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零九 文聘归降
“黄将军当真愿意就此归隐吗?”
郭嘉笑了笑,指着透靶而出的箭笑道:“如此犀利的箭,难道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吗?廉颇八十尚能一饭斗米,肉十斤,黄将军年不过五十,何必如此?
魏天子的宏图大业,难道就会止步于荆州吗?难道会止步于神州之内吗?凉州以西,幽并以北,难道就没有敌人吗?那些地方为什么不能是神州男儿驰骋的疆场?”
黄忠的身子一抖,而后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脸上满是痛苦的纠结之色。
一炷香的时间以后,郭嘉志得意满的从黄府里走了出来,张允跟在郭嘉身后,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那黄汉升又臭又硬,十年以来,我们根本走不到一起,没成想郭仆射一席话,就叫他降了,郭仆射大才,在下敬佩不已。”
“呵呵呵,没什么好敬佩的,不过是区区小道罢了。”
郭嘉转过身子看着黄忠的府邸:“黄汉升若是真想归隐,怎么会当着我的面射出那一箭?不过是要个台阶下罢了,天下英豪,有本事的哪个没有功名之心?可是若要实现自己的功名之心,则要选对主君。”
“郭仆射所言极是,天子才是最好的主君。”
张允立刻拍马屁。
郭嘉十分受用,打量了张允一下,开口道:“烦请张府君带我再去见见文仲业吧。”
“是。”
张允立刻带路,不一会儿,又把郭嘉带到了文府。
文聘的家业比黄忠的家业要厚实多了,家中人也多,不是一般的人家,从府邸的规模就能看出来,郭嘉抵达的时候,文聘亲自出门来迎接。
“劳烦郭仆射亲自前来,在下不胜惶恐。”
“文将军何须如此?”
郭嘉伸手扶起了文聘:“久闻文将军的名望,嘉特意前来拜见。”
“不敢,不敢。”
文聘一伸手请郭嘉进去,然后立刻吩咐下人设宴招待郭嘉,家人出来作陪,给了郭嘉在黄忠那边完全不一样的感官。
酒宴之后,家人退场,客厅内只有文聘和郭嘉两人,连张允都被郭嘉要求离开文府,回去办事了。
“之前在城外,文将军为什么不来见我?今日一叙,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啊!”
郭嘉握着文聘的手,脸上满是诚恳之色。
这话的确不是弄虚作假,郭嘉是真的感觉文聘从各种意义上都听对他胃口的。
“身为人臣,不能规劝主君,不能辅佐主君,坐视荆州覆亡而无能为力,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拜见郭仆射呢?”
文聘深深地叹息,脸上全是羞愧的神色。
“天下大势如此,荆州覆亡是定局,在刘景升身边,就算李牧再世,淮阴侯重生,也不能挽回局面,文将军难道自比李牧、淮阴侯?”
郭嘉笑道:“我等不过是茫茫人海里的一个小卒,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辅佐君主开创伟业,又为何要强迫自己去做到那些古之贤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呢?人生在世,不过活过二字罢了。”
“郭仆射之言……聘惭愧不已。”
文聘深深一叹:“听闻刘使君去世,公子琮登位,我便知道,这是蔡氏所主导,其实早先回到南阳之时,看着张允那样,我就感觉情况不对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张允居然直接投降了,两万荆州兵,一矢不发,一城不守,南阳郡整个都归了魏天子,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难以相信。”
郭嘉拍了拍文聘的肩膀。
“仲业,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天下大势如此,又怎是人力可以扭转?之前,黄汉升已经答应加入我军,降了魏国,仲业何不归降我国,归降天子,前途一片明朗啊。”
“黄将军也……”
文聘想了想,苦笑出声:“天子之威,聘不敢抵抗,聘愿降。”
郭嘉大喜。
“陛下若得知,一定很高兴,黄汉升和仲业可一起随我军前进,有你们相助,不用多久,整个荆北都是魏土,再有最多三个月,整个荆州都是魏土!我等就可以向陛下献捷了!哈哈哈哈哈哈!”
郭嘉大笑出声。
文聘愣了片刻,才十分机械的跟着笑了起来。
郭嘉把张允、黄忠和文聘投降的消息送回了洛阳,然后就和乐进一起领兵出征了,一路上以黄忠和文聘作为先锋,扫荡南阳郡诸县,但凡是魏军所到之处,南阳郡诸县就没有不降的。
不愧是东汉帝乡,人口第一大郡,南阳郡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县的数量都是排在全国之首的。
可惜黄巾、瘟疫和战乱前后席卷了南阳郡,近些年才缓缓恢复安定,此时此刻的南阳郡早已不是光和六年的南阳郡了。
当然了,对于郭某人而言,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郭某人所需要的从来也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南阳郡。
得知南阳郡被占据,张允、黄忠和文聘投降的消息,郭鹏很高兴,任命张允继续做南阳郡守,授予黄忠和文聘镇远将军衔,又任命黄忠担任南阳郡守备军指挥使,任命文聘担任南郡守备军指挥使,在乐进麾下听用。
嗯,郭某人从来不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拿下南郡。
乐进的主力席卷南阳郡的同时,朱灵和徐晃也在行动之中。
朱灵受任为平南将军,此次行动的副帅,单独率领上庸守备军向襄阳方向行动,攻取襄阳。
襄阳守将是蔡瑁,得知朱灵大军行动之后,不忧反喜,当六月初一朱灵率水陆两军越过阿头山直抵襄阳城下的时候,蔡瑁大开城门,在城墙上竖起了魏字旗,和张允一样,热烈欢迎了朱灵的到来。
朱灵有些失望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张允,心中充满了郁闷的感觉。
和乐进一样,朱灵也是渴望一场胜利的,虽然得到了郭鹏的消息,知道蔡瑁会降,但是他还是希望襄阳城内会出现某些不愿意投降的将领,使襄阳内乱,他好率兵打一仗,取一些功劳。
结果现在这个功劳根本不能算是他的,这都是郭鹏运筹帷幄的功劳,他用自己的威望决胜于千里之外,军队反倒是次要的了。
朱灵很郁闷。
但是蔡瑁一样非常热情,给朱灵的军队准备了热饭热菜,还有大量肉食,恭请朱灵和麾下魏军享用,言辞之间充满了对朱灵的尊敬和对郭鹏的崇拜,以及对于可以成为大魏帝国的一员而产生的激动情绪。
朱灵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蔡瑁,将军队安置在了城外,自己带着亲兵卫队进入城内。
八百一十 蒯越真的是非常努力了
朱灵入城之后,面对的,是大量的社交活动。
在蔡瑁的引荐下,朱灵见到了襄阳城内大小官僚和豪强代表,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款待,并且得到了大量珍奇礼物和十名荆州美女。
这些人得知朱灵是大魏帝国的平南将军,这次军事行动的副帅,还没等他讲明白魏军全新的军事体制之下平南将军的意义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些人抢着赶着一阵吹捧。
得知朱灵有了妻室之后,甚至有人希望把自己的女儿许给朱灵做妾侍,希望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家族可以在魏国的体制内站稳脚跟,在战后的新荆州内取得一定的优势。
算盘打得震天响,但是究竟好不好用,还是有待商榷的。
朱灵是个头脑清醒且谦虚的人,面对这些人疯狂的追捧,不仅没有感到喜悦,反而还觉得有些忧虑。
对于那些礼物和美女,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收。
在他看来,郭鹏是不喜欢武将和地方产生太大的联系的,所以他担心郭鹏会因此对他不满。
降将出身的朱灵对于郭鹏的恩宠是非常在意且珍惜的,他知道自己不比那些元从大将,所以行事风格非常谦虚低调,从来不敢张扬。
眼下这个局面,不是他自己想张杨,而是有些人想逼着他张扬。
这可不行。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打仗立功比较稳妥,于是他很干脆的让蔡瑁筹备起来,动员一下襄阳为他运输粮草,然后自己率军继续往南。
他先攻占了宜城县,然后直接南下编县,当乐进和郭嘉率领主力抵达襄阳的那一天,延德元年六月初八,他已经击溃了少量猝不及防的守军,顺利攻占了编县。
襄阳往南,蔡瑁无法掌控,所以那些城池还是有人驻守的,也有人抵抗,更有人尝试求援。
虽然对于突如其来的魏军感到十分恐惧,但是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出反应。
震惊和疑惑之后,有不少人选择了南逃往江陵,去寻求保护。
而眼下的江陵,因为蔡瑁和蒯越成功的封锁,不仅没有让北边的消息传过来,连黄祖的求援兵都被斩杀在了江陵城外,愣是没有消息传来。
明明魏军都开始侵略了,但是作为荆州首府,江陵一点反应都没有。
战乱的确还没有波及到江陵,也是因为魏军的进展太快,张允和蔡瑁的配合,以至于连流民都没有产生,所以连江陵城内的人都没有得到前线的任何一点消息。
在蒯越的刻意封锁之下,江陵城内那些和他不是一条心的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慢慢的消化着刘琮登位的事实,以及和刘璋发生的战争的后续处理结果。
蒯越不断的掀起和益州的舆论战,试图以此隐瞒消息,转移视线。
他的做法很成功,从刘琮到江陵城内的人都更加关注西边,而不是北边。
直到某天开始,城内流传起了北边发生战事,魏军南下的流言,蒯越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然后把散播消息的商家给灭了口,但是一直注意留心北边消息的韩嵩却听说这个流言,立刻上报了刘琮。
他的上表被蒯越截下,没能送到刘琮案上,等了一天没消息的韩嵩直接冲到了刘琮面前,向刘琮询问此事。
“啊?我没有接到这样的表奏啊!魏军南下了?怎么可能?要是这样的话我会不知道?”
刘琮十分惊讶,韩嵩立刻想到了蒯越,于是立刻让刘琮召见蒯越。
蒯越来到了刘琮面前,看到了十分生气的韩嵩,并不觉得惊讶。
“蒯卿,韩卿说他上表给孤,说北面魏军南下了,可有此事?”
刘琮急急忙忙地询问蒯越。
蒯越看了看怒目圆瞪的韩嵩,摇了摇头。
“韩君上表确有此事,但是魏军南下,并无此事,韩君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这件事情的,臣都不知道,韩君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谣言太多,传的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对大王对荆州都没有好处,愚夫愚妇不明所以也就罢了,怎么韩君也如此?所以臣把这样的表奏拦住了。”
刘琮很信任蒯越,于是松了口气,又看向了韩嵩。
“蒯府君,当真没有此事吗?”
韩嵩看着蒯越:“我家仆人去买米,在店铺里听到有人议论此事,商旅行脚四方,消息最为灵通,我以为,有些时候官面上的消息都没有商旅的消息来得快,所以上表询问此事。
可我没想到,蒯府君居然把我的表奏拦下来了!蒯府君,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你拦我的表奏又是什么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你觉得不好的表奏,就可以拦住,不让大王知道?”
韩嵩直接对蒯越发难,刘琮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蒯越。
“蒯卿,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如明说,这样韩卿就没有疑惑了。”
“是。”
蒯越点了点头,看向了韩嵩,开口道:“荆州事务繁杂,只凭大王一人是处理不了的,我等被赋予辅政之权,协助大王处理表章是职责所在。
有些表章捕风捉影,毫无意义,难道也要让大王知道吗?大王每日所处理的政务已经十分繁杂,难道还要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让大王更加疲劳吗?”
刘琮觉得有道理,又看向了韩嵩。
韩嵩面色涨红,很明显非常生气。
“先王在世时,曾经有北面魏军正在颍川郡和汝南郡整军备战的消息传来,所以先王曾下令军队战备,还要核查南阳郡和襄阳的战备,结果先王故去之后就没有了消息,这正常吗?”
“韩君是在怀疑我蒙蔽大王?”
蒯越一脸疑惑的开口道:“我的职责是大王的辅佐,还有南郡郡守,韩君的职责,是江陵县令,你我各司其职,各自有各自所需要担负的使命,捕风捉影可不是好的习惯,风闻奏事也要有证据。”
韩嵩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瞪着蒯越,却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蒯越加大了对城中消息来源的控制,以及外出行商的商旅的踪迹和进出城记录,以及对韩嵩行踪的了解,并且进一步对刘琮的信息源进行控制。
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家族的命运,蒯越真的是足够努力了。
努力到爆,智商爆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极大关注,并且立刻派人核实,一旦核实,就会立刻掐灭消息来源,采用各种手段封锁情报,为魏军打掩护。
蒯越就这样一直支撑,又支撑了快十天。
到六月中下旬,魏军休整完毕,乐进命令朱灵率领曹纯和李典直奔江陵而来、一大群流民冲到江陵城下的时候,这个消息才真的掩盖不住了。
而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更好的瓦解刘琮的抵抗意志,蒯越摇身一变,又成了第一个报信的人。
赶在所有人之前,蒯越第一个把魏军南下的消息告诉了刘琮,并且把自己给撇的干干净净。
八百一十一 刘琮只能被迫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当刘琮得知魏军已经突破了南阳和襄阳两道防线直奔江陵而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是崩溃的。
“南阳郡守张允和襄阳守将蔡瑁不战而降!且对我封锁消息!我居然不能得知魏军已经抵达了襄阳并且准备南下的消息!大王!臣有罪啊!”
蒯越在刘琮面前哭得一塌糊涂,泪流满面,脸上都是鼻涕,擦也不擦,完全不符合他过往爱干净的作风。
所以连得知消息赶来拜见的韩嵩都给看呆了。
事已至此,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
谁都没想到张允和蔡瑁居然真的就一支箭都不射出去就投向了。
他们居然就真的那么干脆,那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刘琮留下,南阳两万守军和襄阳五千守军一战也不打,一个人都没死,完完整整的南阳和襄阳就落入了魏军的掌握之中。
连带南阳和襄阳所有的战略物资,所有的粮食储备,一切可以用于战争东西,以及所有的人口和土地,一起完好无损的落入了魏军的掌控之中。
刘表生前为了抵抗魏军南下而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为魏军南下添砖加瓦的努力。
魏军一仗不打一个人不死,就得到了完好无损的南阳郡和襄阳城,顺带着吃饱了荆州的米粮,喝足了荆州的热水,在荆州人帮忙搞后勤的基础之上,轻轻松松的南下江陵,直奔荆州的心脏而来。
刘表的努力筹备,居然是为魏军南下江陵筹备了军需用品!
刘琮是呆掉的,是根本不敢相信的,他完全不敢相信扶持他登位的蔡瑁会背叛他。
蔡夫人还在江陵城。
他当作母亲的蔡夫人还在江陵城,自己的妹妹还在江陵城,他蔡瑁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还是说蔡瑁已经把蔡夫人的生死不放在眼里了?
刘琮的大脑一片空白。
韩嵩主张抵抗,并且强烈要求抵抗,说江陵以北还有当阳县没有失守,可以派遣大将到当阳镇守争取时间。
然后刘琮可以渡江到江南去,再派遣水军将领率领荆州水军沿着长江岸边进行抵抗,阻挡魏军南下。
“魏人水师孱弱,之前与江东水师战,七战七败,可见其军不善于水战,而我军善于水战,乐于水战,南阳和襄阳既然失守,荆北必然不能守,惟今之计,只有退往荆南,隔江而守!”
韩嵩积极为刘琮出谋划策,试图帮刘琮建立信心。
他强烈建议刘琮抓住魏军不擅长水战的弱点,以荆州水师的优势,沿江而守,让魏军无法渡江,以争取时间。
将军王威也积极向刘琮进言,试图为刘琮建立信心,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出战,愿意带兵去当阳争取时间。
将军苏飞也表示自己愿意带兵守护长江防线,保护刘琮。
中郎将霍峻也上表,说自己愿意带兵和魏军战斗,坚守当阳,保护刘琮。
这三名将军表示愿意抵抗,但是更多的人则不愿意抵抗,并且积极劝说刘琮投降。
主簿刘先则劝说刘琮不要力战,而应该立刻投降。
他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以一州之力对抗一国,本身就是不明智的行为,汉室天下,魏国据其五分之四,拥兵百万,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以大半天下为底气,一战不成,还有二战、三战。
而眼下荆州之兵不过五万,独力难支,荆州之民刚刚经过逆贼张羡之乱,正是贫弱无力之时,无法支援此战,若是继续死战,唯有身死国灭而已,臣请大王明察。”
东曹掾傅巽也非常支持刘先的看法。
“魏国一统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大王以一州之力抗衡之,实在是过于勉强,魏国拥兵百万,魏帝深得人心,天下人心思变,人心已经不在汉室,强行逆天而行只是徒劳而已,臣请大王明察!”
不只是这两人,除了韩嵩王威和苏飞霍峻之外,几乎所有文武都面露惊慌之色。
他们强烈支持刘先和傅巽等人的看法,认为投降才是正确的道路,继续抗击魏军是无法战胜的,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他们强烈要求刘琮投降,对于韩嵩等四人的抵抗意见坚决反对,并且表明态度,不会支持刘琮的抗击。
刘琮被吓的面色发白。
韩嵩大怒不已,舌战群臣,一人与他们辩论,和他们辩论的旗鼓相当。
但是愿意抵抗的终究是极少数,大势面前,本来就没什么战斗意志的荆州群臣之中愿意抵抗的人太少,愿意投降的人太多。
对于此,刘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很快,心就拔凉拔凉的了。
他开始意识到抵抗已经不是最佳的选择了。
于是他看向了拥立功臣蒯越。
蒯越感受到了刘琮的目光,低下了头。
“大王,天下大势,不是个人可以违抗的,魏国一统之势已经很明显,大王若坚持抵抗,孙权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若投降,一定可以得到优待,臣以为,大王不该抵抗,荆南也不是可以长久支撑的地方。”
蒯越都不支持,刘琮就真的绝望了。
“难道我汉家天下真的就没救了吗?”
刘琮绝望的看着文武群臣们。
没人回答他。
韩嵩也为此十分悲愤。
“你们这些小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主上受辱,而没有任何举动吗?食君禄,当为君分忧!你们一心一意想着投降,难道不是无耻吗?”
尽管韩嵩大力疾呼,强烈要求抵抗,但是扭转不了大多数人的意志,反而被群起而攻,诬蔑为居心叵测之徒。
尽管王威和苏飞愿意抵抗,愿意带兵北上和魏军大战,但是面对不愿意出力的群臣,他们也得不到出兵的保障。
没人愿意为他们督运粮草,没人愿意为他们筹措军需,没有人愿意帮他们搞后勤,所以这仗根本打不起来。
作为一个刚刚嗣位,没有任何威望的代表,刘琮甚至连贯彻自己抵抗意志的办法都没有。
他不是君王,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命令,而这些人也有资格不听他的命令,不为他办事。
这是刘琮的悲哀,也是代表的悲哀,更是刘秀给自己的子孙埋下的最大的雷。
面对强权,遵守规则的汉室宗亲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事已至此,刘琮彻底绝望了。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蒯卿,你告诉我。”
刘琮有些崩溃的看着蒯越。
“惟今之计,只有请大王命令军队卸甲,放下兵器,大王自己交出印绶,抬着棺木,待魏军前来,就可以前去投降,魏军必然不会为难大王,反而会善待大王,保证荆州的安稳大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看到蒯越一本正经的描述着自己该怎么投降,刘琮忽然有些明白了。
这帮家伙,分明就是一条心,那边在前方投降,这边在后方威胁自己投降。
他们根本就不想让他们的利益受到一分一毫的损害!
可事已至此,面对满营二五仔,他又有什么办法?
万般无奈之下,刘琮只能被迫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八百一十二 韩嵩的最后努力
刘琮被逼无奈,只能选择放弃抵抗。
他放弃抵抗了,自然也会派人去让军队也放弃抵抗。
王威苏飞和霍峻等愿意抵抗的将领极其悲愤,跪地苦求刘琮不要放弃抵抗。
可刘琮很清楚,只靠这些人的支持,他根本无法抵抗,反而会在魏军到来之前掀起内乱。
自己在荆州没有根基,没有威望,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掌控资源和动员力的人不是自己,也不听自己的。
自己就是个傀儡!
事到临头,刘琮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于是自己主动换上了白色的粗布衣物,准备好了楚王印和荆州牧的印绶,准备了一组棺木,让人准备好了绳索,以便出城投降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给捆上,以示臣服和认罪。
就这样,刘琮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而他也颁布了让荆州方面做好投降礼仪准备的命令。
论抵抗,荆州官僚们一个两个都手脚发软没有力气,思维迟钝,只知道沮丧和嚎哭,感觉就和低能儿一样,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是怎么当官的。
论及投降,他们思维敏捷,行动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投降诸事办理的井井有条,一副干吏的模样,干练的样子让人赞叹不已。
真可谓是投降的行家。
刘琮面对这样的局面,算是彻底绝望,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他被集体抛弃了。
他呆若木鸡的呆在府邸里,面对同样呆若木鸡瑟瑟发抖的蔡夫人,母子两个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而另一边,蒯越已经下令官员们去督促军队放弃抵抗。
他让军队交出兵器和盔甲,全体上岸,把战船空置出来,打算随时将荆州军的一切全部转交给魏军。
完好无损,不需要魏天子郭鹏为此花费任何额外的费用。
也算是殚精竭虑为郭鹏考虑了。
有这样的忠臣,大魏帝国怎么可能不繁荣昌盛呢?
一群投降专家就这样期待着魏军的来临,期待着美好未来的来临,期待着他们进入魏帝国的中央核心分享权力。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期待的。
韩嵩就一点都不期待,王威、苏飞和霍峻三人也完全不期待。
韩嵩趁着蒯越急匆匆准备着投降仪式的时候溜出了江陵城,来到了城外荆州军队的军营,看到了正在缴械放弃抵抗的军队,心中十分痛恨蒯越等人的无耻,他决定做点什么。
王威、苏飞和霍峻三人在各自的军营里喝闷酒。
面对大势,他们虽然有心抵抗,但是无力回天,在大环境不允许的情况下,他们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韩嵩的到来,三人也不是心里没数,只是压根儿没有抱着任何希望罢了。
但是韩嵩没有放弃希望,他还想做些什么,于是韩嵩把三人聚集在了王威的营房之中,进行了一番谋划。
“我素来知道三位将军的忠心和勇猛,值此时刻,正是需要忠诚且勇猛的将士为君分忧的时候,大王身边都是佞臣,蒯越刘先傅巽等人都想着投降,都想着荣华富贵。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主上受辱而无所作为,郭子凤狡诈奸猾,还非常残忍嗜杀,凡是被他打败的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吕布也罢,袁绍也罢,袁术也罢,西凉贼也罢,都死了。
这还算是远的,就说之前,吴国被灭,孙氏举族被擒,我本以为郭子凤就算不会善待孙权也不会杀他,结果他不仅杀了孙权,还把孙氏举族男子杀戮殆尽,一点都没有念及他曾与孙文台并肩作战的过去,可见其人残暴!”
韩嵩面带忧虑之色,咬牙道:“郭子凤是暴君,若大王投降,一定会被他折辱,说不准连性命都保不住,我们决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郭子凤身上!不能让大王投降。”
王威等三人互相看了看,感觉韩嵩说的有道理。
“话虽如此,我等也有心抵抗,奈何群臣都要投降,我等独力难支,照现在的情况,说不定当我等在前线浴血厮杀之时,他们反而会协助魏军攻打我等,到时我等腹背受敌,岂不是白白送死?”
王威对于蒯越等人的政治节操丝毫没有信心。
韩嵩也为此感到烦恼。
“的确如此,他们一心想着投降,说不定反而会调兵来攻打我等,抵抗是无法抵抗的,但是至少,不能让大王落到郭子凤手里,大王是汉室宗亲,郭子凤篡汉而立,必然不会善待大王!”
四人一起皱眉苦思许久,韩嵩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管怎么样,决不能让大王被郭子凤得到,三位将军可以拉起多少可靠的人马?”
韩嵩如此询问。
王威、苏飞和霍峻互相看了看。
“大约八百。”
“约有六百。”
“约有五百。”
两人加在一起,能拉出近两千人左右的可靠军队,韩嵩盘算一下,感觉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总比没有好。
“我有一个想法,我等可以想办法把大王和夫人带出江陵城,坐船往益州而去,去投靠刘季玉,帮着他死守蜀中。”
“这……”
王威有些疑惑:“之前刘璋可是派人与我们打过一仗,现在去投靠他,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很奇怪,之前想不通,但是现在再一想,我忽然明白了。”
韩嵩眯起眼睛开口道:“三位将军难道不觉得张允和蔡瑁的投降过于突兀吗?而且在投降之前,居然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出来,明明之前蔡瑁还来到江陵协助大王登位,转身就投降,不合常理。
蒯越和蔡瑁素来交往密切,蔡瑁要投降那么大的事情,蒯越当真不知道吗?他真的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完全被蒙在鼓里吗?我觉得不可能,他们之间说不定早就商量好了要投降,把咱们所有人给蒙在鼓里!”
韩嵩这样一说,王威等三人也变得惊疑不定。
“如此说来,和刘季玉开战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疑惑,先王请刘季玉来协助,蒯越却非常反对,这分明是担心一旦引入了刘季玉的军队,会多出很多不确定性!”
苏飞紧皱眉头:“蒯越等人一开始就决定要投降了,所以才有如此作为!”
霍峻也愤怒地点头:“他们居心叵测,把我等欺瞒住了,让我等没有任何办法!”
“没错!这从最开始就是个阴谋!蒯异度和蔡德珪……可恨!可恨!”
韩嵩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大王落入郭子凤手里!蒯异度等人就是要用大王去换取他们的前程!殊为可恨!”
四人立刻达成了统一看法,结成了同盟,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博一把,要把刘琮救出来,不能让刘琮落到郭鹏手里,否则刘琮绝对没有好下场!
于是四人开始谋划,让韩嵩主要负责执行此事,想办法把刘琮从江陵城里偷出来,然后秘密放船只,王威、苏飞和霍峻立刻带着刘琮离开这里。
但是在此时,王威又提出来了一个问题。
“甘兴霸守在夷陵防备刘季玉,咱们要是想离开荆州,甘兴霸会不会阻拦?”
韩嵩犹豫了一会儿。
“这是后话,先把大王从江陵城里带出来再说。”
“好!”
王威等三人立刻点头,然后几人一起从王威的军帐里走了出来,结果一走出来,迎面就撞见了面色阴冷的蒯越和无数持械士兵。
这些士兵已经把王威的军帐团团围住了,还有一大群弓弩手,举着弩箭对准了韩嵩等四人。
他们只要有异动,立刻就会被万箭穿心。
ps:今天大年初二,我生日,有没有人祝我生日快乐的?
八百一十三 公子琦和公子琮之中没有赢家
韩嵩等四人讨论的过于激动,注意力过于集中,居然不曾发现帐篷外面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了。
眼见于此,韩嵩的脑袋短暂的空白之后,就知道事情已经泄露了,虽然不知道是被跟踪了还是被出卖了,反正,事情兜不住了。
“德高,你和三位将军在这里谈论些什么事情?又打算做些什么事情啊?”
蒯越冷冷的一笑。
“蒯异度!”
韩嵩紧咬牙关,怒视着蒯越:“你跟踪我?还是说有人出卖了我的行踪?”
“德高这样的大才名士,我是打算向陛下好好举荐的,那么自然要关心德高的一举一动,德高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都是我要关心的事情。”
蒯越笑的非常得意。
“你监视我?”
韩嵩大惊:“蒯异度,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陛下?你真的早就投靠了郭子凤了?”
“没有,我没有很早就投靠陛下,我只是看清楚了天下大势,在天子之兵面前,我不打算抵抗而已,这也是为了荆州,为了大王着想,德高,你的家族在义阳,而如今,整个南阳郡已是魏土,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吧?”
蒯越很是轻松地看着韩嵩:“天下大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总要为自己,为家人,为后代考虑考虑,魏天子南下前,没有谁会背叛大王投诚于他,但是他既然南下,我等既然无力抵抗,那就应该降。
荆州,不应该简单的看成是汉土还是魏土,荆州就是荆州,无论是汉还是魏,荆州永远都是荆州,是我等的祖地,是我等的家乡,作为荆州人不为荆州谋福利,难道还要期盼着把荆州变成废土吗?”
“蒯异度,你真不愧是荆襄名士。”
韩嵩怒视蒯越:“明明就是背叛,就是投降,却被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可是无论你说得多么大义凛然,你就是个叛逆,你背叛先王,背叛大王,背主投敌!你以为这是你可以抹去的事实吗?”
“德高,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
蒯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智也,你想死,我不想死,你不在意家人和族人,我在意家人和族人,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家族更重要的。
你清高,你大义凛然,你是忠臣,你愿意举族殉难,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看到族中男子被杀,女子被发卖为奴,家族灰飞烟灭,魏天子对待反抗他的人从来都不宽仁,你可以嘲讽我,但是别阻拦我。”
“家和国在你眼里就是如此吗?蒯异度,我可真没想到。”
韩嵩闭上了眼睛,少顷,又把眼睛睁开,开口道:“但是蒯异度,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真的别得意,你所做的这一切,魏天子都会看在眼里的。
魏天子远比你想象得更可怕,更聪明,他不过是县令之子出身,却成了最后的皇帝,蒯异度,你能想象吗?你亲眼见过魏天子吗?你和他交流过吗?你没有吧?
我有,我告诉你,你以为他不知道的,他都知道,蒯异度,他知道的,他知道今日你能为家人和族人背叛大王,明日,你一样会为了家人和族人背叛他。
古人说忠孝两难全,那你猜,包括魏天子在内,历代天子到底更在意孝,还是更在意忠?是对忠臣更信任,还是对孝子更信任?”
闻言,蒯越心里一紧,面色一变,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再也没有大局在手的从容。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真的,非常不妙。
但是他可不会承认。
“韩德高,休得妄言!妄自揣测君上,是死罪!”
“妄言?呵呵呵呵……蒯异度,韩德高言尽于此,好了,要杀要刮,随你便,但是王将军苏将军和霍将军是忠义之士,你不要杀他们。”
韩嵩回头看了看王威、苏飞和霍峻,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三人一愣,眼圈就红了。
“韩公,能与韩公这样的忠义之士共生死,是王威之幸,王威愿与韩公共生死。”
说罢,王威丢掉了佩刀,放弃了抵抗。
苏飞原本很是害怕,但是此时被韩嵩和王威的大义所感染,也豁出去了。
“能与二位共生死,也是苏飞之幸。”
苏飞也丢掉了佩刀,一副引颈就戮的决然之态。
霍峻也放弃了求生的想法,丢掉了佩刀。
“家国沦丧,霍某有何颜面独活?霍某也愿意和三位同生共死!”
面对无视生死的四人,蒯越紧皱眉头,心中莫名的发虚。
最终,他也没能下定决心杀了这四人,而是下令把他们四人抓住,投入监牢,和伊籍关在一起,打算之后交给魏天子处置。
在狱中,伊籍看到了韩嵩四人,大笑不止。
“怎么,你们也要扶持公子琦上位?然后被蒯异度抓了起来?你们后悔了?哈哈哈哈哈!”
面对伊籍的嘲讽,韩嵩感到莫名的羞愧,王威等三人也是如此,一样觉得很羞愧。
没能看清楚蒯越等人的阴谋,助纣为虐,这实在不是他们想要做的。
“机伯,我等只是不希望荆州就这样落入郭子凤手里。”
韩嵩低声道:“张允和蔡瑁不战而降,魏军已经攻占了南阳郡和襄阳县,正在朝江陵而来,蒯异度要强迫大王投降,我等不愿,但是斗不过蒯异度,保不住荆州。”
“哈哈哈哈!先王何止一次说过蒯氏和蔡氏私心太重不能信任,他们能为了私心摒弃公子琦,当然也能为了私心摒弃公子琮。
现在好了,公子琦和公子琮之中没有赢家,你我之间没有赢家,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郭子凤的阶下囚,我等一样,都是阶下囚!都要任人宰割!哈哈哈哈哈哈!”
伊籍形容枯槁,头发散乱,大笑不止。
面对伊籍的嘲讽和狂笑,韩嵩四人惭愧不已,但是事已至此,他们失去了最后可以反抗的力量,也无可奈何。
监狱之内一片死寂,监狱之外,世事风云变幻。
六月底,魏军进抵当阳,当阳守军奉江陵的命令放弃抵抗,把道路让出来交给了魏军,魏军得以安然通过。
随后,朱灵率领魏军主力一路疾驰,很快进抵江陵城,并且在江陵城外遇到了抬着棺木自缚的刘琮。
刘琮真的不想这样,他是真的想要抵抗,可是举目望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抵抗,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而战。
他空有楚王的名号和荆州牧的地位,却没有丝毫实权和号召力。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刘琮怀着万分的悲哀,哭泣着换上了素服,让蒯越把他绑起来。
然后着蒯越、蒯良、刘先、傅巽等四人扛着棺木,让老臣宋忠端着楚王印和荆州牧印绶,出城投降。
当其时,两万魏军浩浩荡荡向南阳来,气势磅礴,压迫感十足,荆州群臣为之感到战战兢兢,同时也在庆幸,没有和这样的军队真的打起来。
八百一十四 从汉到魏的过渡
其实,魏军从上到下对于这一战都是不太满意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像样的打一仗。
从南阳到襄阳,再到江陵,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打一仗,也就朱灵攻下了两座只有几百荆州兵守着的城池而已,其他的城池全都望风而降。
这一仗打到现在,乐进和朱灵所部魏军只有三个倒霉蛋战死,六十多人受伤,其中还有三分之二是赶路的时候扭到了脚。
这让乐进和朱灵相当郁闷。
尤其当他们得知原本只是作为策应的徐晃在江夏率军屡屡大败黄祖之子黄射的军队的时候,更是羡慕嫉妒恨。
实打实的军功才是晋升的不二道路,斩首数量,攻克城市数量才是他们所追求的,现在虽然一路平推,但是那都是主动投降,放到计功策上是要大打折扣的。
乐进不高兴,朱灵也不高兴,这两路军队就没有高兴的。
尤其当朱灵看到刘琮等人再次出城归降连一仗都不打的时候,心情就更郁闷了,完全没有消灭楚国攻克荆州达成战略目标的那种畅快的感觉。
不过身兼重任,朱灵还是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的。
他打着平南将军的旗号,以大军副帅的身份接受了刘琮的投降。
朱灵举着乐进临时授予他的节钺,策马上前,只带了少数亲兵,还有曹纯李典二将。
刘琮步行向前,蒯越等四人扛着棺木步行向前,宋忠端着楚王印和荆州牧印绶步行向前。
行进到朱灵面前,刘琮下跪,所有降臣一起下跪,由宋忠宣读降表,表达荆州主从对郭魏政权的臣服。
朱灵手持节钺,代表大军主帅乐进和皇帝郭鹏接受刘琮的投降。
在正式受降之前,还要走一走流程。
“刘琮,你为何要降?”
“戴罪之身,不敢违抗天子之兵,惟愿降于天子,为天子之臣,以求安宁。”
刘琮跪在了持节的朱灵面前,身体微微颤抖,说出了他本不愿说却不得不说的话。
朱灵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自缚的刘琮和五名荆州降臣,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将节钺交给曹纯,然后自己上前扶起了刘琮。
“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当天子之兵来到荆州时,你及时投降,没有负隅顽抗,就是将功折罪之举,本将代表天子和大军主帅接受你的投降。”
随后,朱灵亲手为刘琮解开了束缚,亲手为刘琮披上衣物,又让曹纯和李典举着火把将棺木烧毁,以示魏帝国绝对不会加害于刘琮。
然后朱灵又接受了刘琮的楚王印和荆州牧印绶,代表魏帝国正式接掌荆州,于是受降仪式结束。
朱灵率军进驻江陵城,接受了蒯越等人奉上的荆州户口表、赋税表和仓储表,由此正式宣布占领荆州,荆州之战到底基本结束。
此时,是延德元年七月初四,距离开战,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然后荆州就降了。
朱灵查阅蒯越奉上的降表,发现江陵周边有荆州水陆军队近五万人,算上南阳的两万和襄阳的五千,荆州军队的总人数和魏军主力总人数相当。
而这样规模的军队,居然没有对魏军进行有效的抵抗,甚至连正规战役都没有打一场,就成建制投降。
南阳郡和南郡,作为荆州最为精华人口最多也是经济最繁华的两个郡,完好无损的投降了魏国。
魏政府甚至不需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就能恢复这两个郡的正常运作。
随着进一步的了解,朱灵发现荆州军不抵抗其实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因为他们虽然不缺粮食,却缺乏军械,战刀也好,盔甲也好,弓弩也好,都缺乏,不足以满足多场战斗的需要。
之前平定张羡的叛乱耗费了刘表相当多的军事储备,使得江陵府库一时间军械告急。
不仅如此,这四万人的军队,有两万多都是刘表去世前后紧急扩编的,战斗力和战斗素养非常难看,连统一的军装都没有准备齐全,有些人甚至发一根削尖了的竹枪就算是士兵了。
这样的士兵上了战场也就是兵败如山倒。
荆州优秀的将领如黄忠和文聘,在开战之前被刘表排斥,夺了军权,导致荆州军人心不稳,士气低落,组织混乱,根本不堪一战。
更别说就在一个月以前,他们还和刘璋的军队打了一仗,把所剩不多的精锐军队和军械都放在了夷陵戒备刘璋,而不是戒备魏军。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就算江陵城选择抵抗,上下一心,估计也就是一战之后全军覆没的下场。
对付这样的军队,朱灵觉得自己的两万人绝对可以正面怼翻这四万人。
这样看来,他们的投降其实也是明智的。
不过朱灵更加清楚的是,他们的投降是绝对的,不是偶然的。
一切都不是偶然,包括黄祖的坚持抵抗,还有韩嵩等三人未能成功的兵变,都不是偶然,一切其实都在战前参谋台御前会议的推演范围之中。
如今的荆州战局已经非常明朗,荆北三郡已经投降了两个郡,荆州军主力成建制投降,还在抵抗的只有黄祖。
荆南四郡不久之前发生了叛乱,被刘表平定,当地的豪强大族被刘表杀了不少,剩下的也就是惧怕,并不服,他们自然不可能为了刘表的荆州而战,只要魏军渡江,他们必然望风而降。
荆州的平定其实非常容易。
所以整个荆州实际上只有黄祖还在抵抗,还愿意抵抗。
他的覆亡也是注定的。
七月初八,乐进和郭嘉抵达了江陵,还把张允、蔡瑁、黄忠、文聘等人一起带来了,大家欢聚一堂,气氛非常和谐。
刘琮放低姿态,亲自为魏军的几位大佬斟酒,还把自己的侍妾叫出来跳舞助兴,郭嘉眼看着就要犯老毛病,结果被乐进制止了。
“奉孝!陛下的命令你忘了?”
郭嘉醉眼朦胧间一愣,忽然想起了郭鹏在全军出发之前三令五申的重要军规。
就算人家送女人,也要搞清楚这些女人的身份和来历,荆州官员豪族家里的女人绝对不许染指。
尤其针对郭嘉,要是让郭鹏知道他染指了谁家的女人,等他回去,非要打断他第三条腿不可。
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对郭鹏的畏惧让郭嘉陡然间变得清醒,立刻端正了自己的姿态,缩回了自己的狼爪,连酒都不敢喝了,一副圣人模样,叫曹纯暗笑不已。
于是荆州群臣暗中称赞魏军的军纪和魏军高层的道德操守,原本心中的忐忑渐渐消失不见,开始逐渐接受了眼下的局面。
他们逐渐从心底里接受了魏国对荆州的统治,并且随时准备在魏国仕官,从生理到心理一起完成从汉到魏的过渡。
虽然乐进和朱灵等人有很多的不爽,但是不得不说,这场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现在唯一还在和魏军作战的荆州军部队,只有黄祖所部。
但是黄祖的确也不是魏军的对手。
八百一十五 完了
虽然黄祖的嗓门很大,叫起来很响亮,看起来很凶残,也曾经走运害死了孙坚和徐琨等优秀将领,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一只弱鸡而已。
黄祖麾下最强大的军队还是水师,若是没有水师,黄祖当然什么也不是,要论陆军战斗力,荆州军队和孙吴军队是一样的,在水战和陆战上的区别非常明显。
水战强大,陆战就很弱了。
徐晃接到出兵命令之后,就率军水陆并进。
他带领军队沿着长江,从浔阳出发,进抵蕲春县,在蕲春县附近遇到了江夏军队,于是和黄祖的儿子黄射打了一仗。
黄祖一直都在戒备庐江方面的魏军动向,当他得到徐晃有异动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派自己的儿子黄射率兵在蕲春县阻止徐晃沿江西进。
黄射认为徐晃没什么名气,很好对付,于是率领水陆两军一万人从蕲春县出发,主动找徐晃决战。
两军在蕲春县附近相遇,徐晃发挥了魏军在投石机上的优势,把试图依靠大型楼船结阵的黄射砸了个要死要活。
黄射的指挥水平很平庸,在战争情报方面的落后更是十分要命。
面对飞天巨石,他没有任何办法,连后退的命令都传达不下去,只能在亲兵的保护下狼狈败逃。
一战之后,黄射的一万军队兵败如山倒。
水军统帅陈就被魏军射杀,水军崩溃,全军覆没,一万多人的军队只有三千多人跟着他逃跑回了蕲春县,其他的军队不是战死了淹死了,就是被抓住成了俘虏。
徐晃乘胜追击,一口气追击到了蕲春县,围三缺一,猛攻蕲春县城。
最后黄射实在是无法抵抗徐晃犀利的攻击,不得不往江夏首府西陵县逃跑,去找自己的老爹黄祖求救了。
黄祖得知黄射惨败,军队损失殆尽,大惊失色。
他本来还以为抵抗住徐晃是很简单的事情,结果万万没料到徐晃居然如此能打。
眼看着江夏首府都要遭殃了,于是黄祖赶快派人求去江陵求援,然后安排新的军队去邾县抵抗徐晃。
黄祖派将军张硕率兵在徐晃前进的路上节节抵抗。
张硕也是十分努力的,但是不敌魏军的精锐,节节抵抗,节节溃败,不过好歹坚持了七八天,给黄祖紧急动员争取了一点时间。
话虽如此,张硕还是被徐晃一路推进到了邾县城下,狼狈逃入城内,据城死守。
他和邾县县令也都是老黄家自己人,所以多少愿意用命,而不是单纯的逃跑。
整个江夏郡,黄家是最大的。
江夏郡基本上可以说是黄家的大本营,自留地,从黄家出了黄香之后就是如此。
黄祖继承祖业,盘踞江夏多年,也是拥有为数不少的死忠。
张硕拼命抵抗,对魏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杀伤,可惜面对魏军的投石机和勇猛围攻一样是徒劳。
坚守了两天,城池被徐晃攻破。
魏军蚁附登城,夺下城楼,打开城门,徐晃挥兵而入,一举攻占了邾县。
入城之后,经过激烈的巷战,徐晃所部成功杀死了邾县县令和守将张硕,诛灭他们的家族和城中帮助黄祖守城的家族一十三家,战后诛杀人数超过八百,城中大户人家几乎被屠戮殆尽。
邾县失守之后,西陵县就再也没有屏障了,黄祖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不得不直面徐晃的攻击。
而让黄祖感到恼火和恐惧的是,他派去江陵求援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倒是有商人从襄阳回到江夏,带来了蔡瑁投降,襄阳失守的消息。
黄祖大为惊恐,立刻派人多方面打探消息,最后确定襄阳和南阳都已经失守,张允和蔡瑁投降,江陵方面却没有任何消息。
他派去的人一样没有回来的,感觉江陵就和不存在一样。
这边襄阳被攻占,魏军杀入了荆州,那边徐晃侵略如火,直捣西陵,黄祖顿时有了一种自己被两面夹击的感觉。
而且更可怕的是,自己没有任何帮手,整个江夏郡就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一样,他完全是在孤军奋战。
大战至今,他已经失去了将近一万名士兵,水师战船十去其七,军事实力几乎折损了一半,根本不是徐晃的对手。
再这样下去,西陵县迟早易手。
黄祖对此有了深刻的认知。
深刻了解到了这样的情况之后,黄祖决定要自救,不能死守西陵,否则迟早要被徐晃拿下。
他一方面调兵遣将去阻击徐晃,一方面积极安排西陵城防,另一方面集中为数不多的战船,把自己的家伙什儿大量装船,准备随时跑路。
他也不是傻子,要是真的打不过,只有走,这个情况下不走就是死。
树挪死,人挪活,虽然他黄祖安土重迁,那也要在能活下来的前提下。
要是真的打不过,就真的只能驾船顺着江水往江陵方向逃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江陵已经不保,那他就只能往荆南逃跑了。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他知道,素来以反抗郭魏著名的他必然不可能得到宽恕,一旦战败,他黄氏必然遭到郭鹏的血腥屠戮,族人必将难以保全。
黄祖虽然很努力的想要保住家业,想要保住黄氏在江夏的祖业,但是很可惜,荆州兵的陆战水平真的很低。
徐晃往往只要命令铁甲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把荆州兵那业余的军阵给捣毁,撕裂,然后步卒紧随其后,将江夏兵碾碎。
黄祖也不是没有骑兵,他也有,他也派了骑兵和徐晃战斗,但是他的骑兵根本不是魏军骑兵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魏军打得全军覆没。
失去了骑兵,失去了最强的机动力,黄祖派去的步军只有溃败的结局。
他派去阻击徐晃的将军邓龙在徐晃的攻击下连连溃败,怎么打怎么输,面对魏军整齐而富有攻击力的军阵,荆州兵的军阵就和纸糊的一样,两军互怼根本打不过。
他的骑兵覆灭之后,步军也失去了退路,直接被徐晃截断了退路,包围在了原野之上一举歼灭。
邓龙抵抗到了最后,战死了,三千荆州兵战死了六百多人,其他的全部被俘虏了。
接连损失了三员将领和一万多军队之后,黄祖军队的士气彻底崩溃,人人自危,完全不敢和魏军继续作战,连西陵城防都被动摇了。
黄祖万般无奈之下,让黄射去筹备,打算趁夜偷偷离开西陵县城,乘船逃跑,以求活路。
但是万万没想到,黄祖用来装载自己家最珍贵最值钱的东西的几条大战船居然失火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装满了家产的大船就好端端的停靠在秘密码头上,结果就失火了,还烧的非常剧烈,黄射拼命带人救火,但是那火根本扑不灭,黄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祖业的覆灭。
黄祖得知之后,呆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了两个字。
完了。
八百一十六 如此的一群真实的人啊
黄祖的确完了。
因为徐晃引兵而来,直接包围了西陵县城,要一举歼灭黄氏的势力。
黄祖自己没有骑兵,没有水师,机动力不如徐晃的骑兵,根本不敢逃跑,只能死守西陵县城,在心中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结果奇迹没有降临,巨石降临了。
徐晃把带来的投石机围了西陵县城一圈,四面都有安排投石机,四面轰击,然后四面围城,根本不打算给城内人活路,也完全不认为他们有拼死一战的能力。
黄祖困守孤城,无法突围,只能硬着头皮血战,但是血战的结果就是大量的人员伤亡。
还有就是西陵县城的城墙并不高大,护城河并不宽深,城防水平并没有达到及格线,所以虽然他们足够努力,但是在魏军投石机的轰击之下,城内的生存环境还是一天一天的恶劣起来。
更严重的是,城内开始缺粮。
之前黄祖为了逃跑,秘密运输了很多粮食到船上,结果船被烧,大量粮食也被烧毁,城中存粮不多,很快就陷入了粮食短缺的境地。
为了坚守更长的时间争取奇迹降临,黄祖命令小斛放粮,并且一再缩减老弱妇孺的粮食分配,完全没有把老弱妇孺的生死放在心上,只给士兵和壮丁提供最起码的粮食。
于是城中很快出现了老弱妇孺饿死的情况,黄祖也根本无力扭转这样的情况。
城中士兵勉强在投石机的威胁下坚持守城已经非常不容易,黄祖也为此竭尽全力,出动了黄氏所能调动的全部资源,哪里还有更多的精力呢?
七月初,西陵县城坚持不下去了。
七月初五一早,徐晃破城而入,和仅存的黄祖亲卫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魏军越战越勇,一鼓作气将黄祖军队设下的防线大量突破,西陵县城快速被魏军占据。
当天下午,徐晃亲自指挥军队围攻黄祖最后的据点——他的家。
黄祖的家丁们拼命反抗,死守黄祖的府上,用尽各种方法阻挡魏军的进攻,但是终究挡不住魏军的强烈攻势,很快就被攻入府中,兵败如山倒。
黄祖最后的抵抗失败了,儿子黄射战死,家中男丁大量战死,他从前院退到了内堂之中,和妻妾们躲在一起,已然无路可退。
黄祖十分悲愤,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活,于是哀嚎一声,先杀妻妾,再杀年幼的子女,使他们不用受辱,随后横刀自刎,结束了自己屈辱而又奇妙的一生。
徐晃一点也不客气,因为黄祖对郭鹏的恶意中伤与坚持抵抗,给徐晃也带来了一些伤亡,他很生气,更为了得到郭鹏的嘉奖,为郭鹏出口恶气,于是他直接灭了黄祖满门。
盘踞在江夏的大族黄氏就这样覆灭了。
不止如此,与黄氏合作一起盘踞在江夏的豪强家族二十六家一起被徐晃以造成大军伤亡过多为由而诛灭,男丁全数斩杀,女眷没为奴仆,相机发卖,或者干脆收为军妓,以此震慑其余宵小之辈。
血淋淋的人头和徐晃铁血的作风直接吓坏了所有还活着的江夏人,魏军裹挟着肃杀之气干脆利落的杀光了江夏郡的原主人们,以征服者的姿态站立在了江夏郡的土地上。
江夏郡于是再也不是江夏人的江夏郡,而彻底成为了魏帝国的江夏郡。
江夏郡的抵抗也宣告结束,徐晃立刻派人联系乐进和郭嘉,询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这个时候徐晃还不知道,就在一天之前,七月初四,朱灵已经接受了刘琮的投降,荆州的抵抗结束了。
徐晃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为了整个荆州讨伐战里打了最多的仗、消灭最多的敌人、斩获最大的那个人。
原本他以为自己就是个策应选手,一路偏师,在编制上都不属于乐进的中原方面军,没什么了不得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立下战功最大的那个,因为其他两路军队压根儿没有遭遇到像样的抵抗。
荆州军主力成建制投降了,不曾抵抗,所有城池都完好无损的落在了魏军手里,省下了不知道多少重建费用。
虽然郭某人不一定多么高兴,但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再次挑起荆州人的抵抗意志。
黄祖一死,荆北三郡全面沦陷,全部被魏军占据,成为魏国的领土。
而此时此刻,在江陵城内的乐进和郭嘉已经在筹划着把荆州兵改组一下,用魏军士兵充当军官,全面把控荆州军,然后南下荆南四郡,把武陵、桂阳、长沙和零陵四郡拿到手,彻底平定荆州。
这就是平推计划,平推结束之后,荆州也就彻底成为了魏国的领土。
而在此之前,郭嘉已经通过蒯越了解了之前蒯越等人为了魏国所做的一切,并且上表郭鹏,将他们在江陵城的收获告诉了郭鹏,请求郭鹏进一步的指示,关于如何解决荆州这帮功臣。
郭嘉的表章六百里加急送到了洛阳,很快就被郭鹏得知。
不过郭鹏所知道的一切绝对比郭嘉从蒯越那边听到的添油加醋美化版要真实的多。
眼下除了对刘表之死尚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蒯越等人所为之外,其他的一切郭鹏都知道了。
包括蔡瑁和张允的投降,蔡瑁和蒯越的协作,他们是如何封锁消息,如何帮着刘琮登位,如何打退了吴班,如何保住了一个完好无损的荆北三郡送到了郭鹏手上。
如此恭顺的一群人啊。
如此为了自己的利益所着想的一群人啊。
如此的一群真实的人啊。
郭某人看着临淄营搜集来的情报,对比了一下郭嘉的表章,发现蒯越等人不仅真实,还善于使用意识流描述手法,并且善于修辞和避讳。
从刘表之死到刘琮登位再到荆州和益州的战争,再到现在的全面投降,又怎么少的了这群人的操作呢?
郭某人很早就确定了自己的喜好,确定了自己比起完好无损的庄园更喜欢遍地废墟的喜好。
但是很多时候,完好无损的庄园主动送上来投降,他也不能不接受,因为他的统治区域内并不缺少这样的庄园。
尽管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庄园是越少越好,但是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从政策上针对这些庄园,毁灭庄园经济的基础。
要摆出姿态,表示自己会接受这样的局面,天下依然是我与你们共有的,只是谁多谁少的区别而已。
荆州最繁华和人口最多的两个郡就是南阳郡和南郡,这两个郡完好无损,有大量士族和豪强,郭某人就算得到也不可能完全掌握。
江夏郡大概要好一点,因为黄祖得罪了他,他可以正大光明的灭他家族,用兵把江夏郡打烂掉,虽然江夏郡的人口和经济发展本身就不好。
荆南四郡经过了刘表和张羡的战争,多少损失了一些豪强力量,也算是刘表为郭鹏作出的为数不多的贡献,这一点,郭鹏还是挺满意的。
所以综合看来,虽然荆州最富裕的两个郡郭鹏不能直接插手,但是未来可期。
八百一十七 守规矩的郭某人
蔡瑁张允蒯越蒯良等人作为主导荆州投降的主力,必须得到重赏和重用,否则不足以体现郭某人对功臣的信赖和对游戏规则的维护。
思来想去,郭鹏决定给他们封爵,最差也要封到子爵,否则不足以酬其功劳。
蔡瑁、蒯越、张允、蒯良四个主要功臣全部封三等侯爵,其他的功臣从三等子到一等伯,反正都要封。
只要是投降的,不和郭魏政权做对的,都要封,并且纳入统治集团,毕竟他们的投降也让魏军少了大量的损失。
然后在实际权力的分配方面,也要给,不能大范围启用中原官吏,荆州官吏也要用,也要给权。
比如郭鹏属意把荆州刺史的职位交给蒯越,任命蒯越做荆州刺史,以稳定人心。
然后又任命蔡瑁做南郡守备军指挥使,让他掌握一定的兵权。
用这样的姿态让荆州人放心,让荆州人知道,他郭某人不会过河拆桥,不会占据了荆州就让他们没饭吃,不会因为他调走大量荆州官员去中央而感到恐慌。
不过放在荆州的人要有,放在中央的也不能少。
他毕竟不会允许荆州真的继续作为一个半独立的地盘而存在,魏军已经进驻,已经占据,和征服没什么两样,他必然要往荆州加入魏政权的统治力量,还要抽一部分荆州人到中央去。
所以蒯良和张允就会被他调往中央,出任中央官职。
刘先、傅巽、宋忠等荆州官员一并出任中央官职。
荆州有名的名士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被郭鹏以皇帝的身份亲自征召,让他们来到中央做官,说要委托他们重建洛阳太学。
其余在荆州留任的带兵官员,身边必须要由亲属或者亲人去洛阳做官、居住,以贯彻魏政权单身不任的规矩。
黄忠,文聘,甘宁,这三个荆州主要降将会在地方或者军中继续任职,为平定荆南四郡继续做贡献。
根据郭嘉的描述,这三个人都是可以用的。
黄忠的儿子本身就在冀州养病,文聘家族之中有人在中原做官,甘宁就更不用说了,孤魂野鬼,丧家之犬,根本无从背叛,必然忠于魏帝国。
所以郭鹏决定任用他们继续带兵,作为表率,以安稳荆州军心,在随后会到来的整军行动之中为郭鹏继续稳定人心。
这些主动或者半主动的降臣降将还是好处理的。
而那些非暴力不合作的,投降但是不愿意投靠魏国的,才是有点麻烦的。
最有名的五个投降但是不出任官职的,韩嵩,伊籍,王威,苏飞,霍峻。
这五个人是降了,但是当国家要他们加入统治集团为魏国出力的时候,他们拒绝了,说绝对不会和背主之贼共处一室,并且他们只想知道魏帝郭鹏会如何对待投降的刘琮。
蒯越等荆州降臣因为这件事情强烈主张斩首这五人,因为他们不仅污蔑功臣,还不愿意和郭魏政权合作,这是叛逆行为,理应斩首。
荆州降臣以蒯越为首一起上表给郭鹏,请郭鹏看在他们的功劳份上,将这五人斩首示众,以确保荆州范围内不会有人敢于和郭鹏作对。
郭鹏看到这份表章就觉得很搞笑。
他们投降,本身就是不敢和郭鹏作对的意思,但是这帮人却要求郭鹏杀了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拿我当刀子?
郭某人冷冷一笑,对这样的要求置之不理,并且决定一定要任用这群人做官,以示自己的宽容大度。
他发现某些人似乎还没有从在刘表刘琮手下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之中走脱出来。
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换了主君,他们已经不再是刘表和刘琮这两位弱势代表的合伙人了。
他们现在魏帝国皇帝郭鹏郭某人的臣子!
你们已经是我的臣子了,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和处境,不要做出逾越的举动!
我不是刘表,更不是刘琮!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对于这些投降但是不加入魏国的人,郭鹏很感兴趣,对他们也有其他的用处。
杀是不会杀的,不过他们要一起来洛阳,跟着刘琮一家一起,来洛阳参加一场宴会,郭鹏就能确认他们该怎么用了。
上好的工具人,不用?
上好的收买人心的工具人,不用?
太可惜了。
于是郭某人宣布了对荆州众降臣降将的封赏和任用。
与此同时,又赐封刘琮为归义侯兼交州刺史,着刘琮一家一起来洛阳受封,谢恩。
一大群人在得到了郭鹏的命令之后,立刻着手安排前往洛阳。
而蒯越和蔡瑁等人也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感觉郭鹏是讲道理守规矩的,对于他们这些人也是相当尊重了。
因为有了这份尊重,所以他们放下了心。
在郭嘉描述了郭魏政权对待自己人也是一样的单身不任的规矩之后,留在荆州的人也放心的将自己的部分家眷送往洛阳,以换取郭鹏的信任和他们自己心理上的安稳。
郭鹏强势,他们弱势,现在郭鹏要守规矩,他们当然屁颠屁颠的配合郭鹏守规矩。
荆州的秩序很快就重新建立起来,政局也安稳了下来。
蒯越开始按照郭鹏的命令在荆州范围内施政,并且组织人手开始统计人口和田亩的数量,并且上报郭鹏。
蒯越心里清楚,这是郭鹏给荆州人的一次利好,让他们做做手脚,把自己想要的稍微隐瞒一下,然后拿出一份相对于过得去的经济报告单给郭鹏,双方分一下这块蛋糕。
你们先拿,只要不过分,我就不在乎,我只要你们剩下的,其他的我不过问,一切如旧。
对此,荆州的豪强大族们也相当高兴,于是主动配合蒯越,先在荆北开始了像模像样的人口统计和田亩统计,把自己本来就有的给收好,然后再把看上的拿一部分走。
当然,不能过分,蒯越提醒了他们,不能过分,拿一部分走就可以了,剩下的还是要留给皇帝的,皇帝的面子很重要,你们要是吃相难看,我可不保你们。
大户们纷纷表示自己会有节制,于是继续愉快的进行着分赃大会。
乐进和郭嘉等人则在军队上动手,开始初步改组荆州军。
主要原则是淘汰老弱病残和身体羸弱者,让他们回家务农,留下身强体壮和精干的士卒。
然后将部分立下军功的魏军士卒提拔为基层军官,伍长什长之类的,去带领荆州兵熟悉魏军的规章制度,进行魏军进行的训练,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对郭鹏的服从和基本的军队秩序。
将原先那个在郭嘉和乐进眼里根本没法儿看的组织度稀烂的荆州军改头换面的折腾一下,起码要达到魏军新兵的层次,然后用他们向南进发,吞并荆南四郡。
经过刘表的打击之后,荆南四郡的力量大为衰弱,连最头疼的武陵蛮都进入了低潮期,这个时候南下占据荆南四郡是很容易的。
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荆南四郡虽然不甚繁华,但是在郭某人看来,依然是他计划之中不可或缺的。
八百一十八 刘琮北上洛阳
除了攻略荆南四郡的计划之外,郭鹏还下令让朱灵也亲自带兵,率军一万进驻夷陵。
整合了甘宁率领的部队,一共两万部队,就在夷陵驻守,正面防备正在朐忍县驻军以观望局势的益州军吴班所部。
荆州既然已经结束了抵抗,南方还在坚持抵抗的割据势力就只剩下益州刘璋了——
这个居然还奉天称帝的刘璋。
这下子,刘璋势力被彻底锁死在了四川盆地之内,放眼望去,已经完全没有可以联合起来对抗郭鹏的力量了。
荆州就这样从容的开始了战后安排。
豪强大户们这边在分赃,郭某人那边也在安排前往荆州建立魏政权体制的中原官吏。
这一次,郭鹏稍微控制了一下派去荆州就任基层职位的官吏人数。
没有像扬州那样大范围派遣中原人士到扬州任职,连很多地方的基层职位都不给扬州人留,大范围建立乡村制度,占据开发江东的土地。
郭某人对荆州还是比较客气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对荆州怎么样,所以荆州战后存活下来的这些士族豪强其实还是比较感谢蒯越和蔡瑁,以及郭鹏的。
当然了,对于那个临死都还想着要拉他们下水的刘表,还有刘表的亲信,他们都非常厌恶,知道这群人被郭鹏调离了荆州,他们是很开心的。
心中忐忑不安的刘琮还有更加忐忑不安的刘琦一起抵达魏国帝都洛阳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了。
同一时刻,乐进已经下令初步整顿完毕的军队渡江开始攻略荆南四郡。
而朱灵也在夷陵站稳脚跟,开始逐渐把军力往秭归方向移动,准备进一步移动到巫县,在巫县也建立起前进基地。
因为下一个环节的军事行动,必然是攻略益州,魏军进攻益州的准备正在同步进行,因为益州地势险要,交通不便,所以进行更加完善的先期准备和更多前进基地的建立,是有必要的。
朱灵就在利用荆州的物资进行这方面的准备,并且重用身为益州人的甘宁,让甘宁做带路党。
得到了镇国将军军衔和三等子爵爵位的甘宁表示满意和愉快,并且更加积极地发挥带路党的优势。
他将自己从益州逃亡出来的时候所使用的荆州境内的道路都完完整整的带着朱灵走了一圈,沿途给他讲解这些地方的险要地势。
朱灵表示满意,然后写了很多报告送去洛阳,郭鹏得知以后,还特意下诏嘉奖了甘宁,于是甘宁更有工作动力了。
荆州那边正在热火朝天的安排着大事,而洛阳这里天气炎热,为了照顾到刘琮和蔡夫人,还有身体虚弱的刘琦,郭鹏还特意派人在洛阳城南十几里的地方安排了接待使者。
接待使者是郭鹏派出去的宦官,他们用冰块加鲜榨果汁接待刘琮等人。
当刘琮等人满身大汗的来到洛阳城外的时候,等候已久的宦官们带着一脸菊花似的笑容为他们奉上一杯冰凉的果汁。
冰凉的果汁下肚,刘琮等人纷纷感受到了来自于郭某人的宽仁大度。
而且不仅有的喝,还有的用,郭某人不仅给了他们冷饮,还让宦官们带来了好些桶装的冰块。
“陛下说天气炎热,归义侯可能会不舒服,所以特意令我等给归义侯送来了冰块儿,放在车上,那丝丝凉气可叫一个舒服啊。”
前来办事的都知监少监何正带着一脸菊花般的笑容,继续让郭鹏的天恩更大力度的沐浴在刘琮的身上。
刘琮这才稍稍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感觉郭鹏大概率会善待他,不会借机惩处他。
坐着放上了冰块的车,刘琮等人随着宦官们的带路进入了洛阳城。
还没进去的时候,看着洛阳高大的城池和更加宽广的护城河,刘琮等人便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惊叹不已。
别说江陵,就算是刘表大力营建的襄阳城也没有洛阳城这样高大的城墙和宽深的护城河。
通过幽长的甬道,刘琮等人的车队进入了洛阳城,见到的是另外一番宽广的天地。
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巡逻治安的军队,整洁的街道,丝毫不显凌乱的建筑物,以及意料之外的清新的空气,这些都让刘琮感到十分的意外。
洛阳的人口很多,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但是整体却显得杂而不乱,隐隐有着难以言说的秩序感。
从居民到士兵,仿佛都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该做什么事情,而让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繁华异常。
当然,最让荆州人感到意外的,是洛阳的空气之中,没有他们所熟悉的臊臭之气。
准确的说,一路北上的过程之中,他们进入的那些大城市里面都没有类似的臊臭之气,这就很是奇怪了。
郭鹏再怎么爱干净,难道还能让屎尿之类的肮脏物失去本来应该有的味道?
他还有这样的特异功能?
但是说到底,现在的刘琮并没有太多的闲心思关注洛阳的景色,关注洛阳的人文。
他是来投降的,不是来旅游的,就算郭鹏宽仁大度,他也要等自己的待遇落地之后,才有心思在洛阳闲逛。
郭鹏会给他什么待遇,会给他什么职位,会让他住在什么地方,如何生活,这是他所在意的。
车队很快就在带领下来到了洛阳驿站,郭鹏因为政务繁忙,将在三天之后接见刘琮等人。
在此之前,他们被要求在驿站居住三天,有什么需要尽管对何正说,何正是他们的全权招待使者。
刘琮等人谢过了何正,然后在何正的安排下进驻了驿站,做暂且的休息。
当天晚饭之后,刘琮在自己的房间里先后接见了蒯良、刘先、傅巽等人,最后还接见了韩嵩,一同商议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蒯良等人告诉刘琮,说根据他们的了解,郭鹏会在三天以后在宫中举办一个仪式,就是关于刘琮等人投降的仪式,包括献上降表之类的,然后由郭鹏亲自宣布刘琮等人的待遇。
这场仪式结束之后,郭鹏会赐宴给他们,与他们欢聚一趟,吃一顿饭,就此结束整个流程。
然后大家该怎么过怎么过。
刘琮对待他们的说法其实充满了不信任,从这些人半强迫他投降开始,他就很不信任这些人了,接见他们才是真正的走流程,而真正要接见的,是一直反对他投降的韩嵩。
投降以后,刘琮才知道韩嵩等人曾经试图要带他离开荆州,去益州投靠刘璋,以此保持自由,可惜他们的努力被蒯越终结了,使得刘琮继续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之中,不得不投降。
所以对于这些人,他相当的埋怨,内心充斥着不满。
而对于韩嵩,他反倒更加信任一些。
此时此刻,缺少安全感的他,只能依靠韩嵩等人来获取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希望韩嵩可以对他说些什么让他感到安心的话,哪怕只是骗骗他。
“韩卿,你觉得……魏天子会杀了我吗?”
八百一十九 韩卿,我想回家
韩嵩是可以理解刘琮的心情的,也可以体会出刘琮那种悲痛而又恐惧的心情。
所以面对刘琮的恐惧,韩嵩竭尽全力的给他安抚。
“郭子凤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以弱化刘季玉和辽东公孙度的抵抗,一定会善待大王,大王尽管放心,郭子凤问什么,大王只需要有什么答什么就可以了,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事情。”
“真的吗?他真的不会杀了我吗?”
刘琮面露恐惧之色:“之前孙权就被他给杀了,还是全家都被杀了,不是吗?”
“孙权那是强行抵抗之后被抓住了,所以才被杀了,大王并非如此,大王是主动投降,没有抵抗,郭子凤绝对不可能做出残害大王的事情,因为他一旦那样做了,就是告诉刘季玉和公孙度必须要拼死抵抗,否则就会被杀。”
韩嵩握住了刘琮的手,尽力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刘琮才算是缓了过来,对于韩嵩的说法也保持了一定的信任度。
但是……
“韩卿,我想回家,我想回荆州……”
刘琮紧握住了韩嵩的手,泪流满面,将自己的不安和恐惧展露到了表面上来。
他内心深处一直压制着的不安,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实之中、在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之下暴露无遗。
眼见刘琮如此的脆弱和痛苦,韩嵩的心里非常不好受。
他为之感到哀痛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对蒯越蒯良蔡瑁等人的痛恨。
一群卖主求荣之辈,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把刘琮当作用完的棋子一样随意丢弃。
从此以后只在意他们自己的荣耀,而无视了刘琮的所有需求,对刘琮不管不顾,全无君臣之义,实在是小人。
韩嵩咬牙切齿的痛恨那些奸贼,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可惜,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挽回局面了。
曾经他还自由的时候就挽救不了刘琮,现在,他已经不再自由,身边更没有任何助力,还身在魏国大本营洛阳,那就更加挽回不了了。
绞尽脑汁,思来想去,韩嵩忽然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他靠近了刘琮,低声开口。
“虽然荆州已经无法变回楚国,但是我以为,大王若想回到荆州生活,或许并不难。”
“真的?”
刘琮立刻十分激动地看向了韩嵩。
“是的,大王,我有一个办法。”
韩嵩低声道:“等郭子凤接见大王的时候,一定会赐宴,并且叫上歌舞,大王可以在歌舞进行时落泪,到那时,郭子凤一定会询问大王为什么落泪。
于是大王可以说,先王最喜欢歌舞,睹物思人,就想起了陵墓远在荆州的先王,为不能在先王身边守孝而感到十分痛苦,所以落泪。
让郭子凤感慨大王思念先王之情,感到大王的孝心之实,大王就可以向郭子凤请求回到荆州为先王守孝,如此大王虽然不得自由,却能回到荆州,避免留在洛阳被时时监控。”
刘琮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大喜过望,紧紧握着韩嵩的手,落泪道:“荆州所有臣子里面,只有韩卿是为了我考虑的,其他人都是混蛋,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韩嵩长叹一声。
“只可惜韩某没有武略,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为大王御辱,不能保护大王,才让大王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韩某深深地感到惭愧,感到对不起先王的信任。”
刘琮连连摇头。
“韩卿肯为我出谋划策,已经比其他人好上太多太多了,其他人也没有少得到我父亲的恩宠,但是却依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胁迫我投降,让我落到这步田地,难道不是那些人的错吗?”
韩嵩为之伤感。
“大王所言,如何不是正确的呢?只恨韩某没有御辱之能,韩某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还请大王赎罪。”
韩嵩深深一拜,被刘琮扶起。
“我已经不是汉的楚王了,我现在不过是魏的归义侯,韩卿别喊我大王了,被人听到,我免不得要落个僭越之罪,到时候落人口实,我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何能不小心翼翼?”
刘琮这样一说,韩嵩鼻子一酸,差点没有落下泪来。
“是,君侯。”
他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悲伤和苦楚,对蒯越等人更加痛恨。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之中,郭鹏抽出一点时间,接见了张允和蒯良这两个投降派代表性人物,对他们进行勉励,安抚他们的心。
然后又特别接见了庞德公、司马徽和黄承彦这几名荆州上层圈子里的名士。
说他们有名气,他们的确有名气,说他们有本事,一个两个都显得特别清高,名声特别大,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在历史巨变之际,为了留下好的名声,选择了归隐山林,但是却又在史书上留下刻意做作的几笔,好显得自己格外的超脱世俗。
只是如此超脱世俗之人,却又积极的推荐自己的弟子和儿子和家族后代入仕做官,投资各家政权,不愿家族在新朝失去地位和权势,世俗到了极点,属于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所以比起蒯良蒯越这种现实主义者,郭某人更加厌恶这些沽名钓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名士。
只是他们的名声大,又是荆州上层圈子的游戏规则制定者,属于家族长者的那一种,很有些影响力,属于魏帝国在荆州需要拉拢的对象。
就好象刘备厌恶许靖,但是却在法正的劝说下把许靖高高捧起一样。
有些人虚名大,不管有没有真本事,捧起来是有好处的,就好象千金买马骨一样,没本事也无所谓,要是有本事,那就赚了。
真要说起来,郭某人自己也是靠着营造出来的人设和名望才奠定了不败金身,厚颜无耻的靠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树立起了自己难以撼动的道德城墙。
和这些人比起来,自己和他们实在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好说谁。
不过郭某人现在还有个魏天子的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自然可以厚颜无耻的玩双标。
而在庞德公这些人看来,郭鹏的征召也和汉帝的征召不一样的,汉帝是什么的德行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奉诏反而有好处。
而郭鹏是什么情况,大家也清楚,不奉诏,不一定有好处。
这帮家伙趋利避害的本事是十足十的,只要可以保全利益,也没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知道魏帝的权势和汉帝不能相提并论,也知道徐晃在江夏是怎么对付黄氏的,所以这群人立马就没了那种风骨。
皇帝征召令一来,就跟着刘琮的大部队一起前来了洛阳。
因为他们不是楚国官员,属于乡野遗贤,所以不算俘虏,算是客人。
郭鹏念及他们在荆州的影响力,以及他们有部分子弟在魏国做官,比如诸葛亮和徐庶等人,所以就没让他们和刘琮那帮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其他的地方,方便会见。
八百二十 凤雏与子凤
说是会见,其实也就是正常的召见,没什么重大意义。
只是为了给荆州降臣们一些特殊的信心,让他们放心的在洛阳做官,放心的加入统治阶级,从而安定荆州。
毕竟他们才是荆州的主人,刘琮从来就不是荆州的主人,只是一个被外推的傀儡象征罢了,没什么存在价值。
所以郭鹏先摆了一个姿态出来,说要任命他们三人在洛阳太学做官。
三人没有回绝,齐齐下拜,奉诏,遵守郭鹏的命令。
郭鹏满意的点了点头,感受到了这三人的臣服姿态,于是又让他们推荐一些荆襄之地的优秀人才,说他求贤若渴,很希望得到荆楚之地的人才来辅佐。
其实就是给他们一点甜头。
郭鹏也知道他们会推荐什么人,主要君臣之间这种心照不宣是很有意义的,至少能有一个互相信赖的开局。
果不其然,按照惯例,他们各自推荐了对方的子弟,说对方子弟是多么的优秀,他们看着长大之类的,一定可以为魏帝国和魏天子效力之类的。
总而言之还是老一套,只是披上了一层外衣罢了。
庞德公家族里的优秀子弟比较多,司马徽一口气推荐了三个,分别是庞统,庞林和庞山民。
庞统就不说了,司马徽将之称为南国名士第一,甚至位次还在诸葛亮之上,号为凤雏。
庞林是庞统的族弟,而这庞山民不仅是庞德公的儿子,还是诸葛亮二姐的丈夫,是亲戚。
果然大家都是沾亲带故同气连枝,同一个圈子。
一旦这些人都在魏国中央做了官,立刻就能联系起来,大家聚在一起,分分钟拉起一支荆州帮抱团取暖,那么新近投降的荆州人在中央就显得不是那么弱势了。
郭某人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点点头应允了。
对皇帝来说,群臣绝对不能一团和气,必须要有争端和派系,派系越多越好,争端也是越多越好,群臣分裂成不同的派系,才能体现出魏帝国海纳百川,才能凸显郭某人身为皇帝的重要性。
不过。
所谓的名士,不过如此。
家族亲缘,同乡之谊,永远是他们所倚重的。
而在强权面前,不懂得趋利避害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对于儒门这些讲究入仕的士子来说,入仕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郭某人永远不会缺乏人才。
只要让士人认为,他依然不曾摆脱刘秀模式,依然与士人豪强共天下,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不曾有任何改变,那么郭某人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人才。
而且只要他活着,魏帝国就会蒸蒸日上,国力一天比一天强,至于他死了以后……他也管不了啊。
但是,这可不是郭某人想要的。
这些试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结成关系网络从而将他死死缠绕住的家伙们,全都是他的敌人。
但是如何利用这些敌人发挥出他们本身具备的才能去办大事,也是身为皇帝必须要掌握的本领之一。
尤其是那些广有名望而且真的有真才实学的人,郭某人还是愿意用的。
人家的精英教育真的不是盖的。
接受过精英教育的郭某人还是明白士族精英教育的厉害的。
所以对于能和诸葛亮齐名,好像也的确有点本事的庞统,郭某人很感兴趣。
得知庞统等人随着家中长辈一起来到了洛阳,郭鹏表示感兴趣,想要见见庞统,于是便决定找个时间召见一下庞统。
这时节皇帝召见臣民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但是并不罕见,所以在洛阳驿馆内居住的庞统得知自己要被召见,顿感激动,但是没有失态。
庞德公和司马徽一起嘱咐了庞统很多东西,比如礼仪,比如态度,比如一些小细节,还有庞统必须要展现出来的才华。
“我们荆州人在洛阳内尚且属于外来客,立足不稳,如今在朝廷里做官的荆州人屈指可数,诸葛孔明虽然与我等有姻亲关系,但是毕竟是徐州人,士元,天子要见你,是在给我们荆州人一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庞德公握紧了庞统的手,对于家族之中这最为优秀的后辈寄予最大的希望。
庞统稍微有些紧张。
“叔父,天子会不会嫌弃我的长相?”
庞统问起这句话,庞德公便看向了司马徽。
司马徽抚着自己的胡须,略有些尴尬的笑道:“魏天子成长于行伍之中,想来不会对长相过于重视。”
这话就说的不是那么有底气,但是也没办法,庞统的确有才华,但是这个长相就有点一言难尽,在这个普遍看脸甚于看才华的社会上,庞统因为相貌不好,在荆州上层圈子也经常被嘲讽。
所以庞统很担心魏天子会不喜欢他的长相,然后不重用他,让他满腹才华没有可以使用的地方。
庞德公和司马徽对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说碰碰运气,想来成长于行伍之中,天天和那些长得呲牙裂嘴的粗糙汉子一起相处的郭鹏不会是颜值至上星人。
这还真的要碰运气。
于是庞统怀着一颗稍微有些忐忑的心前往皇宫拜见天子。
在宦官的引导下,他前往了勤政殿的御书房拜见郭鹏,郭鹏则抽出了一点时间见了庞统。
亲眼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凤雏,郭鹏发现,他长得还真不怎么样,不说特别的丑吧,但是也丑的挺特别的,至少和高大俊朗帅气的诸葛亮比起来,庞统显然是那种歪瓜劣枣。
小眼睛,大圆脸,皮肤略显粗糙,个子也不高,明明是士族公子,长得却给人一种土拨鼠的既视感,郭鹏看到他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啊”的叫出声来。
郭某人不是颜值至上星人,虽然喜欢好看的,但是在任用人才方面,他也不会拘泥于一个人的长相,尤其是这个先做周瑜幕僚后做刘备军师中郎将的家伙,是有本事的。
“臣庞统,拜见陛下。”
庞统恭顺的在郭鹏面前跪下,行大礼。
郭鹏微微点头。
“庞统,庞士元,起来吧。”
“遵旨。”
庞统站起了身子,低着头,不敢直视郭鹏。
郭鹏从御座上起来,走下了台阶,绕着庞统走了一圈。
“你的几位长辈在面见孤之时,可是着重提到了你,表扬了你,说你是荆襄之地名士第一,以凤雏称你,让孤觉得颇为有趣。”
郭鹏顿了顿,站在了庞统面前,低声道:“你可知,孤之表字,唤做子凤?”
庞统本来有点紧张,听到郭鹏忽然间说起了他的表字,更觉得奇怪,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疑惑的看向了郭鹏。
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充满英气的脸,还有不知为何就极具压迫力的眼神,让他瞬间感到压力十足。
“臣……臣……臣……”
结巴了一下,庞统忽然间浑身寒毛竖起。
凤雏……子凤……
忘记避讳了!
这是对帝王的大不敬啊!
庞统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八百二十一 庞统顿时雄心万丈
庞统被吓住的同时,司马徽忽然在驿馆之中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几,大喊一声不好。
“水镜,你是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正在读书的庞德公一脸惊诧。
“糟了!大兄,我等在天子面前直呼士元为凤雏!”
“那又如何?我等都是如此称呼士元的,很早以前便如此,孔明还是卧龙,不照样得到重用?这有什么……”
庞德公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天子……天子的表字为……”
司马徽一脸紧张的点头。
“子凤!”
“坏了!”
庞德公手一哆嗦,就把手边上的茶碗给打到地上摔碎了。
“之前我等好像也说了凤雏,那时……那时天子没说,或许是不在意?”
司马徽忙道。
“这可难说了。”
庞德公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满脸焦虑之色,开口道:“但愿天子不会在意,否则,就不妙了。”
两人在驿馆里十分焦虑之时,庞统跪在勤政殿的地面上,也是浑身冷汗直冒。
“臣……臣不知……臣有罪!”
庞统跪伏于地,身体微微颤抖,心中慌乱不已。
万万没想到,长辈们为了吹捧自己的名气而起的别号,居然冒犯了天子的表字,犯了天子的忌讳!
庞统懊恼不已,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
现在……
怎么办?
天子不说话,这阵寂静让庞统感到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十分痛苦。
他十分渴望郭鹏可以说些什么,让他不要那么痛苦。
于是郭鹏顺应了他的愿望。
感觉差不多了,郭鹏发出了一阵大笑,然后弯腰把庞统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刚来洛阳,还不知道,孤登基之初就下旨昭示天下,让天下人不必因为孤之名、字而避讳。
无论是鹏,还是凤,都是古已有之的字,非孤一人而独有,为了孤一个人,让天下人都不能用这两个字,孤觉得这不是好事。”
庞统听了郭鹏的话,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等好容易反应过来,就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松快,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也逐渐平定下来。
“陛下宽仁,恕臣冒犯之罪,臣……感激涕零!”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话了,孤下旨在先,你们不知在后,不知者无罪,孤不会治你们的罪。”
郭鹏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看着庞统,开口道:“你号凤雏,孤记得,孤内阁之中的阁臣诸葛亮也是来自荆州,号为卧龙。
其人被孤纳入内阁之中办事,如今正在江东协助扬州刺史办理政务,据扬州刺史所言,办事精明,从无差池,你与诸葛亮齐名,莫非也有经天纬地之才?”
庞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连摇头。
“臣与孔明少年相识,互为好友,曾一起读书受业,有同学之谊,长辈谬赞,以孔明为卧龙,以臣为凤雏,这都是一家之言,不敢妄自尊大,更担不起经天纬地之名。”
“你倒是实诚。”
郭鹏笑了一声:“前汉武帝行举孝廉茂才,本是为国选才,可时至今日,一些徒有虚名之辈也能靠着虚名登上高位,以至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人皆追求虚名,不务实业,岂不为舍本逐末之举?”
庞统连连称是。
“不过,纵然有欺世盗名之辈,但是,也有才德兼备、名副其实之人,孤麾下未尝没有名望大且能力强之人,深为孤所倚重,孤希望你也是其中一人,孤希望你担得起凤雏之名,不要让孤失望。”
郭鹏一番话,顿时叫庞统内心深处的斗志被激发了起来。
更有一种荣耀感,一种和皇帝共用一字的荣耀感,至少,这是诸葛亮也没有的。
然后就是责任感,深深的责任感,和皇帝共用一个字,还被皇帝许可,这是何等荣耀?
庞统顿时雄心万丈,发誓要竭尽全力的做出一番事业,以证明自己不是白白的和皇帝共用一字的!
“陛下如此看待臣,臣怎敢不为陛下效死力?”
“好。”
郭鹏笑道:“那么,孤有两个地方建议你去,其一是内阁,主掌政务,诸葛孔明就在内阁办理政务,你与他交好,或许内阁是你想去的地方。
其二,是参谋台,为大军征战出谋划策,每逢战事,便与孤一起商议军机,主掌兵务,这两个都是孤的亲近官署,都在宫城内办公,你愿意去哪个?”
庞统思虑片刻。
“臣愿意去参谋台。”
“你更喜欢兵事?”
郭鹏询问道:“孤以为,你会去内阁,和诸葛孔明在一起仕官,他先入内阁,也好让他照顾照顾你。”
“臣昔年多读兵书,喜读兵书,更愿意从事军务,而不是政务,而且,臣与孔明年龄相仿,也不过是同学,并不需要孔明的照顾,臣侥天之幸,能与陛下共用一字,誓要做出一番功绩回报陛下恩德!”
郭鹏注意到庞统皱了皱眉头,然后立刻表示自己和诸葛亮没有那么好的关系,只想靠自己,不想靠其他人。
这隐隐还能听出一些竞争的意思。
有趣,更有趣了。
郭鹏点头应允,然后下令,将庞统直接征召入参谋台,让他去做一个实习参谋。
正好大战进行之中,这边入职,那边就可以熟悉战事,运气好,说不定能赶上下一波实习参谋到军队里实地考察。
除了庞统以外,郭鹏没有召见其他的荆州人了,就这样过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皇宫里来了礼部官员和宦官,为刘琮等人讲解献降礼仪和各种要点,并且让刘琮等人换上囚犯的衣服,自缚起来向郭鹏投降。
这不是侮辱,而是礼仪过程。
等仪式结束以后,郭鹏再派人为他们松绑,赏给他们衣物,让他们穿上,算是宽恕他们的罪过,接纳他们。
刘琮老老实实的照做,那些跟随而来的荆州臣子也换上了罪人穿着的衣服,一起跟随刘琮去投降,然后等着郭鹏装模作样的宽恕。
礼仪在中午之前开始,刘琮等人被带去了皇宫内,在奉天殿外齐齐跪下,献上降表,向奉天殿内的郭鹏真诚的投降。
郭鹏接下了刘琮等人的降表,派人为刘琮解开捆绑,并且准许刘琮等人上殿面见自己,且跪拜谢恩。
直到这时,郭鹏和刘琮才算是第一次见面,而这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的富有戏剧性色彩。
献降仪式很隆重,出席的魏臣魏将有很多,从奉天殿之内一直排到了奉天殿之外,刘琮等人身着囚犯的衣物,被这些魏臣魏将们用看杂耍的眼神看着,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
这一次不仅是刘琮被要求这样做,那些一起投降的降臣们也被要求这样做,蒯良傅巽等人,王威和苏飞等人,也被要求这样做,绝对的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
有些人完全不曾想到郭鹏也会这样要求他们,所以颇有些手足无错,头也深深的低下,生怕被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蔡夫人因为刘琮的请求而没有遭到这样的待遇,但是也跟着跪下投降,刘琦算是最无辜的一个,什么都没做,就被带着一起自缚下跪投降了。
奉天殿外,他们跪了一片,齐齐向大魏天子表达自己的后悔和痛苦,希望得到大魏天子的宽恕,宽恕他们的罪过。
郭鹏高高坐在上首,实现所及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些想要投降的人,他的心中满是愉悦,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愉悦感,和手握生杀大权的快意之感,这种感觉,正是他奋斗多年的所得。
礼部尚书崔琰主持了这套投降的全过程,并且宣读了刘琮的降表,又面对刘琮等人宣布了郭鹏给他们的诏书。
郭鹏原谅他们的罪过,看在他们主动投降的份上允许他们的投降,并且授予职位、官位。
然后尚书令程昱、御史大夫郭鸿,参谋令戏忠,内阁首辅曹操四人一起上前,代表郭鹏,为荆州众降臣解开捆绑。
然后内廷宦官们上前,将他们身上穿着的囚服脱下来,扔掉,并且放火烧掉,以示对过往的诀别,以及对未来的展望,代表皇帝赏赐给他们衣物,让他们穿上,迎接崭新的未来。
这一套流程也是很标准的流程,充满了仪式感,也充满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予取予夺。
刘琮心惊胆战的听说郭鹏封他为归义侯,食邑两千户,并且在洛阳赐宅邸以居住并且奉养嫡母蔡氏的时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八百二十二 魏国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强悍的武力
郭鹏的封赏,主要是针对刘琮和荆州降臣们,刘琦只是一个附带的产物。
刘琦只被被封了一个三等子,给了三百户食邑,另外赐一座宅子,准许住在洛阳,别的什么都没有,就当是粗茶淡饭的养了一个废人。
他的确是个废人。
从临淄营的报告里,郭鹏了解了自己进兵荆州前后荆州所发生的事情,意识到刘表的死和蒯越蔡瑁等人脱不开关系,而甘宁则是刘表生前安排全面破产的最大原因。
刘表死前安排了四个托孤大臣之类的人物,让他们确保刘琦可以登位,这四人就是甘宁、伊籍和孙暠孙辅。
在郭某人看来,这虽然的确是一招臭棋,但是也是刘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唯一办法。
刘表真的很失败。
他经营荆州那么多年,愣是没有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亲信团队。
临终前臭招一招接一招,把南征功臣黄忠和文聘给排斥了,寒了众人的心,以至于临时拉过来的甘宁瞬间反水,拿下了伊籍。
王威苏飞霍峻等人群起而攻,轻松干掉了孙暠孙辅,孙氏族裔自此灭亡。
他的四辅臣瞬间全灭,留给刘琦的当然是绝望的局面,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傻子一样的刘琮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
可实际上,这家伙不过是临时过渡之用,荆州人用来和郭鹏讨价还价的筹码,意义上和汉献帝一样,是魏国群臣和曹丕讨价还价的筹码。
一个刘琮,用三千户去养着,就当养头猪。
但是刘琦就别想了,照着郭鹏的想法,恨不得直接把他废为庶人,给一块地种地去。
但是就算是意思意思,也要给刘琦一点待遇,让他有口饭吃。
然后,其余的荆州降臣们基本上都得到了官位,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包括那几名不愿意做魏官的人,比如韩嵩,比如王威和苏飞,比如霍峻,还有伊籍,面对郭某人的强制要求,他们还是认了。
职位不高,但是至少有一份俸禄,有事情做。
比如韩嵩就被任命为外交部的官员,将负责外交方面的工作,因为郭鹏认为他那一张永远不怂的嘴或许可以在未来开拓西域的时候发挥大用处。
王威和苏飞被任命为太史慈的部下,去定海将军太史慈麾下任职了,他们熟悉水战,是魏军急缺的水战人才。
霍峻被郭鹏派往西北,去夏侯渊部下报道,郭鹏认为他善于野战和防守,和西北战场的风格贴近。
伊籍被调往尚书台,在尚书台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到底也是做过太守的人,这份能耐还是有的。
他们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面对天下大势,面对强权的压迫,他们还是从了。
从他们没有在监狱里自杀的事实之中郭某人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他们的忠诚是有限度的,真正不愿意投降的人,是不会活着的。
真正要和郭魏势不两立的人,是不会苟延残喘的,也不可能苟延残喘,比如黄祖,而这些想活着的人,会把蒯越蒯良蔡瑁张允等人视为敌人,荆州帮从搭建起来开始就有了内患。
这就是郭某人需要的。
任命仪式结束了,郭某人亲自宣布设宴,款待投降的刘琮等人。
于是严肃的受降仪式氛围立刻变成了欢快的宴会氛围,身着薄纱的宫女们端着精致的菜品,鱼贯而入,为高官显贵们奉上精美的菜肴。
歌舞也适时的开始,宫廷乐师们通力协作,用各种乐器奏响了一曲美妙的盛世协奏曲。
舞女们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搭配着那靡靡之音翩翩起舞,尽情展现她们婀娜美艳的身姿和洁白如雪的肌肤。
好一派盛世景象。
魏官魏将们愉快的享受着这美妙的宴会氛围,举起酒杯,盛满琼浆玉液,推杯换盏,那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醉眼朦胧间,他们纷纷流露出了迷醉的笑容,那笑容所折射出来的景象,是连郭某人都看不到的繁华盛世。
那醉人的美酒从酒杯里流淌着,流淌着,仿佛流淌入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从身体到心里都一起醉了。
仿佛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已经被他们得到了。
而荆州降臣们则略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看着这辉煌的盛大场面,他们忍不住的联想到自己曾经在襄阳的经历,他们不由得感觉到,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帝都就是帝都,天子脚下,和乡野之地,能一样吗?
纵使曾经衰败,只要皇帝还在这儿,这儿就还能再兴盛起来。
比起曾经的雒阳,现在的洛阳或许更加繁荣昌盛也说不定。
那存在于某些曾经来过洛阳的官员们脑海里那属于汉帝国的雒阳的记忆,已经逐渐被魏帝国的洛阳城而取代了。
美妙的乐曲,美妙的舞姿,美妙的菜品,美妙的酒水。
这美妙的一切,仿佛曾在嘲笑那些曾经一度想要抵抗魏国的人。
魏国是那么的强大,文化是那么的昌盛,生活水平是那么的高,气派是那么的宏大,这……
那里是区区荆州可以相提并论的呢?
大帝国的大城市啊……
不少荆州降臣微微叹息。
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失去了心中暗藏的最后一丝不服,并且开始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可以融入这片天地,一起享受这难得的盛世奢华景象。
从这窄窄的一个观察面,就能观察出让他们绝望的事实。
生活水平的巨大差距,足以击溃绝大部分的思想不服。
奢华击败了清贫。
绝大部分人都服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热切的渴求着加入魏国,融入魏国,融入这纸醉金迷的世界。
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到那破旧落后的荆州一隅。
刘琮就是其中的一人。
刘琮感受着美妙的音乐和动人的舞姿,享受着美妙的酒水和美味的食物。
他忍不住感叹,觉得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根本就不能和眼前这一切相提并论,根本就难以和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做比较。
有这样美妙的景象,有这样丰富的物质享受,我……
真的还想回到荆州吗?
如果可以安全的在这里生活,在这里享受,我……
真的还要回到荆州去忍受落寞吗?
这样的繁华一旦经历过了,那些小地方,还能让我心安吗?
刘琮开始忍不住的怀疑自己,怀疑韩嵩给他出的主意。
他的意志并不坚定。
韩嵩是少数没有被这样的景象夺取意志的人,他有些不安的看着刘琮那渐渐迷醉的眼神,不安的看着身边几乎所有人渐渐消沉的意志。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他意识到了魏国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独步天下的武力,而是这份独步天下的武力所支撑起来的更加可怕的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繁华。
可以侵夺一切坚定的抵抗意志的繁华。
见到过了这样的场景,享受过了这样的奢华,还能继续坚守自己的本心吗?
怕是不太可能了。
尤其是刘琮这种年轻公子。
郭某人坐在高台之上,满意的举着酒杯,稍微抿了一口自己平时并不喜欢的酒。
听着耳畔的靡靡之音,放眼望去是一片奢靡的景象。
他觉得,可能所有人都已经醉了,陪着他一起打江山的名臣名将们,已经全都醉倒在了这尚未到来的盛世之中。
醉了好啊,醉了好。
别那么快清醒,别那么快觉悟,再多喝几杯,多醉一些时日吧。
至于那些荆州人。
他知道,无论那些人在宴会之前有什么想法,从此时此刻开始,都没了。
武力不能使人忘却本心,但纸醉金迷和温柔乡却可以。
对敌人如此,对“自己人”,亦然。
八百二十三 韩嵩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面对繁华的侵袭,韩嵩有些焦急。
他没醉,可看着那么多人都醉了,他急啊。
他就坐在刘琮的侧后方,忍不住的把身子往前倾,呼唤起了刘琮。
刘琮满眼都是舞女洁白的肌肤,耳畔是靡靡之音,整个人恍恍惚惚间,忽然听到了来自于韩嵩的呼唤。
他眼带茫然的一转头,忽然看到了韩嵩焦急的面庞。
他急什么?
他要说什么?
一时间,刘琮有些懵。
不过很快,他想起来了。
事前韩嵩对他的交代在他的耳畔再次响起。
要默默流泪,以此引起郭鹏的注意,并且向他请求,回到荆州为父亲刘表守孝,这样的话,郭鹏一定不会拒绝,他就能回到荆州,从而远离危险了。
远离危险?
刘琮看着韩嵩焦虑的面庞,不自觉的转过了头,看着他面前的这一切。
乐曲,舞女,宫女,美食,美酒,完美的氛围。
这……
还有这繁华的洛阳城,干净的,清爽的洛阳城,这……这是我愿意离开的地方吗?
这里太繁华了,太美妙了,我真的愿意离开吗?
真的好吗?
刘琮陷入了迷茫之中,他根本做不出选择,也流不出眼泪。
这样完美的氛围之下,你让我流眼泪?我怎么流眼泪?
于是直到宴会结束,他都没有按照韩嵩所说的去做。
这让韩嵩焦虑不已。
宴会结束之后,郭鹏亲自走下了高台,走到刘琮身边,握住了刘琮的手,让刘琮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归义侯,孤在洛阳给你准备了很不错的宅子,待会儿,孤让人带你去看看,你以后就可以住在那儿,孤让人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你要是有什么还想要的,就告诉那些人,他们会为你准备,不要客气。”
“多……多谢陛下。”
刘琮战战兢兢的回答着郭鹏。
郭鹏哈哈大笑,让身边的大太监苏远陪着刘琮去往郭鹏为他准备的宅邸。
这套宅邸和不少魏帝国的高官显贵们所居住的宅邸都在一个区域内,城东距离宫城很近的地方,一条大街上住的都是达官显贵,郭嘉曹操戏忠这些人都都住在这里,刘琮的府邸也在这里。
刘琮很有些惊讶地看着郭鹏为他准备的豪宅。
占地面积与奢华程度和他在荆州所居住的不可同日而语,处处体现着豪华,大气,体现着雒阳作为帝都的存在是多么的繁荣。
仆人,侍女,全都准备好了,一应俱全,一切的生活物资,一切的生活用具,还有各种装饰品,琳琅满目。
这就是洛阳,这就是帝都吗?
这就是归义侯的待遇吗?
刘琮深深的为之感叹。
当天下午,韩嵩很是焦急的来到了刘琮的侯府上拜见刘琮。
他见到刘琮的时候,刘琮正在喝小酒,吃炒菜,手里还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
“德高?你来得正好!来来来,一起来,我从没喝过那么好喝的酒,还有……这个炒菜,咱们在陛下宴会上吃过的,真的是十分美味,陛下赐了我两个厨子,专门……做给我吃,来来来,一起吃!”
刘琮喝酒喝的有点微醺,站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晃到了韩嵩身边,一把抓住了韩嵩的手,就要把他往里拉。
“大王……不,君侯,您……您这是?怎么了?”
韩嵩十分痛心的看着刘琮的模样。
“我……我没有怎么啊,我就是……就是高兴!你看,美酒,美食,还有美女!”
刘琮一伸手指向了正在旁边伺候的侍女,韩嵩看过去,果然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妆容完美且衣着暴露,刘琮根本把持不住。
“君侯,您……你们都出去!”
韩嵩一挥手让这些侍女都出去,侍女们看向了刘琮,刘琮皱了皱眉头,摆摆手,让侍女们都出去。
侍女们离开之后,韩嵩一把握住了刘琮的手。
“君侯,今日宴会上,您为什么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呢?那么好的机会,您若是提出了请求,一定可以回到荆州的,魏以仁孝治国,君侯若要守孝,魏天子不可能不答应!”
刘琮的表情有点出乎韩嵩的意料。
“这个……德高,你觉得陛下会害我吗?”
刘琮皱着眉头看着韩嵩。
“不可能,魏天子需要的是人心,值此时刻,他更加需要人心,而君侯就是拉拢人心的工具,他会尽全力保护君侯,善待君侯,君侯绝对不会遇害。”
“那不就得了。”
刘琮咧嘴一笑:“德高啊,咱们是阶下囚啊,咱们是被打败的那群人,陛下不介意我们这群被打败的人在洛阳生活,给我们吃穿用度还有那么好的条件,那么繁华的城池,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
韩嵩诧异地看着刘琮:“您不是想回荆州吗?您不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吗?”
“之前想,现在不太想了。”
刘琮嘿嘿一笑:“看到了吗德高,现在我想得到的一切都能得到,有吃有穿有钱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陛下待我如此优厚,我为什么还要不识好歹的离开呢?荆州,如何比得上洛阳?”
韩嵩彻底的震惊了。
“仅仅就是这些,就能让君侯放弃回到荆州?”
“德高,我回到荆州了,又能如何?”
刘琮坐了下来,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我在荆州能得到的,在洛阳也能得到,而我在洛阳能得到的,荆州能给我吗?就算我回去了,难道还能重振父业吗?那些留在荆州的人,会把我看的死死的,比在洛阳还要死!”
韩嵩默然无语。
他知道,刘琮说的是对的。
既然如此,回到荆州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真的是为了给刘表守孝?
忍受三年的孤苦寂寞之后,再面临并不确定的未来?
三年前郭鹏需要刘琮,三年以后,他还需要吗?
韩嵩没想到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刘琮居然想到了那么多事情。
这是韩嵩没有来得及想到的。
而这一瞬间,韩嵩明白了一切。
刘琮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拉着韩嵩一起吃菜喝酒,还要把自己的侍女分几个给韩嵩玩玩。
韩嵩沉默良久,摇头拒绝了刘琮的邀请,转身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欢声笑语和莺歌燕舞的归义侯府。
从那以后,韩嵩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他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来这座归义侯府,才是对刘琮最好的。
自己和所有荆州旧臣都再也不来这里,刘琮才能安安全全的长命百岁。
韩嵩都没有来过,其他的人自然也没有来过。
他们都已经认命了,知道了郭魏统一天下的不可逆转,也意识到了他们的任何小心思都是徒劳无功的。
郭鹏用一场伤亡很小的战争和一场盛大的宴会结束了这些人的斗争,使得荆州开始真正的成为魏国的荆州,而不是一个口服心不服的荆州。
蒯越和蔡瑁代表荆州本地人全力配合乐进和郭嘉对荆州的占领和统治,配合他们改组了荆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