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章 相爱相杀
按剑而行。
归家必经路上,已是人烟绝迹,更无一家店铺开门。
齐平川有些惆怅。
说实在的,关于粱凉的推演,最坏的结局不是没想过,唯独没想到他会一进城就发难,打了自己和陈弼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深呼吸一口气,你粱凉还想杀我?
过了今日,看谁杀谁!
长街之上,一位青衫刀客倒执长刀,默默的看着齐平川走到他面前,“你不怕死?”
齐平川眯眼,“许栾?”
跟随许秋生到双阳城的扈从,恐怕身手不弱。
许栾缓缓抬起长刀,指向齐平川,“我洛棠许氏的老太爷说了,秋生是家族的未来,他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齐平川呵呵一笑,“那他这辈子恐怕爬不起来了。”
许秋生比诗词输了。
他要是再比,随便拿两手诗仙诗圣的作品,或者把《春江花月夜》拿出来,许秋生还不一辈子躺地上,他拿头来压这些作品啊。
许栾声音冷漠无情,“所以,杀了你最好。”
何须爬起来。
齐平川哦了一声,“我不信。”
许栾一步一步,踏着气机节点走向齐平川,“你怕不怕死,信不信,都和我无关,也和事实无关,事实就是,今日你必死无疑。”
齐平川出现在不远处的许秋生,暗暗摇头。
要不是去山里忙了一圈。
你已经死了。
不过没关系,今天的双阳城,总要死一些人,目前来看,今日杀不了粱凉,我齐傲天也是不会死,那就只有死你许秋生了。
明王大世子粱凉杀了永兴州知州,想必这个局面很多人乐意看到。
许鸾从上到下一刀劈落,舌绽春雷,“拔剑!”
齐平川动也不动,一脸讽刺。
真当我双阳无人?
横空出现一把短剑,挑住下落的长刀,一位穿着县衙刀笔小吏衣衫的男子出现在齐平川身畔,短剑一振,摊开许鸾,沉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李轻尘!
如今五官清瘦面白无须,身影高挑单薄,很难让人将他和曾经满面虬须身材魁梧的李轻尘联系到一起,所以他的存在,是粱凉和许秋生等人都预料到的事。
李轻尘本该死了。
谁也料不到他化身刀笔小吏藏身双阳县衙。
许栾不认识李轻尘。
实际上认识李轻尘的人不多,他本身是绣衣死士和尖獠死士,都是见不得光的身份。
但他的剑够慢,而且够重。
这就足够了。
齐平川微微弯腰,“有劳。”
李轻尘微微颔首,今天罕见的没有喝酒,轻笑着道了句裴昱我拦不住,拦洛棠许氏这个书香世家出身的武道高手,还是可以的。
横剑在侧,“你尽管离去。”
齐平川潇洒离去。
许栾被李轻尘盯着,根本没有空间对齐平川出手可以向齐平川出刀,但不一定杀得死,而他则一定会死在那个刀笔小吏的短剑下。
齐平川走初不远,身后爆发出狂风,刀光剑影间,杀意如织。
他没有回头。
当夜赵承宗麾下那个姜冉,用毒都没能杀死李轻尘,许栾更不能。
像李轻尘这样的人很难死。
他也不敢死。
因为他肩上,还承载着整个陇西李氏的血海深仇。
走出一条街,转角十字路口处。
有人。
一位身材矮小,长裙齐膝,上身穿着一件紧身衣,风情秀甲天下的女子。
裴昱!
她腰间缠着金线,金线尽头,是一柄比她还高的宽大长刀,拖在地上。
齐平川来到她面前站定,“你要杀我?”
裴昱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齐平川微微一声叹息,“还记得那一天,你我第一次相见,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裴昱扯了扯嘴角。
齐平川认真的道:“那是真心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好吧……
我承认,齐平川心里暗道了声对不起,任何一个男人看见你,都不可能不动心,我最初的萌动,其实和感情无关。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啊,我们相交这么深,早就有了感情基础。
如果不是粱凉来了。
现在就应该从理论发展到实践。
裴昱轻颤了一刹。
嘴唇被要出了血痕,低头,“对不起。”
我还是要杀你。
在决定从衙门回家之前,齐平川已经推算过,那位佩剑青年要去拦商有苏,许秋生那边就算要动手,也有李轻尘。
所以他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
裴昱。
粱凉正是基于对裴昱的绝对信任,所以才敢在今日暴起发难。
然而……
老子齐平川,能说又会编。
不信驯服不了这屁胭脂烈马梁思琪都得服服帖帖的,何况裴昱。
于是一脸柔情口吐莲花,“裴昱,我不想听见你说对不起,当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女人对他说出这句对不起时,就已经说明这个男人的失败。”
“如果,你真的觉得杀了我,就能得到粱凉的绝对信任,可以回到明州刺杀明王,那你取我头颅去便是,我齐平川绝不皱一下眉头。”
嗯……我会溜。
女人嘛,可以慢慢征服,命只有一条。
继续笑道:“可是裴昱,你真的了解粱凉吗?”
裴昱凄然一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自小被养在王府,本只是一个被严加看管的普通丫鬟,然后天赋异禀,七八岁就开始崭露锋芒,引得不少奴仆口水连连。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身世,以为真的只是个孤儿。
后来她被调去粱凉书房当陪读丫鬟。
粱凉掩饰的很好。
从小到大,粱凉在几个世子里都不是特别被明王看好,比起在京都当质子的梁琦好不了多少,所以他一直用书呆子的假象掩饰他的野望。
但裴昱知道。
她本来觉得没什么,男人么,谁不想铸就千秋功业名垂青史。
她依然像尊敬兄长一样尊敬他。
直到这一次。
她寒心了。
因为来双阳城的路上,她发现,把自己当亲生妹妹看待的粱凉,有时候在自己不注意时,会用特别奇怪的眼光盯着自己看。
他以为她不知道。
实际上,女人的直觉最为敏锐,裴昱什么都知道。
她也知道,那是男人**的目光。
而且和齐平川看自己的眼光不同,齐平川的眼光里,是有对美玉的欣赏。
而粱凉的目光,只有掩饰得很好的**。
但是没关系。
不论粱凉想做什么,她要做的事,就是让粱凉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带她回明州,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借齐平川的手去杀明王。
原因很简单。
有些仇恨不得不报。
还有一点,她自己都没发觉,在她心里,她不愿意在齐平川面前低一等,也不愿意在商有苏面前抬不起头。
一百三十七章 火焰
齐平川见状,明白裴昱其实已经知道粱凉的人品。
想来也是,女人本来就是敏感的生物,男人要骗过女人,实在太难。
可既然知道,为何假装不知道,她裴昱真以为她无所不能?
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胸大无脑。
别说,真贴切!
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长吁,已经知道要怎么让裴昱回头,暗笑了一声,老子毕业后那段花天酒地的阅历没有白瞎。
虽然很多时候和女人讲道理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过该讲还是得讲。
实在不行……身体力行。
在男女之间存在着爱情之下友谊之上的关系下,没有什么女人是一个深情的壁咚搞不定的。
如果有,那就来两个壁咚。
霸道总裁始终有市场的。
走到裴昱面前,轻声说道:“既然你知道粱凉是什么人,那就应该明白,当你跟他回了明州,就真的没了回头路,若是成功还好,不过是死,可若是失败,等待你的是比死亡还恐怖的地狱,你比谁都明白,如果你落在其他男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不会死。
但是会沦为禁脔,并且自此失去所有,永远不见天日。
齐平川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可是老子钦点的女配。
裴昱脸色一白。
她当然明白。
可是……她不甘心,她也觉得自己不会如此不堪。
刺杀明王后,趁乱再杀出明州。
不难。
于是抿着嘴唇不说话。
齐平川差点想骂娘,怎么还油盐不进了。
于是一脸忧伤的道:“你真要杀我?”
裴昱嘴唇上沁出了血珠,许久,才重重的缓缓点头,“等我报仇归来,你的坟茔不会孤立山岗,我会陪着你。”
卧槽卧槽卧槽……
齐平川简直无语。
你是想当守墓人么,多个妹子给老子守墓,就这样的待遇想把我这个观井天下的猪脚打发了?
不合理嘛。
等等……
齐平川心中划过一道闪电。
会不会是……裴昱打算杀了我后,再到我坟前自杀殉情?
卧槽,难道自己无形之中已经偷了她的心!
要搞事!
齐平川是既高兴又无语,封建王朝的女子都这么单纯的么……
笑着摇头,“傻姑娘,人死灯灭,死亡是什么,是陷入无边深渊,永远没有感知,是再也不存在,那样的在一起有什么用。”
一把抓住裴昱的双手,“我想要的在一起,是我们一起看日月霞光,看潮起潮落,看花开锦绣,然后一起看着彼此白发到老,那一天我成了老头子,你成了白发老太太,我们牵着手,看着夕阳西下,回忆起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美好,我们可以对自己说,这一生,我们很幸福。”
顿了一下,“而且,我相信我能做到,所以,你也相信我好么。”
告白了告白了!
齐平川这一刻内心充满了激情,澎湃着热血。
这么多年来,老子又一次告白了。
裴昱眼神恍然,眸子里升起懵懂和向往,只是最后依然轻轻扒开齐平川的手,“对不起。”
你是个好人。
但她依然相信自己能做到。
等杀了明王,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归来,和齐平川并肩而坐厅堂。
齐平川情绪一落千丈。
心里腹诽。
果然,和女人讲道理是徒然的。
刚张口,脖子上倏然一凉,那把比人还长的刀,已经毫无预兆的架在了脖子上。
齐平川面无表情。
内心……
慌的一批!
我擦,裴昱的刀不仅可以化作一片秋泓,原来也很快!
比闪电还快!
齐平川根本没看见怎么出刀的。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桥段,简直如出一辙,裴昱的刀,离他的脖子,也就一公分都不到。
于是有些犹豫,要不要……
也学下至尊宝。
曾经,有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而我不懂珍惜什么的,会不会打动裴昱?
心中灵犀突来,赌了!
老子齐傲天是猪脚,此刻正是猪脚光环照瞎世人狗眼的时候。
脱口说道:“你可以杀我,但是现在要做一件事,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止我。”
裴昱有些意外,沉默了一阵,“我不会阻止你。”
商有苏被拦。
李轻尘和许鸾纠缠,老王不在,陈弼是读书人。
双阳城,已经无人可阻止她杀齐平川。
齐平川伸出手,无视架在脖子上的长刀,一把将裴昱拦腰抱进怀里,低头俯视着双眼圆瞪却茫然的裴昱,露出一个龙傲天式的邪魅一笑。
柔声道:“不是你亲手点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你出现那一天,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可我这颗心已经稀巴烂,整个世界崩溃,所以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这是歌词,魔改了一下。
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气氛烘托到了。
齐平川看着神魂颠倒的裴昱,深情如海的凝视着,然后低头……
蓬!
宛若火山爆发。
整个世界,在齐平川和裴昱的眼里,都没了色彩。
天旋地转,万物隐形。
世界,只剩下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只剩下了彼此那张熟悉的面孔。
齐平川觉得自己飞升了。
时间静止。
裴昱永远也没想到,齐平川会这样子对她。
她懵逼了。
她所有的坚强和桀骜都被撕得粉碎,最后化作飞灰湮灭。
她终究是个女人。
哐当!
那柄本应该切断齐平川脖子的长刀,掉落在地。
裴昱愣在那里,满脸潮红。
眸子迷茫之中,渐渐涌起光彩,熠熠生辉。
她觉得被一团火困住。
逃不开。
她想就这么被火烧死。
但是……
齐平川和裴昱之间的感情,根本还没有培养到位。
而且,裴昱是个黄花闺女!
于是倏然惊醒。
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并没有爱上齐平川啊,我只是对他有好感而已,为何要纵容他如此不讲道德的非礼,如果每一个我有好感的男子都这样做,那我裴昱成什么了?
不可原谅!
啪!
裴昱狠狠的用手抹去嘴唇上的口水,怒视着被她一脚踹飞坐在地上傻笑的齐平川,“齐平川,我一定要杀了你,绝对!”
一百三十八章 我擦,好强的反派!
女人嘛。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说着要杀齐平川,可裴昱却没有再拿刀,怒视一眼,“还坐着干嘛,真想死嘛!”
粱凉带来的人不止一个佩剑青年。
齐平川呵呵傻乐,笑得很无邪,“这世间,只要你不杀我,那就没有人能杀我,要知道,我可是齐傲天啊。”
心里加了个名字,商有苏。
她也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裴昱翻了个白眼,“瑟。”
齐平川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尘,“我和陈弼有过关于明王杀了我再找人取而代之,让双阳城成为他傀儡的推演,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没有说的话,其实也推演过,裴昱会重新成为金剑义子。
虽然粱凉进城就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齐平川有信心将裴昱拉回来。
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
明王确实是想杀自己,但应该是在粱凉架空自己之后,而明王用来杀自己的人,肯定不是裴昱,而是金剑义子之中最强的“剑”。
走到裴昱身边,一手按剑,望着空旷四野,大声道:“出来吧。”
无人出现。
齐平川不喜欢这种敌人在暗的掌控无力感。
冷笑一声,“你若不出现,我现在就带着裴昱回去杀了粱凉。”顿了一下,阴笑着补充,“当然,你出现了,我杀了你再去杀粱凉。”
就这么简单。
干就完事。
反正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双阳城已经孤注一掷,不用再在意京都和藩王那边的态度。
京都要打?
欢迎。
要么我把太宗那封诏书交给三位藩王,让你先承受藩王的清君侧重兵。
要么我们两败俱伤。
藩王要过来,也欢迎。
咱们打着打着,别回头一看,京都坐收渔翁之利之外,还有个赵负商忽然间就扩大了地盘,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烦。
所以,为何不敢杀粱凉?
这是齐平川作为猪脚的底气,是双阳城所处局势该有的强硬态度。
就是告诉大家。
老子要种田发展,谁都别来惹我!
终于有人出现。
从一座关门的店铺里,走出一位中年人,满身血腥气,他背后的店铺里,扑倒着几具尸体,其中甚至还有一名幼儿。
齐平川睚眦目裂,该杀!
这人一身旧衣,腰间随意挂了块竹片,五官极其普通,唯独从眉头穿过眼睛,竖贯半块脸的刀痕,让人一见难忘。
只见他走到街上,随随便便的那么一站,盯着齐平川,面无表情,“你说你要杀我?”
齐平川觉得刺眼。
他眼前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幻象。
天空不再蔚蓝,万里晴空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阴风怒号,是漫天雪云,天地之间阴风阵阵,空气中流淌着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气。
周围的街道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红色。
红色的尸首。
红色的血流。
整个一人间地狱。
而对面那个人,就是这人间地狱里唯一站着的人。
他看向齐平川。
如凶兽张眼!
齐平川心中一惊,定睛一看,依然是晴空万里。
暗暗吃惊。
这个人不简单,竟然和陈弼的同门一样,仅是出现在世人眼里的气象,那浓郁到比水还粘稠的杀气,就足以让人产生幻觉,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养出这一身杀气。
不过气势不能输嘛。
毕竟老子的女人在旁边,哪能被你压住。
齐平川感觉手猛然被裴昱抓住,指甲直接掐进了血肉,心知不妙,侧首一看,发现裴昱脸色发白,眼神无助。
他第一次在裴昱眼中看见这样的神情。
心中暗叹一声。
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裴昱手背,“放心,我在。”
看向那人,“金剑义子?”
那人摇头。
一旁的裴昱轻轻弯腰,“裴昱见过师父。”
师父?!
这人是裴昱的师父!
齐平川震惊莫名,裴昱的刀已经那么高了,这个人的剑岂非更高更恐怖。
那人微微颔首,“裴昱,知道为何你的刀始终无法越过那两人成为金剑义子第一么,是因为你心中有情,须知用剑用刀杀人者,则须以身侍刀侍剑,心中无情,手中刀剑才能无情。”
齐平川翻了个白眼。
你在说多情剑客无情剑呢,哪又这么多道理。
这又不是武侠玄幻小说。
明明是历史!
裴昱讷讷的道了句徒儿知道了。
齐平川咳嗽一声,“既然大家都有交情在,要不,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感觉有可能打不赢。
齐平川觉得今天日子不好,不适合杀人,也不适合下葬,就当是给粱凉最后一点仁慈。
那人冷眼一扫。
落在齐平川身上,目光如剑一般犀利,让他肌肤间有种被千刀万剐的刺痛感。
“既然粱凉已经擅作主张,那就按照他的计划便是,只要你愿意率领双阳臣服于明王,我可以饶你不死。”
声音很冷。
仿佛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机器。
齐平川哈哈大笑,“你算老几?”
我齐傲天会被你三言两语吓唬住,没有道理的事情嘛,根据老子丰富的经验,你也就是个强势装逼然后被老子打脸的路人甲乙丙丁。
瑟个屁啊你。
不得不说,精神胜利法很有用,齐平川胆气骤壮。
那人一声长叹。
话语无情,“有多少年没人这么给我说话了,隐约记得,三十年前有人这么说过,不过他死了,嗯,他的妻儿父母也死了。”
齐平川冷哼,针锋相对,“废话忒多。”
裴昱拉了拉齐平川,小声示意,“打不过师父的,他的剑你挡不下。”
齐平川不信。
腰间一块木片而已,他又不是阿飞,也不是独孤求败,凭什么挡不下。
裴昱补充道:“你是不知道师父的身份,当年大徵太祖为何要颁布禁武令,用大徵铁骑将整个观井天下的江湖脊梁踏碎?就因为师父曾单人仗剑闯入紫禁城,如果不是唐沽,师父就取了太祖头颅。”
齐平川心中一跳。
我擦……是他。
整座观井天下,唯一几个太祖铁骑踏不碎脊梁的江湖人。
剑疯子!
哪怕时至如今,整个观井天下都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这么强的反派登场有点早啊。
而且忒强了。
作者君脑壳里装的屎么,设置的什么狗屁剧情!
一百三十九章 一剑破千甲
剑疯子本身就是个传奇。
当年大徵太祖开国中期,天下群雄并起,战火绵延民不聊生,剑疯子是一位枭雄从“虎牢”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类似于“杀人者唐斩”的成长境遇。
那一批,足足八百人被放入虎牢,用尽一切手段互相厮杀,最后只有剑疯子活着走了出来活着出来时,他身上穿的不是衣衫。
而是人皮。
为了抵御寒冷,他将一位壮汉生剥,用人皮缝制衣衫。
他在虎牢里的残忍手段,哪怕是那位杀人无算的枭雄看在眼里也头皮发麻。
他成了那位枭雄的头号杀人机器。
实际上剑疯子家境不错,他进入虎牢厮杀,不为功名,不为利禄,也不是被迫,而是自愿进入,他要享受杀人的快感。
他为杀而生。
后来那位枭雄输给了大徵太祖。
剑疯子消失了一段时间,在大徵太祖定国后,起于江湖的太祖本就有侠以武乱禁的想法,又曾言说剑疯子之流,当天降其罪。
然后剑疯子出现了。
在大朝会期间,单人仗剑,从皇城正门进入,杀向金銮殿。
一气破千甲。
硬生生的被他杀入金銮殿,面对满朝文武,就要一剑取太祖狗命,若非唐沽的短刀方寸拦住,只怕大徵太祖会成为史上最短命的开国皇帝。
那一天之后,大徵太祖颁布了禁武令。
貌似也是那一天之后,因为剑疯子出现时,同样剑履上朝的商浩然和齐汗青没能及时出手,导致大徵太祖对开国功臣起了疑心。
这也是唐沽能得善终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竟然被明王笼络了,本是用剑的剑疯子,竟然教出了刀法这么高的裴昱,匪夷所思。
齐平川心思活络起来。
不知道自己的苟延残喘能不能继续做到天衣无缝,可惜今天没带大黑伞。
但加上裴昱,应该有一战之力。
按住挽霞,对裴昱摇头道:“不论他是谁,都得杀。”
裴昱默然片刻,默默的握住了拖在腰间的长刀。
剑疯子颔首,“不错,纵然我是你师父,若需要杀时,也要无情的拔刀,当有一天,你能拔刀杀尽所有你在意之人时,你就成了我。”
齐平川吓了一跳,“别听他瞎说。”
裴昱没理他,只是摇头对剑疯子说道:“师父,我做不到你那般无情无义,我拔刀,只是因为心中有对错,你是错的,所以我拔刀。”
无关情义。
剑疯子叹气,声音冷漠无情,“所以你的刀,永远也无法企及我的高度。”
如此劣徒,唯有一死。
这是你裴昱存在的最后一点价值:让我再感受一次杀徒儿的快乐。
按住腰间竹片。
一刹之间,一层血色霞光自他脚底向外洋溢,狂风骤起,席卷尘埃如龙升腾,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宛若火焰的血色龙卷。
肉眼可见!
齐平川眼角一跳,已看不见剑疯子。
锵!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裴昱挡在齐平川身前,用那柄长刀架住诡异出现的竹片,发出了金属相交的脆鸣声。
剑鸣阵阵。
直到此刻,齐平川才看见竹片之后的剑疯子。
那种感觉,仿佛剑疯子在一瞬间跨入了虚空,然后又从虚空刺出竹片,最后身影在虚空显形一般,端的诡异至极。
齐平川看见裴昱的刀在颤抖。
而且一寸寸的下沉。
仅仅是架住了一块竹片,刀上却仿佛承受了一座泰山。
重于千钧。
好强!
既快,还重,这样的剑确实恐怖。
齐平川不会错失良机。
锵的一声,挽霞骤然刺出。
他只会两招。
一招苟延残喘,是守。
一招十方俱灭,是攻。
挽霞刺出,便真的化作了晚霞。
不是一道。
是十道!
齐平川手中的长剑挽霞化作一道艳丽晚霞,身后亦凭空出现了九道晚霞,尽聚在其手中,丝丝缕缕绚丽无比。
十道晚霞,如一朵展开的花。
花柄就是剑!
这一剑,曾经刺穿了张雪迎的大黑伞,如今,能再度建功吗?
不能!
剑疯子手中的竹片猛然一压,直接将裴昱的刀压倒地上,旋即竹片斜撩,恰好击中挽霞,将之荡开。
齐平川灵犀突来。
荡开的长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斜斜着上撩。
苟延残喘!
果然,他根本没有看见剑疯子继续出剑,挽霞却像是撞上了一座大山,倒弹而起。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精妙剑招都是花拳绣腿。
也万幸齐平川这一撩。
竹片再重,终究是人力使然,长驱直入的竹片没能刺中齐平川的心脏,从肩胛骨下面贯穿血肉,漾起一片血花。
裴昱睚眦目裂,长刀倏然化作秋泓从天而落。
却劈了个空。
剑疯子已经消失在两人眼前,站在先前的位置,竹片依然在腰间,仿佛从没出手过一般。
裴昱扶住齐平川,担心的问道:“没事吧。”
齐平川疼的龇牙咧嘴,“没事,死不了。”
剑疯子看着搀扶在一起的两人,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些疑惑,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那一剑有点那个人的影子,难道还活着?”
不过不重要了。
就算是那个人在这里,我要杀齐平川,他的剑也挡不住。
齐平川根本顾不得包扎伤口。
因为剑疯子又出手了。
不废话的反派,避免了反派死于话多的因果律结局,着实让人头疼。
嗡!
但见一线破空,如海面之上的轻舟,破开层层海浪,激射而来。
快如闪电!
狂风如浪潮,席卷两岸。
裴昱大惊失色。
当年剑疯子就是用这样的剑,起于皇城正门,一口气破千甲,落在金銮殿时,在他身后,是血流成河的一线尸山血海。
这快逾闪电的一剑无坚不摧。
这一剑直指齐平川。
必死!
裴昱面如死灰,在刹那之间,根本来不及多想,抢在了齐平川面前,双手握刀,欲要用尽全力的倒撩而起。
她想救齐平川。
然而……
耳畔传来齐平川温柔的声音,“男人怎么能让女人站在前面呢。”
嗯,坐在上面我还是喜欢的。
齐平川一把推开裴昱。
直接刺出了一剑。
既然挡不住,那就对攻,看谁先死,看谁怕死。
反正我不信我会死在这里。
一百四十章 方寸之间有惊雷
齐平川不怕死,是因为身为穿越者,知道自己是小说主角的底气。
剑疯子怕不怕死,当然不是怕的。
但不愿意死。
没必要。
他有一万种方法虐杀齐平川。
比如此刻的对攻局势,对他而言根本毫无影响,剑疯子只是轻轻调整了一下竹片,便迎上挽霞的剑尖,虽然气势骤降。
但这一剑依然无坚不摧。
杀一个齐平川足矣。
剑疯子这一生遇见不好高手,早些年他用重剑,无物不可断。
后来用轻剑,削铁如泥。
再到如今用竹片,比之两柄神兵利器的轻重剑更摧枯拉朽。
他知道迟早有一天,竹片都不需要。
万物皆可为剑。
那一天,他将站在剑道的最高巅峰,俯视人间亿万剑客。
然而挽霞并不在昔年十大名刃之列,但却连张雪迎的大黑伞都能刺穿,是正儿八经的神兵利器。
剑疯子知道这件事。
并不在意。
就算是竹片,神兵利器也依然只能土崩瓦解,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没遇见过,曾经的十大名刃最末那柄长枪,就是碎在他的竹片下。
当然,一个原因是用枪者太弱,而剑疯子太强。
弹指刹那间。
竹片点在了刺出的挽霞剑尖上。
齐平川脸色骤变。
锵!
剑尖相触,并没有出现摧枯拉朽,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彻云霄,在整个双阳城激荡,震耳欲聋。
无数百姓捂着耳朵。
离得近的,甚至耳膜沁血。
轰~
齐平川如断线风筝。
在空中便吐出一口鲜血,落入远处的水果摊竹篾间。
剑疯子愣了刹那。
他手中的竹片,剑尖那一截已经化作灰烬。
有些意外。
太祖御赐佩剑挽霞,竟然能挡住自己一击,齐平川不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挽霞这柄剑,能进昔年十大名刃前列。
对于一个嗜好杀人的疯子来说,绝对不会错失任何机会。
剑疯子只愣了一刹那。
身影鬼魅一般在原地消失,出现在齐平川面前,欣赏着齐平川吐血挣扎的美妙画面,然后抬起了手中竹片,欲要一剑穿心。
眉头忽然一跳。
还有裴昱!
在齐平川被震飞的时候,裴昱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齐平川那句话:男人怎么能让女人站在前面呢。
她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
温暖安宁。
她杀过人。
她保护过明王和明王的那些世子郡主。
但……
从没有人成为过她的依靠。
而齐平川却让她感受到了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不可原谅,竟然还想着杀他。
她要救赎,她不要齐平川死。
当看见剑疯子欲要一剑杀死齐平川时,裴昱娇叱一声,双手抱刀,双腿微屈,腰身拧到最左,然后手中长刀猛然从最左横扫而出。
煌!
巨大的长刀,化作一道巨大的秋泓,长达十米米,横贯大半条街。
轰然巨响中,巨大的刀光横斩剑疯子。
欲要将他一刀两断。
巨大的刀光所过之处,一侧的临街房屋尽数被拦腰斩断,噼里啪啦崩塌声中,漫天尘埃飞扬而起,飞沙走石宛若末日。
剑疯子知道裴昱的实力。
他从没轻看她。
在他眼中,这个不成才的徒弟,一旦能做到无情无义,她的刀不仅可以追赶上自己,也有可能越过金剑义子第一的那个怪胎。
这一刀很强。
剑疯子不敢大意,回身,倒竖竹片。
横档。
历来江湖厮杀,攻击的一方总比守的一方有优势。
哪怕对手是剑疯子也不例外。
裴昱这一刀倾尽全力。
当刀光劈中竖立起来的竹片时,剑疯子脚下的大敌,顿时在劈啪声中,出现无数裂缝,向着身后宽阔的长街蔓延。
如半座蛛网,又似一根枯树。
剑疯子大惊。
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一手握剑柄,一手抵住剑尖。
然而依然挡不住。
他退。
一步退,步步退。
刀光狂野,以裴昱为中心横扫了大半个圆,到百米开外,才崩碎黯灭,化作星星点点弥散于无形。
长街之上一片狼藉。
数十间房宇被拦腰斩断,尘埃漫天。
裴昱收到来到齐平川面前,扶起他担心的问道:“能走吗?”
明显打不赢。
当下最好的选择,是趁着尘埃漫天先走为上。
齐平川苦笑,“受了内伤,怕是走不了多远。”
逃避不是办法。
商有苏被那个佩剑青年拦住,今天杀不了剑疯子,就只有被剑疯子杀。
“我想杀的人,没人能逃。”
漫天尘埃里,剑疯子倒执竹片,身影一步一步走近,“你这一刀已经到了极致,如果你还能挥出这样的刀,我杀不了齐平川,可是你已经不能。”
裴昱沉默。
确实,那一刀她已倾尽全力。
剑疯子盯着相依为命的两人,脸上浮起潮红,他知道,裴昱已经不足为惧,齐平川濒死而已,接下来就是虐杀时刻。
缓缓道:“当年在虎牢,我曾经剖开一个犯人的肚子,用他的肠子勒死了他,早些年,我剑道未大成之前,为了杀一位剑道宗师,我躲在他家茅厕下七天,终于等到了他,一剑从他肛门里刺入,串了个冰糖葫芦,我还杀过一人,在他失去还手之力时,我用长剑一寸一寸的,从他的脚趾头,将他切成了碎片。”
顿了一下,“你们选择哪一种。”
裴昱面如死灰。
齐平川目光越过裴昱,望着远处的尘埃里,忽然笑了,然后回头对剑疯子伸出了一根手指,屈指勾了勾,充满挑衅,“你过来啊!”
剑疯子面无表情,“看在齐汗青的份上,送你速死罢。”
嗡!
又化作一线。
不见了剑疯子,也不见了竹片,只能看见一条细线,穿越空间,荡开漫天尘埃,如一道闪电激射,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啸声。
欲将双阳城射穿。
这一剑,要将裴昱和齐平川两个人一起穿心而死,让他俩当一对同命鸳鸯。
啪!
剑疯子的竹片没能穿过齐平川和裴昱。
因为有人来了。
在两人面前,一位面目方正的红脸汉子侧身挡在了那一线之前,他只是轻轻拔出腰间短刀半寸,恰好挡住那一线。
刹那之间,从他腰间的短刀上,炸裂出一道闪电,从地上蔓延,如一朵火树,激射半空。
晴空骤响雷鸣。
滚滚排空。
方寸之间,有惊雷!
可挡剑。
一百四十一章 人生处处有惊喜
来的快。
去的更快。
剑疯子化做一线,撞在方寸短刀上,被那一道惊雷压住,又化作一线崩弹回去,还没显出身形,怒声咆哮:“唐沽,又是你!”
这一剑,和当年金銮殿下一模一样。
当年也是如此,一剑化线欲取大徵太祖头颅,不料唐沽横身挡在前面,短刀方寸出鞘一寸,绽放的惊雷直接将金銮殿炸了个大窟窿。
红脸汉子也不好受。
狂退了十数步,站定之后,本就很红的脸,已显得血红。
冷笑了一声,“那是家父。”
不过无妨,只要有短刀方寸在,无论你剑疯子想杀谁,都只能铩羽而归。
方寸之间有惊雷。
方寸之间有平安。
一柄短刀方寸,守得了大徵太祖一世平安,也能守得了齐平川。
剑疯子没有恋战。
一个裴昱,再加上手持短刀方寸的唐铁霜,他杀不了,世间能在裴昱和唐铁霜拱卫下杀得了齐平川的,屈指可数。
唐沽的短刀方寸,本就天下无双。
剑疯子根本不曾显露身形,化作一线射向天际。
就这么走了。
锵!
唐铁霜腰间短刀归鞘,缓缓走到齐平川和裴昱面前,一丝不苟的道:“今日救你,是因为家父的一点私心,他日杀你,便是我唐铁霜的一身正气!”
这看似矛盾的话,实际并不矛盾。
我是官。
你也是官,可惜你要造反。
所以我要杀你。
齐平川咳了口血,双手抱头往竹篾上一躺,“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
如果能和唐铁霜这样的人做朋友……
绝对不会后悔。
唐铁霜转身离开,走了老远,才哂笑一声,不知道该说齐平川幼稚,还是说他愚蠢。
世间哪有那么多朋友。
熙熙攘攘,皆为名往,皆为利聚。
齐平川长吁了口气,无论怎么看,今天这一关过去了,唐铁霜一日在双阳城,剑疯子一日不敢来,粱凉已是瓮中之鳖。
先前剑疯子出最后一剑时,齐平川看见了唐铁霜按刀而来。
当他一出现,齐平川就知道他不是来杀自己的。
因为没必要。
唐铁霜要自己死,只需要安静等着就是,他不出手,今日双阳城谁也救不自己和裴昱。
所以他必然是来救人。
裴昱一屁股跌坐在齐平川身边,心力交瘁。
先前那一刹那,她真的以为会死。
齐平川翻身坐起,“裴昱,还能挥刀么?”
裴昱点头。
齐平川望向长街尽头,“走去杀了许秋生吧。”
今日之事动静极大,瞒不过三位藩王和京都那边,不过许秋生的死嘛,往剑疯子身上推就行了。
你们爱信不信。
到了如今这个局势,双阳城已经不须在意一些“规矩”。
裴昱起身,“好。”
见裴昱就要离开,急忙喊道:“拉我起来先啊。”
裴昱莞尔,回首弯腰去拉。
她穿的是齐平川设计的紧身衣衫,这一弯腰,好家伙……
深不可测。
看得齐平川心神摇曳,几乎想想都不想,一只手让裴昱拉着,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戳了一下。
裴昱僵住,忽然笑眯眯的道:“安逸不?”
齐平川一脸认真,“不错不错。”
裴昱又笑着问道:“还想不?”
齐平川一脸惊喜,“真的可以么?”
裴昱脸色绯红,如滴血樱桃,点头,“可以啊,你要是喜欢,等我去杀了许秋生,到我院子里,我会很乖的。”
我擦。
一句我会很乖的……瞬间撩动人心。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裴昱!
江湖女侠,果然爽利不拘小节,难怪陈歆慕那货想当江湖盟主,感情女侠是这么好睡的,搞得我都有点想仗剑走江湖了。
比当皇帝还爽嘛,更有成就感。
会不会是……
是因为那个吻的缘故?
自己已经用霸道总裁的强吻,让她芳心暗许,果然,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笑道:“那我回去洗白了等你。”
裴昱点头,眉眼都是笑意,“好啊好啊,不过你的伤没问题?”
关键时刻,怎么能因伤怯敌。
哪怕吐血,也要浴血而上!
立即一副龙马精神,“没事,再来几剑我也依然活蹦乱跳,死不了。”
裴昱抿起了嘴角,“死不了最好。”
眼里再无笑意。
齐平川暗叫不好,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裴昱抓住胳膊,一个过肩摔,然后又一脚撩起,撞入一片废墟里。
“我让你戳!我让你洗白!现在死了没?”
裴昱拍拍手,冷哼一声,“臭男人,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拖着刀扬长而去。
齐平川在废墟里挣扎,全身骨架都散了,裴昱下手是真狠,仅是那个过肩摔,就能让人七荤八素,最后补那一脚,也不轻松。
好不容易翻身坐起,咧嘴一笑。
不过值啊!
“哎呀呀呀呀,公子你好像很欢喜?”
尘埃中,不知道小萝莉商有苏什么时候来了,身上衣衫凌乱,背心和大腿处各有两道剑伤,还好只是划破了皮。
静静的站在那里,杀意凛冽。
她很不介意给公子再来一脚,她觉得裴昱在这件事上做得挺顺眼。
完蛋了!
齐平川心里哀嚎一声,她肯定看见了刚才的画面。
怎么办……
生死关头,求生欲让齐平川舌绽莲花,“有苏啊,你是不知道,先前裴昱可凶了,我差一点就死在她刀下,公子我倒是不怕死,可是我怕死了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就再也吃不到你做的饭,也不能给你做饭了,所以公子我不想死啊,没有办法,只好使出美男计,你也看见了,裴昱心理不正常啊,她无情的蹂躏了我的尊严,还要鞭打我的**,公子我真是惨啊……”
涕泪俱下,说得齐平川自己都信了。
裴昱,对不起了……
我想活命。
商有苏气极……怒哼一声,“对啊,公子你真惨!”
就不该来看你!
也不去拉齐平川,转身先走。
走过转角,商有苏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恨恨的顿足,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不就是多了二两泡泡肉,真以为就天下无双了,哼!”
瞧把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可恨。
实在可恨。
嗯,等回去了,还要继续吃木瓜,还要喝更多的鲫鱼豆腐汤。
一百四十二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粱凉心中清楚,父王最青睐的不是他这个大世子。
也不是已死的三弟梁琦。
而是二弟。
一直领兵在外驻守藩地边境的梁晋!
粱凉有时候不明白。
都是同一个爹,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梁晋长得是没他好看,但天赋异禀,看似清瘦,实则一身神力,也便罢了,不过是匹夫之勇,然而梁晋在兵道之上的造诣,让人瞠目结舌。
梁晋熟读兵书。
藩地内的将军每每和梁晋沙盘对阵,全被虐杀。
父王甚至说过假以时日,明州梁晋,将越青山。
青山,是魏王麾下百里青山。
如今大徵天下的兵道第一人。
粱凉读过书,读过很多书,明州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都以为他读书读成了书呆子,连父王和裴昱都这么以为。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大概是世人对明王大世子粱凉醉心书山学海追求之物的评价。
然而粱凉清楚。
他本就是藩王世子,黄金屋和颜如玉,何需读书来获得?
那是寒门子弟。
他只是故意用书呆子的形象来麻痹二弟。
粱凉不想黄金屋。
因为他有。
美女……这个是真的想。
比如裴昱,在她风光初露峥嵘时,在她还没跟着剑疯子学刀之前,无数次,裴昱陪读在侧的时候,粱凉都想撕裂她的衣衫。
但他不敢。
不是因为裴昱会反抗,而是害怕梁晋看穿他的伪装。
立嫡立长,按说,将来世袭罔替的明王必然是粱凉,可粱凉自己清楚,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志在清君侧、灭藩王,最后坐龙椅的梁晋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所以粱凉很怕。
他知道就算他一直读书,就算他是个真的书呆子,梁晋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这一次他来双阳。
他要绝地求生。
一旦杀了齐平川,掌控陈弼和陈歆慕,粱凉就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回到明州,就能有粱凉争夺世袭罔替的资本。
世袭罔替之后,何愁无美人。
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他推演过很多次,双阳城老王不在,商有苏被先生派来的佩剑青年阻拦,许秋生和唐铁霜两人,许秋生是必然要对齐平川下手的。
唐铁霜绝对不会。
刚正忠诚的唐家父子,绝对不愿意看见双阳城做大,蚕食大徵江山。
所以,剑疯子和裴昱出手,齐平川必死。
想到这里,粱凉心神越发稳定,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看向坐在一旁默然无声的陈弼,轻声道:“先生之才,可惜了。”
陈弼笑了笑,忽然抛出一句,“其实……”
又吞回去。
算了,这件事还是等公子来说。
……
……
许秋生站在长街上,看着许栾和李轻尘缠战,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没料到,双阳城还有这么一位高手。
当一个本以为很完美的计划,忽然出现了一丝纰漏,那么就要怀疑,这整个计划是否都错了。
许秋生现在就是如此。
他心中生出了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似乎……
似乎是有人故意利用粱凉将自己引到双阳城?!
他不得而知。
现在他只希望一点,就算自己这边杀不了齐平川,粱凉那边的人,能成功便好。
许栾的刀很犀利。
李轻尘的剑很短。
只不过……
双阳城是齐平川的双阳城,双阳城并非无人。
还有江捕头。
江捕头断案如神,可武道很渣,县衙的兵丁更派不上用场。
然而……
双阳城是有弩的!
而且……双阳城的老王和齐平川,都是不要脸的,本来行事光明的江捕头,关键时刻也学会了,躲在暗处,用弩箭偷袭。
许鸾独木难支。
真正压垮他的稻草不是江捕头的弩,而是从长街尽头走来的拖刀女子。
于是许栾死了。
拖到女子只是劈落一刀,从天而落化秋泓,巨大的刀光将许栾一刀两爿,又将长街斩出一个十余米长深达半尺的裂痕。
裴昱的刀,霸气!
如此矮小的身躯,如此巨大的刀光,这一幕画面极其震撼。
惊艳至极。
收剑的李轻尘和暗处的江捕头对视一眼,苦笑着摇头。
齐平川那狗日的**带钩钩么。
竟然真的说服了裴昱。
难道……
是在山里的时候,已经把裴昱睡服了?
两人恍然大悟。
这一刻,哪怕是一直不屑于齐平川的江捕头,也是心服口服,觉得咱们这位有着软蛋县尉外号的公子应该不软。
而且,怕是很硬。
要不然,能睡服这么霸气的裴昱?
不硬是不可能的。
许秋生面色惨白,当裴昱出现一刀斩杀许栾,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彻底印证了他的想法:齐平川和陈弼,根本就是故意借粱凉就自己引到双阳城!
他们想杀自己!
因为自己作为永兴知州,上接关宁府,下辖双阳,可以兴风作浪,利用唐铁霜的力量才打击双阳。
许秋生开始颤抖。
他怕死。
身为洛棠许氏最为卓越的弟子之一,还有大好的锦绣前程在等他,将来无论是那个势力坐江山,以洛棠许氏的背景和他自身的才华,都能当个六部尚书甚至问鼎宰相。
裴昱看着颤抖如筛糠的许秋生,没来由的有些嫌恶。
看向李轻尘。
示意齐平川说了,要杀他,你动手。
李轻尘理都不理。
他也是读书人,内心深处,不愿意杀读书人。
裴昱撇嘴,迂腐。
罢了。
正欲挥刀,却见许秋生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屎尿齐出,脸色惨无人色,“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啊,只要你们放了我,我愿意用尽全力帮助你们,甚至说服我洛棠许氏资助你们。”
裴昱越发嫌恶,甚至连旁边的李轻尘也摇头。
读书人的骨气啊……
越发稀罕了。
像陈弼那种从周兴酷刑下挺着一身傲骨走出大牢的人,这苍茫世间芸芸众生里,怕是找不出几个。
我辈读书人,已经如此不堪了么?
后面传来孱弱的声音,“当你想杀我时,可曾想过我也不想死么?”
齐平川缓缓而来。
脸色不太好,毕竟在剑疯子那一击下受了内伤,何况又被裴昱敲打了一番。
走到许秋生面前站定,“你是读过书的人,须知杀人者人恒杀之。”
将腰间的挽霞拔出丢给许秋生,“深受数千年儒家文化的侵染,我一直是比较尊重读书人,世间正因为有无数读书人前赴后继,才会揭晓一个又一个的真理和科学,才会迎来一个又一个盛世,所以许秋生,莫要丢了读书人的那份荣光。”
许秋生哆哆嗦嗦拿起挽霞,颤抖着问道:“你……你们……是故意把我引……到双阳的?”
齐平川点头。
许秋生彻底绝望。
一百四十三章 齐平川的大道理
许秋生是个读书人。
而且骨子不硬的那种读书人,纵然挽霞在手,也无心反抗,却也不愿意自刎。
齐平川蹲下,“读过很多书?”
许秋生点头。
“那应该知道很多道理。”
许秋生有些不解,不知道齐平川想说什么。
齐平川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你的道理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何要为虎作伥助纣为***相和陆炳狭天子以令诸侯,这且不提。大徵太祖开国之后屠戮功臣你看不见?大徵太宗弑兄登基之后行暴政你看不见,如今天下民生凋敝你看不见?”
“读书人,读书仅仅是为功名富贵?”
“不是!”
“是读出一身青气,一腔浩然,以文字道理之力,以科学真理之量,兴天下苍生之福,办万民之事,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
“如今天下,读书人要做的事,便是扫清秽浊,迎一个盛世。”
“而这,京都的幼帝能做到?”
齐平川舌绽春雷,“奸相和陆炳能做到?”
许秋生呆滞。
齐平川继续大声说道:“狂傲的魏王能做到?多疑的信王能做到?残暴的明王能做到?”
许秋生心弦震动。
齐平川最后低声说了句:“他们不能,但是”
长身而起,负手在后望向远方。
“我能!”
我齐平川能!
五千年历史沉淀在我身上,又兼具猪脚光环,打造一个盛世,难么?
不难!
这一刻,齐平川心中的野望毫无遮掩,他目视着整个观井天下,他俯视着这整个人间,他要成为他睥睨天下的人。
裴昱看着齐平川,眸子里熠熠生辉。
她看见了一个英雄!
原来,他认真起来这么有魅力。
许秋生畏惧的说了句,“你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齐平川看了裴昱一眼。
裴昱翻了个白眼,也是乖巧的听话,走到一旁去帮江捕头和李轻尘处理现场。
齐平川这才俯视着许秋生,“人都有私欲,但私欲和苍生福祉相得益彰之时,私欲,就成了大义!”
许秋生沉默了一阵,“你才是读书人。”
读书人,舌绽莲花。
黑可变白。
齐平川不和他计较,忽然问道:“读过佛经?”
许秋生点头。
齐平川沉吟半晌,“可知佛家有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许秋生茫然。
他不知道齐平川这时候为何要说这些话。
齐平川笑眯眯的,“有些话有些真相总是令人绝望的,比如,我们平日看见的蚂蚁和蜉蝣,对于我们而言,他们是蝼蚁,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个世界。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也可能只的别人眼中的一群蝼蚁而已,还有人在俯视着我们?”
观井天下……本来就是作者君虚拟出来的。
许秋生讷讷的道:“如果有,那也是天上的神仙。”
齐平川无奈。
之所以对许秋生说这些,是因为他一位青云俊子会与众不同,也许也对这个世界产生过怀疑,如今看来,自己想多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
齐平川知道许秋生没有自刎的勇气。
从他手里抢过长剑,“说一下吧,你最后想对这个世界说什么话。”
许秋生惊恐万分,嚎啕大哭。
他无比后悔。
我为什么要来双阳,我为什么要如此愚蠢?
悔不当初!
在长剑穿心而过之后,眼神泛散,满脸痛苦,伸出手向着天空,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像干涸的鱼,嗫嚅着说了一句。
我不想死啊……
齐平川看着滴血的挽霞,看着许秋生的尸首。
叹气。
我也不想死。
所以,想杀我的人都得死。
实际上,天下亿万生灵,没有绝对的理由,谁愿意去死?
李轻尘走过来,喟然长叹,“可惜了,青云俊子风光无限,才华等身,如今却寂然的死在双阳,家国动迁下,又将有多少读书人黯然落幕。”
青云俊子又怎样?
还是死了。
齐平川拍了拍他肩头,“但行正事,但论道理,公道自在人心。”
谁能不死?
读过书就一定高人一等?
当然不是。
只不过死亡的意义不一样,像文天祥陆秀夫,谁敢说他们的死亡是黯然落幕。
相反。
他们一死,却是光照千秋的开始。
有的人死了,还活着。
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
李轻尘有些讶然,对齐平川刮目相看,不是说齐汗青这个孙儿没读过书么,怎么说的道理,连我这个读书人都有醍醐灌顶之妙。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江捕头跑过来,“齐大人,现场已经布置好,就差粱凉的尸首了。”
齐平川点点头,“你们等着,我去杀之。”
唐铁霜还在,剑疯子就不敢入城,现在的明王大世子,就只是一直待宰羔羊,恐怕这位大世子还不知道他的处境。
他真以为他很厉害?
实际上,裴昱和陈弼对他的评价没错。
粱凉,真的只是个书呆子。
难成大事。
裴昱按刀,“我陪你去。”
齐平川摇头,“无妨,你守在这里,如果剑疯子入城,你势必要拦住,想来唐铁霜也会再次出手,至于那位佩剑青年么……”
商有苏无事,那位佩剑青年要么死了,要么已经走了。
他没有留下来的意义。
“剑疯子?!”
李轻尘讶然失声,“粱凉带来的高手,竟然是剑疯子!”
他知道这个传奇人物。
他实在想不明白,剑疯子出手,齐平川和裴昱怎么可能还活着,那可是差点取了大徵太祖头颅的剑客,是唯一几个没被大徵铁骑踏碎脊梁的剑道宗师级人物啊。
齐平川甩了甩长发,意气风华,“剑疯子又怎样,管你是传奇剑客还是神话高手,在我齐傲天的剑下,都得从哪里回哪里去!”
裴昱无语。
要点脸不。
要不是唐铁霜,咱俩都成同命鸳鸯了……嗯,裴昱呸了一句,我这脑瓜子在想什么呢,干嘛要和他当同命鸳鸯。
还不美死他了。
李轻尘瞠目结舌。
他不知道详情,并不知道剑疯子是被唐铁霜打退的。
以为真是齐平川的功劳。
再次叹服。
想不到他不仅有满腔道理和才华,在武道上也如此惊艳卓著,难怪当夜能一剑杀了张雪迎,感情是一直在扮猪吃虎。
这样的人,哪里是软蛋了?
比之当年的齐汗青和商浩然,也不遑多让!
李轻尘彻底臣服。
他觉得,也许自己选择了双阳城,是这辈子做的最对的选择。
齐平川很享受李轻尘的惊诧神情,
心里偷乐。
读书人,尤其是封建王朝迂腐的读书人,实在是太好忽悠了!
一百四十四章 你就是个弱鸡!
县衙后院,粱凉身心充斥着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快意。
读了这么多年书,第一次出手。
首战告捷。
最多再有小半刻,剑疯子就提着齐平川的人头丢在陈弼面前,到时候陈弼只有两条路:要么臣服,要么死。
很简单的事:擒贼擒王。
一旦齐平川死,陈弼死或者臣服,那么山里那股力量,还愿意默默无名的蛰伏?他们只要跟随自己去双阳,就能光明正大的立于阳光之下。
有编制,有薪俸。
何乐不为。
粱凉想不到那些人会拒绝的理由。
他甚至觉得,这一次出手,很有些无聊,颇有点我还没发力,你齐平川就倒下了的巅峰寂寞感。
想到这一声长叹,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陈弼。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谋略无敌。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这件事后,自己的智谋明显碾压了陈弼,甚至也凌驾于明州那位先生。
此去归去,必得父王青睐。
等世袭罔替,二弟若是愿意臣服,便让其率军征讨四方,若是不愿意臣服,杀之何妨。
届时,天下唾手可得。
陈弼听到粱凉的叹声,抬起头,发现咱们这位明王大世子有点飘,忍不住泼了一瓢冷水,“大世子殿下,和多少谋臣国士相处过?”
粱凉温和的笑了起来,“卑微之末,与其论谈,不过浪费光阴。”
陈弼讶然失声。
这还真是闭门读书,读死书。
须知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我陈弼出仕之前,不也用了三年光阴,走遍了整个观井天下,师妹这些年,不一样行走在外,直到如今,才开始择棋落子。
没有谁是天生的国士。
摇头道:“殿下好像以为赢定了?”
粱凉哈哈一笑,自信睥睨的盯着陈弼,“难道不是?陈弼,先前双阳城发生的各种事情,在我看来,不是你们有多厉害,而是先前来的人太蠢,你知道你们最大的失误是什么吗?”
陈弼摇头,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态。
梁琦娓娓而谈,“一,你们不该将所有的力量藏匿在山里,双阳城就如你们的帝都,但是兵力藏匿在山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我才能一举拿下齐平川。
“二,你们被我父王麻痹了,以为他真的是要扶持你们双阳,所以才会不设防,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你们对自己的力量没有自信。”
“虽然你们兵力确实不多,可须知天下战事,以少胜多者屡见不鲜,不见我大徵太祖,当年起兵之时,不也仅仅三万兵力么。”
“三,你们眼光太浅,没看头梁思琪出现在虎跳峡的真正用意,她出现在那里,是身在明州的先生一着妙手,进可以搅乱你们的力量,退,可以带走你们一位高手,让我来双阳城时,杀齐平川时阻力减小。”
“四,你们妇人之仁,没有杀了裴昱,以为可以利用她,将她留在双阳城。”
“五,……”
说到这里,粱凉忽然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双阳城面对危机的种种应对,全是昏庸之手,毫无出彩之处。
身为智谋者,陈弼不过尔尔。
留之无益。
等剑疯子提着齐平川的人头来时,一并将之杀了。
陈弼闻言,点头,“你说的是。”
顿了一下,好心提醒他,“不过世子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口中的那位先生,真的是要扶持你么,如果他要扶持你,为何会让你以身犯险?”
粱凉大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若不来,何来如此泼天之功,让我父王另眼相看?”
陈弼叹气,不可救药了。
院门口忽然响起声音,一个脸色苍白,腰间挎着剑的年轻人笑眯眯的缓慢走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因为你只看得见这么远。”
齐平川身后,跟着李轻尘。
裴昱没来。
虽然她已深知粱凉的为人,但终究是个女子,不愿意看见粱凉的凄凉。
粱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齐平川,“你……你……你怎么没死?”
齐平川走到桌子畔坐下,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已显毒辣,说了句让陈弼和粱凉都莫名其妙的话,“阳光正好啊。”
拿了个茶杯,自顾自的倒水,一口饮下。
水入胃。
胸中顿时一阵翻滚,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血水,回头冷冷的盯着粱凉,“许秋生在死之前,说他不想死,可他还是死了,而我齐平川也不想死,但我还能活着,知道为什么吗?”
陈弼蹙眉,看向李轻尘。
李轻尘摇摇头,示意咱们这位公子是受伤了,但是无妨。
陈弼这才放下心来。
粱凉震惊莫名,“许秋生死了?”
齐平川面无表情,拍了拍腰间的挽霞,“死了,我杀的,不过等消息传到天下,许秋生不是死在我的剑下,而是死在金剑义子的剑下。”
巧了,双阳城有位金剑义子。
裴昱!
如果先前大家还要怀疑裴昱的忠诚,随着裴昱去迎接、拱卫粱凉来双阳,那么再没人怀疑裴昱,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裴昱依然是金剑义子。
粱凉噔的一下颓然坐下,“不可能……不可能……裴昱怎么会背叛我,就算她背叛我,你和她也不可能赢得了剑疯子。”
齐平川哦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读了很多书,就以为天下其他读书人都是土鸡瓦狗,唯有你一人孤高立云端?”
读书人,大多是这个臭德行。
文人相轻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当你来到双阳,发现一切都按照你的谋划进行时,就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了?”
“然而,你就是个弱鸡!”
“梁思琪回信州,确实让老王离开了,双阳城的武道高手,绝对没有人能挡住剑疯子,何况还有许秋生带来的洛棠许氏的高手。”
“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李轻尘还在。”
“你没算到,裴昱已经知道了她身世的真相,更知晓了你这位明王大世子的龌蹉用心。”
粱凉依然不敢置信。
“可就算如此,你们也绝对不是剑疯子的对手。”
一百四十五章 可怜的明王大世子
齐平川点头,“确实,剑疯子的出现让我很被动。”
粱凉听出了话外之音,“你……你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高手出现?”
齐平川摇头叹气,果然是个书呆子。
就只有你会算?
道:“确实,按照推算,陪你前来的应该是金剑义子和裴昱不相上下的那位,不会是剑疯子,也不是金剑义子第一的怪胎,所以这一点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
“但是”
一旦涉及到但是,总是扎心的残酷事实。
齐平川冷冷的道:“但是,你的眼光只落在了双阳城,你只看见了和双阳城有关的人和事,你看不见唐铁霜的真正立场!”
“我和裴昱挡不下剑疯子,但他可以!”
粱凉呆若木鸡。
“唐铁霜为什么会帮助你们?”
他想不明白。
唐铁霜在关宁府,这他早就想过,唐沽父子刚正,忠于梁室,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为什么要帮助双阳城这群逆贼来对付身为梁室的明王大世子。
推算之时,已经保守的将唐铁霜按照中立来推演了。
这说不通。
齐平川呵呵一乐,“因为你看得不够远不够深,也不懂人心。”
你闭门造车,根本不懂唐沽父子的心,也不懂裴昱的心。
所以你注定是输。
世间万事皆可算计,唯独人心一事难测,陈弼之流为何算无遗策,因为他从不遗漏对人心的揣摩。
粱凉的心境渐渐崩溃,浑身冰凉。
他依然不敢接受自己输了的这个事实。
齐平川不介意给压垮他最后的幻想,怜悯而讽刺的陈述出一个粱凉从没想到的事实:“你真的以为,你口中的那位先生是要辅佐你?”
粱凉愣住,“什么意思?”
陈弼缓缓说道:“你口中那位先生,是我师妹,世间最了解她的人,是我。”
晴天霹雳!
粱凉如坠地狱,讷讷的道:“难道……”
齐平川打断他,着实没多少心情听废话,直接说道:“没错,你口中那位先生真正要辅佐的是你二弟梁晋,她只不过是利用梁思琪恶心我们,顺便用这个局引你入瓮,她也做好了唐铁霜会出手阻拦剑疯子的后路,所以,一看剑疯子杀不了我,她身边的那个佩剑青年,直接离开双阳城,而不是来保护你。这样做的目的你应该明白。”
你死了,梁晋将来才能名正言顺的世袭罔替。
这是一出借刀杀人。
最后,用一段话杀死比赛:“在梁晋和粱凉之间,你父王恐怕选择了梁晋,否则为何来的是剑疯子而不是金剑义子第一的那个怪胎。”
金剑义子第一的怪胎比剑疯子强了很多。
而且忠心。
绝对不会出现置粱凉不顾而逃命的情况。
齐平川掐断了粱凉心中最后一根稻草,他行尸走肉的坐在那里,陷入沉默。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着齐平川和陈弼,心丧如死,对这人间再无丝毫留恋,终究是为书呆子,说道:“我想死在裴昱手上。”
齐平川大怒,“你做梦!”
虽然你本质龌龊,但毕竟善待过裴昱,若是裴昱亲手杀了你,你岂非要一辈子在她心里留个形象。
老子的女人,她心里只能有我。
岂能容你染指。
陈弼缓缓道:“关于你先前言论,第一,兵力在山里,并不影响双阳城,我和公子等人,随时可退往山里,可进可退;第二,我们从没被你父王麻痹,也从来没有妄自菲薄;第三,兵在精不在多;第四,不杀裴昱,是因为公子有信心让她成为我们的人。还要我说更多么?”
这是辩驳粱凉先前的指点江山。
从始至终,粱凉没有说对一点,他的出现和存在,就是一个注定为他人添嫁衣的悲剧。
可怜至极。
粱凉一声长叹。
这位书呆子终究比许秋生有骨气的多,齐平川给他留了最后的尊严。
自刎于挽霞之下。
这也是太祖御赐佩剑挽霞,第一次沾染大徵皇室的鲜血。
粱凉,凉凉了。
盯着地上的尸首,齐平川感触极深,“成王败寇,如果不是唐铁霜,死的人就该是我,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我死了,先生你会怎么选择?”
陈弼笑了笑,眼神狡黠,“公子不会死。”
齐平川恍然大悟。
旋即哭笑不得,“好你个陈弼,从梁思琪出现在山里,你就推测出了你那师妹的用心,你早就算定粱凉一进城就发难,你也算定裴昱不会真的杀我,你更是早就知道来的人不会是金剑义子第一的怪胎,而且,你也笃定唐铁霜会在最后关头出刀!”
难怪从始至终,陈弼都冷静得可怕。
陈弼哈哈大笑,“可曾负公子之望?”
齐平川不怒反喜,有此国士,何愁天下不得?
又郁闷的道:“下次有这些深谋远虑时能不能提前给我说一下,搞得我心惊胆战的,差点以为这次真的是计划之外。”
有时候有种错觉。
觉得这观井天下的主角,似乎不是自己这个穿越者。
而是陈弼。
这货强大的有点喧宾夺主了啊。
陈弼呵呵一乐,心口不一,“好的。”
齐平川喝了口水,又呛了出来,神情萎靡,“先生找江捕头来布置粱凉和许秋生同归于尽的现场罢,我回去疗伤。”
陈弼点点头。
齐平川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先生,下一步咱们的麻烦是什么?”
陈弼不假思索,“陈歆慕。”
齐平川讶然,“他有什么问题?”
陈弼苦道:“陈歆慕是将才,是帅才,这一点师妹和我所见相同,但陈歆慕不是一个擅长治理地方的官,他管一个晴雨山没问题,你把山里所有人事都交给他,这就要出问题,最多再有半个月,老将军陈玉楼这位孙子就要来双阳闹了。”
齐平川扶额而叹,“麻烦。”
要是不把这货安抚好,只怕真的会跳着脚跑江湖去当睡遍女侠的武林盟主。
这是内部小问题,“外界呢?”
陈弼忽然一脸捉狭的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公子难道不想学一下陈歆慕,去当一个睡遍女侠的武林盟主,听说隔壁昭宁县的女侠特别多。”
齐平川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陈弼笑眯眯的,“粱凉和许秋生死后,三位藩王和京都那边大概不会再以为双阳是软柿子,加上赵负商前朝势力的搅屎棍,咱们可以徐徐图之了。”
“所以?”
“先取昭宁县!”
一百四十六章 无耻之徒
齐平川情绪亢奋。
己方只有双阳一座城池,兵力数万却只能放在山里,别说面对藩王和京都没底气,就是面对赵负商的三州之地,也胆气不够。
听陈弼的意思,双阳城这条卧龙,终于要睁开眼了?
拿下区区一个昭宁县,不在话下。
然后……
就是取永兴州和毗邻的鱼泉州。
最后是关宁府。
占据一府之地,再根据天下大势的变化,选择防守还是进取。
如此天下重归战国。
三位藩王,手握重兵财政自治;赵负商的前朝势力在魏王支持下,野心勃勃;京都左相和陆炳,手握禁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加上双阳。
啧啧,热闹非凡。
不过还有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唐铁霜是关宁府知府。
他会袖手旁观?
而且到时候侵吞关宁府,注定要和唐铁霜正面硬撼。
兵力肯定碾压府兵。
但这么杀了唐铁霜,感觉有点可惜。
陈弼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在唐铁霜还就任关宁知府时提出这个计划,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妨。
这一段剧情已经结束,最近几日应该会触动金手指。
到时候就知道这么办了。
出了县衙,发现裴昱守在门外,神态仿徨犹豫,齐平川微微叹气,“走吧。”
裴昱欲言又止。
齐平川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该杀之人必杀。
别说一个粱凉,就算是未来面对幼帝,那也是该杀就杀我齐平川作为一个穿越者,对大徵王朝没有归属感,自然谈不上忠君爱国。
裴昱一声长叹,情绪黯然。
想起了过往,虽然粱凉对自己怀有叵测心思,可他终究是明王府上唯一给过自己亲情温暖的人,低声道:“我去送他一程。”
女人,心里总有一个柔软的角落,所以女人容易吃亏。
齐平川眼咕噜一转。
不好!
万一她看见粱凉的尸首,在心里留下一个疙瘩,岂非要影响未来的夫妻感情。
不行,得阻止。
下台阶时不着痕迹的一绊,摔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裴昱刚抬步往县衙走。
闻声回头,发现齐平川扑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一惊。
她知道齐平川受了内伤。
又被她蹂躏了一场。
但没想到竟然伤的这么重,直接晕了过去。
不假思索的转身,跑到台阶下,将齐平川抱在怀里,伸手去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他额头。
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鼻息稳定,也没有发烧。
犹豫半刹。
还是江湖女侠的爽快占据了上风,不再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将齐平川拦腰抱起扛在肩头,快步向着他家的小院子跑去。
希望商有苏已经请了郎中。
不远处和李轻尘一起回县衙来抬粱凉尸首的江捕头见状,压低声音对李轻尘说了句,咱们这位公子真是把裴昱吃得死死的啊。
李轻尘挑眉,“就是无耻。”
江捕头哈哈一笑,“男人嘛,追求女人不无耻怎么行。”
李轻尘不以为意,身为读书人,他还是不太喜欢这种作风,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像齐平川这样刻意经营出来的爱情,怎么可能长久。
裴昱真不高。
一米五都不到,怎么看都是个小萝莉的外形。
然而她是金剑义子。
她的那柄极其宽大的长刀重量不轻,可就算身为武道高手,抱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奔跑,也不是件易事。
何况她怕颠簸,导致齐平川伤势加重。
于是很快香汗淋漓气喘兮兮。
齐平川很尴尬。
幸福的尴尬!
他是装晕。
目的只是为了阻止裴昱去见粱凉尸首的最后一面。
但没想到裴昱会直接扛起他跑。
他胸口压在裴昱的肩膀上,腰腹部分则搭在裴昱的右身一侧,这个姿势简直美到极点。
齐平川真想这样下去,前路永无尽头。
裴昱跑了一阵便香汗淋漓,齐平川鼻间嗅到了女子体香混杂着汗味的别样香味。
别说,闻起来很舒服。
裴昱香汗淋漓的跑到齐平川家里。
推开门,换了衣衫正在厨房做饭的商有苏抬头见状吃了一惊,慌忙跑出来,“公子怎么了?”
按说不至于。
佩剑青年已经离去,剑疯子远遁,双阳城内还有谁能伤公子。
还有谁敢伤公子?
旋即猛然一惊,“是唐铁霜?!”
刹那之间,杀意肆虐而起有如实质,院子狂风席卷,天穹之上骤然起了一片来得极其诡异的雪云,衣衫飘摆之中,商有苏眸子赤红。
裴昱吓了一跳。
她终于明白,为何杀张雪迎那一夜,商有苏能在浣清河上一边盯着赵负商还能一边震慑自己,这个小姑娘的武道深不可测。
绝对不输给剑疯子和金剑义子第一的那个怪胎,甚至可能还在其上。
急声道:“不是唐铁霜,是先前剑疯子打的。”
将齐平川放到床上,裴昱顾不得擦汗,怒道:“你知道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不请一个郎中回来等着,你还有心思做饭?”
商有苏怔住,难得的在裴昱面前有些没底气,嗫嚅着说我看你放手的揍了他。
你都揍他了,自然没事。
裴昱无语,你光看见我揍他了,你没看见我为什么揍他吗。
难道不该揍吗?
一念及此,裴昱有些脸红,怕被商有苏看出端倪,急声道:“你去烧点热水,我这就去找郎中回来,他受了内伤,不能拖了。”
说完一阵风出去了。
商有苏看着裴昱的身影,若有所思。
这……
不太符合裴昱金剑义子的身份,须知金剑义子是毫无感情的冰冷杀人机器,怎么会如此具有女人味,对公子如此体贴?
商有苏心中的有了一丝危机感。
公子重伤,也没时间多想。
确定齐平川生命气息平稳后,急急忙忙去厨房烧水,心中暗暗着急,不知道裴昱什么时候才能请回郎中。
房间里安静下来。
齐平川微微眯缝着眼,确认没人后,睁开眼伸手抹了一把冷汗。
好险。
万幸裴昱和商有苏没有打起来。
旋即嘿嘿贼乐。
这一路的感觉贼爽,不敢想象,以后收了裴昱这妖精的时候,红烛帐暖锦衾……
那会是何等的人间美事。
要起飞咯!
一百四十七章 发展才是硬道理
不出齐平川和陈弼意料。
明王大世子粱凉在双阳城和永兴州知州因为某些不可言状的原因大打出手,最后许秋生死在金剑义子刀下,粱凉死在许栾刀下。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双阳城竟然安宁得很。
京都那边,幼帝下旨,着令宗正寺和绣衣直指房携手彻查此案。
然后就没了然后。
宗正寺屁都没放一个,绣衣直指房仿佛根本没接到旨意。
这是左相和陆炳的态度。
不管是许秋生杀了粱凉,还是粱凉杀了许秋生。
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利。
查不查是我们的事。
明州那边,在京都幼帝下旨彻查后,明王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折子说此事大有蹊跷,金剑义子裴昱早被逐出明州,粱凉更不可能杀朝廷命官,请皇上给犬子一个公道。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相当于没说。
倒是把他撇干净了。
对于双阳城,京都和三位藩王这一次算是彻底明白:那摊浑水,暂时还是别去搅弄。
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
仿佛那座城有一个漩涡,可以吞噬一切似的。
现在唯一还活着的就是唐铁霜和裴昱。
而裴昱……
还叛变投诚。
说出来也是个一把辛酸泪。
明王可是苦不堪言,他麾下的裴昱叛变,剑疯子回去又禀报一个让他头疼的消息:唐沽父子,很有可能就是双阳城的幕后黑手。
这就蛋疼了。
一个双阳城已经深不可测,再加上京都硕果仅存开国功臣之一的唐沽,以及隐然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唐铁霜。
这一股势力,不比一位藩王弱多少。
双阳城暂时不动,明王和信王两人可也没闲着两人毕竟赵室出身,总不能任由魏王和赵负商联合起来祸害梁室江山。
于是勾心斗角的一番书信密谈。
明王和信王出兵了。
大徵正牌雄师,打不过魏王麾下的百战精锐。
还打不过你只有三州之地的赵负商?
于是明王和信王各自拨了一万精锐,向着凤翔府出发,明王因为距离更远,是以信王兵马在距离凤翔府百余里外驻兵停留。
大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
……
内伤需要调养。
齐平川过上了神仙日子。
早晚有商有苏侍候,裴昱有时候也会找理由来探望,这是人之常情,如今双阳城都知道,裴昱再也没有回头路。
杀了明王三世子,她只能跟着双阳城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她在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尴尬。
裴昱和商有苏之间,有种看不见的敌意,好在两人没有撕破脸皮。
要不然难受的是齐平川。
这一日齐平川坐在院子里树荫下乘凉,已快入夏,有些炎热了。
小萝莉在一旁熬药。
药香满院。
大门外走进一青年,一身白衣,腰间佩剑,身后跟着个小丫头,看见摇着蒲扇优哉游哉的齐平川,哈哈一笑,“老子在山里忙死忙活,你狗日的就在这享福。”
陈歆慕来了。
齐平川轻轻起身,无可奈何的道:“你以为我清闲得了几日,伤好了就要去昭宁县。”
按照陈弼的计划,是时候吞并昭宁县了。
昭宁县那边已经提前布局。
老教谕徐思青的儿子科举之后,一直在昭宁县候补。
陈歆慕大咧咧的坐下,看着头也不抬的小萝莉商有苏,笑眯眯的,“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眼熟的紧,你是京都人吧?”
商有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谁家小姑娘漂亮,你就眼熟谁吧。”
陈歆慕若有所思,正欲说话。
忽然看见小萝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心里顿时一咯噔,脑海里猛然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想到很多事,震惊莫名呆滞在那里。
齐平川见状不喜,“喂喂喂,再这么色眯眯看着我家丫鬟,别怪我不把你当兄弟了哈。”
陈歆慕颇有深意的说了句我哪敢觊觎她?
又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还不得被她爹从坟里爬出来揍成猪头。
接过小桃倒的凉茶,看向齐平川,认真的道:“老子不想干了。”
齐平川知道原因。
陈弼说过,陈歆慕之才不在治理地方,而在沙场为将为帅,管理一个晴雨山没问题,但要管理十数座山头的民生治安事宜,不是他所长。
点头道:“所以,你又想去游荡江湖睡遍女侠了?”
陈歆慕双眼贼亮,“知我者,齐平川也,要不……咱俩一起,就咱们这气质这容貌,什么小姑娘什么女侠还不手到擒来。”
一旁的商有苏咳嗽了一声。
齐平川一脸正气,“我可没那个想法,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你陈歆慕要死,别带上我啊。
陈歆慕切了一声。
齐平川咳嗽道:“得了,别发牢骚了,我知道这一次并不是真的想去仗剑江湖,你面临的麻烦我和陈弼商量了,山里那些老将新兵,还是得你去管理,至于政事民生,我们会让一个专业人士来处理。”
毕竟现在双阳城难得安宁。
不趁现在赶紧发展,还要等三位藩王和京都那边继续送温暖么。
陈歆慕眼睛一亮,“难道陈弼要去?”
那感情好。
齐平川翻了个白眼,“你怕是想多了,我和陈弼的意思,打算在县学双璧之中,看谁愿意放弃明年的科举,去你那里当个土皇帝。”
又怕陈歆慕不知道这两人,继续道:“县学双璧都是老教谕徐思青的得意门生,一个叫杨荛,是双阳首富杨的公子,一个叫符祥,寒门出身。”
陈歆慕哦了一声,“那你们看着办。”
老教谕徐思青还是值得信赖。
齐平川摇头,“也得看你的意思,毕竟是和你搭档,若是你俩不和会是个麻烦事。”
还有一半没说出来。
你俩要是太合拍,也是个麻烦事。
制衡无处不在。
陈歆慕起身,一脸雀跃,“那行,到时候你通知我就是,我出去溜达一圈,看看双阳城被陈弼打理得如何,也可学习学习借鉴借鉴嘛。”
好不容易出趟山,不去浣清河上的画舫里听听小曲儿那就亏大发了。
没有女侠睡。
听女伎歌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嘛。
当然,陈歆慕没想过睡女伎。
齐平川没好气的道:“早去早回,吃了午饭我就去县衙找陈弼,然后叫上老教谕徐思青,我们一起去县学看看符祥和杨荛的意思。”
也要考验一番。
毕竟这个任务很重要,关系着今后的发展大局。
去的人,须经得住寂寞。
一百四十八章 我黄花大闺女不要面子的?
陈歆慕大袖一挥,明日再议。
走了……
他比齐平川还更大爷。
小桃嫌弃的很,说了句公子你自个儿去,我就在这等你。
她不想去画舫。
下午时分,老王回来了。
说已将梁思琪送到信州,又说一路归来,道听途说,因为信王和明王发兵讨伐赵负商的缘故,天下人心惶惶。
最后还说,顺道去了一趟昭宁县,发现昭宁县城防形同虚设。
一日无事。
齐平川养伤期间,看了本书。
是商有苏拿出来的。
齐平川见过这本书,那一次去商有苏房间,压在铜镜下面,书封和著作人页面都被撕掉的那本,字字如剑,比之兵书更像剑谱的书。
然而真的是本兵书。
齐平川不懂兵道,三十六计还是知道的。
这本书中,其实涉及到不少三十六计的内容,只是说辞不太一样。
至于它是否高妙,找个时间问问陈歆慕或者陈弼。
想起商有苏教给自己的剑法和三两神功,齐平川还是愿意相信这本兵书非同寻常,没准就是某位开国神将的著作。
是夜,陈歆慕貌似要夜不归宿。
小桃住客房。
然而半夜时分,响起敲门声,齐平川和商有苏起来,发现这货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见着齐平川后,气急败坏的说,又不差她钱,凭啥说我变态!
齐平川讶然,“你都做什么了?”
陈歆慕毫无掩饰的意思,说,我没做什么啊,我就是听曲儿听困了,让那个女伎给我读兵书听而已,顺便在兵书上批注见解……
齐平川看了一眼商有苏,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没往你怀里钻?”
陈歆慕挠挠头,“钻了,我以为她怕冷。”
齐平川哭笑不得。
你这是找了个女伎来帮你做作业啊。
够奇葩。
难怪别人要说你变态。
旋即暗乐,感情这货还没去青楼逛过,今天是第一次罢。
商有苏也忍俊不禁。
问题来了。
别看院子不小,可只有三间厢房,齐平川一间,商有苏一间,小桃住了一间。
陈歆慕无处睡觉。
齐平川弱弱的道:“要不,你和小桃住?”
反正也是个垂髫丫头。
陈歆慕一瞪眼,“你怕不是个傻子,小桃一个冰清玉洁小姑娘,我和她睡一间房,以后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嫁人?”
商有苏陷入沉思。
齐平川暗暗头疼,却忽然发现陈歆慕在对自己挤眉弄眼,有些茫然。
没过多深思。
想了想,不爽的道:“那你要是不嫌弃,和我一屋?”
陈歆慕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狗跳了起来,“齐平川,你真是个傻子还是缺心眼,两个大男人睡一个屋,传出去像什么话,你齐平川将来当了皇帝不在意一个龙阳皇帝的雅号,我陈大剑仙可不愿意,老子还要睡遍女侠的,不能被你玷污了名声。”
这确实是个道理。
齐平川忽然明白过来陈歆慕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意思了。
暗道一声:好哥们!
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于是一副为难的表情,又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陈大剑仙所虑极是,两个大男人一个房间,传出去确实贻笑天下,既然这样,那你睡我屋,我去找裴昱吧,反正她的院子极大,不会有人说闲话。”
陈歆慕愣住。
我擦……
去裴昱那里,你这是要闹哪出?
“不行!”
“不准!”
接连两个否定词从商有苏嘴里脱口而出。
陈歆慕懂了。
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我擦,齐平川这操作很骚啊,欲拒还迎声东击西,表面看是要去裴昱那里,实际上是觊觎商有苏的房间。
佩服,这手段端的是高明。
反正他已经仁至义尽,不管只穿了睡衣的两主仆,动作敏捷的冲入齐平川房间,关门时不往回头嚷道:“我先睡了啊,我睡得死,什么都听不见的。”
关上门躺在床上,陈歆慕偷笑一声。
我就能帮你到这了。
旋即又蹙眉,暗暗想着,如果商有苏真是自己在京都见过的那个人,那么这件事就让人费解。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成为齐平川的丫鬟?
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做一个丫鬟,就算是另起炉灶,也能像齐平川一样,麾下聚齐大批人才: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她爹实在是太牛逼。
这也是为何天下都要大乱了,齐平川麾下还能有陈弼和自己这些人。
齐汗青之威名犹存!
院子里,齐平川一脸不甘,唉声叹气,“既然不能去裴昱那,有苏,那就没办法了,今夜只有咱俩凑合着住了,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真怕去了裴昱院子,被她吃得下床走不动路。”
裴昱,对不起了。
说完自顾自的走进商有苏的闺房。
心中窃喜万分。
商有苏怔怔发呆,什么个状况。
公子要和我孤男寡女睡一个房间?
小桃要清白。
你和陈歆慕俩货要名声。
我商有苏就不要清白和名声么。
我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或许是齐平川最后那句会被裴昱吃得下不了床,让商有苏妥协,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怏怏的走入了闺房。
进去一看,鼻子都气歪了。
公子正睡在她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拍了拍旁边枕头,说有苏啊,你不用担心,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商有苏心里暗啐了一句,就怕你到时候不是人。
可也不能不睡觉啊。
无奈的很。
上前一把抢过枕头,一脚将齐平川撩到一边去,跑到床尾上,蜷缩在角落里。
委屈得眼泪花花的。
爹啊,为了你的大计,女儿的清白都快没了。
哪里知道……
公子很快就原形毕露,伸出脚碰了一下她的小脚丫,“有苏啊,可别委屈自己啊,不用怕挤,你伸直腿睡便是。”
商有苏颤抖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没有安全感。
如果万一后半夜公子兽性大发,自己真对他下死手?
他还有伤呢。
可若是不动手,公子毕竟是个男人,力气大着呢。
万一把自己吃得渣都不剩,如何是好。
于是索性坐起来,抱着枕头靠着床尾,将头埋在胸口,打算就这么凑合一夜。
齐平川见状暗暗心疼。
无奈的叹了口气,“得了,我来弄个地铺。”
不能委屈了朕的女主。
一百四十九章 抉择
第二日早饭是小桃做的。
吃过饭,商有苏带小桃逛街,齐平川带陈歆慕去县衙找陈弼,然后一同去县学,找到正在写字的老教谕徐思青。
老教谕于是去找来符祥和杨荛。
驭人这一点,齐平川自认不如陈弼,本以为这件事应该陈弼主宰。
不过符祥和杨荛来后,陈弼反而不发一言。
老教谕、陈歆慕和陈弼三人,默契的退到门外。
看公子表演。
齐平川被赶鸭子上架,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
沉吟了很久,才厘清思路和策略,对坐立不安,看齐平川时却满眼崇拜的县学双璧轻声说道:“知道这些日子双阳城发生了些什么吗?”
近来双阳多事。
杨荛是富商杨之子,消息灵通,闻言哈哈一笑,“当然知道,听说先是昭宁公主来到双阳,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失踪了,我爹和我谈论过,估摸着是死了,然后绣衣直指使陆炳的侄儿和明王某位金剑义子同归于尽,惹来绣衣之狼周兴和明王三世子梁琦,又死了。再然后,蛰伏在浣清河画舫上的前朝山阴公主忽然对齐大人抛媚眼,也不知道大人中招没,反正后来赵负商走了,跑到凤翔府拉起前朝势力反了大徵。再然后就是许秋生来了一趟,最后就是齐大人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年后回来没多久,明王大世子来了,在长街之上和许秋生同归于尽。”
除了客栈里齐平川杀真假张雪迎,杨荛说的基本正确。
不过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有点蹊跷。
杨和杨荛这两父子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多。
齐平川点点头,问两人,“有什么看法?”
符祥陷入沉思。
杨让哈哈一笑,颇有深意的看着齐平川,“这还不简单,咱们双阳城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所以才会引来如此多势力的觊觎。”
这个不同之处就是齐大人你。
身为大徵开国第一神将之后,人的名树的影,而且……近来你可是不怎么软蛋了。
齐平川颔首,“确实如此。”
深呼吸一口气,面目凝重的盯着两人,沉声道:“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这一切事情的真相,然后你们要做出抉择。”
符祥面色凝重。
连洒脱的杨荛也不笑了。
他俩知道轻重。
县学双璧聪慧至极,偌大的一个县两个拔尖的读书人,岂会没有眼光,哪会看不出这一件件事情背后的利害。
而且两人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
齐平川缓缓说道:“我叫齐平川,是齐汗青的孙子,县令陈弼,捕头老王和江捕头,包括老教谕徐思青,都是齐汗青和那位辅佐大徵太祖开国的无双国士提前布下的局。”
虽然猜到了一些真相。
但这一刻,符祥和杨荛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两个人实在太耀眼。
齐汗青,开国第一神将!
无双国士,被誉为古往今来算谋第一人,大徵太祖曾说其可当百万雄师。
这样两个人联手布局,是何等的大手笔。
然而目的为何?
两人不知道。
是以两人继续沉默,等待着齐平川继续说。
齐平川没有拐弯抹角,道:“如你们所见,陈弼、老教谕、老王和江捕头,他们五人都是为了辅佐我而齐聚双阳城,直白点说,在下不才,是为主公。”
杨荛和符祥一脸理所当然。
你是大徵第一神将之后,你不当主公谁当主公?
齐平川暗乐。
封建王朝就这点好,声望和地位相辅相成。
换成现实社会的话,谁鸟你。
得靠自身能力上位,封建社会就只需要投个好胎。
于是继续道:“如果只有我们双阳城明面上这些人,别说在乱世之中成就大业,恐怕连凤翔府的前朝叛军都不如,祖父齐汗青和那位无双国士当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所以……我们有兵。”
杨荛和符祥一头雾水?
杨荛不解的问道:“哪里来的兵啊,就那么点县衙兵丁,连剿山贼都难,感觉我们双阳城的兵力,还不如山里某一个山头的贼人多。”
符祥轻轻一颤,他想到了什么,开口轻声道:“难道”
齐平川点头,“你想的没错,我们的兵力一直蛰伏在山里,就是那群‘山贼’,这几年,你们可曾见过山里的山贼做个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符祥和杨荛对视一眼,皆是钦佩至极。
谁能想到,齐汗青和那位无双国士竟然将兵力以山贼的伪装布置在横断山脉里。
进可取关宁府城。
退可守于群山之中。
端的是高妙。
齐平川喝了口茶,对两人说道:“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了,两位都是老教谕的得意门生,又有县学双璧之雅称,虽然不如青云俊子许秋生,但科举之事谁说得清,也许你俩去京都科举,没准也能一甲中第光耀门楣。”
符祥和杨荛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又说到科举了?
齐平川面目凝重,“之所以说到科举,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涉及到两位未来一生的重大选择,一步踏错,人生没有重来。”
符祥和杨荛隐然懂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踌躇。
齐平川继续道:“两位身在双阳城,若是选择去科举,自然能光耀门楣,将来做一个朝堂重臣,只不过现在我们出了点问题,所以不得不找两位了。”
符祥和杨荛心头一颤。
果然。
齐平川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一位能治理地方的人才,整个双阳城,只有陈弼、老教谕和两位,陈弼在双阳不能脱身,老教谕年纪已大。”
杨荛犹豫了下,问道:“所以,你需要我们当中某一个成为你们的人,去山里管理地方民生政事。”
不愧是县学双璧,一点就通。
齐平川点头,“确实如此,这样一来的话,不仅需要诚心和我们一起,也要放弃明年的科举,在山里当一个默默无闻没有正牌身份的地方官。”
符祥和杨荛沉默了。
这个十字路口太大,两人纵然是才华昭彰,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抉择的。
该说的已经说了。
齐平川不再言语,他只是默默的等。
在这个选择上,一步错步步错,县学双璧需要冷静的思考、判断,确定跟着齐平川不会是一条断头路,而且才华能够得到重用。
或者说……将来也能光耀门楣。
一百五十章 快到我碗里来
和双双阳绑在一起,前途叵测。
有巨大风险。
去参加科举,前途明朗。
一帆风顺。
至于京都朝堂还能存在多少年,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就算亡朝,朝臣大多也是活着的,不过是换了个皇帝服侍而已。
当然,得脸皮够厚。
许久。
几乎是晌午时分,符祥和杨荛才一脸困倦的对视一眼,他们有了决议。
符祥刚抬起头。
杨荛却哈哈一声大笑,“我这个人,家里有钱,可还没享受过当官的快活,所以齐大人,我选择去科举,我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京花,所以还是让符祥去受苦吧。”
这就不厚道了。
一贯冷静沉默的符祥涨红着脸,怒视杨荛,“凭什么你去科举,我符祥读书一生,这辈子不就求个一甲中第么,一生之愿,岂非功亏于溃。”
杨荛依然一副乐天派,哈哈乐道:“不是我杨荛看不起你符祥,学问上虽然你与我平分秋色,但在为人处世上你差了我杨荛十万个齐大人,你就算去参加科举,就你那作风,不懂得阿谀奉承,也不懂见风使舵,到头来还不得像老教谕的公子一样,在某个默默无名的小县城候补一个县令。”
齐平川哭笑不得。
感情在杨荛心中,我齐平川已经只是一个价值衡量单位了么。
符祥脸色涨红,据理力争,“读书人有气节,污浊黑暗之事不趋炎附势,况且朝中也并不是你这等人,也有唐沽这类刚正臣子,我高中之后就为何一定要候补?”
不见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杨荛呵呵一乐,“话是这么说,可朝中有几个唐沽和唐铁霜,退一万步,你能得到重用,然而你符祥有去京都的路费么,你有去参加科举的一应资费么?”
你穷。
而我杨荛,则富裕得流油。
门外。
听着两人争吵,陈歆慕一脸失望,对老教谕道:“老先生啊,不是我说啊,你这学问本事是大,教出来的弟子也有才华,可你这教他们做人有点失败啊。”
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跑到山里,就他俩这觊觎富贵恐惧艰辛的心态
我陈大剑仙一个都看不上。
没准什么时候看不顺眼就拔剑给劈了。
完全是庸才嘛。
老教谕徐思青笑而不语。
陈弼在一旁轻声说道:“你眼里看见的,耳里听见的,不一定就是你想的真相,安静等着就是。”
屋内,齐平川和陈歆慕一样。
对符祥和杨荛两人失望的很,暗叹无论谁去山里,都不是长久之计。
得重新物色人才。
话说回来,不知道老教谕徐思青那个在昭宁县候补的公子怎么样,能否和双阳一心,如果能,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符祥被杨荛用钱一压,顿时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没钱。
能在县学求学,也是因为老教谕徐思青的缘故,否则他的家境,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读书读到现在,也许早就找了个腌营生。
许久,才没甚底气的道:“我读书多年,突然要管理民生政事,怕是力有不逮。”
这是事实。
也不是事实,老教谕平日里其实教了不少,书中也有先贤教诲。
杨荛当然知道,乐道:“那不凑巧了,我杨荛这辈子大鱼大肉,没吃过什么苦,眼里看的都是天下大势,哪知寻常百姓艰辛,让我去管理地方民生政事,我怕咱这里会再出一个何不食肉糜。”
这也是事实。
但杨荛也在撒谎。
双阳城谁不知,首富杨极其仁厚,若有灾年,也会开仓放粮,家风亦优,时常教导子女要善待他人,莫以善小不为不已恶小而为。
杨荛耳濡目染,加上老教谕教的好,所以他父子二人,其实有个流传不太广泛的别称。
双阳大小善人。
只不过大善人有些好色,杨荛父亲杨,仅是小妾就有九房。
平日里没事就在浣清河畔的青楼里逍遥。
而小善人么……喜欢被吹捧。
看来两人都不愿意跟着双阳城受苦,齐平川也是无奈,强扭的瓜不甜,于是叹道:“得了,别争了,都去科举吧。”
失望。
对符祥和杨荛失望,也对自己失望。
妈蛋。
搞了半天,老子这个猪脚不是天眷者,不能让人才主动投诚啊。
符祥和杨荛对视一眼。
杨荛一脸绝然,“既然你不愿意,那你我二人来个最简单的,猜拳决定,谁赢了谁去科举,一盘定输赢,输了都是天命,怨不得别人。”
符祥沉默半晌,“好。”
齐平川苦笑不得,这等大事,竟然靠猜拳决定。
猜拳结局:杨荛赢了。
符祥脸色黯然,默默的看了一样杨荛,对齐平川施了一礼,深深的盯着齐平川片刻,然后一言不发的出门,理也不理陈弼等人,径直离去。
齐平川愕然。
我擦
不就是投诚于我双阳城么,何至于看我的眼神充斥杀意和仇恨?
一头雾水。
等符祥走后,杨荛哈哈大笑,一副慷慨神态,“齐大人,有酒么,总得让我喝最后一壶好酒,对了,等我死后,还麻烦齐大人将我的尸首送回杨府,也能归于祖坟地嘛,免得当个孤魂野鬼。”
最后一声长叹,笑骂了一声:“齐平川,你个狗日的!”
齐平川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杨荛和符祥为何要争着去参加科举了。
感情他俩以为,一个人去山里辅佐陈歆慕的话,剩下那个人去参加科举是幌子,会被自己杀人灭口。
所以,两人才争着去参加科举。
实则在争着赴死。
齐平川有些感动。
这……
就是读书人的气节啊。
老教谕教了两个好弟子,符祥和杨荛,都是好样的!
于是乐道:“酒是有的,不过我为啥要杀你?”
杨荛一愣,“你们不怕我去参加科举之后,在京都把你们的事情告诉给左相和陆炳,以求升官发财,你们就不怕我将来万一官至朝堂中枢,回过头来剿灭你们?”
齐平川笑道:“为什么要怕。”
顿了下,又问道:“你会吗?”
杨荛怔住。
旋即哈哈大笑,“狗日的齐平川,这一次老子杨荛是真的服你了,不是因为你文章做的好,而是你狗日的做人比老子还溜。”
门外,陈弼和老教谕相对而笑。
陈歆慕若有所思。
忽然觉得,这县学双璧有点意思,平日里似乎彼此看不顺眼,关键时刻,竟然彼此相惜,甚至争相赴死。
挺好。
不过有点遗憾。
感觉杨荛的性情更合自己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