,“那昭宁公主的尸首”
商有苏挑眉,眸子里闪逝而过一抹警惕,“是陈弼告诉你昭宁公主的尸首在城东乱葬岗的吧,事实上那真的就是昭宁公主的尸首。”
齐平川怔住,后知后觉猛然警醒。
对啊,昭宁公主的尸首是商有苏在处理,陈弼怎么知道在城东乱葬岗?
陈弼一直在监视?
齐平川出了一身冷汗,忽然明白了一点,双阳县确实有一些自己看不见的力量,陈弼和商有苏都是其中之一。
目的何在?
齐平川茫然了,他是真想不明白,在这即将的大乱之局中,这点力量能谋求什么。
但隐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这些力量的中心!
齐平川知道问商有苏问不出什么。
别问,继续做舔狗就是。
起身,“我去县衙看看。”
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齐县尉在家吗?老朽徐思青前来拜访。”
徐思青?
就是那位县学老教谕,曾经的国子监祭酒,在整个关宁府都是知名大儒,不过也仅限于学问之上,官场能力简直不忍直视。
否则这位太祖天元二十三年的一甲进士,也不至于一辈子只做了个国子监祭酒。
齐平川看向商有苏,“他怎么来了?”
商有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来干什么啊。”
起身,“我去备茶,公子还是赶紧去迎接一下这位老教谕罢。”
齐平川若有所思。
在中堂主宾落座,小萝莉奉茶后退下,齐平川看着穿了一身青花儒衫的老教谕徐思青,笑道:“不知老先生登门有何教诲?”
徐思青一手捧茶杯,一手以茶盖荡着茶水,浅啜了一口,笑眯眯的放下茶盏,看向齐平川,“教诲不敢当,前几日老朽在大牢外听见齐县尉一番壮语,颇为惊艳,今日前来求教而已。”
齐平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徐思青这目光,就好像君子既见美玉,又似饕餮色狼遇见了良家秀女,炽烈的很。
能舒服才怪。
虽然那几句是抄袭的某位先贤英雄,齐平川倒也不怕,本来就是自己的金手指呐,叹笑道:“徐老这是自谦了,谁不知您是关宁府最为盛名的儒家大才。”
徐思青摇头叹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齐县尉那一席壮词,几可成这天下大半读书人之师,想来齐县尉平日里没少读书?”
齐平川还没摸透老教谕的目的,只好糊弄道:“愧不敢当,也是情境结合,被陈县令之壮举感触,偶得那么一两句,徐老可莫要捧杀我了。”
徐思青眼睛一亮,“妙手偶得之?”
旋即抚须长笑,“看来齐县尉是有读书人朝闻道夕青云之才,不知可曾有意读书,做那朝堂经国匡世之人,老朽不才,愿敦促左右。”
齐平川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大儒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华”,收门生来了。
那可不行。
读书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读书的,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我早就厌倦了读书,何况还是你儒家这些酸儒著作。
哪有金瓶梅好看。
倒也不好直接拂了徐思青的好意,笑道:“让徐老见笑了,其实我更喜欢沙场一些。”
徐思青哈哈大笑,端起茶杯浅抿一口,道:“齐县尉之志,是在即将到来的大徵乱世之中,学商浩然成为那沙场之上的无双儒将?老朽倒也熟读过兵书,略知一些兵道。”
言下之意,这个老师当定了。
齐平川有些无语,知道不拿出点硬货来,这位老教谕是不会知难而退,思忖良久,眼睛猛然一亮,于是起身,“乱世将至,沙场武将哪有想的那般安好。”
旋即负手踱步,一声长叹,“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说完又一声长叹。
此刻的形象端的是风采熠熠,光芒万丈。
啪!
徐思青手中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老脸潮红,惊艳无比,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这一首小词的意境之中。
品味良久,心绪如潮,感触万分。
好一首小词!
好一副沙场愁绪!
此子大才!
再看齐平川时,老教谕的眸子里的狂热压过了愧不敢为其师的尴尬。
惊为天人。
二十六章 原味抹胸
看着被自己一首小词“教育”了一番的老教谕失魂落魄离开,齐平川有些于心不忍。www.uu234.cc
没办法。
岳飞的词,沙场无双,你们都是弟中弟。
老教谕怎么可能压得过。
辛弃疾来还差不多。
话说回来,就如今自己肚子里知晓的那些唐宋文章,放在观井天下,大概足以成为这座江山的文坛盟主。
可惜即将乱世啊……
文不如武。
齐平川却不知道,出了院子的老教谕徐思青快意胸酣,大笑无声,叹一句夕大徵有汗青,今天下有平川。
徐思青,你又何须再思齐汗青?
县衙后院,另外一位读书人听到徐思青念了这句小词后,虽然震惊,但更多忧虑,气息孱弱的道:“徐老,近来公子确实惊艳,俨然一朝鱼跃,但能写沙场壮词,却不见得能知兵道,您其实应该再坚持一番,毕竟乱世之中兵锋为王。”
小诗小词,改变不了天下大势。
徐思青摇头,“不急,藩王未动,奸相和陆炳亦不敢动,留给我们的时间尚充足,且老朽这些年在县学培养的几位得意门生,可堪重任。”
陈弼长叹一口气,给这位老教谕留了面子,没有点明。
你那些门生,只会纸上谈兵。
奸相和陆炳勾结,掌控禁军,麾下沙场猛将无数;三位藩王亦是如此,雄师之中名将璀璨,尤其是镇守西北的魏王,实力最为雄浑。
魏王麾下的百里青山,可是被誉为第二个齐汗青!
然而天下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齐汗青,若想成大事,我们却至少需要一位商浩然,这样的人才……哪里去寻?!
……
……
齐平川逃过了老教谕徐思青的魔爪,暗想着是否应该带着周兴的那柄佩刀去找陈弼对质下,总得弄清楚究竟是谁杀了梁琦。
不过转念一想,该说的陈弼会说。
况且陈弼也在暗中监视自己,否则他不会知道昭宁公主的尸首被小萝莉商有苏丢在了城东乱葬岗。
也得提防着这位读书人。
旋即齐平川脑海里又浮起一个疑问:当初商有苏处理昭宁公主尸首时,时间并不长,她是怎么做到在那么一丢丢的时间里将尸首弄到乱葬岗的。
齐平川脑海里猛然炸了起来。
隐约记得,当日商有苏抱着昭宁公主尸首去后院时,轻松写意的很,半点也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梅丫鬟。
难道……
我家这小萝莉,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要不然她凭什么教自己练剑?
齐平川满腔愁绪。
这双阳县真是疑云笼罩,没几个人冰清玉洁。
“公子”
猝不及防的,耳畔响起小萝莉的声音,吓了齐平川一跳,有些神经质的怒道:“干嘛!”
终于明白孟德兄为何多疑了。
特么的我现在就疑神疑鬼,总觉得身边每一个对自己都没安好心。
小萝莉那双极大极大,宛若圆月,丝毫不比二次元萌妹纸差的眼眸里,泪光晶莹,可怜兮兮的神态能融万年寒冰,低着头,细腻小手拽着裙摆,声如蚁语,“公子,你吼我……”
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
齐平川心也化了,慌忙温声道:“哎哟,是有苏啊,我没吼你啊。”
“有。”
“没有!”
“就是有!”
“真没有。”
“就是有嘛……”
话落,泪落。
齐平川懵逼了,终于想起了一个真理:千万不要和女人辩解,也不要讲道理。
别吵,认输就对了。
从怀里摸啊摸,摸得心都在滴血,拿出一颗还带着体温的碎银,“有苏啊,公子错了,不该吼你,向你道歉,这颗碎银是公子的心意,拿去买点胭脂水粉,你就原谅公子吧。”
这是从上个月薪俸中抠出来的一丁点“私房钱”。
小萝莉一秒变脸。
从齐平川手里接过碎银,笑眯眯的,“好啦,我原谅公子啦。”
蹦蹦跳跳出了堂屋,衣裙飘摆翩若彩蝶,在院子里回首嫣然,“公子我去买羊肉啦,咱们晚上吃羊肉汤,你要是没事,就在家里练练剑,那招苟延残喘可一定要练好哟,嗯,若是公子觉得无聊,有苏房间里的铜镜下,还有一本兵书,公子可以当做解闷看看。”
齐平川欲哭无泪。
那点碎银是自己最后的坚强,浣清河上妞儿白腿荡漾的美好画面,又得无限期往后押了。
目送小萝莉出门后,齐平川一溜烟钻进了小萝莉的闺房。
嗯,当然不是找兵书。
难得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当然得去小萝莉的闺房里搜查一番,说不准就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又或者找到小萝莉藏钱的地方呢。
再差一点,也该有什么原味黑丝……
不对,原味抹胸!
齐平川的内心深处,对女子闺房向往的很呐。
商有苏的闺房很普通,一片粉红的温暖世界,充斥着沁人心脾的香味,似乎是那种女子天然体香的味道。
齐平川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
确实舒爽。
倒也没闲着,身心愉悦的翻箱倒柜了一阵,没有找到钱,也没有找到特别可疑的东西,原味抹胸么……不仅有,而且很多!
大部分都是纯白色染绿,一条一条悬挂在床帏旁的衣柜里。
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就是从抹胸上流溢出来。
齐平川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清晨,小萝莉起床,褪下里衣,伸出雪白晶莹的粉藕一般的小手,轻轻一拽,从中扯下一条,然后围绕在胸口一圈圈缠上……
春光刺眼!
好吧,齐平川觉得还可以继续做舔狗,也觉得小萝莉买再多的抹胸也是正义的。
终究有那么一点点节操。
纵然内心再骚动,也没去碰一下,更没有埋首其中。
那太猥琐。
只是暗暗揣摩,目测抹胸的长度,再按照对小萝莉的身形了解,青梅应该不算小……当然,也绝对不雄伟。
关上衣柜。
目光不经意瞥见铜镜下压着的一本书。
随手拿起翻了翻。
这是一本封面和扉页都被撕去了的手书,不知书名也不知著作者,字体飘逸,乍然看去,字字如剑,迎面而来犀利之感。
不似兵书,更似剑谱。
然而……
看不懂!
齐平川没有自找苦吃,得意的笑了一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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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去你妹的卡文,老子要全知!
不得不说,小萝莉的厨艺了得。www.uu234.cc
买了两斤羊肉,切条,掺了一锅冷水,中火开锅后,用汤勺舀去浮沫,然后倒进去姜、花椒、干桔皮、山楂,再倒入小勺白酒,小火慢熬至天黑。
起锅前撒入少量食盐。
切好香菜、葱花撒在海碗里,香味扑鼻而来。
齐平川从县衙归来,放下佩剑,洗漱之后来到饭厅,看见桌子上只有羊肉汤,蹙眉,一脸嫌弃,“只有羊肉汤?”
当下仲秋,正是中秋时节。
天干物燥,本就上火,今晚要是吃了这羊肉汤,怕不是要闹痔疮,按照道理说来,冬至之后才是吃羊肉汤的最好时节。
才刚入秋,商有苏都做了好几次。
这小萝莉是有多喜欢吃羊肉?
小萝莉勤劳的摆着碗筷,闻言笑眯眯的点头,“对啊,今晚只有这个哟。”
齐平川一甩脸,“不吃!”
半刻钟后……
齐平川满身都是细汗,脸上通红,抬起头咧嘴一笑:“真香!”
香确实香。
只不过洗漱上床后,齐平川心里如有火焰,燥烧得难受,翻来覆去,几乎到了子时才近乎全裸的躺在被子上面睡过去。
……
……
大梦!
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也是夜深人静时。
依然清晰的梦境。
依然在那间书房,那张电脑桌上也依然摆放着烟灰缸,和之前不同,这一次烟灰缸里躺着的烟头极多,几乎盛满。
那位青年男子坐在电脑面前,呆呆的看着桌面上的word页面上。
一脸懵逼的样子。
齐平川还是忍不住惊艳:这个青年男子确实太帅了!
穿是还是那件居家睡袍,棱角分明的五官,性感的嘴唇,蓬松而略带卷曲的齐耳碎发,无一不在张扬着两个词:成熟、帅气!
此刻那有些懵逼的双眼,反而散发出一股忧郁美和沧桑气,更增男性魅力。
这货不去当演员真是浪费了。
齐平川的目光也落向电脑上。
word的,能看见上一章的最后一段:
齐平川没有自找苦吃,得意的笑了一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读书的!”
嗯……
实锤了。
这一段确实是自己下午时分在小萝莉商有苏房间里的情形。
自己果然是这个网文作者的UU小说人物。
目光下移。
“二十九章”……
没有章节名。
再下面是一片空白,显然这个创造出观井天下世界,对所有人而言就是上帝的作者君,正准备写接下来的剧情。
齐平川默默的等着。
不敢有丝毫异动。
上一次,自己就是想靠近看仔细些,结果从梦境里跌落了出来。
这一次,必须看见这货写的下个剧情!
然而……
作者君就这么坐在那里,一直发呆。
齐平川有些无语,你特么倒是赶紧写啊,网文不是靠更新量过日子么,尤其是你这种渣渣作者,得日码万字甚至两万,不爆更你想成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齐平川等到有些不耐烦了,真想着要不出声试试,万一能和作者君交流呢?
却见作者君终于动了。
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细条香烟,叼在嘴上,动作不再儒雅而成熟,而是给人一种无奈难受的疲劳感。
红色的一次性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窜起。
青年男子深吸了一口,一脸忧愁。
旋即将烟放在烟灰缸上的缺口间,双手落在键盘上……
齐平川心中充满期待。
不料……
作者君又颓然的抬起右手,落在鼠标上,啪啪啪一阵操作,登上了qq,然后点开一个消息极多的聊天群。
“起点历史频道”聊天群。
这货果然是个网文作者,“起点”这个网站齐平川也知道。
地球上最大的站。
齐平川并不意外。
反正自己穿越前和穿越后的两个世界,都是作者君构筑出来的,按照他的设定,估计自己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同一个时空。
但见作者君啪啪啪敲下了一行字。
回车。
“新书已写六万字,有大纲细纲,但是卡文了怎么办?”
又啪啪啪后回车。
“在线等,急!”
齐平川一阵无语,骂娘的心都有了。
卡你妹的文啊!
老子好不容易才做了这个梦,才能在这里看见你码字,以为可以看见接下来的剧情,自然就能成为下段剧情的全知者。
这是个何等牛啤的金手指。
你现在告诉我你卡文了!
齐平川忽然觉得有点悲哀,恨只恨自己成了扑街作者的UU小说人物,如果是那些白金大神的,哪会出现卡文的情况?
但接下来齐平川吓了一跳。
聊天群里有人回了一句:切了!
万幸作者君一脸得意的回了一句:太监是不可能太监的,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写手,迄今为止几本书,纵然扑街,然而从无一本太监!
齐平川长出了口气,也算是个好消息。
作者君很快关了qq,在齐平川的注视下,先是打开了网页,登陆上一个叫“虎扑”的篮球论坛,浏览了一阵,在无意看到两个长腿美女福利贴后,作者君内心骚动了,果断关掉论坛页面。
进入百度,然后输入了“草榴”两个字,点击搜索……
尼玛!
齐平川心中那个绝望。
你这是要看片撸一发么……
是要从撸中寻找灵感么……
万幸的是,作者君显然不是老手,利用百度找出来的“草榴”网页,几乎全被404,十分钟左右,这货只得作罢。
重新打开g盘准备憋一章。
齐平川瞄了一眼,心里顿时哇凉哇凉。
g盘里有十余个文件夹,全是小说书名:《历史维修工》、《宋仕妖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九天十地我为尊》……
这特么是太监了多少书才有这么多废烂稿子啊!
恍神间,作者君打开了word页面,无奈的叹口气自语道,“要不水几章得了,或者开个车……让主角齐平川先去浣清河上玩下女伎?”
齐平川悲喜交加,恨不得仰天长啸。
喜的是,从作者君这句话中可以看出,自己确实是他书中的主角。
悲的是,才六万字就要水,自己的命运堪忧。
二十八章 我是主角!
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淡定。UU小说
看见作者君噼里啪啦一阵狂敲键盘,转眼便是几百字,竟然真的打算把自己弄到浣清河上去玩一番女伎。
齐平川无语问苍天。
这作者到底是有多傻逼,家里那么好一个小萝莉放着,却要去嫖?
你特么倒是写我和小萝莉的事啊,比如牵个小手啜下小嘴谈个恋爱什么的,或者等几天让我拿下小萝莉也行。
玩什么女伎!
齐平川开始思忖,如果作者君写出来,是否存在自己根据心意改变剧情的可能……
仔细看了下写出来的几段内容,齐平川眼睛一亮。
这货还真是个写小黄文的高手!
色而不秽,浪而不淫。
小黄文画面描写得竟然有些唯美!
也行……
不过想多了,片刻后这货嘀咕了一句要被和谐,瞬间全部删掉,发了下呆索性打开了另外一个文档,齐平川心里顿时狂喜。
作者君打开的是大纲!
只要看见这本书的大纲,自己就能成为一个全知者。
但是当齐平川看见文档里面的内容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拉到底的文档,只看见了细纲,然而这就你所谓的细纲?
最多不超过一千字!
而且,还只有周兴死后的内容,感情你的细纲是随缘写法?
服了,大写的!
难怪是个死扑街。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周兴之死后,这货的细纲写了半句:诸势力暗中遣人齐聚双阳城,各显神通争夺齐平川手中的太宗遗诏……
嗯,这应该算是一句大纲。
作者君又点了支烟,深呼吸几口气后,准备慢条斯理的添加后续剧情的细纲,齐平川忍无可忍,毕竟等他这么优哉游哉写出下个剧情的细纲,自己梦都醒了。
必须尝试下能否和他交流。
于是上前了几步,站到作者左手侧,发现并没有从梦境里跌落出去,心中大喜,不敢怠慢,抓紧时间轻声说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设定的陈弼、商有苏”
啪!
话没说完,在齐平川发现作者君颤抖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刹那,脑门猛然被什么拍中。
一瞬之间,万物皆暗。
忽的一声翻身坐起,看着黑暗里熟悉的房间,欲哭无泪。
醒了……
那一刻,齐平川的内心是崩溃的。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得了,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证明了一件事:自己是一本网文书的猪脚,只要不太监,自己就不会成为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坐在黑暗里,齐平川想了许久。
第一次梦见作者,是杀了金剑义子之后,算一个小剧情的结束。
这一次梦见作者,是周兴和梁琦死后,也算一个小剧情的结束。
这极大可能意味着一个规律:只要一个剧情结束后,自己都有可能梦见作者,如果作者没有卡文,自己就能看见下一个剧情。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那么问题来了,作者知道我有这个金手指么?
知道和不知道,对于我而言,天壤之别。
作者知道,那么我就只是他UU小说的一个符号人物,我这一生都将是他规划出来的故事,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言,这是无比悲哀而绝望的结局。
作者若是不知道,那就意味着,我这个小说人物是可以超脱他写的小说世界!
也许有一天,我可以走出小说,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齐平川振奋起来。
这是一条成人之路哇,希望充满成人的故事。
想起了先前从梦境里被拍出来的刹那,自己说话时,作者明显吓了一跳,并且转头看向自己所站的位置,这是否说明,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自己存在着和作者交流的可能!
只不过因为某种缘故,目前还做不到。
比如第一次梦见作者,自己只是想靠近他就梦醒,这一次靠近了作者,却并没有立即从梦境里跌落出来,而是说话之后才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拍醒。
一念及此,齐平川大喜。
必须找到这个差异出现的原因,再根据情况刻意提升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如此的话自己就能有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等!
等下一个剧情结束。
齐平川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起了细纲里下一个剧情,似乎是奸相、陆炳和三位藩王的人潜伏到双阳城来争夺我手上的太宗遗诏。
我手上哪里来的太宗遗诏?
也是个坑爹剧情。
不对……
按照当下结束的剧情来看,藩王、陆炳都认为昭宁公主来到双阳城是为了见我,事实上昭宁公主确实是死在自己怀中。
难怪周兴和梁琦死后,明王和陆炳都隐忍不发。
他们都以为诏书在我手上!
齐平川笑了。
虽然不知道诏书在那里,不过剧情如此,那就当诏书在我手上,也算是太祖佩剑之外的又一个保命神器。
只要利用好这个错觉,我就能在奸相、陆炳和藩王之间周旋。
接下来的乱世之中,将有我齐平川的一席之地!
心情大好。
一觉到天明。
……
……
另一个空间里,那间书房中,帅气得丧心病狂的青年男子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看着左手边,一脸毛骨悚然。
他确信,刚才听见有人说话,虽然没听见具体说什么。
但真的有人!
青年男子起身,来到客厅打开灯看了扫视了一眼,心有戚戚,“没人啊。”
难道有鬼?!
青年男子汗毛都炸裂了起来。
万幸,此刻楼梯过道上响起了邻居夜归的脚步声和男男女女的交谈声,青年男子这才回了一丝魂,自嘲的笑了笑,“老子可是唯物主义者。”
白天人多时唯物。
一旦夜深人静独处一室时,还是相信世界上有鬼。
倒也不再惧怕。
回到书房,坐在电脑面前,忽然间就来了灵感,于是打开文档,在二十九章下敲下第一段:昨夜吃过羊肉汤,怎知晨起湿裤裆……
键盘噼里啪啦,烟火闪烁,房间里烟笼雾绕。
青年男子全神贯注,十指飞舞,唇角渐渐敛起得意弧度,眸子里光彩熠熠,整个人充斥着男人认真时的荷尔蒙魅力。
文思如泉涌!
这一刻认真工作的他,帅气得人间无双。
二十九章 撩妹,我是认真的
昨夜吃过羊肉汤,怎知晨起湿裤裆……
尴尬。UU小说
齐平川并不是小处男,高中时候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只敢浪漫心酸的暗恋,是懵懂着的初恋。大学时接新生,认识了校花级别的她,一见倾心的喜欢。
一年的追求,大三那年走到了一起,本以为要天长地久,贴心贴肺的相守,结果在交往了一年的某一天,她问他喜欢吃香菜不。
齐平川说喜欢。
她说我不喜欢,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齐平川懵逼了好几天。
直到一个孤独的黄昏,齐平川在篮球场上接到在做家教的基友电话,跑出去找到基友,却是在一片商业楼盘的别墅区。
齐平川看见了她,站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畔,灯影辉煌。
那么美……
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房间,她拉上了窗帘……
基友在一旁叹了口气。
齐平川默默的回到学校,和基友大醉一场,脑海里回荡着过往,第一次和她在情人坡的长吻拥抱,第一次在快捷酒店的白条缠绵,第一次在出租屋里的观音如莲……
那一夜,齐平川的爱情死了。
毕业离校那一天,有些憔悴如花儿将凋零的她找到齐平川,只轻声说了句谢谢。
转身之后,她已是泪流满面。
齐平川没有看见。
他又懵逼了好几天。
直到三年后的同学小团体聚会,毕业后从事医药销售的基友趁着酒意,忽然就当众将齐平川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黯然说,她妹妹病了三年,在庞大的进口药费摧毁了她家后,终究还是死了。
分手,是因为钱,很多的钱。
齐平川终于明白毕业那年她为什么要说谢谢。
于是连夜开车去了她的城市,朝阳升起时,在她家门口,看见她送一个背着it男专用包的老实男人出门。
笑意幸福。
他忽然不敢上前。
她看见了他,笑了,眉眼弯弯,晶莹剔透,说:“小川,我很好。”
刹那之间,他泪流满面。
刹那之间,她泪眼婆娑。
回不去了。
那以后齐平川又相信爱情,他不再游走在各色女子间,他想认真再爱一场,然后结婚生子,可是直到穿越前,他没有再遇见对的人。
然而大徵天下的齐平川却是个小处男,至少**上是如此,在吃过几次羊肉汤后,还是无可避免的梦遗了。
寻常时候衣物都是小萝莉在洗。
今天这衣服哪好意思给她,换了后捂在被子里,去县衙应班后立即开溜,准备趁着小萝莉去买菜的功夫,自己把衣服洗了。
跨进院子,却意外的发现小萝莉在洗衣服,小手冷的彤红。
手上拿的就是自己的里裤。
嗯,就是两亿多小齐平川牺牲的凄凉战场。
有些尴尬。
小萝莉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头也不抬,“今天衙门无事么,公子你又溜回来了,要上进哟公子,可不能再混日子。”
齐平川思绪电转,脸上浮起温情的笑意,“我忘了东西在家。”
小萝莉啊了一声,“忘什么了。”
“心啊。”
小萝莉有些懵逼的抬起头,用沾满皂角泡沫的手捋了捋鬓发,“公子你糊涂了?”
心怎么可能忘。
齐平川笑眯眯的,伸手向着小萝莉虚抓一把,又按向自己胸口,“我拿到了,上班去咯,有苏,记得买月饼,晚上赏月。”
今夜中秋。
齐平川大笑而去。
小萝莉呆如木鸡,“啊?”
片刻后,终于醒悟。
顿时眉眼如月的啐笑了一口,“讨厌。”
脸烫烫的,心也热热的。
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撩了一下。
又慌乱的很,有一万只小鹿儿在里面蹦来蹦去,蹦得小萝莉花枝摇曳满身春暖。
齐平川回到县衙,先去后院探望了陈弼。
陈弼裹得像个粽子。
寒暄之后,齐平川开门见山,“陆炳和明王不会就此罢休,甚至奸相和其他两位藩王,也会着人来双阳明争暗斗那封诏书。”
陈弼有些吃惊,“他们要打破这个平衡?”
按说不至于。
齐平川苦笑,鬼知道陆炳和明王他们的意思,我只知道这是作者君的意思。
道:“接下来大概会有很多人来双阳城,三位藩王的金剑义子、尖獠死士、十三太保,陆炳的绣衣缇骑和奸相”
忽然想起一事,“话说,奸相没有豢养刺客杀手?”
陈弼闷声闷气的道了句怎么可能。
齐平川点头,“这才合理。”
要不然这些年朝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正直良臣忽然暴毙。
适时有丫鬟端了汤药进来,待陈弼喝完之后,齐平川继续道:“政事我不想管,等你伤好了自己去处理,但是当下我们需要提防那些人,做到知己知彼。”
陈弼嗯了一声,“所以?”
“我需要所有的衙役、捕快的配合,尤其是你那个大舅子。”在知晓接下来的剧情时,齐平川已经想到了对策。
这里是双阳。
我不管你们什么金剑义子、尖獠死士,双阳,我齐平川说了算。
我要做双阳之王!
陈弼闻言,眸子里熠熠发光,笑了,“我说了不算,这件事得看你自己,有没有让他们成为你齐平川死士的能耐。”
貌似你还顶着个软蛋县尉的外号。
忽然有些期翼了。
不知道公子会用什么手段来笼络双阳这一群人的人心。
自己可以用计谋帮他。
但不是长远之计,要想让这群人真正的为他卖命,以及在接下来的乱世之中收获更多人心,能否如当年的齐汗青,让麾下无人不愿舍命为将军,得看他自己。
齐平川点点头,“唔,我知道了。”
来到前衙,老王和江捕头两大金刚正在猥琐的笑聊着荤话,说什么醉燕楼新来了个女子大家,据说美若天仙,关键并不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但是挑剔。
不要求恩客有钱,只要长得好看且身强体壮,她才愿意芙蓉帐暖。
听说城东那个武馆里的教头,没花一分钱就和她去浣清河上的画舫里浪了一夜,第二天下画舫后路都走不稳。
事后坦言一夜七次,次次欲罢不能。
显然这位女子大家是位床笫妖物,诱勃之术冠绝浣清河,足以让男人牡丹花下死。
悄然在一旁偷听的齐平川心痒痒的。
暗想,难道这位女子大家是作者君给自己安排的成人礼?
旋即嘿笑一声。
老子有节操,不去!
家里的小萝莉可比什么女子大家好多了,既有有趣的灵魂还有有趣的肉身。
美哉。
三十章 意不意外
咳嗽一声,打断两人止不住的口水,“两位捕头很闲?”
老王挤眉弄眼,“今夜齐大人有事否,何不一起?”
江捕头捂嘴咳嗽一声,悄悄给了老王一个眼色。www.uu234.cc
你傻啊!
要这位年轻公子跟咱们一起去了,那女子大家还看得上咱俩?
老王幡然醒悟,立即一脸正经,唾沫横飞,“齐大人,卑职正和江捕头聊昨夜女飞贼的事情,大人若是无事,是否率领我等全城缉凶,以大人的英勇神武,相信女飞贼必然望风服罪不敢逃遁。”
齐平川一阵无语。
节操对老王而言依然是个奢侈品,双阳县最近安宁得很,哪来的女飞贼。
也不戳破这两货的心思。
道:“得到线报,近期会有前朝逆反势力潜伏至双阳图谋不轨,之前大牢前的风波两位都知晓,咱们都是侥幸逃过一劫,这一次若是被前朝反逆势力得逞,大家都会人头不保。”
老王倒吸了一口凉气,拿出了旱烟袋,“抽杆烟压压惊。”
江捕头阴阳怪气的嘀咕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
你齐平川有眼线?
真是笑话!
齐平川没有理睬他,凝重的道:“从今天起城门设卡,所有进入双阳城的人,必须登记户籍等详细信息,且在城中动向必须禀报衙门,方便随时查问。”
要让整个双阳县在自己的眼前变得透明。
老王呼了口烟,“会不会太麻烦了。”
这可是大动作。
齐平川摇头,压低声音,用只有老王和江捕头才能听见的声音,“不要怕麻烦,陈县令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若是真被前朝反逆势力潜伏在双阳城,再来一个周兴,谁救得了我们?”
老王点点头,看向江捕头。
江捕头无奈,只得苦笑着说照办便是。
齐平川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江捕头,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服气我,这次也可能会阳奉阴违,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轻重,莫要为了意气之争,害得整个县衙甚至你们的家人一起陪葬!”
待齐平川走后,老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老黄牙,“明白了么?”
江捕头怔了片刻,“真是前朝势力?”
老王摇头,“估摸着还是上次事件的余波,明王和陆炳不服气,明面上不行,暗地里要斗一波。”拍了拍江捕头的肩膀,“干活了。”
江捕头沉吟不语。
许久,才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这辈子难道真的只能是双阳县一枚无关轻重的棋子么……
我之心,我之热血,在沙场啊!
可是这样的齐平川……我真的敢奢望吗?
双阳城是座极为奇怪的城,处于大徵腹地,然而城防却超过了一般县城规模,甚至凌驾于诸多州城,不仅有护城河,连瓮城都有,城墙更是高达三丈。
自太宗登基后,双阳县的历任县令都在加建城防,更诡异的是,州府和户部那边也会同意各种理由的拨款,只不过这件事很少被朝堂中枢知晓。
辖境内那么多城池,某个县扩建城防,确实很难引起注意。
这一日,双阳城的老百姓吃惊的发现,四个城门忽然设卡,各有衙役兵丁佩刀,并有书吏一名,但凡进城者,皆要严查登记。
齐平川先在东门,叮嘱了衙役兵丁,重点关注佩戴兵器者。
但有此类人等,不仅要登记,更要确定其落脚点,安排好眼线,并且每日专门着人去点名,确保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在县衙监控之下。
齐平川没有偷懒。
整整一天,将时间平均分布在四个城门,和衙役兵丁同吃同喝,让大家的怨气少了些。
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比如傍晚时分,登记的人之中,便有一位明州口音的青年江湖客。
用剑。
虽然剑穗不是金丝缠线,但确实有金剑义子的嫌疑。
齐平川让老王着重盯着此人。
落日昏黄。
那位江湖客落脚在城内最好的悦来客栈,要了半斤牛肉半斤好酒,怡然自得进食后,起身去后院歇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客栈小二。
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眼线还能再明显一点嘛……
双阳城一群弱鸡!
梁琦那货会死在这里,真是个讽刺。
在院子里,江湖客放好行囊,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摸了摸腰畔的长剑,喃语了一句:“你在哪里呢,真在齐平川手上?”
为何感觉,双阳城的一切都有些反常。
江湖客眸子忽然一紧,盯着堂而皇之走入院子的青年,目光落在青年腰间的长剑上,意外的很,他怎么来了?
齐平川站在院子里,看着窗前的江湖客,笑眯眯的:“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江湖客越发意外,“你知道我是谁?”
齐平川摇头,“金剑义子。”
江湖客愣住,笑了,“我收回先前对你们的评价。”
不是弱鸡。
这个齐平川有点意思。
也仅此而已了。
齐平川却有些不解,旋即一想估计是他习惯了高高在上,来双阳之前是怀着俯视的心态,今天一入城就被自己揭破身份,被立了个下马威,开始放低姿态了。
笑道:“那就敞开了说罢,东西在我手上,但能否给你,得看。”
看什么?
当然是看明王的诚意。
江湖客眯缝起眼睛,“你想要什么?”
齐平川沉吟半晌,“你能做明王的主?”
江湖客哈哈长笑了一声,“若献诏书,许你一个一军将军,可帅雄兵两万,若大事功成,许你个六部尚书又何妨。”
齐平川慢条斯理,“很诱人的条件。”
江湖客点头,“确实很诱人,富贵触手可及,若你有本事,何尝不能复齐家汗青之辉煌。”
齐平川摇头,“那我还得看看其他人的诚意。”
江湖客点头,“这确实是买卖规矩。”
齐平川转身就走,“这些日子,就老实呆在这里,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可别怪我不客气,既然杀得了周兴和梁琦,也能杀你。”
江湖客呵呵冷笑,忽然对着齐平川的背影说道:“纠正一下。”
齐平川顿住。
江湖客笑得很狂肆,“我姓赵,赵承宗。”
齐平川猛然转身,一脸吃惊,“赵?!”
前朝皇室,姓赵!
赵承宗缓缓点头,“意不意外?”
齐平川苦笑,“你们还真来了。”
赵承宗双手撑在窗台上,抬头看着天穹已如玉盘的明月,“明月尚圆,家国已碎,如今天下藩王割据,奸臣乱朝,赵室后人岂会坐失此等良机。”
齐平川恍然,“所以,你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得到诏书,而是确保诏书被某位藩王所得。”
赵承宗笑而不语。
齐平川心情沉重,真没想到第一个走入自己视线的会是前朝之人,倒也不是多坏的局面,冷哼一声,“无论你是谁,都给我老实呆着。”
赵承宗看着齐平川的背影离去后,盯着暗影里那个按刀的汉子,喟叹了一口气,“你大可放心,诏书没到藩王手中之时,我不会杀齐平川。”
老王嘿嘿贼笑一声离去,“别太臭屁。”
在双阳想杀人,得先问过我等。
赵承宗沉默不语,心情并没有他展示出来的轻松,反而沉重至极。
双阳城有些诡异。
是有人想成为双阳之王么。
陈弼,还是齐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