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四十二 忘的真快啊
延德八年四月下旬,郭鹏得知了得知南中讨伐战争大获全胜的消息。
乐进和法正按照他的命令打了配合,在大量先期准备之下,轻轻松松收拾掉了南中的离心势力。
以雍闿为代表的顽固势力被魏军一扫而空,数万南中军队被消灭、俘获。
南中各大家族遭到魏军血洗,南中原有的社会秩序崩溃,魏国官吏大举进入南中,为南中重塑了一个全新的社会秩序。
一个更符合魏帝国中央利益的社会秩序。
传说中七擒孟获的故事没有发生,孟获的确存在,但是很快就被张郃杀掉了。
郭鹏不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诸葛丞相。
他没有外力威胁,不需要北伐,而且有足够的时间整顿南中,也不需要通过拉拢南中本地人来获取他们的支持。
所以所有南中本地豪强和话事人都是障碍物,要被全部扫灭,干掉,斩草除根。
他们的存在会让魏帝国建设基层政权的行动受到强烈的阻碍,这不符合魏帝国的利益。
魏国官员要在南中丈量土地,统计人口,然后推进开发,发展生产,接着就是永恒的主题——征税。
所以这些人势必要被一扫而空。
曾经,汉帝国需要他们作为自己统治的触角,去更好的统治那些需要统治的人,降低行政成本,但是魏帝国并不需要,魏帝国的立国模式和汉帝国不一样。
他们都是时代的垃圾。
乐进等人很顺利的把越嶲郡、牂牁郡和益州郡掌握在手。
但是在最后一个永昌郡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法正上表给郭鹏,讲述永昌郡百多万外族人口难以统治的事实,并且阐述了自己【徐徐图之、分割包围、逐个歼灭】的战术思想。
骤然攻灭难度很大,徐徐图之分割包围逐个歼灭才有意义。
这些异族人留在永昌郡到底也是个麻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造反作乱,与其留着到时候成为祸患,还不如现在趁着大军都在,干脆把他们讨平算了。
法正打算发挥一下自己的谋略,好好儿的在永昌郡秀一把。
这就等于需要延长这一战的时间,增加很多额外的物资支出,增加方方面面的投入,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这需要皇帝的允许和认同。
郭鹏看了法正的计划,觉得法正的计划具备一定的可行性,虽然多花一点钱和时间,但是只要法正可以成功,他现在还真不担心了。
未来南中四郡的建设和蜀道大动脉的建设,就有足够的劳动力了。
于是郭鹏允许了法正的计划。
他很愿意推动法正的成功,让他立功,然后把他叫到中央来,叫到身边来。
这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既不理想,也不浪漫,只看中权势和地位,还能使用各种计谋,能运筹帷幄,有军事天分。
他愿意干脏活儿,敢于干脏活儿,对于郭鹏来说,找一个愿意且干预干脏活儿的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现在的中央朝廷里的开国功臣们已经被他架空的差不多了。
各派大佬都被他挖空了根基,正是他引入外援扩充实力防止这些又有开国之功又有威望的人重新具备权势的时候。
引入一些没有开国之功但是很有才华的人抢占这些地位,比起让这些开国功臣占有,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法正被郭鹏预约了。
还有诸葛亮,还有司马懿,还有鲁肃。
这些没有开国之功,但是却很有才华的人们,都是郭鹏预约的工具人。
他们的出现,会极大地充实郭鹏退位之后郭瑾的第二代权力班子,能确保第二代权力核心的平稳运行。
至于更以后的事情,郭鹏就没有细细想过了。
那太过于遥远了,郭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
不能看到的人,他是无法安排的,不能预见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无法控制。
他只能竭尽全力,为未来保驾护航。
批准南中方面军的作战任务,以成就法正的赫赫威名。
完成这个安排之后,郭鹏又下诏,主持朝廷进行了御街夸官和皇帝赐宴两项重大的政治活动,打算为刚刚通过科举考试获取官身的一千二百名举士庆贺。
按照郭鹏的规定,文举前三人和武举前三人都可以享受到御街夸官的待遇,并且在此基础之上,还能亲自得到皇帝的接见。
近距离接见问话的那种。
魏帝国独一无二的权势滔天的唯一君主·郭某人的接见,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在仕途上有所进步的人来说,都是无法等闲视之的。
所以除了曹植这个从小就没少见过郭鹏的人除外,其余五人,全都各种激动难耐。
三名武举士其实是很好理解的,因为他们黎庶出身,参军学了文化知识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天赋,然后进入首阳山讲武堂学习深造,获取更多的知识,然后在考试中一举成名。
全赖郭鹏的提拔和赏识和培养,他们才有今日,对于见到皇帝表达感激之情,他们已经激动的难以自抑。
对于马谡和蒋琬来说,其实心境的变化还挺有趣的。
在荆州学业堂读书的时候,他们作为士人,对皇帝的政策和举动非常不满意,和其他人一起抨击这样的政策,抨击想要阻止他们的蔡瑁。
等洛阳大灾变发生之后,他们感到恐惧和庆幸,所有的埋怨消失不见,只有恐惧和庆幸,对皇权的恐惧,对自己没有及时发声的庆幸。
等到科举考试时期,又因为取得了好名次,即将迎来幸福的未来,而一下子忘记了过去所有的感觉,一下子就把屁股坐在了统治集团这边。
他们也激动的彻夜难眠。
以马谡和蒋琬为首,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名次和官身的士人都是这样的心境变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的愤怒,如何的热血沸腾,如何要与皇权做殊死抗争的。
全忘了。
然后现在都在想着之后要怎么做好官,要怎么晋升,要怎么获得荣华富贵名垂青史之类的。
一个个都忘记了他们的初衷。
科举考试就是有着如此伟大的魔力。
不仅让被选上的人激动的彻夜难眠,更让没有被选中的人懊恼至极,眼红至极,恨不得自己也是那群人当中的一员。
可惜他们不是。
公布录取榜单之后,那五千多为士人的权益而勇敢抗争的“勇士”就被忘掉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被忘掉了。
真的,忘的真快啊。
皇帝赐宴和御街夸官那一日,整个洛阳城都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据说皇帝为了庆贺自己得到了天下英才的投效,不仅要大办宴会,还要解除今日宵禁,允许今日从早到晚大家都一起庆贺,昼夜不绝。
因为只有一个不算先例的先例,所以整套庆贺流程也是皇帝亲自确定,亲自颁布执行的,礼部官员只是认真听从皇帝的要求。
整个流程比较繁琐复杂。
首先是群体接见。
一千一百四十三 抬起头,看着孤
一千二百名举士一起进入皇宫,到奉天殿门口接受皇帝的召见和宣言。
他们将在奉天殿前听皇帝的训示,接受精神指引,然后接受魏帝国官员的服饰,就此成为一名官员,脱离白身,踏入统治阶级。
接着,文举前三甲和武举前三甲上前。
作为本次科举考试最耀眼的明星,他们将可以一起排队进入奉天殿正殿,去见识一下朝廷里真正的大佬们,大将军们,还有皇帝本人。
那些人都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那些人伴随着皇帝从前汉乱世一起走来,多年来掌握权力,屹立不倒,早已是朝中的招牌,掌握绝对权力。
更别说还有那位更为传奇的活着的神话——魏天子郭鹏。
皇帝本人会亲自接见他们,鼓励他们,勉励他们,然后让贴身伺候的宦官帮着他们换上官服,帮他们整顿衣冠,帮助他们看起来像一个官员。
接着,中央、河南尹和洛阳县三级政府的官员会分成两队,各自引领着文武六名三甲举士走御道出皇宫。
六人将在皇宫口上马,沿着御街游行,接受沿途的学子们、百姓们的欢呼和羡慕。
在这样的浪潮之中,享受自己人生中或许是最为难忘和巅峰的时刻。
他们越风光,越得意,越难忘,越快乐,科举就越是深入人心,就越能得到所有人的向往和认同,就能更快的抛弃察举,拥抱科举。
大家越快的喜新厌旧,他就越高兴,越快活。
于是,在朝阳升起之时,一千二百名举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和将要参加仪式的朝官们站在同样的地方。
朝官们用好奇的、羡慕的、感兴趣的眼神打量着这群刚刚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天之骄子们,文武举士们则以各自的前三甲为首,低头含胸,庄严肃穆,不苟言笑,一声不吭。
随后,伴随着隆隆鼓声敲响,号角那悠远的声音响起,皇宫正门缓缓打开。
在礼官的引导下,官员们的队伍先行,举士们的队伍则跟着要上朝的朝官们的队列,一同进入皇宫。
在皇宫之中行走要低着头,不能抬头,以示对皇帝的尊重,官员们尚且如此,还不是官身的举士们当然也要如此。
尽管如此,却依然按耐不住他们的那种激动。
这一千二百人里,黎庶出身的举士数量因为武举的出现而一点也不少,走在或许原本一生一世都不可能踏足的地方,他们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伴随着这样的脚步,他们缓缓前进,很快,便抵达了帝国的运转中枢,权力核心所在地——奉天殿。
皇帝举办大朝会、各种宴会、国宴乃至一些重要的祭祀典礼的时候,都会选择在奉天殿进行,奉天殿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皇权的象征。
能在这里开个会,露个脸,把就等于是国家的重要人物了。
某些小官偶尔也会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是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进入奉天殿并不算牛逼,能进到奉天殿偏殿的皇帝书房内和皇帝面对面单对单聊天办事,那才是真大佬。
不过只要能见到皇帝的面,那就够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声音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听过。
而今日,这六名举士就有这个机会了。
对于大部分朝官来说,这也是值得羡慕嫉妒的——因为大部分朝官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皇帝,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更遑论与皇帝说话。
这科举前三甲能和皇帝近距离接触、交谈,或许还能得到皇帝的勉励,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令人羡慕啊。
仪式很快便开始,一名礼官宣读皇帝诏书,宣布今天的典礼的具体流程。
接着,又是一名礼官从奉天殿大殿内走出,宣读皇帝诏书,诏书内容是皇帝对举士们的勉励。
一阵奏乐敲鼓之后,一大群内廷宦官端着魏国低级官员的服装缓缓入场,一人对一人,将一千二百名举士全部覆盖。
他们将在这里脱下平民学子的服饰,换上官服,意味着从此以后成为国家正式承认的官员,不再是平民。
大部分举士都开始激动的当众换衣,而文武双举的前三名共六人则在大太监苏远的亲自带领之下向奉天殿殿内挺进。
马谡,曹植,蒋琬。
徐缪,张雄,刘珊。
三名黎庶出身,一人寒门出身,两人士族出身。
郭某人其实并不满意。
武举考试本身就更注重技术性和专业性,在郭鹏的偏袒下,没有接受过讲武堂教育的士人子弟能考过讲武堂出身的黎庶子弟们才是咄咄怪事。
同时,覆盖面也不广。
文举则更多意义上面向全国平民百姓,也面向黎庶。
但是黎庶群体却因为传统劣势而不能考取更高的名次,最高一位天纵之才也才考了五十八名。
可见黎庶群体在文举范围内的极大劣势。
这样的劣势需要时间来抚平。
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因为至少军队是他可以完全掌控并且维持整个状态的。
六名天之骄子迎着殿内各方大佬的异样目光走到了距离郭鹏并不远的阶下,低着头,面色肃穆,身体绷紧,看上去就非常紧张的样子。
连曹植在这样的场合上都忍不住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越。
这很好理解,在这样的场合,面对那些成名已久的超级大佬,甚至是皇帝的时候,不紧张才是怪事。
郭鹏没打算让他们继续紧张下去,于是从自己的御座上站起来,面带笑容,抬脚走下了阶梯,站在这六人面前。
“抬起头,看着孤。”
得到皇命,他们被允许抬起头,正视着皇帝,那就没问题,照着皇帝说的做就好。
这是刚才苏远领他们进来的时候说的话。
他们于是非常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了皇帝。
除却曹植已经习惯,其余五人都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见皇帝,看见这个国家的主人。
他们看到了皇帝正面露笑容的看着他们,没有什么气势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皇帝,似乎只是一个和蔼的长辈,而不是一个杀伐果断抬手间数万人被他送上死路的可怕刽子手。
他们看不懂皇帝,自然也没有必要看懂皇帝,他们只需要对此时此刻能站在皇帝面前,看到皇帝的相貌,听到皇帝说话的声音,那就够了。
“怎么样,孤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奇怪吧?孤也是人,也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也要吃饭喝水睡觉,没什么特别的。”
郭鹏真的就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站在这六人面前,挨个儿的打量着他六人。
“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可是从九千多人里拼杀出来的最强的六人,万里挑一之人,你们都不敢在孤面前说话,孤还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郭鹏笑出了声:“子建,他们与孤不熟,你难道是第一次看见孤吗?”
郭鹏见其余五人紧张,便拿熟悉的曹植首先开刀。
一千一百四十四 别忘记自己一路是怎么走来的
曹植在这样的场合骤然被点了名,还有点慌张。
本来他是不怕的,看着其他几人紧张的样子,他还有点不屑,但是真的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产生了些许的紧张情绪。
无他,人太多了。
更别提一旦被皇帝点名,感觉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给他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那种视线就不像是视线,而像是刀子。
深吸一口气,曹植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不……不是的,陛下,臣也是第一次在奉天殿看到陛下,陛下天威浩荡,臣等敬畏不已。”
郭鹏点了点头。
“平常与你们见面的时候,孤也不是穿着如此正式,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然后,郭鹏看了看文举士的其余两人。
“你们两人谁是马谡?”
马谡浑身一抖,呼吸一滞,差点没吓得跌倒在地,强撑着心中不安,上前一步。
“臣……臣是马谡。”
郭鹏于是看向了这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
和【失街亭】这三个字永远绑定在一起无法割舍的传奇男子马谡啊。
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郭鹏当然不会有什么惊讶的情绪,双方地位早已有了质的区别,不存在惊讶什么的事情,那未免太搞笑。
但是好奇还是有的。
能在自己的层层设计之下拿下史上第一次正式科举的第一位正式状元的身份,马谡的确不平凡,的确有才华,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马谡,幼常,听说,你是你家中第五子?”
马谡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张开有些干涩的嘴巴:“是,臣,是家中第五子。”
“伯仲叔季,还有一个幼,嗯,这一次考试,你考得那么好,成为了状元,比你的兄长们考的都好,你可有什么感触啊?”
郭鹏笑吟吟的看着马谡。
马谡就算有感触,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显露半分,生怕惹得皇帝不高兴。
“臣,只是侥幸,臣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才华。”
“一场考试偶尔发挥好,能算是侥幸,这可是连着三天的三场考试,三场考试加在一起算总分,三百分的总分,你拿到了二百九十一分,这是侥幸?若这是侥幸,你让你后面的榜眼和探花怎么看你?”
郭鹏大笑不已。
于是蒋琬尴尬的笑了笑,曹植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臣……”
马谡被吓了一跳,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对啊,马谡,你不像是个没有胆量之人,孤去视察考场的时候,可亲眼看到你一人拿着小锅生了炭火在考场内煮饭吃,如此气定神闲,一看就是有十足把握和自信的人,怎么到了孤的面前,就如此谨小慎微了?”
郭鹏笑着打趣,一点儿也没有放过马谡的意思。
蒋琬和曹植有些吃惊的看向马谡。
那个在考场上煮饭吃的家伙原来就是这位状元郎?!
嘿!
心理素质未免过好,怎么看到皇帝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事情马谡才是很想吐槽的——谁让您这位皇帝如此权势滔天如此让人恐惧呢?
谁敢在你面前造次?
换做你来监考,你看我敢不敢动一下!
马谡欲哭无泪。
只想好好装个逼展示一下自己的文才,展示一下自己的从容,结果却被皇帝看在眼里,还有比这种事情更尴尬的吗?
大概率是没有了。
“臣……臣有罪……”
“何罪之有?”
郭鹏笑着摇了摇头:“你所做的事情,没有违反任何一条考试规则,所以考官打算找你麻烦,被孤拦住了,孤就想看看到底如此气定神闲之人究竟能考出什么成绩,结果,考了个状元。”
郭鹏绕着马谡走了几圈。
然后看向了蒋琬。
“蒋琬,你的排名位次虽然比他们两人低一些,但是孤看了你的试卷,觉得你的才华并不在他们两人之下,只是分数有别,你成了第三,这并不埋没你的才华,你也一样在孤的眼中。”
郭鹏伸手拍了拍蒋琬的肩膀:“愿你为官行政,一如你UU小说文章那般正直,纯良。”
蒋琬愕然抬头,看到郭鹏的满脸笑意,顿时心里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收回手,郭鹏缓缓开口。
“状元,榜眼,探花,这是孤给前三名取的别称,是孤自己想到的,和他人无关,你们三人拿了这三个称号,可以视之为永远的荣耀,这荣耀会伴随你们一生一世,让你们青史留名。
但是,马谡,曹植,蒋琬,你们千万不要觉得现在就肯定能青史留名了,能否青史留名,要看你们自己努力与否,坚持与否,犯错与否,拿下这样的称号,不意味着荣华富贵,却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
这样说着,郭鹏又绕到了武举三人组身边,看着他们,然后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徐缪,张雄,刘珊,好,好男儿,你们不是士人,但是凭借你们自身拼搏和努力,你们也是状元,榜眼,探花,孤说过,文举和武举地位相当,文举士和武举士身份上没有区别,区别在于日后能否为国朝做出贡献。”
被皇帝拍肩膀喊一声好男儿,这是何等的荣耀,武举三人组立刻满脸涨红。
武状元徐缪朗声道:“臣本小人,躬耕于田亩,不识字,不明理,忍饥挨饿,只求不被饿死,幸而得陛下简拔于行伍之间,容臣入首阳山讲武堂读书明理长见识,臣遂有今日,此身早已献与陛下,陛下但有所驱使,臣甘愿为陛下马前卒!”
一番话说的还是挺有水准的,一点也不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兵头子。
文举三人组把有些意外的眼神投了过来,仿佛才意识到武举考试考出来的胜利者也是能说会道能写会画的一类人。
殿内高官们仿佛也是才意识到武举不是只能选择出赳赳武夫,选出来的一个个都是明道理的文武双全的人才。
这首阳山讲武堂真的不简单啊。
郭鹏对于这样的表态就非常满意。
同样起家于行伍,他的人生之所以腾飞起来,就是因为参与了讨伐黄巾军的战斗,在卢植麾下以一个武将的身份脱颖而出,之后担任的职位也都是将军一类的。
所以他对这些棒小伙儿就有种特别的喜欢。
“好,记得自己吃过的苦头,别忘记,别忘记自己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将来也要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你们的后代,让你们的后代也知道你们是如何从一介农家子成为名留青史之人的。”
郭鹏大笑着说道:“孤非常期待看到你,还有你们,一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所向披靡,孤期待你们能用实际本领向孤证明,你们不比立下开国之功的这群将军们要差。”
“遵旨!”
徐缪躬身行礼。
“遵旨!”
张雄和刘珊一起跟着行礼。
看到这一幕,郭鹏的心中就隐隐有些期待,他总觉得这些满是朝气的年轻人能给他带来一些很不错的惊喜,他们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一千一百四十五 皇帝执手
亲自见了这六人,与他们说话,近距离交谈,郭鹏也算是尽到了皇帝的责任。
给足了他们面子。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郭鹏一挥手,苏远带着一群宦官,给这六人带来了与众不同的礼仪官服。
“这是给你们待会儿骑马上街的时候穿的,穿上吧,多少人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你们六人,是最有才华,也是最幸运的。”
郭鹏这话说的就让他们六人激动莫名。
这是仅仅属于他们的,任何人都无法享受到的特殊待遇,这是皇帝亲口说的。
还有什么比这种特殊对待更能打动人心呢?
等六人穿好了礼服,郭鹏很高兴的打量着他们,越看越是满意,于是亲自上前,左手拉住了马谡的右手,右手拉住了徐缪的左手。
“孤领你们出去吧。”
马谡和徐缪直到被皇帝拉动身体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被皇帝拉住了手。
皇帝当众执手,何等荣耀?
还是被这位皇帝亲自执手,这种荣耀,是可以写在族谱上代代流传下去的。
这两人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蒋琬、张雄和刘珊三人已经是羡慕到呼吸困难了。
曹植虽然没有那么羡慕,但是能在殿中那么多高官的注视下被皇帝执手,那种对于虚荣心的满足,简直要突破天际!
可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马谡!那个他一直不服气的马谡!
曹植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其余殿中高官们觉得自己做了那么久的牛马、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也没有被郭鹏拉过手,一时间也是心里酸酸的,难受的紧,就像生吞了一只柠檬一样。
曹操还好,他年轻的时候和年幼的郭鹏有过很多肢体接触,还曾与他共乘一匹马。
郭嘉也还好,他年轻的时候和郭鹏在一张床上睡过,也有过肢体接触,感情很好。
程昱感情复杂,他想起曾经他被郭鹏拥抱过,曾经也是郭鹏亲密无间的唯一知心人,可现在,却几乎形同陌路,他难受的有点想哭。
其余人就是单纯的酸,那个酸哟。
等郭鹏亲自拉着马谡和徐缪的手出了奉天殿,外面的大广场简直就变成了柠檬的海洋,人人泛酸水,酸到难以自抑。
人们极其惊讶的看着这两人被皇帝执手,被皇帝亲自领着走在御道上,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羡慕嫉妒恨不足以形容外面这群官员们的内心感触。
若是眼神能杀人,马谡和徐缪一定活不过下一秒,若是眼神能凝成实质,这两人一辈子都别想走出奉天殿。
但是眼神什么都办不到,无法凝成实质,自然也无法拦着皇帝牵着两人的人亲自送他们出宫。
这当真是一生一世都无法磨灭的回忆,一生一世都能在家人朋友面前吹嘘,死了以后都能刻在墓碑上,向后人吹嘘。
老子被皇帝牵过手,还是被大魏帝国的开国皇帝牵过手,你呢?
马谡和徐缪只觉得自己已经幸福的飘飘欲仙,走在御道上,就像是走在天上,脚踩着软软的云朵,在云间漫步,如此轻松,愉快。
真的好快乐,真的好高兴,真的好希望这一切是永远,不要结束。
那羡慕嫉妒恨的海洋,再更多一点,再更酸一点,不枉费我们如此辛苦努力的学习文武艺。
此时此刻,皇帝在他们的眼中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如此的伟岸高大,如此的……温暖。
这感觉,就好像数月之前一口气收拾掉近四万士人及其家眷的皇帝和眼前这个皇帝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真的,好温暖,有一种想要为眼前这个人效死力的感觉。
徐缪有这样的感觉并不奇怪,没有这件事情,他依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现在有了这件事情,只会让他把这个为郭鹏效死力的程度加深一点。
比如【愿意代替郭鹏去死】这样的程度。
马谡则是想起了非常传统的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说法,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在荆州所得到的一切名声和赞誉,在家族势力的操控之下得到的一切赞誉所带来的幸福,都没有今时今日这短短的两炷香不到的时间内得到的幸福要更多。
太幸福了,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的家族在荆州也是大族,家族五个兄弟,权势不小。
之前为了出仕,全族人集思广益编出了【马氏五常、白眉最亮】这样的顺口溜一类的俗语,在襄阳一带广为传播,很快就把马家五兄弟的名声打了出去。
马家人认为马良是最优秀的,可是这一次却没想到摘取桂冠的不是马良,而是马谡。
马良此时正站在举士的队伍里,满脸艳羡和向往的看着被皇帝执手的弟弟,忍不住的幻想着如果那个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说好的白眉最良,怎么马谡得了第一?
马良不解,还有点嫉妒。
马谡和徐缪在云端漫步了挺长一段时间,郭鹏仿佛是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一样,特意为了他们放缓了步调,走的很慢,很慢,很慢。
仿佛想让他们的梦继续延长一些似的。
但是夜再长也会迎来天明,梦再长也有尽头,他们的梦终究还是结束了。
在皇宫门口,皇帝松开了他们的手。
“这份荣耀是你们自己通过努力进学和奋力拼搏换来的,你们无需感激任何人,只需要感谢那个努力拼搏的自己,这一次你们如此荣耀的进入这里,是以学子的身份,下一次,你们就要以官员的身份进入这里了,我期待你们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皇帝的脸上洋溢着温暖和煦的笑容,像一位一心一意为了后辈着想的伟大的长辈。
马谡和徐缪,还有接下来的四人,齐齐跪在地上向皇帝表示无限的忠诚和敬意。
“臣遵旨!”
“起来吧,去吧,上马,享受你们努力拼搏换来的荣耀,一生一世都不要忘记这种感觉,然后努力做出事业,争取用政绩和军功,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一切重现。”
郭鹏弯腰扶起他们,向他们传达了来自皇帝和长辈的殷切期待。
六人面红耳赤,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满是豪情壮志,向皇帝再次行礼之后,走向了为他们准备好的马匹。
中央朝廷、河南尹还有洛阳县府三级政府主要官员组成的牵马队伍会带着他们把今天的荣耀推向新的高峰。
御街大道上,洛阳官员、百姓和同样考取成绩的举士们会组成观礼人群,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这无与伦比的荣耀和威风。
官员为他们牵马,让他们高高在上,万人瞩目一般享受着大家的崇拜和羡慕,让那些羡慕的都快要红掉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们。
那是何等的享受啊。
百姓们也就算了,其他的官员们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些同年,那些同年啊!
他们的羡慕嫉妒恨才是最为享受的东西好不好!
才下云端,又上巅峰。
一千一百四十六 收买人心的极致,莫过于此
在这条御街上的享受,丝毫不输给在皇宫御道上的享受。
他们飘飘欲仙,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一样。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只有一次的待遇,至于下次是否还有,那只有皇帝才知道,但是不要紧,至少他们已经享受过。
有人可以用各种方式来麻痹自己,说这根本不值得羡慕,但是事实就是,这非常值得羡慕,羡慕的快要疯掉了。
马谡的兄弟们,曹植的朋友们,蒋琬的同学们,还有徐缪、张雄和刘珊的讲武堂同学们。
他们都羡慕的快要疯掉了。
这个场景给他们带来的是羡慕的快要疯掉的情绪,还有深深的失落和遗憾。
因为这与他们终生无缘。
而留给那些还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们的东西,则是深深的无尽的向往。
他们立刻下定决心,要在明年的科举考试上大展拳脚,大展宏图,然后得到前三甲的地位,一举成名而天下知!
必须,必须要得到这一切,不然的话,将是一辈子的遗憾!
整个洛阳城都沉浸在了一种欢乐的氛围之中,人们为了今日的盛举和举士们而尽情的欢呼着,雀跃着。
人们的心中多了某些东西,某些种子正在人们的心田之中接受着滋润,并在不久之后的将来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典礼从上午到下午才堪堪结束。
而这边结束,那边则是今夜通宵的【科举市】的筹备和开办。
皇帝恩准,为了庆祝国朝得到天下英才,特意在这一天停止宵禁,让人们可以开办夜市,在夜市上摆摊贩售物品,想要出去凑热闹的人也能享受一下洛阳城难得一见的辉煌夜景。
为此,郭鹏下令开放洛阳主要街道,准许小商小贩们彻夜摆摊,允许洛阳城内的子民们彻夜狂欢。
然后,小商小贩们大赚一笔,消费者们则得到了难以名状的精神享受。
晚饭时分,皇帝亲自在宫中设宴,招待一千二百名举士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第一次享受公款吃喝。
公款吃喝结束以后,放任他们自由行动,去夜市潇洒欢乐或者回家睡觉,随便。
马谡等三人和徐缪等三人的位置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六个位置。
这是一场只邀请举士而不邀请朝官的宴会,以示皇帝对举士的重视和宠幸,这是任何官员都无法享受到的特殊的待遇,仅此一家,别无分店,任何朝官都享受不到。
皇帝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关注科举和年轻人的态度。
说到底,皇帝是他们名次的最终决定人。
皇帝拥有在公布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刻宣布改变排名名次的权力,所以从程序上来说,皇帝是决定他们能否入仕的那个人。
而且此时还没有县试乡试,没有那么多的座师,皇帝是唯一决定人。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他们也算是天子门生。
和他们名义上的恩师在一起吃饭喝酒,难道不是人生中最愉快的事情吗?
虽然他们在皇帝面前略有拘谨,不敢大吃大喝放浪形骸。
但是能和皇帝一起吃饭,还能近距离感受到皇帝的恩宠与和蔼,近距离被皇帝记住,简在帝心,这难道不是人生至上的享受吗?
宴会还没结束,马谡、曹植和蒋琬三人已经得到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还有书籍、古董、笔墨纸砚等等。
徐缪、张雄和刘珊三人也得到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以及宝刀、铠甲、宝马、良弓之类的东西。
他们大喜过望,捧着皇帝赐给的东西,感动的无以名状,觉得就算此时此刻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人生已经登上巅峰了。
尤其是那些没得到这些赏赐的未能取得前三甲的举士们的那种羡慕嫉妒——
真是无上的享受。
没什么比自己有而别人没有更愉快的事情了。
“好了,天色已完,夜市应该已经开始了,孤就不留着你们,去吧,去好好的享受今晚,享受属于你们的这一天。
这是你们作为学子的最后一天,也是你们作为官员的第一天,从明日起,孤对待你们,会比对待寻常官吏更加严厉!”
能让皇帝区别对别,这不是坏事,这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做的好,能顺应皇帝的期待,就能得到高官厚禄,这是理所当然的。
六人跪在郭鹏面前涨红着脸,表示要为皇帝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连曹植都在这样的气氛之中被感染,跟着一起喊万死不辞……
所以郭鹏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收买人心的极致,莫过于此。
欢乐吧,开怀吧,尽情享受吧。
然后,一头扎进我的手掌心中,永远也别想挣脱吧!
皇帝赐宴结束了,盛大的典礼也到此为止,举士们纷纷散去,向着空前热闹的夜市奔涌而去,要去接着欢庆,接着享受,接着放纵。
明日,他们不用上朝,他们可以休息三天,到第四天才需要正式去官署报道,开始自己的的官场生涯,从此步入宦海,开始沉浮。
这是属于他们的欢乐,属于他们的一切。
郭鹏则带着满身心的疲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趴在床上接受曹兰的专业按摩服务。
“也没人让你一整天都盯在那里,把这群举士捧上天吧?你这不是自找的累?”
郭鹏叹了口气。
“当然要自找,我是皇帝,是主要推动人,我自己都不关心都不在意,天下又会有谁把科举考试当回事呢?我想要的,是科举考试快速进入天下人的心里,让天下人都知道,兴旺发达最好的一条路,就是科举考试。”
“那也不用做那么多吧?”
曹兰微微叹气:“你已经不年轻了,要注意休息。”
“就是因为我已经不年轻了,所以才要更用力啊。”
郭鹏开口道:“科举不是一个庞然大物,并非不可动摇,现在的科举就像一颗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一样,需要呵护,需要精心的呵护,需要我用十足的精力去保护它,直到它变成庞然大物为止。”
“需要那么着急吗?”
曹兰摇了摇头。
郭鹏则认真的点头。
“当然需要,阿兰,我也不知道还能做多久的皇帝,但是科举,这是我数十年以来所梦寐以求的,现在终于成功办理了,我如何能不把科举当做头号大事来安排呢?
察举运行都三四百年了,骤然终结,被我换成了科举,我能不拼尽全力的吆喝,宣扬,让人人都知道咱们家的科举吗?举士越得到重视,越得到我的关注,就越能吸引全天下的人才追捧。
如此,至少在我死之前,科举就可以彻底取代察举,成为不可动摇的国朝唯一的选材体制,无可取代无可动摇,到那个时候,我才能安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曹兰感觉自己的情绪很复杂。
“鹏郎,你说,你做了皇帝,却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心过,还要把什么事情都算到临终之前,这样真的好吗?”
一千一百四十七 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停止继续战斗
这样真的好吗?
这种问题在郭鹏看来,回答是绝对的。
于是郭鹏坐起了身子,正视着曹兰。
“因为有很多事情,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才能办到,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办不到,所以,必须要由我来办,阿兰,你懂我的意思吗?必须要由我来办才能办成功。”
“我是个女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最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累。”
曹兰心疼的看着郭鹏:“鹏郎,你没注意过吗?你的鬓角,已经有白发了。”
曹兰伸手抚着郭鹏的鬓角。
郭鹏微微一愣,然后下了床,来到了曹兰梳妆用的铜镜面前,对着照了照。
鬓角,果然能看到白发。
曹兰跟在郭鹏身后,双手抱住了郭鹏的脖子。
“别再那么累了好吗?鹏郎,你的身体那么强健,这白发,都是你累的,你劳心劳神,你和天下人斗来斗去,你把所有人都算计的死死的,算计的永世不可翻身……这会把你累垮的!”
郭鹏在铜镜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听到了曹兰低声的啜泣。
深吸一口气,他伸手抓住了曹兰的手腕。
“阿兰,我答应你,等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退位,把皇位交给阿瑾,我不会在皇位上坐到死,但是,只要我还有做皇帝的精力,我就要继续做下去。
我要趁着我还有精力,我还能支撑,把我能做的都做到位,做到再也不能逆转为止,然后,我就会退位,我就不做皇帝了,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家人,好吗?”
曹兰不再啜泣,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抱着郭鹏的脖子,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臂弯之中。
看着镜子里那完全不复往日精气神十足的自己,郭鹏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和人类必然的命运。
时间不多了。
留给他改变时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要把一切都准备好,给郭瑾留下一个安稳的,可持续发展的摊子,让他顺利的继承皇位,执掌权力。
否则,他真的会死不瞑目。
都走到这里了,怎能停滞不前?
岁月并非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
他的皮肤已经不再有弹性,不再有光泽,眼睛也不再炯炯有神,不复清澈,而是略显浑浊,年轻的样貌已经离他远去,留给他的是一具逐渐失去活力的躯壳。
他自嘲的笑了笑。
当年的热血战将精神小伙儿已经不在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和退居幕后的操盘者。
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停止继续战斗。
属于他的战斗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地步。
他还要继续拼杀。
为了这个他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国家。
再给我更多一点的时间,再给我更多一点的精力,我还不能躺下休息!
在曹兰看不到的地方,郭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中战斗的火焰丝毫不曾减弱。
西域战争刻不容缓,必须要开打了,要在他的精力还能应对的时候,还不至于太累的时候。
延德八年五月初一,郭鹏亲临参谋台,开始全面了解这些年参谋台和临淄营以及军方在西域之地做的努力。
从延德四年乌孙内战到如今,已经快四年过去了,当年的内战把乌孙的元气打伤了,乌孙损失了一半还要多的人口、军队,已经不能和魏帝国的西域驻军对抗,失去了威胁。
其余的西域大小国家一样也不能和魏军对抗,只消战争打起来,魏军就能一路平推过去,各个击破,毁灭他们的国家,在他们的故地设立郡县,进行治理。
从延德三年左右,西域交通主干道就开始修缮了。
从敦煌郡通过玉门关一直延伸到西域都护府所在地它乾城的那条主干道已经在延德七年五月修缮完毕,正式通车,山北诸国的主要交通路线都已经和这条主干道联通。
而与此同时,应山南诸国的请求,郭鹏在延德四年又批准了山道交通主干道的修缮。
从延德四年开始,山南交通主干道开始修缮,一样从敦煌郡出发,过阳关、且末国,直达精绝国的精绝城,将这条交通主干道穿越半个西域,直达西域的腹地。
山北道在延德七年完工,山南道则在延德八年二月正式完工。
两条道路的修缮耗费巨大,不过通过这些年与西域诸国还有贵霜国、安息国的交易,修路的钱其实已经赚回来了。
郭鹏停止对外作战而转为对内发动革命的这些年里,魏帝国的经济始终向好,不断发展、积累,基本上已经把前期巨大的投入给赚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这些成就的工程并未耗费魏帝国的元气,先期投入开始获利,并且产生了可持续发展的经济效益。
要想富先修路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山北道和山南道的使用率很高,所以郭鹏也在这两条道路上设置了收费站用以收费,来维持这两条道路的路面情况。
并且也因此安排了军队使用的驿站,为军事目的服务,还有民间自己操持的旅店,用以发展地方经济。
可以说这两条道路的建成已经帮助魏帝国完全摸清楚了西域的情况,军事,经济,政治等等各方面的情况,西域各国都像是没有遮羞布的**一样,在魏帝国面前毫无遮挡。
貌似也不想遮挡。
并且随着魏帝国的文明力量的入侵,西域各国的社会已经基本上被汉文明同化了。
他们也习惯了穿汉人的服饰,学着汉人一样装点自己,使用一样的农具务农,吃饭用筷子和碗,用陶罐铁锅做饭炒菜吃,睡觉也睡在床上。
然后在国家层面,他们国内的一应建筑也纷纷对标汉人的建筑——
或者说本身就是汉人建筑商队承包的建筑任务,帮助他们规划,然后用从内地运来的木材和其他各种材料搭建建筑物。
西域各国上层因为从丝绸商路上赚取了高额利润,十分富裕,又因为觉得成为了魏帝国的藩属国,无忧无虑,没有什么理想追求,就开始追求奢华的生活和奢侈的享受。
一应吃穿用度必须要是最好的,必须要是原汁原味从魏国内地进口来的。
身上穿的都是用蜀锦织成的衣物。
睡觉用的床上物品也是精心织就的丝织品。
喝的都是从洛阳官营酒店买来的酿造美酒。
吃菜务必要吃炒菜,所有调味料都是魏国原装进口,比如幽州大豆酿造的酱油。
连盐都要最好的青州海盐和益州井盐,和贡品一个级别。
用的碗筷都是洛阳最棒的工匠烧制的,据说还是皇家用不了拿出来卖的宫廷御用品。
住的房屋都是按照中原建制百分之一百还原仿造的——
虽然他们身处蛮荒之地,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他们对中原文化的向往,所以专门仿照汉家上层社会的人物,建造他们的房屋。
他们的要求非常明确。
一千一百四十八 西域的斗富浪潮
西域诸国的贵族高层们现在非常会享受。
他们的一应享受,都要对标魏国权贵的标准,要达到就算是一个魏国贵族来到了他们的房屋都能觉得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的标准。
那是他们的追求,他们为此不惜付出巨资——反正他们的钱多的没地方花,又不会拿去改善民生,所以当然是想着法子的炫富、享受。
而且最佳消费地自然是魏国。
所以他们这些年在魏国消费的东西,还有在两大皇商队伍经营范围之内的消费,足够郭鹏组织一场一万人左右的中小型战争。
可见这些年丝绸商道开通以后给他们带来的巨额财富收入。
他们可以去做很多之前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
亦或是花费大笔的钱带着家人来到魏国游历。
去关中的长安和洛阳,去关东地区的各大城市,乃至于游历江南。
对于这帮钱多的没地方花的人,郭鹏并不介意为他们开辟一条专门通道,让他们在沿途大手大脚的花钱,以展示自己的财力。
花的越多越好。
某些小国内甚至还出现了斗富的情况。
延德六年第二季度,郭鹏审查外贸交易业务额度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一季度蜀锦和茶砖的销量大幅度上涨,他颇为不解。
蜀锦也就算了,这茶砖可是延德四年的新产物,奢侈度还在蜀锦之上,当年还是茶叶的时候,不耐储存和长途运输,时有**,郭鹏得知以后,令内廷执掌江东茶园的部门研究茶砖。
茶砖诞生以后,耐储度大大提升,销量也因此转好,更多权贵豪富愿意购买茶砖,内销火爆,外销也不错,但是那一季度外销量尤其大。
郭鹏觉得好奇,就派人去查,查回来的结果让他十分无语。
原来是西域大国龟兹发生了斗富事件。
主要参与者是龟兹王的两个舅舅,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杠上了,就开始斗富。
大舅拿进口蜀锦当柴火烧,用来煮饭、烧水,于是龟兹国人都说是他比较阔气。
小舅十分不爽,于是选择拿进口的茶砖煮茶叶水,然后用茶水刷锅洗碗,这个消息传出去,龟兹国人又觉得他比较阔气。
大舅不甘示弱,拿来从中原江南进口的名贵奢侈品【糖霜】制成糖水,用来赏赐给下人喝,又让下人出去宣扬,于是龟兹国人都说还是他比较阔气。
小舅更不爽了,拿出从中原青州进口的高档奢侈海产品【珍珠】,磨成粉,赐给下人服用,也让下人出去宣扬,于是龟兹国人又纷纷说还是他更加阔气。
一来二去,他们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从中原进口的奢侈品来斗富,渐渐引起了龟兹王还有周边几个西域国家上层贵族的注意。
然后他们也纷纷下场斗富,展现自己的雄厚财力,以此证明自己比较阔气。
整个西域就这样兴起了一股斗富浪潮。
这可还行。
这场斗富大作战持续了很久都没有结束,可见西域诸国的权贵们是真的吃饱喝足了。
不过和西域上层社会发生的剧烈改变相对的是,西域底层人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善。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有些地方甚至过的更差——
因为魏国商旅大规模来到了他们生活的地方做生意,甚至还有购买土地的。
魏国商旅愿意为了购买土地花大价钱建设自己的庄园,钱给够了,当地统治者见钱眼开,也就同意了。
少数不同意的还被打成异端,很快就失去了话语权。
于是魏国商旅连带着本地农业和商业一起全面挤压,本地农户和小商贩纷纷破产,纷纷被魏国商旅并购,纳入自己的庄园之中。
在魏国境内被郭鹏赶尽杀绝奄奄一息的庄园在西域倒是成为了一柄利刃。
皇商们纷纷购买土地建设庄园,挤兑本地农民和小商贩,将他们挤兑破产以后纳入自己的庄园,就地生产菜瓜蔬果类农产品,并不生产主粮,所有粮食都从河西之地运来发卖。
没过多久,不知道经济战争怎么玩的西域诸小国就被玩的云里雾里。
但是统治者本身也不在意。
只要有足够的钱供他们花销和享受,就够了,少数忧国忧民的屡屡提出抗议,屡屡向最高统治者提出反对意见,觉得这样做是把国家完全交给了魏人,而不再属于他们自己。
对于这样的声音,这些小国的国王们听到了,但不是忧虑,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魏国人知道他们本国有这样的人存在,就会不和他们做生意,让他们没钱花。
然后这类人一般都被他们内部解决,不让这类人继续发声,以便于更好的享受。
他们才不想得罪魏国人。
上层大规模追求魏国的商品,中下层自然有样学样,形成风潮,本地脆弱而狭小的原生态商业根本不可能和魏国的高质量产品竞争。
于是短短三四年间,郭某人组织的皇商队伍基本上已经把持了这些国家商业的方方面面,从日用品,到农产品,再到奢侈品,甚至是军工产品,都被魏国商旅全方位把持。
其中七成被郭鹏控制下的皇商把持,剩下三成由民间商旅把持。
西域诸小国本身具备的商业力量已经被挤压的几乎没有生存的余地,所有生存下来的都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权力与魏国商旅合作,当起了买办一类的人物,吃里扒外。
由于他们的力量弱小,甚至没有辽东公孙氏的体量,面对魏国的全方位商业入侵那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所以基本上只要郭鹏下令切断他们的物资供给,他们会在短时间内陷入慌乱之中。
亦或是郭某人下令攻灭他们的国家,也不会引起什么社会动乱。
自然,也不是没有对此感到不满和忧虑,进而公开反对的国家。
几年前的某个时间段,甚至扎堆出现过。
比如焉耆国,焉耆国国王就很不满。
他对于魏国商旅大规模进入焉耆国做生意并且依靠资金和技术优势大规模挤兑破产本国农民和小商贩的行为十分不满。
在一段时间的忍耐后,他向曹休提出了抗议,并且整合了国内反对派的力量,试图推出法案限制魏国商旅的行动,以保护本国的农业生产和做生意的商贩们。
一千一百四十九 瓜熟蒂落
对于这种人的存在,曹休自然觉得魏国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于是他让在身边做帮手并且执掌整个西域临淄营力量的马远出手,策动焉耆国内的妥协派,以某个莫须有的借口发动了代理人战争。
有魏国在后面拉偏架,自然原先的焉耆国国王被打败了,被杀了。
然后曹休持节册封胜利者为新国王,新国王废除了一切对魏国商旅不利的政策,全方位推进了和魏国的合作。
其余诸如且末国和危须国也出现过这样的趋势,全都被马远策动当地的临淄营力量联合其内部的既得利益阶层,将反对派一一颠覆,建立起了更加亲近魏帝国的政府。
其国家政策当然大规模转向,全面向魏帝国靠拢,成为魏帝国事实上的经济殖民地。
国家经济都被魏国掌控了,其国内高层也能享受到丰厚的卖国利润,这在某些无耻之徒看来反而是美妙的事情。
要是有人对他提出反对意见,他还会立刻把这个人驱赶到它乾城交给曹休发落。
结果就是数年间,西域诸国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全都乖乖的成为了魏国的经济殖民地或者半殖民地。
交通越发达越便利的地方,魏国人越多,成为经济殖民地的情况就越严重。
时至今日,到了延德八年的时候,随着魏帝国两大西域主干道的建成,山北道和山南道的全面通行,凡是道路能抵达到的地方,对于魏国的政治经济已经是高度依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域诸国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魏国的反抗能力,从经济到政治到军事,被全盘操控的傀儡政府都出现了。
魏帝国在这四五年间,没有怎么动过兵,却对西域大部分国家拥有了极强的影响力。
剩下来几个具有相对比较强的抵抗力的国家,比如乌孙,比如龟兹,那都不在郭某人的担忧范围之内。
直接拿下更好,拿不下来动兵打一打,他们也无法抵抗。
全面骑兵化的六万西北兵团加上两万卫军骑兵,共八万骑兵,如此强大的力量要是无法打败这些西域国家,曹仁这些年还真是白混了,那可就真的要被严厉惩处甚至一撸到底了。
西北兵团兵精粮足且具备强悍的将领,虽然南中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扫尾,但是已经不会影响大局了。
益州一州足以提供足够的军需物资给南中讨伐军,南中讨伐军并不缺乏物资。
河西四郡和关中地区经过四年多的发展,早已今非昔比。
郭鹏连续数年给河西四郡增加移民,河西四郡的人口数量到延德八年初已经达到了八十万的数目,建设情况也完全不同于往日,已经可以提供一部分军需,剩下的一部分则由雍州提供。
两个州一起支援西北兵团的军事行动,西北兵团可以说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所欠缺的就是军事路线和皇帝的命令。
现在军事路线已经具备了,就差皇帝的命令了。
所以在参谋台的军事会议结束之后,郭鹏下定了开战的决心,接下来就是战争借口。
战争借口并不难找,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便找个失踪的借口,就能发动一场战争,战争一旦打起来,想要扩大化也是简单容易的很。
瓜熟蒂落而已。
延德八年五月初六,郭鹏叫来了郭瑾,让郭瑾先行出发到凉州找曹仁,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曹仁,让曹仁暗中准备一下发动战争的借口,然后就留在那边,跟随曹仁一起完成整场战争。
“去凉州的时候,你分别注意一下敦煌郡和张掖郡,敦煌郡守诸葛亮和张掖郡守司马懿,这两人是为父当年从内阁里放出去到外面历练的,原来只是县长,现在都做到郡守了。”
出发之前,郭鹏嘱咐郭瑾要注意一下诸葛亮和司马懿。
“父亲很在意这两人?”
“嗯,他们是我从内阁里放出去的,我比较在意他们的发展,我对他们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准确的说,这两人是我为了你而放出去历练的,现在这两人都还算年轻,但稍加历练,未来不可估量。”
郭瑾顿时来了兴趣。
“诸葛亮和司马懿……儿子明白了,儿子会去看看他们是如何治理地方的。”
“嗯,正好也去看看张掖郡和敦煌郡的发展,这两个郡都是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开始建设的,各自相邻,他们两人也都是当地的第二任郡守,你且看看他们谁把当地治理的比较好。”
“儿子明白。”
郭瑾点头。
几日之后,郭瑾带着自己身边的核心团队卸任了县令的职务,将县务转交给了下一任黎庶出身的县令团队,然后踏上了征途。
正式的出兵诏书需要等战端开启之后才能发布,郭瑾就是过去传话儿的,把话传到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看着西北兵团和西域都护府的人是如何操作这场不对称战斗的。
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一场不对称战争……
关中之地和河西四郡经过数年精心治理之后,基本上已经恢复到汉和帝时期的状态,无论是户口数量还是开垦土地还是经济数据,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府库积累也开始变得多起来。
郭鹏削减农民负担是一点一点削减的,并未一口气削减,当前状态下农民要缴纳的赋税数量依然不少,所以雍州府库非常充裕。
郭瑾抵达雍州之后进入长安城,带着郭鹏的皇命,向雍州刺史陈宫要求检查雍州重要的粮仓、武库。
陈宫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突然来到了长安城。
惊慌之下倒也生出一种喜悦,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一下皇太子,对未来肯定是有好处的。
自从之前的反腐行动以后,陈宫就觉得自己回到中央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看来,还真的不大。
但是这也并不是没有好处,比如之前的洛阳大灾变他就挺了过去,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冲击,还是雍州刺史。
比起其他丢了官位丢了性命还丢了家族的人来说,毫无疑问是幸运至极的。
看看之前在中央呼风唤雨和皇帝分享权力的人们,比如程昱,比如田丰,现在都成了什么样?
都快变成吉祥物了。
一千一百五十 郭瑾也很喜欢赚钱
经历那种事情之后,陈宫觉得自己也看开了。
在中央有中央的好处,但是危机重重,在地方有地方的坏处,但至少不会第一波受到冲击,还有回转的余地,还能观望局势。
加上科举考试的举办之后,荆州士人大举进入朝廷当官,颇有后起之势,陈宫已经意识到时代的变化了。
所以他已经不再刻意追求回到中央担任什么职位,只要能把自己的地位保护好,那就足够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把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好就行了,其他的,他也不想做什么。
保证所辖粮库和武库的充裕完整,那是地方官的职责义务之一,虽然这些府库的所属是中央官署,但要是出了问题,地方官员一样逃不了。
就好像之前冀州发生的事情,多少官员人头落地,就因为没有好好的把持住粮库和武库的完整。
陈宫吸取了经验,自己亲自抓起这项工作,其他的可以稍微放放,府库的完整必须要保证,否则自己的性命也不好说。
这一次皇太子突击检查,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陈宫并不担心。
因为一个多月以前,他也搞了突击检查,检查了长安周边重要粮库和武库的储量水平,确保了完整。
所以郭瑾让随从官员们和部下们分头检查各地武库粮库的储量时,就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觉得很满意。
“一路走来,见到关中之地发展良好,民众安居乐业,努力生产,这都是父亲希望看到事情,陈使君不愧是父亲称赞的良臣,有陈使君坐镇雍州,父亲就绝对不会感到担忧。”
对于这样的称赞,陈宫嗅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能得到陛下的称赞,是臣的福气,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事情,是臣分内之事,实在不敢受此夸赞。”
郭瑾笑了笑。
“陈使君也是追随父亲的老臣了,数年来都在雍州之地勤勤恳恳,不曾有丝毫懈怠,把雍州从这一穷二白之地变成了如今的繁荣之地,这如何又没有陈使君的功劳呢?
之前发生的和即将进行的战事,也都仰赖雍州之地提供的大量粮秣、军械,这些不也都是陈使君的功劳吗?陈使君为我魏做出的贡献,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即将进行的战事?
陈宫立刻反应过来了。
皇太子所说的,难道是——西域战事?
还真有可能!
“敢问太子殿下,即将进行的战事,可是西域战事?”
“哦?陈使君怎么知道的?”
郭瑾笑眯眯的看着陈宫。
“雍州所可能支持的战事,除了益州战事之外,也就只有西域战事了,益州战事已经在进行,尚未完结,那雍州需要出力的,唯有西域战事,不知,是西域哪一国触犯了我魏的规章制度?”
陈宫并不清楚内情,也就是隐约知道一些。
郭瑾摇了摇头。
“并非是哪一国触犯了我魏的威严,而是他们的存在让父亲觉得不愉快。”
陈宫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难道说……
“陈使君,你可知道,我朝重开丝绸商路,这一路上的货物利润,到底有多少给西域诸国赚取了?”
陈宫对此倒不是很清楚,但是从那些西域商人和西域权贵在长安城内大手大脚花钱的态度来看,他们赚的肯定不少就是了。
要是赚的不够多,怎么会一出手就几百匹几千匹的订购蜀锦呢?
蜀锦是真正的奢侈品,陈宫自己也常有购买蜀锦赠送给家人、朋友,或是给自己做一身新衣服,他的俸禄丰厚,完全消费得起,而西域小国的人也能消费得起,还消费的那么多,只能说他们真的很有钱。
长安城内的商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这些西域人做生意,他们大手大脚花钱,大规模扫货,长安城东西两市有些时候甚至会被他们扫货到了货物短缺的地步。
真是狗大户。
原先陈宫还不太清楚他们为何如此富庶,如今郭瑾一说,他算是反应过来了,感情这一切都是丝绸商路的功劳。
不过想想也是,丝绸商路每年能给魏国赚取多少钱财,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天文数字,很多人都不知道具体数目,陈宫倒也是从某些特殊渠道打听过一二,知道这个可怕的数字。
所以朝廷才有那么多钱数年间不断的移民到河西四郡,不断地修路搞建设,不断地搞这搞那,还没有引起财务危机。
郭鹏手上的钱那是真的很多,要说大手大脚的花钱,西域权贵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郭鹏,可郭鹏花钱是有计划性的,为了赚更多的钱而花钱,为了激活地方经济。
西域权贵花钱,那就是纯粹的消费了,并且大大拉动了魏帝国的外需。
但实际上,这帮家伙的需求又能有多少呢?
西域诸国的小规模市场根本不能和贵霜国安息国还有更西边的罗马帝国相比,他们赚取的过路费远远不是他们付出的所应当得到的。
这一点,是郭鹏打一开始就决定要灭了他们的原因所在。
他们赚的实在太多,付出的却没有那么多。
魏国商旅辛辛苦苦筹备货物,郭某人辛辛苦苦的花钱修路,然后商旅们辛辛苦苦长途奔波,西域小国躺着享受丝绸商旅的红利,躺着享受魏帝国商业改革的红利,不要太爽。
之前是没办法,不得不让他们享受,以争取足够的修路时间,顺便也让他们多买点东西,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时候直接一勺烩了。
现在,正是一勺烩的时机。
所以陈宫也明白了,郭鹏要和西域诸国算一笔经济账,一算,发现魏帝国亏了,于是郭鹏觉得不满,决定干掉这些中间商,自己来赚差价。
反正陈宫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郭鹏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扩张**和领土野心,连西域都不愿意放过,要全部占据。
但是说起来,真要占据并且治理,这些地方也并非那么艰难。
直接就把那些小国的故地变为郡县,大者为郡,小者为县,派遣郡守县令负责治理,全心全意为了丝绸商路而服务,并且发展农业。
如此,把上路直接延伸到贵霜国和安息国,直接和这两个大国做生意,直接赚取那部分的利润。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陈宫想通了,便觉得这也是魏帝国的常规操作。
反正连鲜卑都被灭了,更何况西域诸国呢?
见陈宫理解,郭瑾很高兴。
“使君深明大义,一旦我魏把疆土扩充到西域,就能直接和贵霜国还有安息国做生意,甚至还能和更加遥远的大秦国做生意,大秦国可是真正的大国,据说领土有方圆万里。
据说前汉时期,大秦国就来使和前汉交际,说非常喜欢中原的丝绸和烧制的陶器、瓷器,前汉也曾派出使者去访问大秦国,可惜没能成功,否则,这笔生意要是能做起来,能有多大的收益啊。”
看到郭瑾的眼睛里写着赚钱两个字,陈宫忽然感觉哪怕郭鹏不在了,魏帝国也会继续维持这种旺盛的对外开拓进取的政策。
因为郭瑾也很喜欢赚钱,还特别喜欢赚其他国家的钱。
一千一百五十一 并不荒凉的凉州
贵霜国,安息国,还有大秦国,这都是前汉就存在的大国了。
这些大国拥有的消费力和市场自然不是西域小国可以比较的。
陈宫还知道,之前皇帝曾派遣官方商队到访贵霜国,和贵霜皇帝达成了互相贸易的协议。
这些年来,贵霜派驻使者在洛阳,魏国也派驻使者在贵霜国首都常驻,双方维持着一定的经贸合作关系。
这种关系让魏帝国赚取了很多钱,而听说贵霜也通过做二道贩子,从其他国家手里赚了更多钱。
所以陈宫忽然想到贵霜国怕是不会愿意其他国家得到和魏帝国做生意的机会,搞不好会试图垄断这种机会,这应该不符合为帝国的利益。
不知道皇帝力主吞并西域,是否也有这方面的担忧。
郭靖在长安城停留了五六天,把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启程前往凉州。
越过长安和三辅地区,就进入传说中荒凉破败的凉州了。
但是在郭瑾等人的眼里,他们所见到的凉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荒凉、破败。
笔直的道路,来来往往的客商,郁郁葱葱的植被,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翠。
城池没有中原巨城那么可怕,那么高大宽深,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样干净,一样闻不到屎尿的味道。
进入城池里,一样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当地人,一样能看到巡逻的官方人士,还有低矮却并不破败的属于小城的建筑物。
单从城池建设的方面来说,郭瑾觉得这些凉州城池已经不比中原差了。
中原的一些小城也一样低矮,并不需要像洛阳那样高大宽深,占地面积极广,能容纳百万人的生活。
能容纳数万人的生活就足够了。
“以往都觉得凉州还是以往那个荒凉破败的模样,但是现在看起来,凉州可一点都不荒凉,相反,看起来还挺繁华的。”
曹真纵马在郭瑾身侧,颇有些感慨的开口道。
在另一边的曹泰也点了点头。
“这些年就咱们知道的,朝廷也往凉州送了很多东西,还迁移了大量人口,让凉州修路筑城,发展生产,到如今要是还没有个模样,凉州刺史真是罪该万死了。”
“凉州刺史可是陛下的亲信,而且也是老臣,可不会做那种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想得太多,但是这凉州小城比起中原城池,还真是别有一番感觉……哟!这里也有酒肆!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夏侯尚笑着调侃曹泰,然后大概是肚子饿了,又看到了一个小城里的小酒肆,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觉得有兴趣,便提出了建议。
一行人倒也觉得现在来吃个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家酒肆是当地人开办的,售卖一些普通的酒水和地方食物,看起来很简朴的样子。
店主一看来了这么一大帮吃饭的人,高兴地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状,连忙上前接客。
“店家,把你这里好吃的好喝的都上来,有多少上多少,咱们都是能吃的人,这钱绝对少不了你的。”
曹真扯着嗓门让店家敞开了肚皮供应他们饭食,店主瞅着这二三十号人个个都是棒小伙儿,吃饭的量估计也大得很,连忙点头。
“客人可以先进小店休息片刻,小店这里立刻准备起来,小店这里有羊肉,马肉,还有炊饼,汤饼,胡饼,也有烫菜炒菜,客人们看看有没有忌口的,有没有不喜欢吃的?”
大家都看向了郭瑾,意思是他是决定人。
郭瑾笑了笑。
“店家,咱们这帮人都是粗人,胃口大,你这里有什么就上什么,咱们这三十多号人你还怕口味不杂?哈哈哈哈,尽管上,全上上来,倒是你这里的食材够不够?咱们的胃口真的很大。”
郭瑾可真没有说谎,为了保护他,除了他的小伙伴们跟他一起出来,还有最精锐的三十名禁军高手,能以一当十的那种。
禁军日常训练量非常大,除却有驻防任务和特殊任务的,所有禁军士兵都要大量训练以保持精锐战斗力。
保护皇帝和重要人物是需要强大的武力的,要求万无一失。
各种训练项目多如牛毛,许褚和典韦两个肌肉猛男就是把他们往死里练。
这边练着,那边也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肉管够,饭管饱,所以在禁军里训练完了都是论桶吃饭的。
三五个人围着一个大的蒸饭桶就使劲儿,那家伙,吃的别提多凶猛了,吃完了再上吃完了再上,就不见的停。
训练任务重的时候,人均一桶饭,皇宫里的御厨除了给皇家准备饭食,还要给禁军们筹备饭食,工作量也是相当之大。
因此禁军内部也有自己人笑称禁军是五千饭桶。
字面意义上的。
养这五千饭桶的钱能养一支三万人左右的常备军,禁军之强便是如此了。
所以现在这三十条精壮大汉对上这边陲之地的小小酒肆,还真有点实力不对称的感觉。
店家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感觉自己遭到了侮辱。
“客人,咱们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实诚,您付了钱,小店虽小,也绝对不让您吃不饱就离开,您且放心,咱们这的食材不够,我立马让我家里人去其他店去买,保准让您几十位吃的开开心心!”
店家的志气很高,郭瑾很满意。
但就是不知道这店家能否真的坚持到他们所有人都吃饱肚子。
这一路上好些小店家都是如此夸下海口的,结果到最后给吃空了店里的储备,禁军里的汉子们还没吃饱呢。
于是郭瑾让曹真和曹泰拎来了四长串的五铢钱,看的店家眼都直了。
“看到了吗?店家,这些估计都不够,你要是能拿下我们,这钱就是你的。”
郭瑾一路走来花钱是真的大方,他也乐意在这些小店里花钱,给这些本地人赚点钱。
“好嘞!稍等片刻,小店这就让诸位吃饱喝足!”
店家撸起袖子就加油干,郭瑾也招呼着大家在店里坐下,三十多人把小店坐得满满当当,就在那儿等东西吃了。
不一会儿,炖煮的羊肉马肉就上来了,里头见着颜色,想来也是搁了酱油的,这滋味就十足,没想到边陲小店也有这种调料。
然后各种填肚子的饼类食物也跟着上,西域的胡饼,本土的烙饼,大锅大锅的羊肉原汤也端了上来,一伙人大口咬饼大口吃肉大口灌汤,别提多愉快了。
郭瑾也是壮小伙儿,肚子也饿,难得在宫外出差,吃起东西来一样狼吞虎咽不管不顾。
一伙人的吃相那是相当精彩,吃的也是相当的多。
看着这帮人一整块一整块的吃肉,一整只一整只的吃饼,一大口一大口的喝汤,店家是给吓得不轻。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店家店里的食物已经快不够了,但是三十条大汉的进食表演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一千一百五十二 谁也不想回到从前
店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又有钱,又能吃,吃起来打嘴都不放,于是赶快把两个儿子叫来,让一个儿子帮着他做饭,一个儿子赶快去其他店铺采买些食材过来……
不对,看这样子,要买做好的熟食送来!
然后儿子跑遍了周围几家店,买了好些做熟的肉和饼送来,惹得周围店家纷纷侧目——什么人那么能吃?
郭瑾到底不是专业的。
一通狼吞虎咽之后抬起头,发现大家基本上都还在狼吞虎咽,就他和陆议差不多结束了,陆议还在优雅的用手巾擦嘴。
看着他面前一盘子骨头和空空如也的汤碗,郭瑾知道,陆议跟了他那么多年,和大家之间的区别也就在于吃相比较好。
吃的是一点也不少。
一扭头,郭瑾看着店家忙得满头大汗,店家的儿子忙里忙外到处扛食物进来,整个为了赚钱不要命的模样,特别好笑。
不一时,店家那边来了几个男丁,好像是亲戚还是什么人的,顶上来帮着伺候这群饭桶,店家可算是从一线退了下来,找了张凳子就坐下来直喘粗气,那模样也别提多滑稽。
郭瑾觉得好笑,便凑上去和店家攀谈。
“店家,你这店开了多久了?”
店家对金主自然是有问必答。
“咱家这店开了有三年了,三年前,咱们从老家跟着迁徙的队伍从青州过来定居了,弄了一大块地一家子人一起种,后来官府说可以借钱给咱们做生意,咱家男丁多,吃饭的嘴也多,这一合计,还是觉得开个店多条路更稳妥。”
“从青州来啊?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到凉州来定居呢?”
郭瑾有了兴趣。
“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给的地多呗,而且房子也给咱们盖好了,农具也给咱们准备好了,咱们拾掇拾掇,就能来凉州直接过日子,还免三年赋税,这地啊,比咱们在青州的大两倍,咱家这也算是个小地主了嘿。”
店家呵呵地笑着。
“青州的地肥沃,凉州的地贫瘠,折算起来你们好像也不占便宜啊?”
郭瑾继续询问。
“便宜还是有的,打的粮食比在青州多上一些,多不了太多,但是地大,住的舒坦,税也交的少,更关键的是啊,在青州,好些乡里乡亲都开店做生意,咱家没跟上第一波,赚不到钱。
后来咱家一合计,这凉州地方新,肯定没有青州那么多人做生意,咱们把在青州学的本事放到凉州来,指不定就能把日子盘活了。
现在一看,还真是这样,这里开店的人不多,做饭好吃的也不多,咱们一来,那可算是好事了,这往来客商都乐意来咱这里吃饭。”
店家看起来还挺骄傲的样子,似乎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很欣喜。
“朝廷给你们那么好的许诺,你们就不担心朝廷耍无赖,把你们骗来了也不给你们兑现诺言?那你们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凉州不就完了?”
郭瑾继续发问。
店家面色微变。
“客人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当今皇帝那是说到做到的,咱们是青州人,那也是当今皇帝最早的一批治民了,当今皇帝连字都教咱们认,咱们怎么可能不相信当今皇帝呢?”
“也是这个理啊。”
郭瑾觉得高兴,因为自家父亲得到了普通百姓的信任。
这可难得了。
“要说以前的朝廷这样干,咱还真得掂量掂量,指不定就要把命送在路上,但是当今皇帝这样说,咱们得信,这多少年了,当今皇帝说到做到,说给什么就给什么。
而且啊,说实在的,这年景好,来往人多,都是到处去做生意的,商人走南闯北,什么地儿没去过?一打听就知道,皇帝给咱修路,路好走,路边上还有驿站和旅店,能歇脚吃饭。
走在大路上,安全,不担心给贼人捉了去,就算携带很多财物,也放心,因为大家都知道,顺着大路走,就不会遇到贼匪,安全,当年咱家一路走来,一路上平平稳稳,啥事儿也没发生。”
店家说着就回忆起来了:“哎呀,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年,再往前算算,天下都在打仗,当今皇帝还没当皇帝那时候,谁敢往外跑?生怕给哪些兵头子捉去就回不来了。
还是当今皇帝好啊,咱们也不怕那些兵欺负咱,走在路上也不怕遇着贼匪,官府也讲道理的,不随便欺负人的,欺负人的都给皇帝拿下了不是?所以啊,旁人说的不信,当今皇帝的话还能不信?”
郭瑾更开心了。
父亲的事情没白做,钱没白花,政策没有白推行,鬓边的白发也没有白白的生出来……
纵使天下还有不平事,终归,能给普通老百姓一个安生,让他们不用担心走南闯北连命都没了,如此一来,对于他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也就是在和店主天南地北聊天的时候,郭瑾意识到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们到底付出了一些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们聊得很多,很杂,然后还聊到了店里肉的来源。
陇右地区有非常庞大的养马场和马群,数量几乎破百万。
战马肯定是要强壮的个子高大的,育马的时候就要注意优中选优,选择优秀的高头大马和高头大马结合,然后诞生处更加优秀的后代。
期间还要引入其他品种战马的优秀血统,以维持现有战马的血统的优秀,不至于倒退回四肢短小的状态。
这样,一些体格弱小、矮小的马匹自然就没了出路。
这部分不是交给地方官府用作耕地垦荒的驽马,就是用来拉车。
亦或是交给军队,给军队补充肉食,再有一部分就是直接放到民间,让民间商人出资购买这些马匹,用作民间酒肆出售之用。
马肉就算不那么好吃,也是肉,而且因为数量充足,这一地区的马肉价格比羊肉要便宜,乐意吃的人也不少。
禁军汉子只要有肉吃就高兴,管他什么肉,反正大口吃肉大碗喝汤也不碍着他们什么事儿。
郭瑾就很愉快的和店家聊天,陆议则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剩下的饭桶们继续埋头苦干,把店家的家人累的浑身大汗。
“赋税沉重吗?”
“比前朝要轻多了,当然更少一点谁也不会不乐意。”
“那倒也是……家里那么多男丁,会觉得打上来的粮食不够吃吗?”
“够吃是够吃,就是担心以后人丁多了,那就不够吃了,所以这不是开始做小生意了吗?”
“也好,多个营生,多条路。”
“那也要安稳一些,不能乱,不能闹兵灾啊,这要是闹了兵灾,什么都完了,真的,一次兵灾,十年功夫就没了。”
郭瑾点了点头。
“放心好了,兵灾是不会有的,谁想要兵灾,那就是在和我们所有人作对呢。”
“嘿嘿,那也是,现在这日子,谁也不想回到从前啊。”
店家嘿嘿的笑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满脸的褶子又笑成了一朵菊花。
一千一百五十三 钻空子的诸葛亮
和店家聊天,郭瑾觉得心情愉快,不知不觉又和店家聊了不少事情。
“以后想没想过把生意做大一些,然后去其他地方多开几家酒肆?”
“当然想过啊,这小店要是能做大,咱们肯定愿意多开几家,多挣些钱,也好给小字辈们吃饱一些。”
店家感叹道:“以后要是做大了,就带着家人去敦煌,到敦煌去开店,定能赚大钱。”
“敦煌郡?为什么是敦煌郡,不是其他几个郡?”
郭瑾产生了兴趣。
“因为敦煌郡西域客商最多啊,好些西域客商,据说还有更西边的贵霜国的客商,一大批一大批的过来,还有好些关中客商从敦煌往西域去,都在敦煌歇脚,还在敦煌做生意,所以敦煌客商特别多。”
“那其他郡应该也可以啊。”
郭瑾又询问道。
“那不同。”
店家摇了摇头:“客商去其他郡都是途经,走过了就算了,拢共也停不了几日,可是在敦煌,因为那儿有个特别大的市,很多西域客商还有关中客商都在敦煌郡的那个市交易。
有些人一留就能留个把月,还有为此定居在敦煌的,其他郡有样学样,但是效果就没有第一个这样做的敦煌郡要好,敦煌郡的市集真是大,而且就在距离太守府不远的地方。
诸葛太守在太守府里搭了一座高台,站在那高台上,就能看到市集里,市集里做生意的客商都老老实实的,生怕给诸葛太守看到,然后问罪,市集里也有不少官兵驻守,所以没人敢闹事。”
“有这种事?”
郭瑾想起了郭鹏的嘱咐,又问道:“莫非这个市集也是诸葛太守设立的?”
“客人是第一次到凉州来吗?”
店家询问道。
“是的,我是洛阳人,第一次来凉州。”
“哦,那就难怪了,这市集原本不是敦煌郡的,是敦煌县的,是诸葛太守在做敦煌县令的时候建造起来的,后来诸葛太守做了敦煌太守,自然就变成了敦煌郡的,特别有名气。
客人要去做生意,那尽管放心,敦煌市集里基本上没什么骗人的事情,真要有,也能给立刻查出来,犯事的人不管是谁都要挨板子坐牢房,还永远都不能再次进入敦煌市集。”
听了店家的话,郭瑾缓缓点头。
看起来,这个诸葛亮还真有几分本事。
照常理来说,重农抑商是魏国政策的主旋律。
郭鹏都在中央提出要重视农业,要各地官员注重农业生产,不能因小失大,而这个诸葛亮不搞重农抑商,反而扶持商业发展,反其道而行之,那敦煌郡的农业……
岂不是有点问题?
敦煌本来不是什么农业大郡,本身也是苦寒之地,农业发展肯定不如中原之地,现在又要大搞商业,这农业生产一旦拉下,真要出了什么问题,首先就要闹饥荒。
诸葛亮如此得到郭鹏的关注,难道真的会犯这样的错误?
郭瑾觉得这个事情需要去真正的看一看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好一会儿,饭桶们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进食,店家家里的男丁们已经累的要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郭瑾给店家多付了一些五铢钱,店家表示不要,郭瑾则摆起架子,说这是赏钱,因为他们吃得很愉快。
之后,郭瑾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上路,骑在马上悠哉悠哉的时候,还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公子很开心的样子?”
“那是自然,我魏子民生活安康,有饭吃,有衣穿,有钱拿,我怎能不开心呢?不过敦煌郡还是有点问题的,我要去好好的看看那个诸葛亮到底是怎么治理敦煌郡的。”
郭瑾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笔直的大道。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不过是刚刚进入凉州,抵达了汉阳郡,尚未抵达现在的凉州政治中心所在的武威郡,更遑论最西边的敦煌郡。
一路上郭瑾也没有惊动任何官面力量,隐藏身份,就装作一个真正的关中客商,颇有几分微服私访的味道。
也因此才能看到很多平时正式巡视的时候所看不到的东西。
郭瑾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能换一个角度看待这个国家,而不是只从太子的角度去看待这个国家,这种感觉就完全不同。
因为过于在意敦煌郡的事情,甚至在张掖郡他也没有多么在意司马懿治理当地的一些细节,粗略的看了看,觉得民众安稳,道路坦荡,农业发展向好,便觉得很满意。
他还是想要尽快前往敦煌郡,去看看诸葛亮把敦煌郡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随后,在六月中旬的时候,郭瑾一行人以商旅的身份抵达了敦煌郡治所敦煌县,在敦煌县内的一家旅店住下。
这次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要不是这里的城池大小完全不同,有那么一瞬间,郭瑾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洛阳。
人多,第一感觉就是人多,人非常的多,和洛阳的感觉一样,就是人多,感觉全天下的人都挤在了一座城池里。
明明这里是边陲之地,明明是边境的小城市,他们印象里应该是低矮破败人口稀少,只有小猫三两只的那种感觉,但是敦煌县城的人口之多,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若不是一路从河西四郡走来,见到了当地农业生产的繁盛,他们甚至会觉得郭鹏这些年迁移来的人口全都到敦煌郡来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敦煌县城的道路并不狭窄,看得出来是经过拓宽的,尽管如此,却依然出现了人多至摩肩接踵的情况。
来来往往的人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街道两边叫卖的小贩多到数不过来。
这里似乎没有街、坊的限制,没有明确的分割,貌似街道两边除了小贩就是住家,全部串联在一起,这样的城池内部风格,走遍了那么多城池,郭瑾还真是没见到过。
“这里没有街坊吗?”
夏侯尚有些吃惊的看着这座小城的建筑物分布,意外发现没有找到自己印象里的熟悉的分布,一眼望去住宅区和商业区居然混合在了一起。
“是啊,这座城池有点奇怪啊,这不就是住家吗?商贩与住家相连,从城头到城尾都是如此,这样也行?”
曹真满脸惊讶。
整个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感到相当的意外。
对于这样的城池,他们还真是没见过,也不怪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
重农抑商的主基调下,城市的基本建造原则是坊市制度,坊即居住区,市即交易区。
城市内将住宅区和交易区严格分开,并用法律和制度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进行控制。
虽然魏律内没有明确规定过城池必须要按照坊市制度来规划,但这是因为坊市制度是大家的共识,商人只有在市内才能进行交易活动,居住区内则禁止经商,这是约定俗成。
中原之地的任何一座城池都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结果诸葛亮居然钻了这个空子。
一千一百五十四 臣才疏学浅,竟不知有这等事
郭瑾首先派人去找曹仁,向曹仁汇报郭鹏的要求,让曹仁首先安排起来战争借口的制造。
自己暂且留在敦煌郡,开始观察敦煌县的日常。
郭鹏曾经对郭瑾说过,说他不喜欢坊市制度。
这个规定、限制交易区域,且规定只有白天的某一段时间才能进行交易的制度严重限制了商业的活力,使得商业本该发展的更加繁荣的局面遭到遏制,商业的发展被限制。
可是从全局角度来看,古代工商业是不能养活足够多的脱产人口的。
人人都要吃饭,从事工商业的人也要吃饭,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没有绝对多数的农业人口保障生产,别说商业,饿都能给你饿死。
商业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古人就是吸取了商业影响国家稳定的经验,才会推出重农抑商政策,确保农业生产为第一位,商业则为末流。
时至今日,社会生产力总体底下的情况下,在地里打不了多少粮食上来的情况下,郭鹏也毫不犹豫的推行重农抑商。
用坊市制度限制商业交易规模,用宵禁制度限制商业交易时间,不准商业过速发展,不准商人过多赚钱。
当然宵禁制度也有建国初期国家穷困,燃料昂贵不能大规模长时间使用的原因。
但是他自己倒是在外用皇家商队大赚其钱,在内则打压民间商人的经济实力,还设置政策应对中等以上大商人的出现,随时准备杀掉冒头的以充国库,一条龙服务准备的妥妥当当。
这当然是符合魏国的利益,符合整体的需要,也符合郭某人一贯的双标。
商业归根到底是农业生产出现富余之后才出现的行业,如果农业崩坏,商人又能到什么地方去找寻货物做交易呢?
汉王朝末年二十年的乱世将社会生产秩序破坏的相当严重,郭某花费很多时间才把国家整体状态恢复到了黄巾之乱之前。
现在正要起步恢复建设,可不能让商业不合时机的发展起来干扰了他的全盘计划,所以恢复农业生产秩序才是最主要的刚需,而恢复农业生产往往也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才能看到一点起色,绝对不容易。
在大家都在埋头搞农业的时候,诸葛亮偏偏在敦煌郡搞起了商业优先。
大规模招商引资,开办大规模的市集,还在敦煌县城内取消了坊市界限,允许非核心区域街道也能摆设路边摊。
于是整个敦煌县给他盘活了不说,敦煌郡也因此大规模发展起来,因为这样的繁荣,敦煌县大量吸引往来客商做生意、歇脚甚至停驻,人流量节节提升。
于是才有了如此的人流量。
城内旅店、酒肆随处可见,每到饭点几乎全城飘香,到处都能见到吃饭的人。
城内不仅能看到汉人,还能看到大量西域客商,乃至于贵霜、安息客商,往来交易的人非常多,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这座城市就没有歇息下来的时候。
郭瑾在这座城市里停留的数日里,派身边的陆议、曹真、夏侯尚、曹泰等人分别往敦煌郡的其他几个县去看情况,去观察敦煌郡的农业生产状况和村乡基层政权的建设情况。
结果是,敦煌郡的其他几个县都通过大官道和敦煌县实现了联通,可以用很快的速度抵达敦煌县城。
各县都有相当数量的人口从事农业生产,土地开垦规模还算不错,在整个凉州来看不落下风,村乡基层政府也建立的十分完善。
经常可以看到很多驮着农产品或者手工艺品的马队从这些县城里出来,直达敦煌县城的酒肆、旅店和大集市进行交易。
敦煌郡的其他几个县成为了敦煌县的供货方,双方通过货物和道路连接了起来。
他们私下里和当地人谈起诸葛亮,当地人都称赞诸葛亮是个很有能力的太守,敦煌郡有如今的繁荣,全靠他的一手操作。
以至于他们手上都能拿出一笔小钱来做点什么。
这就让郭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去太守府见诸葛亮,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诸葛亮的太守府非常忙碌。
人来人往的架势仿佛就是这座县城的缩影一般,往来几乎看不到闲下来的人,每个人似乎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郭瑾让陆议去拜见诸葛亮,告诉诸葛亮皇太子来了。
诸葛亮稍微一愣,立刻丢下手上的事情就前来拜见郭瑾。
“我还以为你会怀疑有人冒充我。”
郭瑾笑着看向诸葛亮。
“冒充其他人还有可能,冒充太子殿下,纯粹是活腻了。”
诸葛亮从前在内阁的时候没少见过郭瑾。
那个时候郭鹏已经开始让郭瑾在内阁露脸,展现一下存在感,帮他宣布一些事情之类的,所以诸葛亮知道郭瑾的相貌。
郭瑾倒是没有刻意的关注过诸葛亮。
但是第一届科举考试举办之后,诸葛亮作为论才大典的状元郎,又一次引起了人们的讨论,也就是他远在敦煌,这种讨论暂时波及不到他。
“孔明,我出发来到凉州之前,父亲让我特别关注一下你和司马懿,司马懿主政的张掖郡我去看了,中规中矩,正在努力发展农业生产,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你主政的敦煌郡,可是特别的很啊。”
诸葛亮又愣了一下。
“陛下他……”
“父亲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否则你做太守的时候才二十七岁,一般人怎么可能?”
郭瑾给诸葛亮倒了一杯水,诸葛亮忙双手接过。
“臣远在西陲,陛下居然还如此挂念,臣感铭肺腑!”
诸葛亮立刻一脸激动状,面朝洛阳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郭瑾没有阻止他,默默地看着他。
“好了,别感铭肺腑了,你这样做父亲又看不到听不到,来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想的,把敦煌郡折腾成这个样子?”
“折腾?”
诸葛亮有点意外:“太子殿下,臣在治理敦煌郡,而非折腾,敦煌民众也在生产,也在劳动,并非不务正业。”
“不折腾,你这敦煌县城怎么看不见坊市,全是街道,还有商贩?如今这个敦煌县城的构造可不符合我魏惯例啊。”
郭瑾眯着眼睛盯着诸葛亮,神色不善。
诸葛亮一脸迷茫。
“魏律当中有说城池建设务必要遵循坊市规矩,不得逾越吗?太子殿下,臣才疏学浅,竟不知有这等事!臣有罪!”
“哈哈哈哈哈哈!”
郭瑾开心的大笑起来,制止了似乎要斥责诸葛亮的陆议。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笑完了,郭瑾摇了摇头:“魏律里的确没有这样的规定,你这样做,虽然不合规矩,但是也的确无可指责,不过你也要知道,这件事情很危险,只要父亲说你没问题,你就没问题,父亲说你有问题,魏律里不说,你也有问题。”
一千一百五十五 郭瑾喜欢诸葛亮喜欢极了
郭瑾把皇权凌驾于魏律之上这种**裸的现实毫不犹豫地说给诸葛亮听。
诸葛亮似乎也完全不觉得意外。
“太子殿下,臣这样做,并无任何私心,臣这样做只是为了发展建设敦煌,让敦煌百姓吃饱穿暖,不辜负陛下将敦煌郡托付给臣的信赖。”
“你这好话说的一串一串的,自我与你交谈起来,你就没有一句心里话,面对我,你难道只会用官面上的话来搪塞?”
郭瑾收起笑容:“诸葛亮,我此来又不是为了问罪于你,我只是来这里看看,要问罪,那也是父亲的事情,和我无关,你真的打算不对我说心里话,就如此搪塞我?”
诸葛亮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
“殿下,臣只是有点担心殿下和陛下并不喜欢如今的敦煌郡。”
“发展的好,为什么要担心我和父亲不喜欢敦煌郡呢?黎民百姓生活安康,有钱花,有饭吃,不会饿死人,这就足够了,你为什么会有如此担心?”
“因为陛下多次下发诏令,要天下郡守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农业生产,而不是关注商业,鼓励商业。”
诸葛亮叹息道:“臣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违背陛下的命令,所以日日为之忧心劳神,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样做。”
“农为国之本,重视农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人可以一日不吃饭,却并非人人都要每日做生意,商业和农业的取舍,就是那么简单。”
郭瑾摇了摇头:“况且重农抑商,是重视农业,抑制商业,并非消灭、不允许民间经商,只是要求官员更加注重农业罢了,谁也不会因为你商业发展的好就问罪于你。”
“有殿下这句话,臣的心里就有底了。”
诸葛亮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的笑道:“殿下,农业生产固然是国家之本,但是,总有些地方,它本身就不适合农业生产,无论怎么开垦,无论怎么生产,都不可能比其他地方产量更高。”
这一点郭瑾倒是认同的。
有些地方山多地少,有些地方干旱缺水,有些地方土壤肥力跟不上,有些地方较为寒冷。
要说起来,这世上适合进行农业生产的地方是真的不多,凉州也是如此,气候较中原地区苦寒、干旱、降水少。
这些地方固然也能发展农业,但是要仅仅只是发展农业,发展死了都搞不过关中,搞不过中原的兖州豫州和河北的冀州。
先天限制,后天实在是难以弥补,这是天意。
农业生产好的地方可以因此吃饱穿暖,而农业生产不足的地方只能吃糠咽菜饥一顿饱一顿,这未免过于死板、不近人情。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有些地方就是不适合农业生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郭瑾点头认同了诸葛亮的看法。
“所以,臣知道敦煌郡在内,整个凉州,无论怎么发展农业,发展到底,都不可能比中原和河北好,这是一定的。
既然如此,臣以为,凉州就不能死盯着农业,一定要寻找其他的出路,否则凉州还是那个苦寒的凉州,凉州人的生活一定困苦,难以发展。”
郭瑾来了兴趣。
“所以,你看中了商业?”
“是,臣觉得若要让凉州人变得富庶起来,就务必要依靠商业!”
诸葛亮坚定地说道:“凉州气候苦寒,发展农业是发展不过其他州郡的,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农业发展不好,那就发展商业,总归不能让自己困死在一亩三分地上。
凉州是连接中原和西域的枢纽,交通要道,既然是交通要道,人来人往少不了,有人就有商机,人总要吃饭喝水睡觉,这是少不了的,但凡有余力,就可以沿着商路经营酒肆、旅店。”
“仅仅如此?”
“当然不止如此,经营商业也需要前提,就是官府的支持,官府支持,提供便利,商业才能坚持下去,比如臣在敦煌县城内设大集市,提供各种便利政策,吸引大量往来客商在这里交易、停留。
把他们留下来,则敦煌城中的旅店、酒肆就能发展起来,时间越长,商业获利就越高,越能获利,则越有人来,越有人来,则官府收税也多,就能提供更多便利,于是商业就能繁荣。”
诸葛亮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郭瑾,郭瑾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把敦煌各县与敦煌县连接在一起的路也是你主持修缮的?”
“是。”
诸葛亮说道:“臣既然是敦煌郡守,就不能厚此薄彼,其他县也要照顾到,这些县没有敦煌县那么好的位置条件,那就用道路予以弥补,让他们从事农业,生产粮食、蔬果。
农业自然是会发展,敦煌郡也有很多人从事农业生产,他们生产农物尚且有盈余,便可以提供给敦煌县内的酒肆使用,敦煌县还有不少人在北边从事畜牧,饲养牛羊马,也能给县内提供肉食。”
“如此一来,整个敦煌郡都给你盘活了,以敦煌县为中心,无论是农业还是商业,都能分一杯羹,都能获利,如此,你这敦煌郡才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郭瑾似是有些感叹的看着诸葛亮:“诸葛孔明啊诸葛孔明,不枉费父亲如此关心、在意你,你真的没有辜负父亲对你得栽培。”
“臣不敢辜负陛下的栽培。”
诸葛亮再次表忠心。
郭瑾越看诸葛亮越是欣赏满意。
于是他笑道:“不过这样一来,包括河西四郡在内,很多凉州其他的郡县都要吃你敦煌郡吃剩下来的了,这不利于凉州官场团结啊,你就不怕其他郡守对你不满?”
“敦煌郡农业生产皆不如其他郡县,每年都要从其他郡县购入大量农产品来填补空缺,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钱赚,而且办法就在这里,人是活的,总不能自己把自己困死。”
诸葛亮笑了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让敦煌郡发展得更好是臣的职责,至于其他地方……轮不到臣担心,臣只是敦煌郡守而已,不是其他郡守,更不是凉州刺史,臣不敢越俎代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番谈话,郭瑾喜欢诸葛亮喜欢极了。
他用力的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好你个诸葛孔明!好!我跟你说,你这话要是让其他郡守听到了,你就别想在凉州官场上混了,其他郡守非要联合起来排挤你不可。”
“凉州若待不下去,以陛下之英明,臣定会有更好的去处。”
诸葛亮全然不在意官场团结似的,于是郭瑾更开心了。
大笑一阵之后,郭瑾冷静下来,十分欣赏的看着诸葛亮,然后又叹了口气。
“孔明,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我若不告诉你,你怕没有太多的时间安排了。”
“请殿下赐教。”
“大军要讨平西域了,敦煌郡的地位怕是很难保持下去。”
一千一百五十六 世上没有两全法
大军要讨平西域?
要打仗了?
诸葛亮一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马上吗?”
“马上,要不了多久。”
郭瑾给予了准确的回复:“一旦西域平定,敦煌郡就要变成内地了,西域将不再有那么多人来做生意,更多的是咱们的人走出去,去西域的更西边和贵霜国、安息国甚至大秦国的商人做生意。
西域小国的这点交易量,实在不在陛下的眼里,西域小国每年从丝绸商路中赚取的钱财,远高于他们付出的,平定西域,只会让咱们的生意会做得更大,会有更高的获利,但是,敦煌郡的局面就难以继续保持了。”
诸葛亮不自觉的抿住了嘴唇。
郭瑾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敦煌郡现在的这些酒肆、旅店不可能全部存在,会有相当一部分没有生意,做不下去。”
诸葛亮眉头紧锁。
“殿下,敦煌郡……”
“为了整个魏国,一个敦煌郡并不在父亲眼里,父亲是皇帝,着眼于全国,着眼于未来,不可能也不应该着眼于一个郡、一个县,那对其他子民来说是不公平的。”
诸葛亮微微叹息。
“可这对敦煌郡而言,未免过于残忍。”
“世上没有两全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郭瑾毫不犹豫的驳斥诸葛亮心中的犹豫:“平定西域的计划,很早就制定了,但是因为路没有修好,大军行动不便,所以才迟缓至今。
否则,按照陛下的想法,根本也不会让西域诸小国能有如今的风光,他们风光的不合常理,富庶的不合规矩,绝对是不能长久的。”
郭瑾的决然和郭鹏如出一辙,诸葛亮只有叹息,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国家政策面前,他一个小小的郡守又能如何呢?
“其实也不仅仅是敦煌郡要付出损失,整个凉州都要面临损失,包括益州,包括关中,因为愿意大批量购买货物的西域权贵都会覆灭,这些人不在了,那些订单也就不在了。”
郭瑾深吸一口气:“但是这些损失并不在父亲的眼里,父亲着眼于更遥远的未来,拿下西域,掌控西域,促成丝绸商路的更进一步西进,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好事。
坏的影响是一时的,好的影响却是长久的,普通百姓或许只能着眼于眼下,但是孔明,你是父亲看中的人,你应该清楚长远看来,这样的好处会有多少。”
诸葛亮当然不至于看不出拿下西域的好处有多少,但是敦煌郡发展至今,那全是他的心血,一朝废掉大半,他如何承受得了?
郭瑾自然明白诸葛亮的矛盾心理,于是他安抚诸葛亮。
“孔明,我来给你说清楚这个事情,咱们的货物从咱们这里出去,经过西域诸小国,再到真正的买主贵霜国和安息国那边儿,价格其实已经不一样了,因为西域诸国都有关税。
这笔关税是陛下拿来安抚西域诸国听命令的,属于必须要让渡的利益,不把这些利益给西域诸国当然可以,但是西域诸国就会暗中在商路捣乱,于我而言,入不敷出。
因为有了这些关税,货物的价格就要上升,卖给贵霜人和安息人的价格就会变高,但是这高出来的一部分,却不是被我们得到的。
得到这一部分的,是西域诸国,这一部分钱财给西域诸国得到了,等于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那儿,存在在那儿,就能收钱。”
郭瑾所说的很浅显易懂,诸葛亮也很快就能明白。
这的确让人很不满意,感觉有种命脉被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爽,不甘,不愉快,相当生气。
我费尽心思搞起来的丝绸之路,你却躺在这里做中间商,躺着赚钱,躺着花钱,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更别说这路途之中并非就没有风险。
所以维护商路安全,本身也是西域都护府的职责之一,若要出了什么问题,叫西域诸国互相推诿扯皮,魏国追究起来本身也是难事。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几年来,也有少数的一些商队运气很差,路途中遭遇来路不明的劫匪杀人越货,事发之后根本不知道如何追究责任。
与其被别人拿捏着商路的根本,不如一劳永逸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把需要支出的成本全部收回来,一口气吞掉西域诸国,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对于魏国来说,对于往来客商来说,的确,毫无疑问的是好事。
就是对赚这份生意的钱的部分人来说不是好事。
可是他们的利益是注定不会受到保护,也注定要被剥夺的。
诸葛亮很快就知道此事无法挽回。
于是他开始思考该怎么补偿失去生意来源的敦煌郡本地人。
“觉得难以补偿?”
郭瑾看出了诸葛亮的为难。
“自然,此时若不小心操作,民众怨气一起,就不好收场了。”
诸葛亮点头道。
“嗯,的确如此。”
郭瑾赞同诸葛亮的看法,思考了一阵子,郭瑾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孔明,等战争结束,你是否愿意去西域做一阵子官?”
“嗯?”
诸葛亮觉得奇怪,不由自主的产生了疑问。
去西域做官?
太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之后,等郭鹏把他想到的办法告诉了诸葛亮之后,诸葛亮陷入了沉思。
“因为西域地广人稀,父亲在攻取西域之后,打算把西域分成南北两路进行治理,山南和山北分置两个都护府,山南的为安南都护府,山北的为北庭都护府,分别统领半个西域,级别都是两千石。”
郭瑾透露了战后郭鹏治理西域的想法。
这加深了诸葛亮的思考。
送走郭瑾之后,他还在思考,思考了好几天,最终意识到这是最好的一个,能大概率不会引发敦煌郡动乱的办法。
生意,只是不能在敦煌郡内做了而已,可是,并非不能在其他地方做。
太子说得对,树挪死,人挪活,不能生存的地方,就要挪走,去其他地方哪怕是重操旧业,或许都能迎来全新的生机。
只要自己积累的威信还在,一切都有可能。
而且战后,西域定然是要增加人口的,先去抢占一个位置,抢占先机,就能最先一波享受发展红利。
郭瑾从敦煌县离开之后,也没过多久就抵达了曹仁在敦煌郡的驻地——玉门关。
曹仁戍守在玉门关已有数年,一边修路,一边戍边,一边策划战争打起来之后大军的进攻路线,几年下来,进攻路线都快要在曹仁的脑袋里完整重现了,郭鹏终于决定要开打西域了。
说真的,曹仁一度认为攻打西域要变成有生之年才能遇到的事情。
终于,在延德八年,他得到战争即将开启的消息。
按照郭鹏的命令,他把消息送往西域都护府曹休所在的它乾城,让曹休安排挑起站端的方式,给大军进攻西域获取一个借口。
借口找到之后,就是最后的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