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五 大势
三辞三让,这差不多是标配了,是准备接受的前兆,知道并且理解这种虚伪的推辞套路的人不多。
没文化的人暂且不论,有文化的人里面的两派人立刻就有了各自的想法。
一派人以程昱、田丰和满宠为首。
另一派人则以荀为首。
当然最先站起来说话的不是他们,而是文化水平普遍有限的武将们,以曹氏夏侯氏等宗亲武将为代表,纷纷站起来表达了他们的意见。
“将军功劳之大,当世所未有,将军若不接受赏赐,我等又怎么有脸面接受赏赐呢?”
曹仁第一个站起来。
“将军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劳,受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将军自己也说,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事到如今,难道将军自己也不这样认为吗?若将军不这样认为,我等又该如何?”
夏侯渊第二个站了起来。
“将军为汉室平定叛逆,剿灭逆贼,历经苦战,将士用命,天子赐爵天经地义,将军为何不受?”
赵云也紧随其后站了起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武将们接二连三的站起来向郭鹏进言,希望郭鹏接受汉天子的赐爵,封邦建国,成为国君,名留青史,这是最好的选择。
军队的态度非常明显。
然而郭鹏只是默默摇头。
“这样不妥,不妥。”
蔡邕坐在郭鹏左手边最上首的位置,眉头微皱,似乎正在考虑着些什么,时而看看不表态的郭鹏,时而看看汹涌的诸将,好像有些想说的话,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坐在蔡邕旁边德高望重的郑玄闭目养神,神色平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曹操看了看诸将的反应,又看了看郭鹏的表情,心里寻摸了一下,暂时没有表态。
臧洪面带犹豫之色,大脑有些混乱。
鲍信和鲜于辅却站了起来,与诸将一起,进言劝说郭鹏接受朝廷的任命。
曹操一看鲍信和鲜于辅站了起来,顿时不再犹豫,也随后站了起来,劝说郭鹏接受朝廷的任命。
这下子荀坐不住了。
荀打算站起来反驳那些武将们的看法的时候,坐在荀身边的陈纪忽然伸手摁住了荀,眼神示意他不要站起来。
陈纪知道荀的打算,所以有这样的举动。
荀再三犹豫,看着那边武将们群情汹涌,看着这边文官们之中也开始有人站起来赞同武将们的看法。
比如满宠,比如田丰。
“将军立下的功劳不是一般的功劳可以相比,不仅是军功,更是维护汉室正统的大功,如此大功若不重重赏赐,天下人都会觉得朝廷不公,到那时,朝廷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将军不接受,属下以为不妥。”
满宠恭敬的说道。
“这样的赏赐,只有立下大功的将军才能接收,将军也应该接受,让天下人都知道汉室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态度,这不仅是为了将军,也是为了汉室,为了天子。”
田丰更加恭敬的说道。
陈宫在随郭鹏北返的路上想通了某些关节,于是在此时很快站了起来。
“将军的功劳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如此巨大的功劳,接受这样的赏赐并不过分,更能体现天子与将军之间的和谐,有利于天下稳定,更有助于鼓励天下心念汉室之人继续为汉室而战,这难道不是将军希望看到的吗?”
郭嘉和戏忠互相看了一眼,双双站起身子。
“请将军遵照天子诏令,顺应天子之意,晋爵为公。”
两人异口同声。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符合,集体向郭鹏进言,请求郭鹏接受天子的赐爵,封邦建国,成为一国国君,开辟郭鹏势力集团的新纪元。
眼见群情汹涌,不愿意支持的人占据了绝大多数,只有少数面带犹豫之色或不满之色,但是也不敢站出来明确表达自己的意见。
荀觉得自己有必要站起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但是被身旁的陈纪死死摁住,拼命示意他不要多嘴,这让荀非常矛盾。
荀到底也没有站起来,郭鹏到底也没有接受群臣诸将的进言。
“此事事关重大,诸位无需多言,各司本职,办好自己的事情,很快,吾等还有新的事情要做,诸位切莫懈怠。”
“遵命。”
群臣和诸将眼看郭鹏不给明确的答复,也只好暂时不再进言。
其后,传令使者又被打发了回去,回去告知天子郭鹏接受车骑将军的职位但是不接受公爵爵位的消息。
当天晚上,邺城一点也不平静。
陈纪把荀叫到了自己家里,与他面对面谈话。
“今日将军的态度,你看到了?”
“看到了。”
“那你为何还想要站起来反驳?支持将军更进一步的势力已成,群情汹涌,羽翼丰硕,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将军的威望太高,军功太甚,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朝廷此举是理所当然的。”
陈纪缓缓说道。
“陈公也认为这是不对的吗?”
陈纪沉默不语。
荀继续开口道:“既然陈公也觉得这是不对的,为何陈公不站出来驳斥那些人?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欲念推着将军向上走,将军或许本不想这样,但是群情汹涌之下,不想也不行。”
陈纪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
“文若,什么叫做大势,你应该明白。”
“……”
荀张张嘴,而后沉默了。
“大势,就是不能简单的想当然的以一人之力去扭转的,当今的局势就是如此,将军的威望太高了,总是胜利,没有失败,所有人都把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寄托在了将军的身上。
将军越强大,地位越高,他们就能得到越多的好处,他们就越希望将军更进一步,为此,他们会不断地推动将军向上走,封邦建国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大汉早已将其摒弃,知道的人并不少。
可是文若,你看到了吗?田元皓,满伯宁,郭奉孝,陈公台,戏志才,他们都支持,他们也是士人,也是受到汉室恩惠的人,但是一样支持,为什么?因为大势。”
陈纪的话让荀沉默。
“大势如此,若是没有人提起过还好,可是一旦有人提起,必然形成大势,这大势,就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将军或许本身并不想这样。
如同你所说的,将军也会犹豫,毕竟是高祖以来的第一次,是开先河的事情,奈何绝大部分臣属都支持,都希望,想要看到将军更进一步。”
陈纪言辞恳切的告诫荀。
荀望着微微摇曳的烛火,深思了一阵。
“陈公认为这大势是正确的吗?”
陈纪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
“如果大势是正确的,我自然会支持,可如果大势不正确,我又如何能蒙骗我的内心,让我去说违心的话语?汉室还在,汉天子还在,我等皆为汉臣,食汉禄,怎能眼睁睁看着,而不作为?”
荀果断摇头。
陈纪看着荀,微微叹息。
“文若,公达行至何处了?”
四百六十六 天子护不住我们
陈纪的询问让荀愣了一下。
随后,荀低下了头。
“已经在陈留了。”
数月前,荀的族侄荀攸被荀氏从荆州喊了回来。
还是荀亲自写信喊回来的,理由是让荀攸不要继续待在荆州,而是尽快返回中原,准备出仕郭鹏。
荀攸为了躲避关中战火,讨要到了一个益州的职位,南下荆州准备进入益州。
但是因为交通问题和政治原因,从荆州进入益州的道路被堵死,荀攸徘徊数年不得进入益州。
当然,本身荀攸也没有多想进入益州,只是待在荆州躲避战乱,躲避董卓。
现在董卓死了,弘农式微,中原基本被郭鹏扫平,安全有了保障,荀攸应该回来了,以增加荀氏在郭鹏麾下的话语权。
作为地位超高的士族高门,颍川荀氏在郭鹏麾下的话语权和他们本身的身份地位严重不相匹配。
荀长于后勤和行政以及战略规划,而荀攸则更多的研究军事,擅长战术策划和计策使用,两人各有侧重点。
荀氏认为郭鹏未来的重心还是在行军征战上,荀不能在郭鹏身边有郭嘉戏忠还有陈宫等人的情况下争取到足够的话语权,于是想到了荀攸。
这也是荀氏打算全面投靠郭鹏的标志。
郭鹏大势已成,就眼下看来,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和统治,若要维护荀氏的利益和地位,必须要依附郭鹏,得到他的信任和任用。
光靠一个荀无法在人才济济的郭鹏幕府里脱颖而出,荀甚至被寒门出身的程昱压在下面,话语权有限。
于是荀攸的加盟就非常重要。
“公达为何要回来,文若不会不知道,公达回来的目的,文若更是一清二楚。”
所以陈纪就看着荀。
荀低下头,然后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原因。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说出这种话?”
陈纪摇头说道:“文若,不瞒你说,公达既然要出仕将军,我也已经决定要让长文出仕将军了。”
陈纪决定让自己的儿子陈群出仕郭鹏,将颍川陈氏的未来寄托在郭鹏身上。
全面投靠,不做保留。
荀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一开始,颍川士族对郭鹏的投靠是有所保留的。
当时天下局势混乱,大家都还对汉室有所幻想,所以最开始只有少数人投靠郭鹏,整个颍川除了郭鹏的本家,只有小家族戏家一力投靠。
陈纪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郭鹏的属下,顺势投靠。
荀还算是慧眼识英才的,在袁绍威望高势力也很大的情况下看穿了袁绍的色厉内荏,觉得袁绍无法成大事,于是背弃袁绍,主动投靠郭鹏为他效力。
因为这样的慧眼识英才,所以荀在郭鹏麾下的行政官员里排行很高。
刘岱死后,兖州士人在鲍信和陈宫的带动下投靠郭鹏,袁绍覆灭之后,河北士族在田丰的带动下大量投靠郭鹏。
这两次大规模的士人投靠之后,颍川士族意识到自身力量的不足和郭鹏的发展前景,于是一批颍川士族子弟赶快全面倒向郭鹏。
再到现在袁术覆灭,天下大势逐渐明朗,各家族意识到郭鹏的羽翼已经丰满,无法动摇,大势已成,于是不再保留,打算全方位投靠,托付家族的未来,以此争取家族的利益。
荀氏如此,陈氏也是如此,还有其他不少家族也是如此。
不过错过了早先的高速提升期,相当一部分重要的职位都被其他地区的士人和寒门子弟所占据,颍川士人只能从头开始做起,局势并不好。
郭鹏虽然也出身颍川郭氏,但是生长在谯县,和寒门子弟为伍,乐于使用寒门子弟做官带兵,对其他颍川士人不甚亲近。
对此,颍川士人并非没有预见,毕竟他们没有在郭鹏需要的时候鼎力支持。
眼看着兖州士人和冀州士人在郭鹏麾下得到了重用,而颍川士人却落于人后,甚至不如寒门豪强,这让颍川士人不满,也着急。
现在正是大家全心全意讨好郭鹏以谋取未来的时候,正是大家为了未来而需要全力支持郭鹏的时候,荀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违逆大家的意志,实在是不明智。
郭鹏必然不会高兴,荀也会因此而得罪整个集团其他想着更上一层楼的士人,荀氏甚至会因此而遭到敌视、排挤。
大家都想向上,你却要拉着大家停留在原地打转转,弃大好权势和局面于不顾,坚守什么无聊的本心……
大家能对你有好感就怪了!
陈纪很欣赏荀,很喜欢荀,与荀为友,经常对着自己的儿子陈群称赞荀的能力,建议陈群多和荀往来,还想着和荀结成儿女亲家。
所以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荀成为众矢之的,于是出手帮了一把。
荀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痛苦之中。
“明知道这样做不利于汉室,明知道这样做后患无穷,难道也要违背自己的意愿,违心的赞同吗?”
荀看向了陈纪。
陈纪闭上眼睛,点头。
“将军治下已经不再是最早的青州州牧府了,文若,将军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上,权责已经非常庞大,不仅将军事事不由己,吾等也一样事事不由己,你个人的看法与意见,不能和荀氏,乃至其他颍川人相左。”
“大部分人都支持吗?”
荀面色紧张。
“几乎没有人反对。”
陈纪点了点头:“至少,我不反对,事到如今,将军进位反而显得正常,颍川人的全力支持,可以为颍川人在将军即将建立的公国之中占据有利的地位,这比什么都重要。”
荀痛苦的低下头,抿着嘴唇,少倾,他又问道:“那天子呢?陈公,汉天子呢?汉室会变成什么样子,陈公真的不在意吗?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陈公都不在意吗?”
“天子还是天子,汉室还是汉室,将军是国君,是天子之下的国君,不是皇帝,这一点,文若不应该有任何疑惑。”
陈纪缓缓说道:“至于其他的……文若,天子护不住我们。”
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陈纪:“陈公,陈公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文若,这是事实,不是妄言,天子自身难保,还能护住颍川人吗?我年近七十,只想看到家人安康,不想再看到有人丧生了。”
陈纪面色不快的摇头道:“文若,你是除了郭氏和戏忠之外在将军身边最亲近的颍川人,你的态度将极大的影响将军对其他颍川人的态度,你的态度至关重要,不要因小失大。”
“这是小事?”
荀面色纠结:“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间,应当泾渭分明!而不是君之下有君,臣之下有臣!否则,这天下又要走到何处?”
“够了!”
陈纪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了:“文若,是你一人重要,还是整个荀氏重要?亦或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你一人重要?”
“……”
荀沉默良久,无话可说。
四百六十七 休想在我面前拦住我的脚步
荀知道,陈纪说的是对的。
他重要,却没有那么重要。
“记住你的身份,文若,你不仅仅是荀文若,更是颍川荀氏子,你身上所担负的,绝不只是你一个人心中的汉室!荀氏传承到你这一辈,你要守住荀氏,你不能让荀氏在你手中败落!否则,你将成为众矢之的!”
陈纪握紧了荀的手:“一定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文若!若你执迷不悟,不会有人出手助你的!”
荀到底没能说出哪怕一句话。
尽管他眼中的迷茫和犹豫一直未曾消失。
可惜他的资历和威望还不够,在郭鹏集团之中的话语权并没有那么大,不足以影响颍川士人们乃至整个集团的决策。
他一个人可以发声,但是必然得不到多少支持。
以出身籍贯为认同而相互抱团的时代,一个人的想法和一群人的想法之间的矛盾该如何解决,是一目了然的。
荀心中的痛苦暂且不论,郭鹏召集了自己麾下的四大刺史和心腹重臣满宠一起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
会议的目的之一是要宣布郭鹏打算向朝廷上表,表奏满宠担任豫州刺史。
“伯宁在我身边历练良久,历任县令,郡守,处事公允,办事得力,甚得我心,所以我打算向朝廷上表,表奏伯宁担任豫州刺史,伯宁可愿意为我分忧?”
郭鹏笑呵呵的看着满宠。
满宠本来还奇怪自己被叫来和四大刺史一起与郭鹏开会的原因,现在一看,他顿时不奇怪了。
然后心中升腾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受。
为自己撑腰,以郭氏女为自己的妻子,屡次提拔自己,信任自己,现在又要把刚刚攻打下来的豫州的刺史职位交给自己,郭鹏可谓是自己真正的伯乐了。
满宠一脸严肃,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郭鹏面前,跪伏于地。
“承蒙将军信赖,宠敢不效死力!”
“哈哈哈哈哈哈!好!伯宁有如此信心,我便可以放心的表奏你为豫州刺史了,豫州刚刚平复,自中平六年以来,屡遭黄巾、凉州兵和贼匪的祸害,可谓是满目疮痍,不堪入目,户口损失惨重,很多地方都是一片废墟。
伯宁的职责非常重要,不仅要恢复生产,安稳地方,还要抓紧屯田,配合各地守备和大营征召新的士兵,进行训练,保证粮草供应,这些都是伯宁的职责,伯宁,我非常信任你。”
“宠必不负将军的信赖!”
满宠再拜。
郭鹏很高兴,随机让满宠入座。
曹操等四人纷纷侧目,感到十分惊奇。
除了青州以外,其余四州的刺史人选不是郭鹏最亲密的朋友,比如曹操和臧洪,或者是立下大功的人,比如鲜于辅和鲍信。
满宠应该是第一个真正以属下的身份成为刺史的人。
扬州并未完全掌握在手里,郭鹏不打算置扬州刺史。
所以眼下这六个人的小团体,就是最高行政长官的会议了,郭鹏自己还兼任着青州牧的职位,所以也算在其中。
之前的大集会上,郭鹏宣布自己将推辞封邦建国的封赏之时,没有事先得到通知的其余四大刺史里面,鲍信和鲜于辅是最快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对于他们两人的表态,郭鹏是十分满意的。
随后是曹操。
郭鹏注意到了,自己的大舅哥虽然略有犹豫,但是看到了鲍信和鲜于辅的表态之后,则是立刻站了出来表态支持。
而唯一还在犹豫的,是臧洪,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基友。
对于这份友情,郭鹏还是挺看重的。
所以郭鹏与几人高兴的宴饮一番之后,就让其他人离开,让臧洪留了下来。
“子源,你心中似乎有些困惑,不妨说与我听?”
郭鹏手持酒杯,与臧洪一起坐在台阶上,就和当年在雒阳太学里一样。
臧洪也稍微喝了一些酒,有几分迷醉,此时见郭鹏开口询问,他也就不避讳的和郭鹏谈论起了他的疑惑。
“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封邦建国……这……子凤,封邦建国,在汉,那是刘氏诸王才有的待遇,我等为人臣的,也能这样做吗?”
“在汉是这样的,但是秦以前,却不是这样,天子和诸侯国国君保持君臣关系,国君听从天子的命令办事,这样的情况也维系了好几百年。”
郭鹏开口道:“子源担心什么?”
“我担心朝廷里有人想对付你,子凤,这是本朝立国以来,第一次有异姓功臣被封公爵,还要封邦建国,这样一来,难道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吗?你不担心吗?”
臧洪有些醉眼朦胧的看着郭鹏。
郭鹏搂住了臧洪,笑了。
“子源,你问我担心不担心,我是不担心的,我虽然还没有接受,但是就算我接受,我也不担心,你想想,我就算成了众矢之的,谁能威胁到我?是荆州刘景升,还是徐州陶恭祖,还是益州刘季玉?”
“他们……他们怎么会是子凤的对手,哈哈哈哈!”
臧洪摆手笑了笑,开口道:“这些人,只是名头响亮,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豪杰,在我眼里,唯一的英雄豪杰,就是子凤!只有子凤,才是英雄豪杰!所以,子凤……”
臧洪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子凤,你想不想做国君?想不想做这个本朝第一个受封建国的人?”
“想。”
郭鹏并未隐瞒:“我想,我当然想,子源,封邦建国,建立宗庙祭祀先祖,功绩传扬千古,这样的事情,谁不想?”
“话是如此,但是……”
臧洪打了个酒嗝:“我就是担心有些人心怀不轨,会误解你,会揣测你,然后让你去做你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我担心这个,所以我才……我才没有表态,你不怪我吧?”
臧洪看着郭鹏。
“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
郭鹏搂紧了臧洪:“子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信任你,所以,你要一直支持我,明白吗?”
“我当然支持你,不支持你我支持谁?十年了,子凤,我们一起建功立业,十年了。”
臧洪咧嘴笑了:“人生有几个十年?臧子源的每一个十年,都要和郭子凤一起,建功立业!”
也不知道臧洪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
郭鹏很愿意相信这是真话。
当然如果不是,郭鹏也没办法。
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
都休想在我面前拦住我的脚步。
当天夜里,郭鹏回到家里,和数月未见的曹兰亲热一番,然后躺在床上搂着她。
“阿兰,若是有朝一日,我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会怎么看我?”
“鹏郎现在就是大人物了。”
曹兰依偎在郭鹏怀里,软绵绵的说道。
“我是说更大更大的人物。”
“那还能大到哪里去啊?”
曹兰笑眯眯的看着郭鹏的侧脸:“无论鹏郎变成什么人,都是我的良人。”
郭鹏扭过头看了看曹兰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一阵宽慰,微笑着伸手刮了刮曹兰的鼻子,然后更加抱紧了心爱的妻子。
四百六十八 嫡长子
这一次出征回来,民众需要休息,军队需要休息,郭鹏自己也需要休息。
所以接连数日接见了一些需要接见的官员,安排了不少事情之后,就举行了家族聚会。
将曹氏夏侯氏糜氏田氏等家中亲属一起喊来开宴会。
在郭鹏出征期间,兴平三年正月,田柔和夏侯琳分别生产,顺利诞生了郭鹏的第五个和第六个孩子,都是女儿。
田柔的女儿取小名阿彩,夏侯琳生下的女儿取小名阿英。
据说夏侯氏和田氏内部对于两人生的是女儿感到不满,夏侯琳和田柔的脸上也看不到多么开心的神色。
郭鹏心里清楚,于是家族宴会的时候,郭鹏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小女儿,满脸的宠溺之色。
“我已经有四个儿子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想着有女儿,现在可能上天听到了我的心愿,满足了我的愿望,让我有了女儿,我很开心。”
见郭鹏如此表态,夏侯琳和田柔倒是放松不少,不过夏侯氏和田氏的亲眷却并不能放松。
女儿不足以让夏侯氏和田氏站稳脚跟,儿子才可以,即使是庶子,也有可以分到一些父亲的家产的资格,所以糜氏反而是最放松的。
加上最近郭鹏要晋爵为公封邦建国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成真,又会发生什么。
田氏和夏侯氏非常希望田柔与夏侯琳可以生个儿子下来,结果却是两个女儿。
大概真正高兴的也只有郭鹏和老爹郭单,田氏和夏侯氏不见得有多高兴。
郭鹏不是假高兴,是真的高兴,连着四个儿子,他还真的很想要个女儿,他的观念毕竟不是完全的东汉观念,真的很想要女儿。
接下来的封邦建国已经是既定事实,郭鹏已经确定自己会这样做,所以对于后代的安排问题也要提上日程。
魏国太子的地位必然属于已经十四岁的嫡长子郭瑾,这一点郭鹏不会怀疑。
对比立贤,嫡长子继承制更加有现实意义,也更有助于一个势力集团的权力过渡。
因为嫡长子身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贤,可操作性就太大了。
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心中关于贤良与否都不一样,因为利益冲突和个人私心,贤良与否是可以操作的。
对比这样的弊端,嫡长子的身份是不容置疑的,一旦确定,除非天生残疾,或者谋逆,是不容更改的。
郭鹏自己就是嫡长子的身份,早年继母杨氏如论多么不待见他,依然不能对他怎样,因为他是当之无愧的家族继承人,嫡长子。
那个弟弟郭阳就算再怎么得到杨氏的疼爱,也一样不能成为嫡长子。
自然,嫡长子继承制有很大的弊端,但是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嫡长子的身份优势在全世界有有特殊的意义,人人喊着平等,可事到眼前,嫡长子依然是不二的最优人选。
而且只要智力方面没什么问题,悉心培养,接受精英教育,作为继承人自然是合格的。
那个家族敢说自己的继承人代代都是不世人杰?
那些号称民主自由的国度里那些大财阀的继承人,当真就是民主竞选了?
嫡长子继承制,依然通行于世,有它的实际意义和实用价值,郭鹏不会排斥,而会支持,运用,确立郭瑾的地位,为他排除不该有的杂音。
只要他正常成长,郭鹏不会动摇他的地位,还要保护他。
就眼下来说,郭瑾的成长十分正常。
郭鹏虽然经常出征在外,但是一有时间,就会狠抓郭瑾的教育问题,不在的时候,曹兰会按照郭鹏的意思,狠盯郭瑾的学业。
以卢毓作为他的学伴,两人一起,跟随蔡邕学习儒门五经,跟随郭鸿学习法律精髓,然后还要记着习武,学习刀术,学习长矛,学习骑马,锻炼体力等等。
吃的东西都是郭鹏亲自规定的,不准大鱼大肉,不准吃高油高盐,荤素搭配,多食鱼虾,吃饭要细嚼慢咽,每一口饭要嚼至少十三下再下咽,不准浪费一粒米粮,抓到就打。
对于各方面的管教和辅导,郭鹏是全面向卢植教导自己的时候看齐,给郭瑾规划了全方位的教育计划,培养他的男子气概,豪情壮志,勇敢,顽强,还有坚韧的意志。
反正这些年郭瑾在各方面都被郭鹏安排的明明白白,连带着他的学伴卢毓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精英教育未必一定可以培养出最棒的人才,但是毫无疑问,最棒的人才之中绝大部分都是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
砸钱,砸物资,砸师资,竭尽全力的培养,至少不会培养出废物。
而且郭鹏认为自己作为一名父亲,在培养儿子的层面上并未失格。
只要有时间就会和儿子们相处,检查他们的课业,陪他们一起吃饭,教他们练武,给他们讲一些战场上的故事,带他们去军营见世面开眼界,他认为他做的都是正确的。
在这样的培养策略下,郭瑾不会长歪,至于能否成为合格的继承人,还不是现在可以断言的。
嫡次子郭年方九岁,同为曹兰诞下的嫡三子和糜贞诞下的庶四子才刚刚取了大名,三子名郭琼,四子名郭琥,庶五女和庶六女都还小,只取了小名未取大名。
他们都还年幼,无论是年龄还是表现还是名分都不足以和郭瑾竞争,所以郭瑾就是郭鹏属意的继承人。
确立了国家传承,确立了继承人,确保了下一代的安全,那么势力集团的内部的凝聚力就会进一步的提升,这对郭鹏而言是很有意义的行为。
家族聚会上,大家的性质都很高,郭鹏刻意的让郭瑾展现自己的才华,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得到满堂喝彩。
所有人心里都明亮亮的,郭鹏属意的继承人是郭瑾,而不是其他的孩子,其他的孩子也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和郭瑾竞争。
这可真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没有任何忧虑的时机。
所以无论是田丰,还是糜竺,还是曹操,都意识到了郭鹏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件事情。
四百六十九 我是你们的君主,不是你们的朋友
晚上宴会散去,郭鹏拉着糜竺和田丰的手和他们说话,交代事情。
交代田丰办好冀州的事情,交代糜竺办好水师建立的事情,送这个送那个,最后就剩下曹操。
“将……子凤,关于朝廷晋爵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曹操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郭鹏。
“大兄,我不和你说假话,朝廷的晋爵,我要接受。”
郭鹏给了一个准话。
曹操一惊,忙问道:“真的?”
“真的。”
郭鹏开口道:“时局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需要我更进一步,强行停留在原地,不能顺应人心,人心是最重要的,人心需要我这样。”
“……”
曹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朝建立以来第一次,子凤,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啊。”
“放心吧大兄,我每走一步,都会认真地审视自己,该怎么走,该不该走,我都会仔细的思考。”
郭鹏笑了笑:“大兄,冀州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必须要把冀州打造成河北粮仓,冀州粮食的丰收与否决定我日后的诸多计划,你一定要为我管理好冀州,管理好屯田之策。”
“我明白,放心吧,子凤,对了,有个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
“说吧。”
“有个从荆州来的人给我带来了信件。”
“荆州?”
郭鹏皱了皱眉头:“我们与荆州人素来没有来往,怎么会有荆州人来找你?”
“是这样的,荆州牧刘表的重臣蔡瑁,是我的故友,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初,他从荆州到汝南游学,我们还见过面,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可能不记得了。”
曹操笑了笑。
“蔡瑁?蔡德?”
“是他。”
曹操开口道:“之前,蔡瑁派了一人来找我,给我送信,信中回忆了过去我们的交往,然后还说,希望我可以在你这边给他说说好话。”
曹操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竹简递给了郭鹏,郭鹏展开来看了看,少倾,笑了。
“大兄,现在看来,咱们这胜仗不是白打的,胜仗一打,威望就来了,威望来了,人也就来了。”
“那是自然。”
曹操也笑了:“蔡德很明显是希望藉由我,来和你搭上关系,其目的也很清楚,担心咱们日后南下荆州,他那边跑不掉,蔡氏是荆州大族,在襄阳一带势力很大,广有田产、房屋,二十年前我曾去过。”
郭鹏点了点头。
“这倒是有点意思,提前搭上关系,这些地方豪族还真是够敏锐的,我这边刚刚才在汝南开始屯田,他们就做好准备要投降了?”
郭鹏冷笑着,把竹简还给了曹操:“大兄,回信吧,就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我觉得大兄和蔡氏继续往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兄可以和蔡氏继续往来,多多交流。”
曹操明白了郭鹏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回信,还有……”
“还有什么?”
郭鹏看向了曹操。
曹操也看了看郭鹏,张张嘴好像还有一些事情想问,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不,没什么了,那……我回府去办事了。”
“好。”
曹操习惯性的向郭鹏行了一礼,缓缓离开了。
看着曹操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郭鹏感受到了一些距离感。
此番征战回来,身边的一些人好像在一夕之间就被拉开了一些和郭鹏的距离感。
曹操是这样,臧洪也是,若不是喝了点酒,自己带动话题,他估计也不会说出来那些话。
郭鹏知道这是为什么。
胜利伴随着成长,伴随着上升,伴随着威势的增加。
随着势力的增加,威望的提高,原先敢于和自己接近的人,现在都踌躇不前,有了些担忧,不敢接近,原先亲近的亲眷,现在也不敢如往日那般继续轻松对待,言辞之间多了一些谨慎,少了一些放松。
郭嘉戏忠和陈宫就更是如此了。
略有一丝丝的寂寞啊……
郭鹏咧嘴笑了。
这是对的。
这样挺好,不需要改变,更不需要回到当初,否则,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威望不够,亦或是他们太放纵。
身居高位者,怎能嘻嘻哈哈没有正形呢?
郭鹏一点都不期待他们继续喊自己的表字,郭鹏十分期待这群人全面改口,喊自己为魏公的那一天,他十分期待所有人对自己俯首称臣的那一天。
我是你们的君主,不是你们的朋友,朋友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累赘了。
你们要及时醒悟,及时发现,心里要一清二楚。
这份认知,决定了忠诚度的高度,决定了郭鹏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的高低,这是下意识的体现,是君主威望的直接体现。
我要你们称臣,要你们臣服,其他的,不需要。
你们办不到,我会动手帮你们办到。
郭鹏收回了自己冰冷的视线,转身进入内堂,没走几步,就在内堂看到了似乎正在等待他的郭单。
“父亲。”
郭鹏上前向郭单见礼。
“小……子凤啊,你辛苦了,数度征伐,往返河南河北,很累吧?”
郭单似乎是想喊出郭鹏的小名,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表字。
郭鹏没说什么,微微笑道:“为天下计,不累。”
郭单稍微愣了一下。
他忽然记起十八年前的某一天夜晚,在自己的书房里,郭鹏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是说了为家族,现在,则是为天下。
郭鹏成长了,一个小小的家族已经容不下他,他着眼的,已经是这个天下,而非一个小小的家族。
自己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了擎天巨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费尽心思想着进入雒阳太学的孩子了。
父子俩一路走来的故事,在郭单的脑海里不断闪过,这让他无比的感慨。
不过他特意停留在这里,并非是为了和郭鹏谈论过往,而是有一些小事想让郭鹏稍微操心一下。
尽管他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但是平常,他更是找不到郭鹏有空的时间。
太忙了。
“子凤啊,为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不情之请?”
郭鹏笑了,摇摇头:“父亲,你我父子之间,何须如此?儿子功劳再大,也是父亲的儿子。”
郭单稍微松了口气,也笑了。
笑得有些放松。
说老实话,站在现在的儿子面前,明明自己是父亲,却总是有些莫名的心虚,感觉儿子的气场太强,自己无法直视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天下最强的诸侯,一言一行都能给大汉天下带来巨大的影响力的人物。
现在得到了儿子的首肯,他居然有点轻松。
“也是,也是。”
郭单笑着点了点头:“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事,你这边稍微安排一下应该就可以的。”
“父亲请说。”
郭鹏恭敬道。
“就是……就是关于阳儿。”
郭单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是为了郭鹏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郭阳。
四百七十 你们当真是同一个父亲的儿子吗?
郭阳小郭鹏六岁,今年二十四了。
五年前,在青州的时候,郭单就为郭阳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青州的某个小家族之女,婚后至今,郭阳生了两个女儿,也是父亲了。
不过很令郭单头疼的就是,明明都是自己的儿子,结果郭鹏一心求上进,聪慧早熟,郭阳却从小就不聪明。
六岁了才认得几十个字,读书进度也比其他同龄人慢上许多,而且他不仅愚笨,还被杨氏宠溺出了一身坏毛病,郭单当时是国相,政务繁忙,根本无法管束郭阳。
郭鹏开始在天下间大放异彩的时候,郭阳还在家乡游手好闲,不喜欢读书,喜欢偷鸡摸狗,仗着父亲和兄长的权势横行无忌,为乡中一霸。
直到郭家迁移到了青州以后,郭单逐渐赋闲,才有空管束郭阳,郭阳被限制了行动,被强制要求读书习字,但是却因为杨氏的不配合而导致郭阳读书迟迟没有长进。
郭单气恼不过,甚至软禁过杨氏,自己亲自盯着郭阳读书,稍有不努力的地方就用竹条狠狠的抽打,抽打的郭阳嗷嗷直叫。
努力了一年多,总算是学出了一点模样,上门提亲也不嫌丢人。
但是郭单也是真的发现,郭氏的聪慧都被郭鹏分了去,郭阳是真的朽木不可雕也,他放弃了。
只要郭阳不犯法,他就不再管束,反正他有一个郭鹏这样优秀的儿子就真的足够了。
郭阳在青州也好,在兖州也罢,都不是什么好鸟,郭单心灰意冷,郭鹏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也不曾管束他。
结果某一次郭鹏外出巡查的时候,郭阳趁着郭单生病没人管他,溜出家里和狐朋狗友出去玩,在街上吃东西不给钱,还砸了人家的店铺,打伤了人。
郭鹏正好巡查归来,得知此事,逮着他就是一顿毒打,往死里打的那种。
要不是杨氏哭喊着求饶,郭鹏真是打算打断他一条腿或者一只手,让他长长记性。
从此,只要郭鹏在的时候,他慑于郭鹏的威望和凶狠,安分守己不敢乱动,郭鹏离开,才会偷溜着出去玩,但是也小心谨慎了许多,不敢再闹事,生怕被郭鹏逮着一顿打。
游手好闲到二十多岁,郭鹏立下的功劳越来越多,惠及家人,郭阳也被顺带着封了一个骑都尉的职位。
话虽如此,骑都尉是京师禁军里面带领骑兵的职位,郭阳根本不会骑马,这个职位也就是封着玩玩,没谁当真。
偏偏郭阳忽然觉得不能继续放任儿子继续游手好闲下去,不然连媳妇都要瞧不起自己了,但是郭阳又实在是怕郭鹏,只好找到了杨氏。
杨氏更怕郭鹏,就找郭单。
郭单思来想去,觉得郭阳难得想要上进,说不定反而是个好事。
郭鹏提拔了很多颍川郭氏家族的子弟,为他们举孝廉、茂才,进入将军府和州牧府做官,然后纷纷外放,颍川郭氏渐渐有兴盛起来的迹象。
那顺带着提拔一把郭阳,感觉也不错的样子。
于是便有了眼下的这档子事儿。
郭鹏觉得有趣。
他对郭阳这个弟弟就和对杨氏这个继母一样,完全无感,当年杨氏给郭鹏脸色看,郭鹏也没放在心上,只当他们不存在,表面和谐罢了。
对郭阳这个愚蠢的弟弟,他基本上不闻不问,只要别闹出事端来,就相安无事,闹出事端来,郭鹏绝不手软,还能有个公正严明的名声。
说真的,这对母子的智商之低,他也是拿来当玩笑看的。
当初郭阳游手好闲,郭鹏一度认为这是杨氏教他的韬光养晦之策,让他不要锋芒毕露以免引起自己的恶感,他还派了临淄营的密探监视这对母子,不让他们搞出什么事情毁坏自己的全盘计划。
后来他发现,自己也是犯傻了,动用临淄营那么珍贵那么紧缺的监视资源,去监视一对真正的蠢货,真是……
差点被他们把自己的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线上,然后被他们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游手好闲到了二十四岁,结果因为妻子李氏的一句你跟你大兄真的是兄弟吗,就表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要奋发图强,让自己的妻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才。
说自己要做第二个朱买臣,等功成名就以后,要让妻子深刻的认识到她的错误。
不错,还知道有朱买臣这样一个人。
但是拿朱买臣和他自己相比,他就不会觉得心痛吗?
郭鹏顿时很想笑。
“父亲,这真的是阿阳自己的意思吗?”
“那是自然,为父对阳儿是彻底失望了,不过,他难得的想要自己上进,子凤,你这边要是有什么空闲的职位,就给阳儿让他历练一下?”
郭单到底还是一个父亲,不愿看着自己的儿子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心情可以理解。
不过郭鹏就有些为难了。
地位高的职位,郭阳做不了,因为这是管理职位指挥职位,要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能力,郭阳有个屁。
低微的职位,他也做不了,郭鹏这边低微的职位如村长乡长等,都是最直接接触黎庶的亲民官,是要办事的,一人担负着一百多户人家的生计,郭鹏可不愿意放郭阳出去害人。
如此一来,他居然发现这个弟弟居然没有任何职位可以胜任。
杨氏就不说了,父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那给郭阳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职位比较好呢?
郭鹏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职位可以交给郭阳,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让郭阳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处理文书的文吏工作,自己可以方便盯着他,别让他出去害人,这就够了。
如此一来父亲那边也过得去,自己这边也不至于放郭阳出去害人,坏了本家的名声。
郭单对此倒没什么看法,他清楚郭阳的本事在什么地方,觉得郭鹏的安排非常妥当,于是就回去找郭阳说了这个事情。
“你兄长已经答应了,安排你到政务所去帮忙做一些事情,做个文吏,处理案牍工作,你且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去找你兄长,让你兄长给你安排。”
“文吏?”
郭阳一副有些意外的样子:“我……我就做个文吏?真的?”
“你还想做什么?游手好闲到二十四岁,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什么?让你认真读书你不读!现在倒想要做高官了?有那么容易?都是你母亲对你放纵到了这个地步!哼!”
郭单眼睛一瞪,郭阳顿时吓得脖子一缩,连忙告退了。
回到自己府上,郭阳一脸不满的神色进到了屋子里。
妻子李氏满怀希望的询问郭阳得了什么职位,结果得知郭阳才得了一个文吏的微末小吏的工作,顿时老大的不满。
“你就得了一个小吏的工作?你家兄长可是权倾天下的车骑将军,你就是个小吏?”
李氏哀叹一声:“兄长是重号将军,你却是个微末小吏,这兄弟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你们当真是同一个父亲的儿子吗?”
被李氏说的心烦意乱,郭阳一声怒吼:“够了!我兄长就是比我强!就是比我有能耐!你那么想要有权有势的男人,你干什么嫁我?不嫁我兄长?不嫁给其他的将军?”
“我倒是要有那个门路……”
李氏仿佛被说中了什么心思似的,沉默了一下,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这下可好,顿时把郭阳气的脸色涨红。
“你……你……哼!”
郭阳倒也实在是拿这个凶悍的妻子没办法,只好拂袖而去,去找自己新纳入府中的妾侍睡觉去了。
四百七十一 愧为男儿
李氏和郭阳结婚快五年没生儿子,郭阳就靠着骑都尉的身份纳了一房妾侍,体会到了在李氏这边体会不到的男人的尊严。
见郭阳离开,李氏也是一肚子恼火。
当初郭阳在外面的名声很差,就因为他有个做将军和青州牧的军阀兄长,于是李氏的父亲贪图郭氏的权势和声望,就把李氏嫁给了郭阳。
李家是个比郭氏还不如的破落士家,就和早年郑玄的家族一样,虽然是士族,但是家道中落,家族穷,不得志,所以一心想着攀附权贵。
耳濡目染之下,李氏自然也随着父亲一样贪慕权势,向往强者,可以提升家门的身份,成为贵妇人。
因此,想着郭阳的兄长是如此强悍的军阀,名士,自己嫁过去也能体会一把贵妇人的感觉,所以也就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起初,两夫妻相处的还算和谐。
但是很快李氏就发现郭阳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有一个十分强悍的兄长,结果自己却什么本领也没有。
郭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士族子弟,喜欢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就是不爱读书,不爱进学,学术水平连自己这个女人都比不上。
随后某一天,李氏无意间听着府里面的下人私下里谈论早些年郭鹏和郭阳母子之间的关系,以及某些一家人面和心不和的传闻,顿时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被骗了。
搞了半天,郭鹏的继母杨氏和杨氏的亲生儿子郭阳根本就不被郭鹏待见。
早年杨氏对待郭鹏不好,后来郭鹏发迹之后对待他们母子二人平淡如水,表面上客气,实则冷淡,压根儿没有把他们当作一回事。
就现在这样子,还是看在郭单的面子上。
因为要给郭单面子,所以这一家人才保持表面的和谐,郭单要是没了,性格强势的郭鹏必然不会再与他们母子虚与委蛇。
偏偏杨氏色厉内荏,对上强势的郭鹏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说对他有什么要求了。
郭阳也是个外强中干的银样蜡枪头,早些年听着是个无恶不作的强悍恶霸,还有几分胆气,结果在郭鹏面前就是一只鹌鹑。
感觉整个郭家全部的强势才华和霸气都被郭鹏一人拥有了。
不行,这样不行。
看在郭单的面子上郭鹏才愿意勉强与他们相处,要是郭单去了,郭鹏又会怎么对待这对母子,还有自己?
怕是从此圈养起来,不让饿死,也不会多好过,就像是被打入冷宫的皇帝的女人一样。
必须要趁现在让郭阳谋个差事,好做事,免得以后只能混吃等死,自己也将在哀怨之中变成白发老妪,终了一生。
这个内心不安分的女人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安于现状,便开始撺掇本来就想混吃等死度过一生的郭阳出仕,寻求一个职位去办事,去做大官,好让她也享受尊荣。
“我那兄长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去找他让我出仕?我怕不是会被他打死!”
因为干坏事差点被郭鹏打死的郭阳对郭鹏有强烈的恐惧。
他一听郭鹏的名字就畏惧,又从杨氏那里得知杨氏早年对待郭鹏冷漠的旧事,知道郭鹏不可能喜欢自己,就干脆尽量不接触郭鹏。
混吃等死挺好的,不是吗?
结果李氏不愿意,不愿意和一个混吃等死的烂人共度一生,于是就使劲儿撺掇郭阳出仕。
郭阳不乐意,李氏好话说尽没用,就开始用嘲讽的办法刺激郭阳。
各种比较,各种瞧不起郭阳,各种抬高郭鹏贬低郭阳,终于让郭阳忍不住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顶得住妻子对自己的鄙视和嘲讽。
男人的自尊心让郭阳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到了郭单,请求郭单从中斡旋,郭单觉得郭阳难得想上进,就想着帮个忙,郭鹏于是就给郭单面子,答应了安排郭阳工作。
郭阳自己也清楚自己有几分本事,那些大事他根本就不敢去做,但是他就是担心妻子对自己继续冷嘲热讽,果不其然,一回家就被妻子冷嘲热讽,说做个文吏还不如在家吃喝玩乐的好。
郭阳气不过,又不愿和妻子争论,就去找妾侍放松。
在妾侍这边,郭阳不用听到冷言冷语和嘲讽,只有温香软玉。
度过了极其不愉快的夜晚,第二天一早,郭阳在妾侍的侍奉下端正了衣装,然后带着忐忑的心去到了郭鹏的将军府,去拜见郭鹏,准备上班。
郭鹏政务繁忙,早上辰时初就起床开始办公了,一桩桩一件件,待在将军府的政务所里面,和政务所的官员们商量着办事。
大事小事,关乎到全局的决策,郭鹏每天都会遇到.
从军国大事,到从乡村一路递上来的一些地方官府难以处理的棘手的事情,郭鹏都要在政务所和程昱荀等人一起处理。
自己不在的时候,程昱主持工作,自己在的时候,就是自己主持工作,从早到晚工作不停歇,中间抽一个时辰左右去军营巡视检阅部队,督促他们训练,不准他们松懈。
要做的事情的确很多,郭鹏不敢松懈,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生怕疏漏了什么事情。
这边正在和荀商量糜竺上的表章,关于造船的数量和花费问题,那边忽然有人来报,说郭家二郎来了。
政务所里的官员们纷纷看向了郭鹏,见郭鹏面色如常的点点头,让郭阳进来,他们便再低下头,也没说什么。
郭家二郎郭阳在大家眼里是个十足十的膏粱子弟,兄长如此能干,如此有能力,他却是个吃喝玩乐无恶不作的混混似的人物。
曾经因为犯罪被郭鹏狠狠打了一顿,之后收敛了一些,不敢犯罪,但是只要郭鹏不在他身边,他就比较放纵。
也不知道这一回郭鹏是怎么了,居然让郭阳到这里来找他。
不一会儿,郭阳进来了,穿着文士服,看上去人模狗样正正经经的,外貌上倒和郭鹏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但是整体看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一门两兄弟,未必就相同。
众人皆闭口不言,荀也拿回了表章,自己批示回复去了。
“兄长。”
看着很多人来来往往一副繁忙的模样,郭阳有些忐忑,看着坐在最上首的郭鹏,便小心翼翼的见礼。
“嗯。”
郭鹏淡淡的回复了一声,站起身子,让众人继续工作,自己领着郭阳走向了外边。
“你和父亲说,想要出仕,是真的吗?出自你的本心?”
郭鹏瞥了郭阳一眼。
郭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郭鹏,开口道:“是的,我,我也想做些事情。”
“寻常人家士人都会在二十岁左右出仕,你为何直到二十四岁才想要出仕?”
郭鹏继续在前面走,也不停下来。
“我觉得男儿应该做些事情,不应该成天待在家里不做正事,那样的话,愧为男儿。”
郭阳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差点没把郭鹏逗笑了。
四百七十二 休假?不存在的
愧为男儿?
你要是能有这样的觉悟,那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是好的,七尺男儿,总不能一生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固然一生衣食无忧,也难免被人嘲讽,对吧?”
看着血缘关系的份上,郭鹏还是勉为其难的附和了郭阳的话。
其实关于郭阳为什么会做出这件事情,也的确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郭阳的那个妻子李氏,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人。
不过那是郭阳的家事,两人都已经成家,兄弟之间也不能互相干涉,郭鹏更没有那个心思去干预郭阳的家事,不过分的事情,在他能接受范围内的事情,从了也就从了。
郭阳想出仕,那就允许他出仕,但是你别跟我说一上来就要做刺史太守什么的,那是痴心妄想。
眼下,任何想要做刺史太守的,不是他的亲信,就是从他的幕府之中走出去的经过历练的郭氏故吏,郭阳算什么呢?
就算是文吏,也不轻松,这可是将军府内政务所的文吏,和地方官府的文吏能一样吗?
这里是可以得知所有发生的重要事情的场所,在这里办事,是非常好的增长见识和能力的机会。
很多亲近郭鹏的寒门子弟都是在学宫里完成学业之后被郭鹏放在这里增长见识,然后外放出去做亲民官历练去了。
郭阳的水准是无法在学宫内得到承认的,郭鹏就省了这个环节,直接把他塞到政务所里面让他做个文吏,算是对得起郭单和这份虚无缥缈的兄弟情了。
带郭阳到了新人文吏抄写书卷的地方,郭鹏嘱咐了一下负责人安排一下郭阳的工作,然后便离开了。
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法分神,郭阳要是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那就可以回家了。
郭阳带着几分好奇,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之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主管官员端来了一盘子竹简,指着桌子上的笔墨还有未写字的竹简,指导了一下郭阳的工作。
“这里记述的笔迹太散乱了,不便于分辨,所以你要将这些竹简的内容重新誊抄到新的竹简上,明白了吗?”
因为是郭鹏的弟弟,亲自带来的,主管官员对郭阳很是客气。
郭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打开了竹简,扫了一眼,发现好像是什么粮食还有盔甲的数字什么的,但是字迹比较潦草,需要经过辨认之后才能誊抄。
郭阳于是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没什么难度,只需要认真尽职尽责就可以办好的工作,郭鹏觉得郭阳应该可以胜任这样不需要什么能力的工作。
将军府里的政务所每天基本上给官员和吏员们管三顿饭,一顿早饭,一顿午饭,和一顿下午茶。
如果政务太忙需要加班,那么就管一顿晚饭,有些时候熬夜的还会有夜宵供应。
郭鹏充分发挥了人道主义精神和自己在财政上的优势,在工作人员吃喝等待遇福利方面的问题丝毫不吝啬,大手笔的花钱,竭力打造一个比较舒适的环境。
政务所的工作的确非常忙碌,作为整个郭鹏势力范围内的行政中枢,五百多名官员吏员的工作职责十分重要。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忙不完的工作,基本上一睁眼就要来上班,下班之后已经天黑,回到家里倒头就睡,连和老婆在一块滚床单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郭鹏从火头军里招募了五十多个好手到将军府里面,把整个将军府的大食堂给拉扯了起来,遣人专门管理将军府的食物支出,还把两顿饭加一顿宵夜的就餐规则做了一下调整,变成了更类似于现代人的进餐方式。
早上辰时初,是上班的时候,就开始供应早饭,一般是稀粥馒头还有包子饺子等新鲜的面食。
午时初供应午饭,有一整个午时的午餐休息时间,一般少不了菜和肉。
申时四刻供应一顿下午茶,会有专门人员送一杯清甜可口的饮品,然后端上一些小点心,补充一下能量,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郭鹏规定酉时四刻下班回家休息,可以回家吃东西,话虽如此,但是五百多号人起码有二百多号人是无法准时下班回家吃晚饭的,所以当夜幕降临之后,将军府大食堂还会提供一顿晚饭。
有些时候郭鹏需要把一些首脑人物和文书留下来彻夜谈论公务,就还会给他们准备一份宵夜。
于是整个将军府除了这些大人物,火头们也是很疲劳。
为此,郭鹏还创造性的搞了轮班和轮休制度,一帮人上班一帮人回家休息,轮换着来,让办事的官员吏员还有火头们都能得到休息,不至于累坏身体。
话虽如此,下面的办事人员可以轮班轮休,但是上面的首脑们却没有办法按时轮班轮休。
他们就十分重要了,既然有地位和权力,那就什么时候郭鹏有需要,什么时候就要来上班。
休假?
不存在的。
按照郭鹏集团这个发展趋势,有时间休假就是犯罪,郭鹏自己都恨不得一天有十三个时辰,或者自己会分身术,这样就能同时兼顾政务和军务,不需要整天跑来跑去,连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也不是只有郭鹏一人没时间和老婆孩子团聚,政务所里的行政首脑们,还有曹操刺史府里的官员,也基本上都没空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
程昱也好,荀也好,田丰也好,被郭鹏拉来凑数的陈宫也好,都是这样。
办不完的公务横在眼前,他们就像一头老牛辛勤耕地一样工作。
为此,郭鹏感觉给他们准备丰富多样化的食物是身为老板必须要办到的事情。
他们这里工作效率的高低,决定了地下基层黎庶的生活好不好,他们办事得力,这里有什么命令下达怎么做,那么底层的黎庶就能安稳生活。
为此,每一个进入政务所工作的人都已经渐渐习惯这种高强度高节奏的工作,偶尔有些爆炸性的大新闻传进来,除非是类似于郭鹏封公这样的消息,其他的都不能影响他们的工作进程。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时而合作,时而争执。
郭鹏坐在主位上批阅公文,有些时候劳累不堪伸个懒腰,放眼望去,下面都是忙碌办事的人。
只要能做事情,老老实实的做事情,这个官就是有价值的,给他们发俸禄给福利也就是值得的,至少不会浪费,不会显得自己是在白白费钱。
做官,最重要的就是老老实实办事请。
而做皇帝,最重要的就是能给这些官提供一个老老实实办事情的环境,让他们努力办事情,而不是把时间和才华都放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上。
不仅是他们需要修炼办事的能力,郭鹏觉得自己也需要修炼自己的能力。
掌控平衡,引导他们将主要精力放在做事而不是争斗上的能力。
四百七十三 生病的杨彪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郭鹏这边还在和荀与陈宫商量并州驻军粮食的调拨问题和运输问题,那边就已经响起了午休时间已到开始放饭的鼓声。
“大家去吃饭吧,吃饭之后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下午再商量也不迟。”
郭鹏放下了手里的竹简,招呼大家伙儿去吃饭。
地位低的办事吏员自然去大食堂里吃,而地位较高的在政务所办公厅内有办公座位的官员则有专门的侍婢将饭食送到政务所的饭堂内,大家只要走几步过去吃就好了。
郭鹏也经常和几个首脑人物一起吃饭,和程昱陈宫他们一起吃饭,边吃边商量事情。
休息的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很少,就算一边吃饭,也要一边商量刚才没有商量完的事情。
这边一边吃一边商量着,商量完了之后,饭也吃好了,算算时间还能有半个时辰,于是郭鹏让他们都去小睡一下,养足精神下午好办事。
然后郭鹏带着今天负责护卫自己的典韦走到了郭阳工作的地方,打算看看郭阳的工作情况,看看这个弟弟还有没有救,结果走到誊录厅里,他有些意外的发现郭阳并没有在这里休息。
郭鹏派身边的护卫去问,问回来说郭阳午饭的时候离开了将军府,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而郭鹏是明确告诉他中午时间办事吏员是不能乱跑的,一直到下班为止,以防有突发事件需要处理。
“给我找到他,带到我面前。”
郭鹏的脸黑了,一声令下,虎卫们四散而出,去寻找郭阳的所在了。
在他府上,吃饭去了。
一刻钟之后,郭阳被虎卫军找到了,郭阳一脸懵的被带到了郭鹏面前,看着郭鹏脸色不好,有些不明所以。
“兄长,这是……”
“午休时间,是不允许无故外出的,外出,需报备,得批准,你为何不报备?”
“我……我回去吃个饭。”
“饭堂没有放饭吗?”
郭鹏盯着郭阳。
郭阳脸色有些纠结,缓缓开口道:“兄长,那也太难吃了,清汤寡水的,还有那么多人一起,我……我实在吃不下去,我就回家去吃了。”
“难吃?”
郭鹏被气笑了。
他知道这个弟弟从小被杨氏溺爱,杨氏想着法子给他弄好吃的,嘴巴是刁钻无比,一直到现在都是,结果吃一顿食堂就不行了?
“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连我也不例外,我觉得很好吃,你觉得难吃,是什么道理?”
看着郭鹏严厉的眼神,郭阳心里惊慌。
“我……我就是……”
“将军府是办公的地方,将军府的办公,关乎到七州之地数千万生灵,我不允许任何人不按照规矩办事,今天是第一次,我原谅你,第二次,就要问罪了,这是罪,不是家里人的事情,懂?”
郭鹏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郭阳被郭鹏盯着看的浑身发毛,赶快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郭鹏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让郭阳离开。
“申时四刻鼓声敲响之前,不准离开,如有犯,你知道后果。”
“知道了。”
郭阳悻悻的离开了。
郭鹏有些恼火的看着郭阳离开的背影,忍住了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阿韦,饭堂的饭食,难吃吗?”
郭鹏扭头看向了典韦。
“不难吃,有麦饭有肉有菜,火头们做的也很不错,属下今天中午吃了一桶饭,一斤肉,一盆菜,现在很饱。”
典韦这个大饭桶立刻站直了身子汇报自己的食量。
郭鹏没忍住,笑着拍了拍典韦的肚子,然后又叹了口气。
“是啊,不难吃,我都不觉得难吃,仲德文若公台元皓他们,个个也是没饿过肚子的,也没说难吃,府中高门大户出身高贵的也不少,也不觉得难吃,他居然觉得难吃!”
郭鹏很生气,但是看在初犯,还是没有责怪郭阳。
他没时间没精力搞什么家庭矛盾,原先根本就不想接纳郭阳,他硬是要来,也没办法,但要是犯了忌讳,郭鹏可不会手软。
这些小事,郭鹏实在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纠缠,要烦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弘农朝廷送来的第三次封赏诏令,再一次开启了邺城士人群体之中的热议模式。
郭鹏第二次回绝,弘农朝廷并不感到奇怪,贾诩也不觉得奇怪。
三辞三让,这是标配,为了看上去好看,吃相优雅,而不至于看上去猴急猴急的,有损颜面。
所以郭某人想要成为国君想的眼睛都红了,却还是要做好那个优雅随和的天下名士郭子凤,而不能在这个时候毁了人设。
靠这个人设吃饭,就要对得起观众,不能随随便便毁人设,除非,你已经到了可以不用靠这个人设吃饭的时候了。
所以三辞三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谁也不觉得奇怪,贾诩在得到消息当天就派了第三波封赏团队去封赏,并且开始做准备,正式的第四次准备。
第四次,就要接受了,三辞三让之后,因为众望所归,大家一请再请,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了,所以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弘农朝廷人人都知道这个事情,都知道注定的未来,但是,却无法改变。
有心人无力改变。
以弘农为大本营的弘农杨氏一直都是贾诩的重点戒备对象,对于贾诩来说,弘农杨氏的能量足够大,但是也仅限于政治上,按照规则来玩,弘农杨氏自然强大。
但是,凉州三巨头不按照规则玩,他们不喜欢关东的规则,他们喜欢他们自己的规则。
所以迁都以来,太尉杨彪虽未去职,但是一直都被软禁在自家宅邸里不准出去,弘农杨氏整个家族周边被调派了五百名西凉兵严格看守,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送到贾诩的面前。
以此,杨彪等人的政治能量虽然很大,但是,这不是政治舞台,这是活脱脱的军事强制。
杨彪为此感到悲愤不已,不用贾诩强迫,自己就主动病倒了。
真的病了,一病好几个月。
士人们盼望着杨彪能带领大家抗争,但是面对钢刀,具备气节的士人们还是感到恐惧,变得绵软无力。
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三三两两的到贾诩的允许之后去拜会杨彪,然后发牢骚,打嘴炮,没有任何办法。
郭鹏平定袁术之乱,原本是大喜事,但是因为随后发生的封公事件,刺痛了朝中官员的神经,一批士族官员对此感到无能为力,又纷纷聚集在了杨彪的府中向杨彪哭诉此事。
他们感到莫名的悲愤,更因为眼下连皇帝本人都见不到,皇帝已经连续三次缺席视朝,他们很担心刘协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不可能,张济段煨这些人粗鲁,但是贾文和不粗鲁,贾文和一定清楚天子的重要性,贾文和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你们放心。”
杨彪靠在病床上,拖着病体应付着这群哭唧唧的软蛋们。
四百七十四 杨彪露出了一丝悔意
凉州三巨头在朝堂上横行无忌的程度陡然提升,已经超过了这些官员们的心理承受极限。
可是他们无力反抗,更不敢反抗,只好来找德高望重的士人领袖大吐苦水。
“可即是如此,他们是要变法啊,封邦建国,行分封,这是先秦以来就没有的事情!杨公,此事若真的发生了,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杨公,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再来一次,郭子凤会接受的!”
“杨公,想想办法啊杨公!”
官员们纷纷向德高望重的领袖杨彪寻求计策,可惜,杨彪并不能想出什么计策。
人身安全都只是勉强维持的情况下,弘农杨氏空有政治威望,却没有可以发挥这种威望的土壤。
面对一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军汉,他们是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着杨彪头痛为难的样子,杨彪的儿子杨修站了出来。
“诸位叔伯,家父病体未愈,不能和诸位商议的太久,还请诸位叔伯体量。”
一群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无可奈何的退出去了。
他们全部退出去之后,杨修有些心疼的扶着自己的老父亲躺下,看着杨彪疲惫的神情,轻声问道:“父亲,下次,还是让儿子把他们都拦在门外吧,他们来只是希望父亲强出头,可是咱们家的情况,又怎么能让父亲出头呢?”
杨彪深深的叹了口气。
“德祖啊,你明白就好,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会死,凉州武夫不和你动嘴,他和你动刀子,一刀下去,任你说什么也没用,咱们家现在是无能为力,任人宰割,怎么还能强出头呢?”
杨彪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地叹息。
杨修犹豫了一番。
“父亲,您说那郭子凤真的会接受封邦建国的诏令,成为一国国君,开天下分裂之先河?”
杨彪沉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而后缓缓开口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郭子凤到底打算怎么做,只有他自己知道,三辞三让是规矩,第四次是辞退还是接受,只看郭子凤自己。”
“郭子凤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但是他不会不知道封邦建国意味着什么,若他有心,接受了,则汉室江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父亲可能料到?”
杨修坐在了杨彪的床边。
“你父亲不是圣人,不知道那么多事情,但是我知道,郭子凤一旦开了先河,后面再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天下已经变了,已经不是那个咱们熟悉的天下了。
武夫当国,衣冠惨遭羞辱,斯文扫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他们的傀儡,摆设,玩物……德祖,你知道吗,为父忽然有些后悔了。”
杨修一愣。
“父亲为什么这样说?”
“为父……为父不知道当初决定留在天子身边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杨彪的眼神有些空洞。
“为父本以为留在天子身边可以匡扶天子,匡扶天下,扭转乾坤,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还要遭到西凉武夫的羞辱,困守于此,进退两难。
若是当初为父果断带着你离开这里,去到别的地方,会不会有和现在不一样的局面?咱们是不是能做更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挽回汉室江山,不至于让它倾颓至此?”
看到杨彪迷茫的模样,杨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杨修能感觉到杨彪露出了一丝悔意。
对于这丝十分真实的悔意,杨修感受到了莫名的不祥的预感。
在天下即将发生剧变的档口,不止是郭鹏自己和郭鹏麾下的上进集团想要让郭鹏更进一步,还有不少人也希望让郭鹏更进一步。
比如张济,比如段煨。
他们的心思已经十分明确,唯一不希望的,就是他们成为第一例,他们要看着郭鹏登上国君之位开创自己的基业,然后,他们才会跟进。
有人开先河,后人总是方便的,追根朔源,谁也不能难为他们,而应该议论始作俑者。
他们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竭尽全力的相助郭鹏,让郭鹏第一个封邦建国,压制一切反对声音,甚至对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进行了人道毁灭。
尚书台尚书王道,因为秘密拜托宫中内侍想要联络刘协,询问刘协是否知道此事,并且策划着要除掉贾诩段煨和张济这三巨头,被告密,然后被段煨亲自带人抓了起来,砍了脑袋,灭了三族。
王道的三个朋友也因此被牵连,一起被诛灭三族,这波政治清洗杀掉了三百余人,王道等四人的脑袋被挂在城门之上,十天都不准拿下来,以此威慑其他人。
其他官员对此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行动,以免被诛杀。
于是,直到第三次封赏团队被郭鹏委婉的拒绝归来之后,都没有人敢于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杨彪的病不见好转,而这一次,他被禁止会见外人,一家人被看管在家门之内,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全,重获自由。
看起来,短时间内是没有那个可能的。
段煨和张济真的很着急,对这个三辞三让的规矩是痛恨不已。
“直接接受不就好了?弄什么三辞三让,虚伪至极!郭子凤也是,他也是个虚伪至极的人!什么狗屁名士,什么名士之分名将之姿,根本就是个骗子!”
张济恼火的大骂。
段煨的面色也不好。
贾诩倒是面色如常。
“天下人都是这样做的,谁都愿意看到一个谦虚谨慎的人,想要做到高位,不是自己希望,而是因为道德修养足够,被别人推举,然后不得不去做,这样比较服众。”
“虚伪!”
张济又骂了一声。
段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要不怎么说咱们是武夫,他们才是高官呢?咱们啊,就是学不会这一手,所以非要有这个时机,有这个机遇,咱们才能踩在他们脑袋上。”
贾诩觉得段煨看得还是挺明白的,至少这句话说的很对。
只是因为没有学会他们的厚颜无耻与心狠手辣,太喜欢直来直去了,从凉州修罗场里出来的人可以杀死他们,但是打不败他们。
“第三次了,这一次咱们派人过去,郭子凤应该会答应的,只要郭子凤答应,一切就都可以准备起来了,按他的想法给他封邦建国,然后……二位将军真的决定好了吗?”
“那是自然,不然费这个功夫干什么?”
张济没好气的瞥了贾诩一眼。
“有郭子凤开先河,他第一个,咱们接着再来,谁也怪不了咱们。”
段煨理所当然的如此认为。
贾诩叹了口气,假装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那,南方的宗室?”
“让他们闭嘴的办法不是有吗?”
段煨咧嘴一笑:“他们想要,我们就给他们,我倒要看看这群宗室是真的大汉忠臣,还是和郭子凤一样,明明想要的不得了,却还要三辞三让,然后才接受。”
四百七十五 刘表注定无法北上
看到段煨一脸自信的样子,贾诩抿了抿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贾诩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无比清楚的是,没有人是郭鹏的对手,郭鹏具备横扫天下的实力,他所欠缺的,是名分,是时机。
他在为自己创造名分,创造时机。
有了名分,有了时机,天下真的有可以对抗郭子凤铁甲雄师的人吗?
大概,是没有的。
还要多久,就能看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和新时代的来临呢?
很突然的,贾诩的心中多了一丝期待。
朝廷要给郭鹏封邦建国的消息在郭鹏还没有回到邺城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荆州和徐州,然后又传到了江东,很快,又从荆州传入了益州。
约莫在第二次郭鹏回绝这个封赏的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陶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莫名的惊恐。
“封邦建国,这是先秦的规矩,秦以来,废除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而采用二十级军功爵,朝廷这是要干什么?恢复五等爵位制度吗?”
陶谦看着自己麾下的文臣武将们,焦虑的询问。
袁术完蛋了,郭鹏控制了除了徐州之外的整个中原地区,威压徐州。
虽然并未进兵徐州,但是陶谦探知郭鹏在九江郡设置了一支军队,人数约在五千人左右,日日操练不息,看样子,并不是善茬儿。
因为袁术丧生,陶谦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任何保护伞,而失去保护伞的他,是那么的脆弱。
袁术十多万大军在郭鹏的进攻下不堪一击,摧枯拉朽一般被消灭了,陶谦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军力比袁术强,那么一旦郭鹏对他有了想法,他能坚持住吗?
他恐惧。
而现在这个封邦建国的消息则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本朝除了开国之初分封了一些异姓王之外,还没有这样的先例,郭子凤开了先例,也不知道天下人是怎么看待的。”
曹宏看向了陶谦:“但是无论如何,对于我们而言,这是好消息,因为如此一来,郭子凤应该是没有精力进犯徐州了。”
“对,对,对!”
陶谦恍然大悟一般的伸手指向了曹宏:“没错!没错!郭子凤忙于封邦建国,就没时间进犯徐州了,徐州就安全了!对!哈哈哈哈!徐州安全了!安全了!哈哈哈哈!”
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陶谦自打袁术进犯以来,还是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
看到陶谦这副模样,陈登越发的对陶谦失望,甚至厌恶陶谦的统治。
他有些着急,有些担心。
他知道郭鹏这边一定会成功的封邦建国,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而陈氏已经必须要到了表态的时候了,否则,一旦郭鹏理顺了内部,开始对南边动手,陈氏在徐州的利益就无法保证了。
在陶谦布置了臧霸和曹豹各自率军镇守边界保护徐州的任务之后,会议也就散了,陈登回到了家里,把这件事情和陈说了。
“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元龙,你以为郭子凤会接受封赏封邦建国吗?”
“应该是会的。”
陈登开口道:“只是我不知道朝廷为什么会这样做,是为了可以拉拢郭子凤,生怕他会动兵西进,进取弘农?”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叹息道:“郭子凤一朝擒斩袁公路,扫清了所有障碍啊,天下之大,再也没有可以阻挡郭子凤的人了,元龙,为父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已派人去和糜氏接洽,借糜氏的关系和郭子凤联络,只是,父亲,以我们目前能拿出来的东西,应该还不够,我们还要拿出来更多,才能从郭子凤那边换一个平安。”
陈登看着陈,陈则缓缓点头。
“局势变得太快了,没想到袁公路骤然称帝,也没想到郭子凤那么轻松就灭掉了袁公路,咱们要尽快行动起来,不能让局势继续恶化了。”
“我明白,父亲。”
徐州这边,陈氏父子已然决定了他们今后要走的路。
而荆州这边,蔡瑁也为自己及时做出的决断感到庆幸。
不过刘表显然不会觉得多么庆幸,而是恐惧之中,带着一些恼火。
“封邦建国?开什么玩笑!本朝建立以来,有这样的事情吗?郭子凤打败袁公路,赏个官职不就好了!封邦建国,这是要破灭本朝吗?”
刘表在会议上大为火光,部下们都沉默不语。
“将军,弘农朝廷那边所想的一定是拉拢郭子凤,他们很担心郭子凤会乘势挥师西进,夺取弘农,断了他们的生路,所以,他们才有这样的举措,让郭子凤不能西进。”
蒯越开口道:“封邦建国一说,本朝是没有的,而看那个意思,这也不像是诸王封国,倒像是先秦时期的封国,周天子没有控制力,任凭其称霸的封国。”
“我知道,所以我才生气!”
刘表大怒道:“那帮凉州人到底把汉天子当作什么了?把朝廷当作什么了?汉室江山,就是这样被他们糟践的吗?身为汉室宗亲,我难道可以坐视不理吗?我要出兵!我要讨伐弘农!”
刘表一拍桌子,怒吼出声。
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场面忽然有一丝尴尬。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刘表收回了自己的手,只能自己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将军,弘农毕竟是天子所在,将军承认天子地位,现在又要讨伐弘农,在天下人看来,这难道不是以臣伐君吗?”
蔡瑁低声说道。
“我……”
刘表也有些尴尬了:“我并非是这样认为,我是说,此事不可能是天子作出的决定,一定是凉州贼作出的决定!他们挟持天子,凌辱天子,天下人都知道!”
“不论天下人是否知道,可天子诏令,天子印玺,天子名义,将军,名正言顺啊。”
蒯越开口道:“名正言顺的事情,如果我们要去反对,去讨伐,今后我们还将如何尊奉汉室正统呢?”
刘表心中越发恼火,越发凄凉。
他发现了,这些人就是不愿意配合自己出兵。
别的都好说,一谈到出兵,谈到让他们支援钱粮,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你们那些钱粮,难道是要留着陪葬的吗?!
刘表很想这样大吼一声,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并不会有人搭理他,他们还是会遵照自己的利益行动,而刘表,其实是相当无力的。
对于刘表来说,没有亲信没有基本盘没有直接可以掌握的资源,他就是十分虚弱,名义上带甲十万,可实际上只能守,不能攻,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荆州被消磨掉了。
最终,刘表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意义的回复,有的只是劝诫,劝诫他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了不正确的行为,这些不正确的行为是十分可怕的,很伤人的,刘表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刘表注定无法北上。
四百七十六 公瑾,我不怕
刘表如此,刘璋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表好歹是单骑进入荆州,自己有那个威望,刘璋已经是第二代了,刘焉都死了,刘璋只是被一群刘焉的本地人下属给推上位的。
刘璋就职以来,一直都是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对于手下的臣子和将军,他能掌控的极少。
手下两大集团势力,其一是以庞羲等人为首的东州人集团,刘璋用庞羲镇守巴西郡,做巴西太守,专门负责抵御汉中张鲁。
其二是征东中郎将赵韪,击溃了甘宁等人的功臣,他作为益州本地人的代表在统兵,防御荆州刘表。
两人一人防御北边,一人防御东边,保护益州不必遭到来自北边和东边的敌人的侵害。
当然了,入蜀也没有其他的道路可以走。
益州看似十分安全,但是并非如此,原因没有其他,就是刘璋过于暗弱,导致群臣诸将离心离德。
人家看你强大看你英明觉得跟着你有盼头才跟着你,你要是表现不出这一点,却又占据那么好的一块地方,也难免人家会想造反。
赵韪就是如此,庞羲也是如此。
好就好在两人分掌兵权,各自作为不同集团的代表,利益难以调和,所以不存在联手的可能性,要是益州人不那么排外,估计刘璋早就被推翻了,赵韪也早就掌握益州了。
不行,双方谁都难以容下谁。
刘璋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继承父亲的地位纯粹是运气好,现在对益州的控制也十分薄弱,郭鹏要封邦建国的消息传到了益州,群臣对此议论纷纷,刘璋却没有多少看法。
有人觉得刘璋应该表态,说一些自己的看法,比如反对之类的,因为汉帝国没这个规矩,但是刘璋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要对此进行评论,大家安心的各过各的,这样比较好。
刘璋的表态在地方实力派的眼里毫无疑问是无能的表现。
在赵韪看来就更是如此了。
于是赵韪开始加紧联系益州各大士族豪强,打算和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支持自己造了刘璋的反,让刘璋乖乖的把益州牧的职位交出来。
益州人管益州人,这才是王道,对不对?
于是在天府之国内,一场剧烈的叛乱行动正在悄悄的酝酿之中。
两个占据了州郡的实力派刘姓宗室对这件事情没什么看法,倒是流落在豫章郡惶惶不可终日的刘繇对此很有看法,他很不满意这件事情,于是亲自写了奏表去朝廷反对此事,顺便请求一些支援。
他的确是处境艰难,他希望朝廷可以稍微制约一下正在江东闹腾的风生水起的孙策势力。
朝廷还真的能做到吗?
笑话,刘繇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从庐江郡渡江前往江东之后,周瑜带着自己的全部投奔了孙策,让孙策极为感动,立刻任命周瑜为中郎将,然后和周瑜一起剿灭了袁术的余部。
孙策和刘勋一场大战,战斗了好几个月不分胜负,搞得孙策十分为难,直到周瑜渡江来投,为孙策设计对付刘勋,刘勋中计,贸然出战,被孙策亲手斩杀,刘勋的部队终于崩溃。
孙策收复了失地,然后掉头来应付吴郡和丹阳郡这两郡的离心势力。
和刘勋的战斗陷入僵局之后,吴郡和丹阳郡的宗族势力抬头,在一个名叫祖郎的总帅的带领下,聚众数万,和孙策为敌,响应袁术的讨伐,一度给孙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过很快,在周瑜带来了袁术被郭鹏剿灭的消息之后,离心势力人心涣散,孙策一鼓作气消灭了刘勋,吞并了他的部众,掉过头来征讨祖郎,三战三捷,把宗族势力消灭了很多。
于是江东的孙氏基业才被稳住。
有了周瑜的战阵谋划,孙策算是如鱼得水,连战连捷,杀灭了大量的反对势力,重新控制住了吴郡和丹阳郡,不仅如此,还进一步向会稽郡进军,要占据会稽郡。
会稽郡是东汉名将朱的家乡,此时的太守是原先陶谦的部下,王朗,王朗在会稽郡得知孙策朝着他来了,立刻积极布防。
王朗的功曹虞翻素来知晓孙策的勇武,于是劝王朗避其锋芒,据城固守,但是王朗拒绝,一定要正面迎战孙策,也是整军备战,列阵迎敌。
“身为朝廷重臣,面对贼人来犯,难道可以后退吗?”
王朗坚持不退。
王朗还真不是个软柿子,孙策亲自指挥军队联合进攻数次,都没能击溃王朗,反而被王朗击退了数次。
后来还是周瑜和孙策的叔父孙静一起献策,孙策才找到了王朗的弱点,亲自率军击溃了王朗的军队,攻占了会稽郡首府山阴,一举拿下了会稽。
王朗兵败,被迫逃亡,但是没逃多久就被孙策抓住了,孙策劝降王朗,王朗坚决不降,孙策也因为他的身份不敢杀他,只好将他软禁。
于是会稽郡也被孙策收入囊中。
话虽如此,孙策所占据的会稽郡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沿着杭州湾一带,向海边延伸的区域,分布着数个县城,再往南,还有几个县城,继续深入,就没了。
今天的浙江福建一带,几乎是无人区,汉政府没有在这里设置哪怕一个县,这就意味着这些地方没有汉人,没有值得开发的资源,全部都被山越人所占据,是蛮荒之地。
会稽郡真的很大,范围囊括了大半个浙江和几乎全部的福建,而户口数量,还比不上河北中原的一个人口大郡。
所谓的占领,也就是占领县城,出了县城几乎就不是大汉的领土了。
即使如此,对于孙策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大的胜利,这次胜利之后,周瑜向孙策建议,建议孙策上表给朝廷,讨要一个像样的职位,作为占据江东的名义。
孙策眼下只有中郎将的军职,用来统御整个江东,明显不合时宜。
孙策刚刚写好奏表,结果就传来了朝廷要给郭鹏封邦建国的消息。
“封邦建国,成一地诸侯,建国家,建宗庙,祭祀先祖,传承后代,如此的封赏,才是男儿应该追求的封赏啊。”
孙策不禁如此感叹。
周瑜也是感叹连连。
“郭将军的功绩之大,已经不是普通县侯可以赏赐的,尽管如此,我也没想到郭将军居然得到了这样的赏赐,如何不叫人神往呢?”
孙策看了看周瑜。
“可惜我现在只是一个中郎将。”
周瑜明白了孙策的意思。
“但是你是我知心好友,什么都不换。”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良久,孙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
“郭将军是敌是友?”
“难说,郭将军没有继续征讨江东,而是回到了邺城,这样一说,他应该不会跨江,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但是如果他要回来,就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伯符,你打算和郭将军为敌吗?”
周瑜认真严肃的看着孙策。
“庐江对我而言很重要,我需要庐江,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攻击江夏,杀掉黄祖,为父报仇。”
孙策也十分认真的看着周瑜。
“郭将军在庐江设置了太守,留下了守军,伯符,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就和郭将军敌对,我们的实力很弱小,这个时候激怒郭将军,并不明智,纵有大江天险,对我们而言也不能成为安全的保障。”
“我知道,我暂时不会进取庐江的,豫章郡是我下一个目标。”
孙策面朝北方,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公瑾,我不怕,郭将军的强大我知道,但是我不怕,能和郭将军这等英豪争锋,是足以让人感到欣喜的事情。”
“伯符……”
周瑜站在孙策的身后。
“郭将军十九岁从军,十一年时间,创下如此伟业,怎能不叫人心向往之!郭将军是英豪,我也想做英豪!孙伯符绝不籍籍无名,绝不轻易认输,公瑾,你愿意助我吗?”
孙策回头看着周瑜。
周瑜凝视着孙策的面庞,笑了。
“我若不愿意,就该留在庐江,准备出仕郭将军,做你的敌人了,但我不愿。”
“好!”
孙策紧紧握住了周瑜的手:“我很想知道,我们究竟可以走到什么地步。”
“我也是!”
周瑜也紧握住了孙策的手。
两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一起畅想着美好的明天。
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最终结局会是怎样。
四百七十七 父与子
天下间各大势力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各自有各自的难处。
他们无法对中原河北之地正在发生的事情做出足够有威胁性的举动,但是毫不意外的,他们的眼睛都集中在一个方向上。
那个方向上,有一座城,有一个人。
他的决断,将会给整个天下带来巨大的变动和影响,他的想法,会影响之后历史的走向。
第三次回绝之后,朝廷的第四批封赏使者出发了。
其实真要算起来,这个事情还挺折磨人的。
人家三辞三让都是在一座城池里,大家都住的不远,方便玩三辞三让,可是郭鹏这边偏不。
人家一天之内就能搞定的三辞三让,郭鹏这边愣是拖了三个月。
从五月中旬拖到了八月中旬,拖到了糜贞和大小桥姐妹一起怀孕。
郭某人素来都把子嗣传承当作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在生孩子方面是不遗余力的。
大小桥姐妹在六月份的时候就被他纳入府门,八月初,大小桥姐妹接连被查出怀孕,之后糜贞也再次怀孕了。
郭鹏很高兴,每天都抽出一些时间和大小桥姐妹还有糜贞一起吃饭,尽他所能做到嘘寒问暖,让她们保持愉快的心情,这样对孩子有好处。
他忙碌的时候,也嘱咐曹兰多在这方面上上心,对郭氏的子嗣一定要在意,这是她作为主母的义务。
对于曹兰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嫉妒,也只能用更多的陪伴和亲热来缓解。
反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郭鹏的嘴连骗人的鬼都能骗,还收拾不了曹兰?
只是郭鹏不太愿意,因为他是真的爱着曹兰,对她有深厚的感情,而其他的妾侍,说的难听些,只是他和各大家族各大势力之间维系关系的工具人,以及生育机器。
政治联姻是很丑陋的,参杂着各种利益交换。
郭鹏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所以尽管她们都很漂亮,在自己面前也是温柔贤淑不争不抢,可是,郭鹏太了解这些了。
曹兰的性子是温和的,相识二十年、夫妻相伴十五年,这点了解郭鹏还是有的,所以郭鹏担心曹兰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镇不住场子,就多次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刻意强调曹兰的主母地位。
他要为曹兰树立起一个不可动摇的地位,一个在他的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对于他和曹兰来说,这都非常重要。
后院的稳定关系到不少事情,尤其这些妾侍个个都是身后有娘家的,郭鹏在处理她们的问题的时候,也要顾及到她们的娘家,这关系到整个集团的和谐。
这方面问题的处理消耗掉了郭鹏可能对她们产生感情的时间和可能。
他的感情不多,时间更少,更不乐意做一个多情之人,谈论男女之情对他而言是件十分奢侈又可笑的事情。
对于她们或是有意或是无意体现出来的对自己关注其他女人而不关注她们的醋意,郭鹏也是一清二楚,了然于胸。
这或许会成为问题,也是无法调和的问题,是政治上走了便捷之路必然带来的问题。
尽管如此,只要有需求,郭鹏一样不会停止这种政治联姻的行为,只要利益足够,处理一个人总比处理一个家族容易,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一堆人容易。
不过越到后面,这种可能性就会降低。
随着年龄增长,郭鹏自己的**降低是一方面,精力不济是一方面,孩子们渐渐长大,可以为他分担也是一方面。
等魏国太子的人选确立,郭瑾将会成为为他分担火力的重要助手,所谓上阵父子兵,郭鹏已经准备好让郭瑾接手他的难处成为工具人的准备了。
做郭某人的儿子,甚至还是继承人,就要做好身不由己的准备。
郭瑾已经十四岁了,郭鹏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卢植手下求学了,已经独自面对雒阳这个帝都的风风雨雨了。
郭瑾已经在他的羽翼下受到了太长时间的庇护,是时候该放出去接受一些风吹雨打了。
所以在得知朝廷的第四波封赏团队已经渡过黄河向邺城进发的时候,就在某天晚上,郭鹏把郭瑾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朝廷的封赏使者已经渡过黄河,向邺城来了,这一次,为父不会拒绝,而会接受,建立魏公国,成为魏国国君,而你,就是魏国的太子。”
郭鹏放下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和郭瑾面对面坐着,进行着为数不多的父子之间的正式谈话。
说起来,这样的谈话次数并不多,算上这一次,是第三次。
第一次,郭鹏告诉郭瑾,他今后必将过上身不由己的生活。
第二次,郭鹏告诉了郭瑾什么是封邦建国。
这一次,郭鹏告诉郭瑾,他会成为魏国的太子,魏国的继承人。
郭瑾一愣,坐在郭鹏的对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已经十四岁了,为父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杀过人,走过很长的路,孤身在雒阳求学,拜入大儒卢植名下,成为他的弟子,个中艰辛,你是清楚的。”
郭瑾抿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你不是孩子了,为父也不允许你继续做个孩子,你是为父的嫡长子,你没有选择,魏国的太子,就是你,而你一旦成为了魏国的太子,必将面临所有人的审视,所有人都会拿为父的继承人的身份来看待你,你将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郭鹏伸手给郭瑾倒了一杯饮料,递到了他的面前。
郭瑾双手接过饮料,没有喝,犹豫了一下,看向了郭鹏。
“父亲,儿子真的能做好这件事情吗?”
郭瑾不是小孩子,他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一切,郭鹏没有把他当作小孩子,而是当作成年人在和他交流。
“阿瑾,为父说了,你没有选择,一如当初的为父,为父也一样没有选择,你是继承人,为父偌大基业的继承人,你必须要做好。”
郭鹏这样一说,郭瑾的面色就更加紧张了。
见他这样,郭鹏忽然笑了。
郭瑾觉得奇怪。
“父亲为何发笑?”
“太像了。”
郭鹏笑着说道:“十八年前,为父离开家乡,将要前往雒阳的时候,你的祖父,也是这样和为父谈话,互相说自己感到担忧和疑惑的事情,你的祖父没有把为父当作孩子,所以为父也不把你当作孩子。”
“父亲当年……是怎么想到要去雒阳的?”
郭瑾忽然这样问道。
郭鹏稍微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从未给郭瑾讲过自己是怎么一路走来的。
这对于郭瑾而言是很重要的,因为他需要知道他的父亲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地位上来的。
欠缺必要历练的他,得不到这方面的历练,但是至少,他需要知道,他的父亲是怎么样噙着血泪一步一步往上爬的。
“为父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除了血就是泪,你若要听,为父就说给你听,你听了之后,或许对你很有好处也说不定。”
郭鹏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清甜的饮品,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故事缓缓诉说。
四百七十八 如此这般的我,配不上封公的赏赐吗
郭鹏对着郭瑾说自己的出身,说当年郭家的困局。
说怎么和他的母亲结婚,又是怎么前去雒阳,怎么拜会蔡邕,怎么拜师卢植。
如何扳倒阳球,如何名满京师,那个时候到底是何等的危险等等。
对于自己的儿子,郭鹏不需要有太多的隐瞒,除了必须不能说的事情,其他的都能说。
这段故事很长,一个晚上说不完,郭鹏用好几个晚上,把这段故事说给了郭瑾听。
把他所学到的仁义理智信掰开来,让他看到仁义理智信在现实社会之中的内核,让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如何运用的,如何规划的。
蔡邕不可能教会他的东西,将由他的父亲来教会他。
看到郭瑾一副三观尽毁的模样,郭鹏知道,这是为他重塑世界观的关键时刻。
为他塑造一个冰冷的,实际的,丑陋的,肮脏的世界,让他了解到这个世界冰冷的真相。
但是即使如此,这个世界对郭鹏而言也不乏温暖。
曹兰的温柔和爱,蔡邕的提点,卢植到死都记挂着他的关怀,还有曾经真诚的友谊。
这些都是避免让郭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屠夫的重要存在。
在第四天的晚上,郭鹏把这些温暖灌输进入了郭瑾的内心。
“即使这天下满是阴谋算计,满是利益,满是喧嚣,满是争执,可还是有对我无比关怀的人存在,比如你母亲,比如蔡公,比如卢公。”
郭鹏紧紧握住了郭瑾的手:“阿瑾,在这个位置上,你需要像为父一样,学会阴谋算计,学会心狠手辣,但是永远都要记住,我和你母亲,一直都深深地爱着你。”
而后郭鹏把郭瑾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了。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郭鹏并不想让郭瑾那么早的进入到这个残酷而又杀机四伏的世界里。
不想让他学会杀人,不想让他变得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满肚子算计。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立场。
他爱着他的孩子,他希望孩子一辈子健健康康安稳成长,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也好。
所有的觉悟都能在这一瞬间产生动摇,这是爱的神奇魔力。
尽管如此,他冷漠的理智告诉他,郭瑾和他一样,从来都没有任性的权利,从来都没有。
可至少,至少郭鹏要让郭瑾知道,他是被爱着的。
如果说对一个人来说,这个世界满是绝望,那么爱就是唯一的希望。
爱作为人性之中最温暖的存在,毫无疑问是最伟大的情感。
幸运的人,一生都会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童年的爱,是一个人一生最好的治愈剂,也是一个人的底线。
郭鹏给了郭瑾一个不算太完美但是至少不缺乏爱的童年,那么在他童年的最后一个晚上,郭鹏要让这份爱深深地刻在郭瑾的心里。
作为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君主,一个骗子,一个刽子手。
这个晚上之后,郭瑾也要学着成为一个君主,一个骗子,一个刽子手。
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被吓的,郭瑾第一次在郭鹏的怀里痛哭流涕十多分钟。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谁都没有被豁免的权利,高位者如此,黎庶黔首也是如此。
要想活得好,就会身不由己。
放飞自我的人,一般都死得比较快。
张济和段煨正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郭鹏答应封邦建国的诏令,然后,好让他们放飞自我。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郭鹏松口,然后一切就可以继续下去了。
他们甚至在祈祷,祈祷郭鹏那边快快传来消息。
但是郭鹏并不着急。
筹备了很久很久的事情,越是临近,就越是冷静,不急切。
郭鹏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一直都有明确的路线规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很清楚。
所以,即使是面对着蔡邕,他也一样心里不虚。
第四波封赏团队距离邺城大约只剩下两天不到的距离了,一直都在为郭鹏吹捧声望的老朋友有些坐不住了。
蔡邕对郭鹏的帮助是巨大的,接纳他进入东观,陪同蔡邕一起校订书籍,然后又为他举荐给了卢植,一手促成了郭鹏进入顶级士人的圈子里,为他攒下第二桶金立下了汗马功劳。
因为这份感情,郭鹏一直都念着蔡邕的好,对蔡邕一直都非常非常的尊敬,还特地保护了他,将他接到青州,又一路跟着来到了邺城,一直让他在学宫里任教,给了他十分高贵的地位。
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很久没有像这样和子凤一起谈天了。”
蔡邕微笑着给郭鹏递上了一杯清甜的饮品。
“蔡公有劳了。”
郭鹏微笑接过,饮了一口,笑道:“蔡公烹制的饮品,还是如当年一样好喝。”
“哈哈哈哈,当年,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大约是十八年前了吧?”
蔡邕带着些追忆的神色看着郭鹏:“十八年前,初见子凤的时候,子凤只有十二岁,老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八年后,子凤会成为如此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哈哈哈哈,蔡公当初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郭鹏饶有兴趣的看着蔡邕。
“当初,初见子凤的时候,便觉得顺眼,看着舒服,觉得子凤诚实,正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
蔡邕微笑道:“之后,让子凤随我在东观校书,又看到了子凤踏实,能沉下心来办事情,且好学的一面,当时老夫就知道,子凤必然不是池中物,如此这般的少年,将来必成大器。”
说到这里,蔡邕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子凤居然如此大器。”
击破鲜卑,平定张举张纯和乌丸之乱,扫平黄巾,击败董卓,击败袁绍,击败吕布,击败白波军和南匈奴的军队,又击败篡位的袁术。
一路走来,平定了不知道多少叛乱和谋逆之人,为了维护大汉的正统和完整立下了汗马功劳,以至于全天下都不能无视这份功劳,不能公然反对郭鹏接受这份封赏。
因为实在是底气不足。
情况太特殊,谁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正确的解决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样结果。
蔡邕当然也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如此纠结,如此迷惘。
“蔡公谬赞了,一路走来,我不过是多打了一些胜仗,多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授首罢了。”
“可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啊,子凤。”
蔡邕忽而认真地看着郭鹏开口道:“子凤所做的这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郭鹏平静地看着蔡邕,然后笑了,点了点头。
“的确是非常重要的,蔡公,我曾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是没有我为大汉平定这些逆贼,平定鲜卑,平定乌丸,平定张举张纯,平定黄巾,平定袁绍袁术,那这天下还不知道要出现多少称王称霸乃至于称帝的人。”
郭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是言辞之中,却有着不可违逆的气势。
蔡邕当然不会反驳,也不需要反驳,这本就事实。
“若是没有我,这大汉天下,说不定已经四分五裂,中原大地战火连天,黎庶黔首不能安居乐业,饿殍遍野,白骨千里,蔡公,我说的对吧?”
蔡邕叹了口气,连连点头。
“对,很对,没有子凤,天下人哪得安歇?中原大地又如何能有如今的局面呢?”
“那么蔡公,如此这般的我,配不上封公的赏赐吗?”
郭鹏脸色一变,盯着蔡邕。
四百七十九 魏公
蔡邕呼吸一滞,看向郭鹏。
一时间,他居然无话可说。
“之前我就注意到了,朝廷第二次来使,蔡公好像有些话想对我说,朝廷第三次来使,蔡公则是显得忧心忡忡,这一次,蔡公又会怎么做?”
“我……”
蔡邕张张嘴,大脑十分混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若是没有我,中原河北的人们能安居乐业吗?能恢复生产吗?能建设家园缴纳赋税吗?没有我,能有如今的局面吗?蔡公,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郭鹏依旧紧盯着蔡邕。
蔡邕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朝廷使节距离邺城只有不到两日的距离了,蔡公,最后两日,蔡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郭鹏强势的表态让蔡邕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肚子话语,眼下全都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蔡邕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勉强恢复了正常。
“子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件事情或许还有待商榷,毕竟这是第一次,这是我朝立国以来的第一次,之前从未有过先例,难道不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下吗?”
蔡邕的脸上有些急切的神色。
郭鹏面不改色。
“大家思考的还不够多吗?仲德公台元皓等人,思虑的还不够周详吗?蔡公,我以为,大家已经思虑的非常周详,并且做出了选择,他们已经决定了,而我,也已经决定了。”
“子凤,你……你决定了?”
“嗯,我已经决定了。”
郭鹏认认真真的字正腔圆的开口道:“我接受朝廷的赐封,我接受国君的身份。”
“……”
蔡邕的瞳孔一缩,表情上是明显的震惊。
“天下人都认为我有资格,蔡公,他们都认为我有资格,难道蔡公以为我没有资格吗?”
“不……不是这样的,子凤,你听我说,你的功绩之大,配得上如此赐封,但是……”
“那就够了。”
郭鹏打断了蔡邕的话:“蔡公,这就够了,不用再说别的话了,只要配得上,只要我的功劳配得上,那就够了,还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吗?”
蔡邕张张嘴,无话可说。
“人心在我,时机在我,功绩在我,天时地利人和,蔡公,这是不可逆转的,蔡公的担忧在我看来是没有必要的,有人以恶意来揣测我,但是我根本不是那样想的,我希望蔡公理解我,认同我,帮助我。”
郭鹏上前一步,握住了蔡邕的手:“就像十八年前那样,蔡公,我可以告诉你,十八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时的志向,现在的我依然具备。”
郭鹏没有说谎,十八年前的志向,他现在依然还有。
只是多了一些十八年前没有的,但是这句话是真的。
对待蔡邕,郭鹏还是不怎么愿意说谎的,因为他对蔡邕的确有感情,感情还挺深。
虽然蔡邕可能对这件事情还有疑虑,所以看上去还有些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但是他一定会接受的。
“两天以后,朝廷使节抵达邺城的时候,蔡邕可以随我一起听天子诏令。”
郭鹏留下了这句话,离开了。
蔡邕看着郭鹏离开的背影,恍惚间,好像已经看不到那时的影子了。
子凤,真的没变吗?
蔡邕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和蔡邕的纠结比起来,郑玄就聪明多了,郭鹏邀请郑玄参加两天以后的迎接天子使臣的活动,郑玄欣然应允。
比起更加理想化的蔡邕,从底层小吏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郑玄无疑要聪明许多。
他从来不会对郭鹏的决策指手画脚,不评论,不议论,只是老老实实的著书立说,然后在学宫内讲学,其他的,他一概不怎么参与。
这样的老学究,郭鹏很喜欢。
其他人其实也不用怎么说,不过荀那边似乎还有些问题。
但是郭鹏知道,荀一个人掀不起什么浪花,他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
因为整个颍川士人群体的意志已经基本上整合了,他们基本上都支持自己。
作为证据,则是荀攸从荆州归来,准备前来投靠自己。
荀家要全面投靠了。
不止如此,之前,辛评还向郭鹏推荐了陈纪的儿子陈群,说陈群有乃父之风,年纪不大,但是为人沉稳,有实干之风,很是建议郭鹏了解一下陈群,看看陈群可不可用。
这帮人之间互相推荐,都推荐到郭鹏眼前来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往日在中央占据极大份额的豫州籍颍川士人,开始改变自己的策略,转而投靠天下最大的军阀郭某人。
不止一个人看出来汉室的衰退了,不止一个人看出来汉室难以挽救了,连往日的既得利益者们都已经预料到了天下重心即将移到他郭子凤的驻地来,忙不迭的表达自己的忠诚。
郭鹏很清楚,自己羽翼已经丰满,只要做得不过分,不一口吃成一个胖子,那么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的变成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掌握主动的是在下郭某人,而不是其他人。
谁都不能阻止我。
大势如此。
两天以后,汉兴平三年八月十三,弘农中央朝廷使节团抵达邺城。
郭鹏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摆香案跪地接受天子诏,受封公,建国号魏。
以天子诏令,赐予象征权威的九锡之物,令郭鹏以冀州全境,即安平国、常山国、中山国、河间国、清河国、赵国、巨鹿郡、渤海郡、魏郡等九个郡国为封地,建魏公国。
安平、常山、中山、河间、清河、赵等六国刘氏封王去国,改国为郡,六王另封他地。
魏国乃汉天子辖下公国,天子准魏公国建立祭祀社稷之神以及郭氏祖先的宗庙,准魏公之位世袭,魏公国可以设置直属于封国的丞相以下群卿百官,体制地位如同汉初各异姓诸侯王。
郭鹏拜领天子诏令,受封为魏公,位在列侯之上,宗亲诸王之下。
以魏国为封地,实施统治,需按时缴纳赋税、向天子述职,以及接受天子诏令,征讨天下不臣。
尘埃落定。
汉兴平三年八月十五,郭鹏在邺城正式进位魏公,建立魏国。
ps:我好想玩游戏,我都两个多月没有玩游戏了,每当我想玩游戏的时候,内心都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这是十分罪恶的行为,于是被迫停止游戏,噙着血泪继续码字,可是……可是我超想玩三国志13和维多利亚2啊!我不管,十一我一定要抽一整天用来狂玩游戏!玩到口眼歪斜奄奄一息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