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七）
任意神情骤冷：“你对姐姐做了什么？”埃尔维斯不会无缘无故遇上爱莉安娜，十有**是他故意找上爱莉安娜的。UU小说
埃尔维斯道：“只是偶然相遇罢了，我们总有很多在战场上相遇的时候。我可从来没对她下过死手呢，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任意却半点不信他的话。你很难从一个恶魔口中听到真话，尤其是这只恶魔还在觊觎你的灵魂的时候，他总会用无数的谎言将你引入陷阱。
但她还是不免担心起了爱莉安娜，她听过很多次修对战斗的点评，眼光足够，她知道即便是爱莉安娜也很难与恶魔领主相抗衡。
爱莉安娜在前线很危险，她应该去帮忙的。而且，巴亚的那个通道只有她知道前因后果。如果能提前关闭通道的话，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埃尔维斯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他隐晦地弯了弯唇角。
她只要在意爱莉安娜，就必然会尽快做出抉择，她最终会把在修那里看到的手稿告诉教会。
这对修来说，是无法容忍的背叛。
脱离了修保护的她，只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如果修打算清理门户就更好了，他很乐意为她提供保护。
最重要的是，她很快就会离开帝都，不会再和那个骑士长碰面了。如果是之前埃尔维斯一点也不介意利用一下阿瑞西亚对他的喜爱，但是现在，他根本不想看到阿瑞西亚和那个骑士长共处一地。
恶魔对人类的情绪与感情敏感至极，对自己的感情也不会迟钝到哪里去。埃尔维斯确定，他很喜欢阿瑞西亚，他不止想要她的灵魂，还想要她的身体和心灵。
这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但埃尔维斯很乐意付出。
埃尔维斯心情愉悦地俯身告别：“我和帝都总是格格不入，光明神教的人总是无处不在，这真令恶魔烦恼。”
他意有所指地望着远处，任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主教埃里克同一队圣光骑士从远处走来。
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埃尔维斯已经消失不见了。
任意抿了抿唇，在引起路人注意之前，转身离开。
她正好和埃里克他们擦身而过，慈祥的主教正在慰问被恶魔杀害了子女的老妇人，任意听到老人虔诚地道：“只有光明神与我们同在。”
“是的，夫人。”埃里克语气悲悯。
任意心中一动，教会似乎真的很在乎平民的生死，或者说他们很在意自己的风评。
有点奇怪啊。
她没有停下来，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径直离开了。
当晚，任意向教会递交了支援前线的申请。第二天她就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申请去支援前线的人很少。倒不是因为法师们不愿意参与直接的战斗，他们只是不愿意和教会的圣光骑士们一起战斗。法师们大多孤僻又傲慢，和信仰狂热的圣光骑士撞在一起，总难免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
也是因为如此，前线总是需要大量的魔法卷轴，以弥补法师数量的不足。
像任意这样的主动申请去前线的法师，十分受教会的欢迎。她的运气也十分不错，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巴亚附近的一个城镇加勒，爱莉安娜防守的地方。
几乎一切都按照埃尔维斯的想法发展着，除了一点小瑕疵：艾伦率领的骑士团也被派往支援爱莉安娜。
233却对此十分满意，在几次并肩战斗过后，艾伦的好感度已经涨到85啦，它的业绩唾手可得！
虽然已经在加勒待了一段时间，但任意却一直没有和爱莉安娜提起通道的事情。只是她偶尔会站在加勒的边缘，在最能靠近巴亚的地方观察着通道。
就像今天，她刚刚参加了一次会议，出来后又站在小镇的边缘，望着扭曲的黑雾和天边的殷红。
她的神情严肃又凝重，浅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繁育的花纹，那是魔法阵的痕迹。
艾伦从小镇外回来，并不意外地看到任意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的他瞬间柔和了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才上前道：“阿瑞西亚。”
任意惊醒过来，偏了偏头：“艾伦？你的任务结束了？”
艾伦道：“只是一个简单的探查任务罢了。”其实刚刚的战斗并不算简单，但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就算是他也不愿意说出实情。
任意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身上的割伤，不赞同地道：“看起来并不简单，你应该去伊恩牧师那里接受治疗。”
艾伦面色微红：“我会的。”
任意对他点了点头，便不在说话了。
艾伦知道这是结束对话的意思，他神情黯淡了一瞬，忽然觉得身上的割伤也疼了起来。按照本来的路径，他应该在另一条小路回到加勒的。
但是他知道任意偶尔会出现在这里，他才带伤绕路回到了加勒。
却也只能说上一两句话。
艾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本来以为他会永远保持对神灵的虔诚，不会对任何人产生爱情。然而来到加勒之后，他愈发地欣赏阿瑞西亚的坚毅与认真，曾经听到过的谣言让这份欣赏不断偏移。
等他发现他喜欢上了阿瑞西亚时，他已经会不由自主地在战斗中用目光寻找她，担心她的安危了。
感情一旦产生就难以控制，他时刻关注着阿瑞西亚，却很清楚阿瑞西亚并不喜欢他。
也许她曾经喜欢过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得到发酵的感情萌芽已经枯萎了。
艾伦叹了口气，遵循着任意的建议去找伊恩牧师了。
任意在艾伦离开之后，才回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嗤笑，任意猛然转头，盯着空无一物的某一处。
很快那里的空间扭曲了一下，埃尔维斯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他盯着艾伦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值得你看这么久吗？我以为你已经没有那些少女情怀了。我可没听过哪个圣光骑士会和法师在一起。”
任意：【什么叫我已经没有那些少女情怀了，他的意思是我很老，已经不是少女了？把这笔账给他记上。】
233：【他只是嫉妒艾伦而已吧？】还有宿主你其实早就不是少女了，求生欲很强的233并没有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任意微笑：【记上。】
233：【哦。】
第九十二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八）（求首订！）
任意淡淡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也解释过很多遍，我没想和他在一起。UU小说”
但是你喜欢他，会眷恋他的身影，会担心他，会对他露出温暖柔和的笑容。每一样都足以让埃尔维斯处于失去理智的边缘。深渊影响，他没什么正面情绪，负面情绪倒是很容易变得强烈。
埃尔维斯暗红色的眼眸冰冷暗沉，面容上却仿佛戴上了一张完美的面具，永远都是温和热情的笑容。
“的确，喜欢不代表要在一起。”他挑了挑眉，“人类的爱情总是那么伟大。”
“对。”任意冷笑着肯定道，“恶魔永远不会懂什么叫付出的，你嘲讽完了吗？可以离开了吗？”
“你永远都在赶我走，这可真让恶魔伤心。”埃尔维斯半真半假地说道，“难道我不够英俊吗？”
他贴近任意，笑容迷人又诱惑。他的容貌足以蛊惑任何一个懵懂的少女，让她们忽视其中的危险。
不，任意在心底道，是因为你总是开嘲讽，不赶你走人设就崩了。
眼前的恶魔靠得越来越近，任意不得不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埃尔维斯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让任意挣脱不开。
任意眯着眼睛看他，咒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别这样。”埃尔维斯笑了笑，“如果我要伤害你的话，你可什么都做不了。”
任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就算她再怎么样努力，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和恶魔领主相抗衡。
更别说跟一个在位很久、几乎一手促成深渊和地面战争的恶魔领主。
她偏过头，尽量不和埃尔维斯对视：“别对我用魅惑术。”
又被识破了。埃尔维斯无奈收敛起笑容，他刚刚从魅魔那里学了点东西，然后所有的手段放在任意身上都没有用。
“这可不是魅惑术。”他道，声音意外地温柔，“据说这是魅魔讨好情人的手段，不过看来只能魅魔来用。”
任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刚刚的语气……
埃尔维斯很快就隐去了那一抹温柔，若无其事地道：“我们来说说正事吧。你打算怎么处理深渊通道？”
他善于利用人类的情感达成目的，可不希望自己的情感被别人利用。
埃尔维斯侧头望着巴亚上空扭曲的空间，破碎的空间旁萦绕着雾气，偶尔有生着双翼的恶魔从中掠出。
任意也在看着那里，不论是什么时候，这种空间被入侵的扭曲感，都让她感觉到恐怖和压抑。
蕴藏在其中的魔法原理和精巧的构造又让她觉得叹为观止。
“这里太远了。”埃尔维斯没有错过任意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他伸出手，“我带你去巴亚看看怎么样？很快的，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任意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渴望，如果能近距离观察通道，她就能把修的手稿融会贯通。
埃尔维斯轻笑了一声，他握着任意的手腕，直接把她扯到了怀里。
任意感觉到些微的眩晕感，周围的景色瞬间破碎重组，从荒芜的小镇边缘变成了更加荒凉的城市。
她站定了身形，冷静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头顶上天空漆黑与殷红混杂，地上铺满了碎石，四周的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远处传来并不属于人类的叫声，听起来尖锐刺耳。
这里是恶魔入侵地面的节点，巴亚。
在距离任意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占据了整个巴亚城中心的通道，在弥漫着暗色物质的洞口中还不断有低阶恶魔从中涌出。
任意往前走了一步，浅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扭曲的空间，她失声道：“这里……”
埃尔维斯站在她身后，借着位阶的威压警告了一下周围蠢蠢欲动的恶魔，然后才道：“很宏大吧？把两个位面链接在一起的通道，用人类的话怎么说？”
他语调夸张：“简直是‘神迹‘。”
任意：他早晚被光明神用圣光劈死。
她没有去理埃尔维斯的话，而是极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对233道：【宝贝，别逛论坛了。来看看这个通道，试试模型解构，就像你之前解析那些咒语一样。】
233:【好的！】
良久之后，她才恍惚地接了埃尔维斯的话：“的确很宏大……”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句话并不合时宜，她抿了抿唇，冷声道：“但是它不应该被用在这里。”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呢，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埃尔维斯意有所指地道，“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也许天界的神灵也有自己的私心呢？”
他往远处点了点，说道：“恶魔需要人类的灵魂，人类未必不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利。”
远处是一群类似人形的恶魔用绳索牵着几个人类，那几个人类有男有女，从装束上看有贵族也有平民，他们无一例外，面容上全是麻木的神情，毫无反抗之心，随着恶魔的呵斥声向前走动。
有路过的女性魅魔勾起一个强壮男子的下巴，一面吃吃地笑着，一边吻上去。男子依旧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任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冲上去把人救下来的冲动。低阶恶魔很好对付，但这里是巴亚，除了埃尔维斯一定还有其他的高阶恶魔在。就算是救人，也不能在这里。
“我看不出人类除了在战争中挣扎还能获得什么。”任意道。恶魔驱赶人类的呵斥声又近了一些，她忍不住问道：“你们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
”我又没有说过是人类整体的利益。”埃尔维斯意味深长地道。
不等任意反问，他话锋一转，开始回答任意其他的问题：“不是我们把他们送到哪里去，巴亚可不是我的地盘。虽然深渊通道的建立的确始于我和修的交易，但我之后就没有再插手地面上的战争了。“
埃尔维斯叹了口气，“恶魔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啊。”
任意半点都不信他的话：“你会吃亏？”
第九十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九）
埃尔维斯默认道：“何必在地面上划分势力呢，巴亚这个地方只会被教会死死地盯着。www.uu234.cc”他可不想为了一些劣质的灵魂打来打去。
“那这里是被谁侵占的？”任意目送恶魔驱赶着人类离开，“他们最终会被送到哪里去？”
“萨西尔，他可一点儿都不讲究风度。”埃尔维斯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去惹他可不是个好主意。与其想着解救人，不如把深渊通道关上。”
他似乎比光明神教的牧师还懂得救世一般：“只要通道关闭，战争的结束就只是时间问题，不是吗？”
被奴役的人类最终化为远处的一个黑点，任意垂下眼帘，耳边全是埃尔维斯引诱的低语。他不会建议你如何去做，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引诱你走向他想要的方向。
任意一清二楚，然而有些时候，你明知那是陷阱，也会义无反顾地踏进去。
最初的缘由可能只是一个无辜男孩空洞的眼神罢了。
远处的暗色雾气翻腾上升，任意看着它忽然笑了一下，做了决定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离开法师塔、来到前线、和埃尔维斯周旋都是为了什么？
她想保护爱莉安娜，想阻止恶魔掠夺无辜的生命，想在自己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不付出不牺牲就想做到这些，哪里来的道理。
“你说的对，只有关闭通道才能挽救这一切。”微风之中，任意语气淡淡。银灰色长发被风吹散，她伸手拢了拢，平静自然。
埃尔维斯却怔住了，他预备了很多话，还有很多想让任意看到的残酷画面。她最终会做出决定的，他坚信这一点，他却没想到任意会这么快就认可了他说的话，下定了决心。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明明一切的计划都很顺利，少女很快就会认识到真正的黑暗，丧失希望与信心。那时候他会伸出手，把她引渡到他身边来。
他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她柔和的笑颜。
“你不送我回去吗？再不回去的话我会被人发现的。”任意见埃尔维斯不说话，开口提醒道。他还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不会将她留在恶魔的领地的。
埃尔维斯回过神来，礼节性地笑了笑：“当然。”他靠近任意，牵动了预留的锚点，看着少女的身影随着四周的空间破碎消失。
没什么，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只是计划意外的顺利，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他也能让事情回归到正轨。唯一能插手这件事的只有修，但修绝不会像他这样为阿瑞西亚费尽心思。
破碎的空间最终归为平静，埃尔维斯抬起头，打算回归自己的居所时却发现有恶魔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埃尔维斯摊开手，笑容无害：“萨西尔，我来看看深渊的通道，你应该不介意吧？”
被称呼为萨西尔的恶魔警惕地盯着他，并不友好地开口：“不介意，但是看过之后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对埃尔维斯的观感并不好，在深渊里数得上需要提防的恶魔中，埃尔维斯排在第一位。他有着在恶魔领主中顶尖的实力，却总用一些诡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个难缠到极点的人物。
深渊在下，如果不是被埃尔维斯坑了一把，他怎么会跑来巴亚这种地方？他现在要时刻防备着教会的进攻，那些顽固的圣光骑士又连灵魂都不愿意留下，弄得他收获惨淡。
埃尔维斯深知自己不受欢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准备离开。
萨西尔却扫了一眼任意离开的位置，他刚刚似乎瞥见了一抹银灰色的长发。
他在埃尔维斯离开之前问道：“那是人类的少女吧？”
“一个法师？”他舔了舔唇，“好像味道不错。”
埃尔维斯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眼眸冰冷如捕猎的冷血动物，口气轻快：“那是我的猎物，我一向挑剔，好不容易才合心意的猎物。萨西尔，你不会跟我抢吧？”
萨西尔在他的目光下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一个人类罢了。”
“我也这样觉得。”埃尔维斯对他笑了笑，离开了巴亚。
萨西尔莫名抖了抖，埃尔维斯是这么护食的恶魔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任意揉了揉额角，缓解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她看在小镇边缘的一颗树上，和233聊天：【解析得怎么样了？】
233道：【快好了，找到了几个能量节点。不过要具体的关闭方案还要再等几天。】
任意道：【不急，我们没那么快用上关闭方案。】
233道：【宿主，你真的要去关闭通道，总觉得很危险。埃尔维斯会带你去看通道一定有阴谋。】
【他大概已经布好局了，我能猜到一点，不过确认的话还是要等和姐姐沟通之后。】任意不甚满意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深渊通道是他嘴边的肥肉，现在看来我比较像肥肉。】
233：【所以宿主就更不要去管通道的事情了，如果真的签订了灵魂的契约，我们很可能无法脱离该世界。】
它灵机一动：【我们可以把通道的手稿交给教会，让教会去关闭！】
【想法不错。】任意夸了它一句，然后道：【埃尔维斯肯定也觉得我会这么做，所以不行。】
【灵魂是不可能给他的，通道也不行。】任意沿着小路往回走，【如果不能让他空手而归，我在这个世界花费的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233弱弱道：【我们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攻略吗……】
任意道：【那是你的目的，可不是我的。】
233茫然，他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任意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走着方向是爱恋安娜的住所。
现在的时间她应该刚刚用过晚饭，一个人在住所中为了战争发愁。
任意跟路过的行人微笑着打了招呼，才抬手敲了敲门。
爱莉安娜打开门：“阿瑞西亚，有什么事吗？”
任意低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小镇外观察深渊通道，我发现……”
爱莉安娜神情严肃起来：“你进来说。”
第九十四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
任意跟着爱莉安娜走进去，屋子里烛光摇曳，颇有几分温馨的感觉。www.uu234.cc此刻两个人却都没有心情欣赏这份温馨，爱莉安娜随手布下了一个结界，才转过身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任意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说，她没有过多的思索直接道：“我发现通道是靠着几个力量节点支撑的，偏向于空间法阵的变形。如果能破坏力量节点的话……”
“通道应该就会关闭。”
爱莉安娜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着任意把话说完的，在任意说到“力量节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如果能关闭通道就能轻易结束这场战争，这样的猜想让她的心脏都抑制不住地狂跳。
在任意说完之后，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要怎么样才能破坏节点？”
任意道：“要把节点的法术模型解构出来，我复原了构建通道时的法阵，还需要一些时间就能解构节点。”她没有说她是从修那里拿到的手稿的，而是把手稿的内容归到自己的发现中，把修完完全全摘了出去。
“但是通道的构建十分稳固，难以破坏，而且通道。”任意仔细地观察着爱莉安娜的神情，“我们最好上报给教会，让教会派遣骑士和法师关闭通道……”
“不行！”爱莉安娜高声打断了她的话，她的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斩钉截铁地道，“不能上报给教会。”
果然。任意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词，和她猜想的一样，教会的高层有问题。
但是教会中比爱莉安娜地位更高的人就只有教皇了，而能让爱莉安娜觉得畏手畏脚的，也只能是那位教皇了。
爱莉安娜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不愿意让妹妹卷入教会内部的黑暗中，掩饰道：“教会那边抽不出人手，而且太大的动作容易让恶魔警觉。我们能不能自己把通道关闭？我可以动用加勒全部的人力物力……”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虚无的叹息。
能连接深渊和地面的通道，绝不是能轻易被破坏的。加勒的军队看起来是只不小的力量，但这只是军事上，关闭通道这种事明显需要最顶尖的施法者来做。加勒的军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她还要防备着其中有没有教会的眼线。
她的要求实在为难阿瑞西亚，爱莉安娜露出一丝苦笑，她也是慌乱之中没有办法，她从未想过她一心敬仰信赖的教会会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迷茫之中，她根本找不到出路。
“我再来想办法。”爱莉安娜她装作并无异样的模样，说道：“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我会处理的。”
谁料任意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便道：“我有办法破坏节点，具体的方案还要再商议一下。姐姐身边有没有可靠的人，一个人就行了。如果我们要潜入巴亚，人也不宜多。”
爱莉安娜抬眼看见任意，却见任意对她笑了笑，温和又可靠：“我怎么说也师从传奇法师，空间魔法这方面我学的不错。”
爱莉安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任意一定已经看出来她现在的处境，才会说出让她找一个可靠的人这种话。破坏节点一定很难做到，任意想要帮她，才会把事情揽下来。
“我身边有可靠的人，牧师和骑士都有。”最终爱莉安娜说道，“冒险者也可以，你需要什么职业告诉我，我帮你找过来。”
任意道：“圣光骑士就可以了，最好实力强一点，我们都是施法者，需要一位战士。”
爱莉安娜点点头：“艾伦怎么样？”
任意一怔，随即道：“可以。”
爱莉安娜注意到她的停顿，动了动唇，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之前听说……”你喜欢艾伦是真的吗？
任意疑惑地看着她：“听说什么？”
爱莉安娜：“……没什么。”
任意眨了眨眼：“那我回去了，我的法术解析还没做完。”
爱莉安娜把疑问咽了下去，起身送任意出了门。她站在门口，在任意离开之前低声道：“现在的教会并不安全，我不想你被卷进去，阿瑞西亚。”
任意眼帘微垂，含笑道：“我只是做了简单的法术解构而已，教会的事我并不知情。”
爱莉安娜弯了弯唇角：“好。”
233抗议道：【明明是我在解构法术模型！】
任意：【乖，这不是为了你的业绩吗？】
233：【真的吗？】
任意严肃而认真：【真的，解构出来了就能拿到业绩了。】
233：【好的！】宿主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的！
听着233上扬的语调，任意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已死的良心有些复苏的迹象，还是认真的攻略给自家系统加点业绩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任意一直在自己的住所里研究破坏节点的方案，计算和解构由233来做，她也不是轻松看着就可以了，很多东西都要有她自己来做。
爱莉安娜用了其他的借口让所有人都不准打扰他，并且让艾伦过去保护任意。她怕保密措施做得不够，让教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说来可笑，她防备着教会，却不知道教会中究竟谁才是她的敌人。
爱莉安娜只能祈祷着任意研究出破坏通道的方法，即便是孤注一掷，也是一线希望。
任意倒不怎么在意外面的事情，她甚至连之前在小镇边缘和埃尔维斯聊天的习惯都放弃了，一心研究深渊通道。
233总算又一次看到了专心工作的宿主，虽然她的专心并没有用在攻略上。
任意写了数个备选方案，让233去验算，她自己则盯着233的模型出神。还好爱莉安娜没有找法师给她帮忙，她自己一个人研究反而便利许多。否则爱莉安娜就会发现，不可能有人能通过观察深渊通道逆推法阵。
也就只有ai庞大的计算能力才能支撑这种逆推。
而爱莉安娜和艾伦对魔法的认知并不多，没有发现破绽，任意也就彻底把修摘了出去。
她没有背叛修，事情已经开始偏移出埃尔维斯的控制，但是此刻恶魔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九十五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一）
任意沉默地忙碌着，艾伦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用隐晦的目光望着她。www.uu234.cc
任意偶尔会从忙碌中抬头，请他帮忙拿个东西，两人偶尔也会有几句交谈，大多都是关于深渊通道的。
时间流逝得如此平静，几乎都快让艾伦忘记他们仍在战争之中，仍在为驱逐恶魔而努力。他有时会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一直这样也很好，他可以一直作为任意的从属骑士保护她，看着她。
这种想法隐秘又强烈，扎根在艾伦的感情上疯狂地生长着。
他看着沉思的少女，灼热又深情。
任意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抬头道：“艾伦，能帮我……”她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有些怔愣地和艾伦对视着。
骑士正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望着她，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她回想起并不算久远的往事，她在艾顿庄园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艾伦在花园里练剑，憧憬又向往。
现在回想起来，她那个时候也不是喜欢艾伦，她憧憬的是能让她挣脱家族束缚的力量。
艾伦慌忙站起来，他掩饰性地咳了咳，问道：“需要我做什么？要拿书架上的书吗？”
任意没有错过他耳边的微红，移开了目光：“呃……第二层第五本，上面有法阵，我不能用漂浮术移动它。”
艾伦走过去，按照任意的要求找到了那本书，转头却发现少女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研究上，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纸张。
他略感失望，走过去把书放在她手边，然后沉默地离开了房间。她还会工作很久，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他要把食物取过来给她，帮她节省时间。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任意叹了一口气。
埃尔维斯说的没错，那时候隐秘的喜欢已经所剩无几了。她现在想要做的是关闭深渊通道，然后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任意伸手把书拿过来，找到想要的东西，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艾伦拿着食物穿过小镇的主干道，偶尔和熟识的人打声招呼。
伊恩牧师带着两位修女从艾伦身边走过，看到艾伦拿着的食物，微笑道：“又为我们的法师小姐拿晚餐吗？”
艾伦笑了笑：“如果不给她拿过去，她会忘了吃饭的。”
伊恩牧师了然地点头：“据说法师总是沉迷于他们的法术，忘记很多事情。听说阿瑞西亚实在研究对付恶魔的新法术？她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艾伦顺势道：“是的，圣女阁下担心她太过沉迷，才让我去照顾她。”
伊恩牧师在胸前划出祈祷的图案，祝福道：“愿她早日成功。”
“谢谢。”
两人擦肩而过，在走出几步后，伊恩才回头看了艾伦一眼，眼底没有悲悯与温和，只有探究和审视。
“伊恩牧师，怎么了？”身边的修女问道。
“我想起我忘记了一点东西，必须回我的住所把它取过来。”伊恩苦恼地解释道，“不用等我了，我取了东西会自己过去的。”
他告别了修女，匆匆回到自己住所，用神术画出一面水镜。水镜泛起波动，最后显露出金色与白色交织的恢宏大厅。
埃里克主教正站在大厅里，从水镜中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伊恩？”
伊恩把爱莉安娜的安排叙述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艾伦并没有说实话，圣女阁下不会因为担心妹妹就把一位骑士长派去照顾她，这更像是一场保护。但为什么她不直接挑明保护呢？”
埃里克主教在听完他的话后，神情严肃，口吻担忧地道：“的确，这很奇怪，我担心爱莉安娜或者阿瑞西亚受到了恶魔的蛊惑。伊恩，你想办法接近阿瑞西亚，最好能弄清楚她在做什么。”
“是，主教阁下。”
水镜结束，埃里克主教的面容立刻凝重起来，爱莉安娜会这样遮遮掩掩说明她察觉到了什么，他必须向教皇冕下报告。
这关系到光明神教的信仰，一丝一毫的异常也不能放过。
他在胸口点了点，低声道：“光明神在上，这是都是为了神灵，爱莉安娜。”
与此同时，艾伦推开门走进去，却见到任意正站在桌子前，浅绿色的眼眸中盈满夺目的光彩。
少女在桌子前走了一圈，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她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叠纸，眉眼弯起：“我做出来了，艾伦！”
“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她小跑过去，给艾伦指他根本看不懂的咒语，“我想了很久，终于发现原来要这样做。只要破坏这一点，我们就能结束这场战争，让那群恶魔回到他们的深渊去。”
艾伦望着少女熠熠生辉的眼眸，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当然很高兴她找出了关闭通道的方法，渴望这场战争能够结束。但他也知道，他能如此接近阿瑞西亚的生活就此结束了。
他也有这么自私的时候啊，甚至会希望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而忽视有多少人在为这场战争牺牲，被恶魔夺去生命。
“艾伦？”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应，任意奇怪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艾伦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道：“太好了，我们要结束这一切了。”能结束这场战争，真的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艾伦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0。】
而且无论如何，艾伦看着少女想，她能做到这些，他应该为她高兴，他应该为她的每一份成就而感到高兴。
她能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真的很好。
而他自己的感情就应如角落中绽放的花，悄声无息地开，悄声无息地凋零。
他们之间的感情，理应如此。
微笑的骑士抬起手想帮少女理一下凌乱的发丝，却在触碰到之前收回了手。他道：“我们应该去告诉爱莉安娜这件事，不过在这之前，你应该吃晚餐了。”
“我觉得我并不饿……”说话间，任意的肚子就配合地叫了一声。
艾伦忍不住轻笑出声，唇边隐藏的哀伤也彻底褪去。“好吧，你不饿。”他说道，“但是阿瑞西亚小姐，你不能浪费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为你准备的心意吧？”
他把装着食物的篮子放在桌子上：“正好我也饿了。”
任意面色微红，轻咳了一声：“好，为了骑士的心意。”骑士长真是体贴。
第九十六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二）
短暂的休息过后，任意和艾伦来到了爱莉安娜的住所。UU小说任意把那一沓笔记放在爱莉安娜面前，她知道爱莉安娜看不懂，索性直接道：“借助能够承受力量的媒介，我就能把节点破坏掉。但是通道那里肯定有很多恶魔在，我需要时间。”
爱莉安娜沉吟了片刻：“需要多久？”
任意指了指柜子上面计时的沙漏：“沙漏流过三分之一。”
“没问题。”爱莉安娜笃定道，“统管巴亚的恶魔领主再前两天离开了巴亚，插手了多德平原的战争。以多德和巴亚之间的距离，就算是用传送魔法他也回不来。”
“剩下的低阶恶魔，我和艾伦可以阻挡他们，三分之一沙漏的时间没有问题。”爱莉安娜眉梢染上一抹肃杀的冰冷，“只要顺利，一切都没有问题。”
任意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正好我手上有合适的媒介。”
她站起身：“既然没有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关闭通道？”
爱莉安娜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犹豫了一会儿道:“阿瑞西亚，如果我们去关闭通道的话，就只能采用潜入的方式。如果出了意外……”
她顿了顿，艰难地说出了后面的话：“我们很可能全都回不来。”
任意平静地把手稿整理好，抱在怀里才淡淡道：“姐姐，我已经经历过战争了。”
窗外渗透的月光与屋子内摇曳的烛火缠绵，有风吹过轻轻动了动并不牢固的窗户。
任意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我知道最糟的结果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我来牺牲这种话。但是我知道我能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的时候，也不可能因为危险就畏惧。”
爱莉安娜有些失神，随即笑了笑：“是啊，你已经经历过战争了……”她还总把阿瑞西亚当做孩子一样照顾，明明她已经很出色，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阿瑞西亚和她一起涉险，她更希望她能待在安全的帝都，等待着战争结束。但阿瑞西亚也有自己的心愿，她会尊重她的意愿。
任何亲身经历了战争残酷的人都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她是这样，阿瑞西亚亦然。
“放心，姐姐。”任意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我们能安全回来的。”只要这时候不要有人说我们回来就结婚这种话。
“希望吧。”爱莉安娜低头祈祷道，“愿神保佑我们。”
她把手放下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果断：“巴亚的恶魔领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宜早不宜迟，明天晚上我们潜入巴亚。”
剩下的时间，爱莉安娜交代了一些细节。月至中天的时候，任意同艾伦从爱莉安娜的住所里走出来，街道上除了巡逻的人已经没有在外面走动的人了。
艾伦坚持要送任意回去，任意这些天习惯了他的保护，也没有拒绝。两人一直并肩走到门口，任意正想回身道别，却见到艾伦盯着她，双眼有光芒闪动，他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阿瑞西亚，如果明天我们安全回来的话，我有话想对你说。”
任意：“……”说好的不立flag呢？
对着艾伦期待的目光，任意觉得她还能抢救一下，她非常干脆地道：“我也有话对你说。”
她不等艾伦回答，就接着道：“我喜欢过你，艾伦。”
说罢，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梢微红：“当时的感觉已经忘了，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帝都那个时候有很多流言，应该给你添了许多困扰。”
她笑了笑：“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别觉得困扰，艾伦。”
原来那时候的流言都是真的。
艾伦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怎么会觉得困扰呢？”他现在也喜欢她。
可惜世事无常，她喜欢他的时候，他避之不及。现在她已经忘了那时候的感觉，他却喜欢上了她。
任意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疑惑道：“嗯？”
“没什么。”艾伦摇了摇头，缓声道，“能得到阿瑞西亚的喜欢，我很荣幸。”
任意不甚在意笑道：“你总是这么有风度，艾伦。”
她推开门：“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晚安。”
“晚安。”艾伦看着她走进去，盯着紧闭的门久久都没有动。他刚刚的话并不是出于骑士风度，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虽然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但是她喜欢过他，就足以让他觉得受宠若惊。
【艾伦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5。】
良久，他对着门笑了笑，声音几不可闻：“也算是件好事，不是吗？”
只是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就再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
第二天，夜色渐浓。
任意、爱莉安娜和艾伦三人站在巴亚一处无人的街道上，等待着巡视的恶魔走过去。
爱莉安娜换下了圣女的装束，穿着一身偏向冒险者风格的衣服，艾伦也没有穿圣光骑士的盔甲，而是穿着恶魔战士都偏好的装束。任意身上的法师长袍也做了些微的改动，他们全用幻术做了伪装，让自己生出了恶魔的特征。
这种伪装遇到精通幻术的高阶恶魔很容易被识破，不过糊弄低阶恶魔绰绰有余。
巡逻的恶魔路过之后，任意等人才得以靠近通道。
深渊恶魔对于通道的安全并不重视，或者说它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胆敢深入巴亚的后方，在恶魔的大本营里关闭通道。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爱莉安娜站在通道前是觉得自己一直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她低声道：“快点，阿瑞西亚。”
任意的神情十分肃穆，她盯着通道：“好的。”
她低声念了一串咒语，一本棕黑色封面的书具现在她手中。
爱莉安娜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这是……”这本书怎么和光明圣典长得那么像，除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任意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老师他根据光明圣典做出来的，因为用了许多高级材料，可以作为媒介使用。”
爱莉安娜：“……”修都对教会的神器做了什么？
第九十七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三）
在这时候追究神器的事情显然不明智，爱莉安娜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便退在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www.uu234.cc
艾伦同样守在任意身边，防备着有恶魔路过。
任意让书浮在半空中，以它为媒介，低声念着咒语。随着她的低语，隐隐的联系在她与书之间、书与通道之间建立。
通道周围扭曲的空间动了动，不断翻涌的黑雾骤然停了下来，通道的洞口如同凝固一般，一声哀嚎从中传了出来，似乎是有恶魔撞上了凝固的洞口，被破碎扭曲的空间撕碎了。
任意表情不变，在念完最后一段咒语后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她只需要用精神力维持能量供应，直到通道彻底崩溃。
然而正在这时候，突然凭空响起了一个声音，听起来傲慢又嘲讽：“瞧我在这里逮了几只老鼠？”
爱莉安娜和艾伦脸色骤变，他们死死地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那是一栋楼的拐角。
数秒钟后，一个人形的恶魔从拐角处走出来，他穿着极具深渊风情的服装上面画满了献祭法阵的符号，额头上生着两只犄角，皮肤红得过分。
爱莉安娜和艾伦对视了一眼，这是一位恶魔领主，而且还是他们确认已经离开了巴亚的那位恶魔领主萨西尔。
爱莉安娜心中一沉，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今天有什么行动，是谁泄的密？
任意全副心神都放在通道的破坏上，即使萨西尔的出现也没能让她回头望上一眼。
萨西尔的表情变换了几次，最后定格为了阴沉，他道：“在我的面前，你还要继续你的小伎俩？”
他话音未落，爱莉安娜和艾伦已经挡在任意身前。
爱莉安娜面色清冷，即使她没有穿着圣女的装束，也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那里。
她的气质太过特别，既纯净又孤高，尤其是她不掩饰自己身上圣洁气息的时候，格外地引人注意。
萨西尔挑了挑眉：“我猜猜，你是圣女？”
爱莉安娜点点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的行动的？”
萨西尔显得十分惊讶：“教会还真舍得，一个圣女培养起来也需要花很多时间和资源，就这么送到我手上，啧啧。”
艾伦闻言茫然了一瞬，随后看向爱莉安娜：“圣女阁下……”
爱莉安娜垂下的双手握紧，果然是教会。她咬紧了牙齿，不想在敌人面前有丝毫的示弱，但双眼却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
这算什么啊，她和她的同伴在前线抵抗恶魔，想为任何一个被深渊入侵的城市争取一线生机。她身边每天都有人死亡，但她从未畏惧，并非因为所谓死后荣归于神灵的承诺，而是她坚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有意义的。
而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教会的高层却和恶魔暗自勾结，牟取自己的利益。
艾伦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萨西尔说的是真话，他问道：“教会中有堕落深渊的叛徒？”
爱莉安娜没有回答，如果是仅仅叛徒就好了，事情远比艾伦想象得还要严重。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握紧了脖颈上的项链，圣洁的气息蔓延开来，笼罩了他们三人。
爱莉安娜低声道：“我回去再告诉你。”
强大的神术气息让萨西尔为之侧目，另一边深渊的通道甚至已经产生了动摇。
教会的人来联系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一些莽撞的骑士牧师罢了，没想到是教会的圣女还带着一位精通空间魔法的法师。
萨西尔皱了皱眉：“无意义的寒暄就到这里吧。”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了任意。
爱莉安娜当然不可能让他接近任意，高阶神术建立的防护层层叠叠地落下，艾伦则上前纠缠起萨西尔。
任意的工作正在最重要的阶段，她依旧没有回头，专心致志。
233有些担心地道：【宿主，看起来姐姐和艾伦都打不过那个恶魔。】
任意嗯了一声：【打不过也正常，那可是恶魔领主。】
233：【宿主今天不会被恶魔捉住吃掉灵魂吧qaq】
任意道：【你探查一下四周，埃尔维斯在不在？】
233看了看道：【他在……】
任意：【那就放心，虽然艾伦立了flag，我们还是可以回去的。埃尔维斯布了这么久的局，绝不是要我们的命，他要杀我们根本不用那么费事。】
233猜测道：【那他想干什么？那个恶魔刚刚提到了教会，是不是要利用姐姐，挑拨教会内部的关系，让教会从内部瓦解？】
任意：【……】这个发展好像也很合理，但她家系统很明显不是靠推理得出的答案，而是全靠超凡的想象力。
她叹了口气：【瞎想什么呢？埃尔维斯已经给了很明显的暗示了:教会也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得利益。】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虽然利用宽容善良伪装自己是维护信仰的好手段，但是光明神教实在做得过了。在这种战况紧张的时候，一个主教却在街道上来回走动，慰问信徒，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慰问信徒这种事谁都可以做，光明神教却偏偏让主教来做，大抵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信仰于他们来说很重要，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想要和平。】
【想想也知道，人类越是绝望、越是需要帮助的时候，越会去信仰神灵。战争对于人类来说是灾难，对于神灵和教会来说是获取信仰吸纳教徒的好时机。深渊通道这么大的动静，居然在被开启之后才发现，里面兴许还有教会的手笔在。】
【埃尔维斯想要我发现教会的真面目，对人类失去信心，最好就此精神崩溃，他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233：【……】无话可说，人类的世界真可怕。
说话间，爱莉安娜和艾伦已经在萨西尔的攻击下节节败退。他们的反抗更像是无谓的挣扎，轻而易举地被萨西尔压下。
几次纠缠之后，萨西尔烦躁起来。他不耐烦地把艾伦扔了出去，靠着强横的**伸手扯碎爱莉安娜身前的结界。
爱莉安娜勉强撑着最后一个结界，也随着萨西尔的动作彻底破碎。
她也被反噬的力量伤及，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萨西尔从她身边走过去，直奔任意。
第九十八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四）
通道周围的空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任意能感觉到萨西尔的靠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攻击带起的风。www.uu234.cc
但她没用动，而是抬起另一只手，给自己加了一个强制冷静的法术，防止自己因为求生的本能中断能量的传输。
还差一点，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可以做到。
半空中隐匿着身形的埃尔维斯脸色骤变，她想就这样迎接萨西尔的攻击吗？连防护法术都不用，关闭通道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他撤去了隐匿的法术，从半空中急落，想要挡出萨西尔的攻击。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银灰色长发的少女紧紧握着作为媒介的书籍，被恶魔的攻击震飞，像失去牵引的风筝，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她身上的法袍上魔纹光芒隐现，笼罩住她纤细的身体。书落在一旁，破碎成两半。
帝都边缘的法师塔中，专注于实验的法师猛然抬头，他设置的法阵被触动了。出于他有不少仇家这一点考虑，修在任意的法袍上加持很多法阵。如果遇到危及任意生命的危机，这些法阵就会被触动，为法袍的主人提供保护。
任意虽然去了加勒，但一直以来法阵都没有被触动过，今天所有的法阵却都被触动了。
埃尔维斯的瞳孔紧缩，暗红色的眼眸激烈的变化着，他的手背上浮现出暗色的花纹，骨头和骨头之间发出了碰撞错位的声音。
他盯着远处趴伏在地面上的少女，褪去了所有人类的伪装，开口道：“我记得我说过那是我的猎物，萨西尔。”
萨西尔在他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停下了动作，闻言皱眉道：“我怎么记得她长什么样子，而且这是巴亚。你……”
他未尽的话语没能说出来，就被重重地击飞了出去。埃尔维斯没有商量的意思，他干脆利落地冲了过去，把正在说话的恶魔砸在了地上，然后重重地一脚踩了上去。
“我想现在你记住了。”
红眸的恶魔碾碎了脚下生物的骨骼，在萨西尔的哀嚎中冰冷地道。他很少亲自动手，但这不代表他实力有问题。在深渊诞生的恶魔领主中，他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宣泄了心中的怒火之后，埃尔维斯才走向倒在地上的少女。他站在少女的身后，看见少女身上的法袍依旧有魔纹在运行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以任意的头发作为联系，观察她身上发生的一切，生命特征也在其中。他刚刚也看到了任意的法袍上加持的法阵抵御了部分萨西尔的攻击，至少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从未觉得修这么可靠过……”他低声道，对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不吝赞扬。
不远处被重伤身体的萨西尔正在重组复原，他一半身体成型，另一半身体依旧血肉模糊，他大声咒骂了一句，对埃尔维斯喊道：“是你告诉我在这里守着的，埃尔维斯，你想和整个深渊为敌吗？”
埃尔维斯道：“我可不记得深渊恶魔是相亲相爱，互相帮助的一个物种。”
萨西尔阴沉道：“前提是你没有侵犯到其他人的利益，那可是深渊通道。”
埃尔维斯没理他，而是半蹲下来碰了碰任意的脊背。他在犹疑他现在应该怎么做，任意的身体虚弱，而用于媒介的书也损坏了，她已经没办法关闭通道了。
这时候他可以说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再施以援手。就算任意依旧固执，他也可以用爱莉安娜他们的生命和她做交易。
她一定会答应的。
但是他一直在犹豫，事情已经乱了，倒不是说他的计划乱成了什么样子，而是他自己的想法乱了。他已经意识到了，恐怕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错了，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计划来做，他恐怕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用阴谋和胁迫，他永远都得不到少女柔和的笑颜。
【埃尔维斯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0。】
任意咳了两声，觉得自己口中全是血腥的味道。她用一只手撑着地面，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有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任意抬起头，看见埃尔维斯半蹲在她对面，表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有血从她的唇边流下来。
埃尔维斯的目光骤然阴沉了几分，他帮任意擦到鲜血，语气柔和：“我送你回加勒。”
他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阿瑞西亚和艾伦，又补了一句：“把他们也送回去。”
任意把他的手拍开，动作牵动了伤口，她又咳了两声才说出话来：“有趣吗？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想做的事情、我的希望，你动动手指就可以戳破……”
埃尔维斯觉得自己的心被她的咳嗽声牵扯了一下，从未感受过低落心情让他的声音也变低了起来，他解释道：“我只是告诉萨西尔你们会来通道。教会已经把你们的动向告诉过萨西尔了，加勒有教皇的卧底，他早就猜到你在做什么了。无论如何，你们今天都不会成功。”
任意的手撑在地面上，手指深深地陷入泥土里，她问道：“教皇是怎么猜到我能关闭通道的？”
埃尔维斯回答道：“通道的建立并非没有预兆的，他早就亲身来过巴亚一次，甚至还和修碰过面。你是修的徒弟，你能关闭通道，这并不奇怪。”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教会只想要人类的信仰罢了，他们不会真正地去保护人类，你付出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任意笑起来，双肩颤动，一滴泪从她眼角落下来，她看着埃尔维斯，目光绝望：“最可怕的事情，是光与暗颠倒。”
埃尔维斯避开她的目光，伸手触及她脸上的泪水，温和潮湿。他温柔地替她擦掉泪痕，却没有办法再继续和任意对话。
他的目的的确达到了，任意现在的确心灰意冷，甚至心生绝望。但他却后悔了，他想要的是那个散发着光彩、能欺骗他的狡黠少女，而不是她的绝望与悲伤。
比起得到她，她能笑着似乎更为重要。
【“让埃尔维斯尝到悔恨的滋味”任务已完成，积分奖励3000。】
第九十九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五）
任意：【这就完成了？】
233：【完成啦，宿主棒棒哒~】
任意：【我还没把通道破坏掉，他就后悔了，我觉得他在质疑我一直以来的努力:)】
233：【……宿主你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破坏通道了，请好好攻略。】我们好好谈恋爱不好吗？
任意：【谁说没有的？我的努力不能白费，埃尔维斯后悔得还不够，我会让他更后悔的。】
233：宿主又要干嘛，它有点慌，怎么办？
埃尔维斯握着任意的手，低声道：“我送你回加勒。”
任意把喉咙间的鲜血咽下去，察觉到他话语里的温柔，诧异地抬头看他。埃尔维斯试图把她抱起来，暗红色眼眸有些黯淡，他并没有多少情绪外泄，只是抿平了唇角。
但他没有用他常用的热情口吻说些挑拨离间的话，已经很有问题了。
任意突然想到，埃尔维斯为什么要送她回加勒？如果他想要她的灵魂，现在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只要他愿意保证爱莉安娜和艾伦的安全，她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他却放弃了。恶魔可不会突然良心发现，除非它们有更深远的目的。那么，他想得到什么？
任意知道，她应该往利益上猜测，却又忍不住想到上一次她和埃尔维斯见面时他语气中那一抹温柔。
如果那不是错觉，埃尔维斯是喜欢她的？
任意觉得荒谬至极，埃尔维斯本来是想欺骗她、引诱她的，最后却喜欢上了她？
她挣脱埃尔维斯的手，把混乱的思绪理了理，问道：“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加勒？”
埃尔维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口气轻松地道：“为了感谢你为我带来的这一出好戏，你也说了很有趣不是吗？”
任意盯着他，忽而笑起来，她一字一语地道：“骗人。”
“你只是后悔了。”
埃尔维斯与她对视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说的没错。吟游诗人说得对，感情是无法隐藏的东西。”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懊恼慌乱：“我觉得比起和你做交易，我更想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我猜你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但是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埃尔维斯又一次伸出手，诚恳道：“不需要任何报酬，我还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给我一次机会？”
他承认得十分痛快，任意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他总能如此轻松，无论什么时候都从容无比，而其他人却被他随便戏弄。
她跟随修在法师塔学习，他刻意在她面前揭露真相，让她离开了法师塔。
他三言两语促使她来到了加勒，她窥得了修的手稿，以为自己能关闭通道结束一切，废寝忘食地研究，做好牺牲性命的准备潜入了巴亚，却都在他意料之内。
他早早布好了局，等着她入网。他看着她，像看着一只被围追堵截的兔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发笑，只等着她落网。
凭什么？
凭什么他做完这一切，还能轻松地说：哦，你说得对，我好像喜欢你，我后悔我做的一切了。
任意盯着埃尔维斯英俊的面容，想把他脸上从容无害的面具扯下来，撕成两半。
最好连他的脸也一起撕掉，任意冷静地想，凭什么只有她痛苦，而他轻轻松松，连付出感情都能说得如此不咸不淡？
她想看他也痛苦，最好痛不欲生。
任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道：“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做了一切，把我引入陷阱，让我的努力毁于一旦，让我心生绝望。最后又做出不忍心的模样，假惺惺地伸出手来帮我。”
她脸色苍白，唇却因为鲜血格外的红，她冷笑着道：“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帮助，回到加勒，然后对你心软。你之后道个歉，用一次苦肉计，我就会觉得原来恶魔也有情感和善心，值得心疼。”
她面容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声音骤冷：“别开玩笑了。”
埃尔维斯沉默地看着她，静静等待着下文，他早就料到了任意的反应。他渴望的少女从来思路清晰，绝不会轻易被迷惑。
好在他还有很多的筹码，埃尔维斯想，就算是巴亚通道被摧毁，深渊败退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他没有萨西尔那种追逐利益的强烈愿望，他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乐趣。
只要这些筹码运用得当，少女总会接受他的。习惯了阴谋和算计的恶魔胜券在握，谋划着如何才能得到一份感情。
任意拖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她看了看地面上断成两截的书籍，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通道。
她走了过去，埃尔维斯跟在她身后道：“已经没有媒介了。”
他的口吻更像是劝告诱哄：“我可以帮你关闭通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现在需要治疗……”
任意伸出手，轻轻触碰到通道的外壁，空间就在她手上破碎成型，力量节点也清晰可见。
她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的笑容中有一抹诡异，她道：“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你所想，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看见她的动作，不详的预感疯涌而来。
下一秒，光芒从任意的手下绽放，她的手死死地按在破碎的空间上，通道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然后任意开始吐血，真正意义上的大口吐血，也许其中还夹杂着内脏的碎屑。
埃尔维斯的胜券在握瞬间消失殆尽，他脑海里甚至空白了一瞬。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居然拿自己的身体作为传输能量破坏节点的工具，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她的身体会被力量彻底破坏掉。
埃尔维斯扑过去，却又不敢直接把任意从通道上拉开，她和通道的联系仍在，贸然拉开她会让她和那本假冒神器的书一个下场断成两截。
除非她自己放弃能量传输，否则没有人能在这时候把她拉开。
埃尔维斯觉得自己被恐惧的情绪淹没了，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种情绪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在抖：“阿瑞西亚，停下来，我给你媒介，别这样做，你会死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会死的。”
第一百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六)
任意用另一只手擦掉唇边的血，毫不在意手被染上了一片鲜红。www.uu234.cc她转过头对埃尔维斯笑，浅绿色的眼眸中光华璀璨，一如最初：“我不需要你帮忙，一样可以破坏通道，回你的深渊去吧。”
通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它本来就岌岌可危，现在彻底被粉碎摧毁。
爱莉安娜的手盖在了眼睛上，有泪珠从她手下的脸颊划过，掉落在地面上。少女的话语尚在耳边，她说她不会说我来牺牲这种话，但是需要她的时候，她不会避让的。
艾伦跪在地面上，勉强撑起身体却又倒了下去，他望着远处的少女，下唇被咬出鲜血来。
埃尔维斯根本没去看通道的情况，他无措地把手搭在任意的手臂上，不敢拉她又不敢松开，暗红色的眼眸中溢满痛苦，语无伦次：“我回深渊去，战争会结束的，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你离开它，阿瑞西亚……”
任意看着他，面容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你也会痛苦，真好。”
埃尔维斯的手颓然落下，他终于明白了少女的意图，她发现了他对她的感情，她想报复他，想让他也痛苦绝望，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仅此而已。
他一直能靠算计得到少女，却忘记了她不会忍受这种步步谋算的逼迫，她那么骄傲，一时的忍耐也是为了日后的反击。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在发现他渴望少女的时候，他就不应该继续自己的算计，人类的感情从来是不可控的东西。如果他用更温和的手段，或者什么手段都不用，事情绝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链接地面和深渊的通道彻底消融，扭曲的空间化为平静。任意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她没有落在地面上，埃尔维斯抱住了她。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任意的身体，绝望地发现她的身体内部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最可怕的是，这种能量的冲击不止是**上的，她的灵魂也格外虚弱。
她最终会死亡，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埃尔维斯的心脏拉扯般的疼痛，他的算计和逼迫终于让他失去了最想得到的人。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5。】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任意身旁的空间被传送法阵撕开，穿着黑色长袍的法师从另一端走出来，冰冷漠然，只是在看到埃尔维斯怀中的少女时，面容绷紧。
他到底来晚了一步。
任意的意识有点模糊，身体实在太疼了，疼到让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儿，连视线都是模糊的。不过她仍旧能感受到熟悉的魔法波动，能模糊地看到黑色长袍。
她半眯着眼睛，声音几不可闻：“老师？”
修蹲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少女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任意躺在一片柔软之中，四周都是明亮的光。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去了天界，恍恍惚惚地想到她是无信者，死后的灵魂哪儿也去不了。
等意识彻底回归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四周的陈设似乎是在修的法师塔里。只是身下柔软的被子似乎是她在艾顿庄园里用的那一套。
还好不是原先的木板床了，她庆幸地想到，随即才想起来，不对，她居然还活着。老师救了她？不知道爱莉安娜和艾伦怎么样了，他们应该没事……
任意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挪动不了身体。这时候房间门被打开了，修从外面走起来，看见她醒过来挑眉道：“醒了？”
任意乖乖地点头：“老师，爱莉安娜……”
修打断了她的话，把手中冒着热气的瓶子递过去，言简意赅：“喝。”
“……”
任意：“老师，我动不了……”
修：“……”
他皱着眉弯腰一点点喂给任意，任意喝着药，从修的动作间隙瞟见门口似乎有人影闪过。她喝掉最后一口药，问道：“老师，爱莉安娜和艾伦他们……”
修淡淡道：“他们还活着，目测要比你活得就得多。”
任意一怔，轻声道：“是吗？”这样也很好，通道关闭了，爱莉安娜和艾伦都还活着，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修盯着她，没有错过她眼神中那一抹释然，表情骤然阴冷下去，冷哼了一声往外走。他根本没办法理解任意的想法，结束战争有那么重要吗？其他人还活着对她那么重要吗？
如果他没有给她加持防护法阵，没有亲自过去，她早就是一具尸体了。战争结不结束和她有什么关系？
从来利益为上的传奇法师百思不得解，越想越生气。
任意眨了眨眼，看着修快步往外走，这时门外又有一瞬间的人影闪动，她忍不住问道：“外面有人吗？”修的法师塔中从来只有做清扫工作的魔像。
修的脚步停了一瞬，回答道：“一个使魔。”
任意：【那是埃尔维斯吧？】
233：【是……qaq宿主你终于和我说话了。】宿主醒来都没有和它说话，修又进来了，它怕打扰宿主一直没敢说话。
任意道：【乖，我睡几天了?】
233:【三天了，宿主你吓死我了，你差点死掉了！】它还以为这个世界攻略要失败了。
任意笑道：【怎么会呢，我想做的事还没做完呢。来，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天？】
233：【能量冲击的伤害太大了，虽然灵魂有系统保护，但身体已经没办法维持基本的机能了，估计还能活三天，埃尔维斯和修一直在用药剂帮你续命，不然一天也活不了。不过积分商城也有能续命的药剂，300积分续命十天，物美价廉！】
任意摇摇头：【不用了，浪费积分。三天也够用了，也不差多少好感度了。】
修反手关上门，侧头看见站在一旁的恶魔冷笑一声。
埃尔维斯靠在墙壁上，红眸暗沉，他肩膀上有很深的一道伤口，正缓慢地愈合着。通道被毁的动静太大了，为了把阿瑞西亚从巴亚带出来，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埃尔维斯低声问道：“她的身体怎么样？”
修说道：“有药剂维持，也许还能多活两天。”
“光明神教的治疗术呢？”
“教会的治疗术只能治疗，不能让死者复生。”修道，“你应该很清楚她的身体已经与死亡无异。”
第一百零一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六）
埃尔维斯心存一丝希望：“有没有别的方法，神器也不行？”
修叩了叩手肘，说道：“也不是没有，她现在的灵魂不能承受向亡灵生物的转化，但如果她愿意签订深渊的契约，和恶魔绑定灵魂的话，至少灵魂可以存活下来。www.uu234.cc”
埃尔维斯道：“她不可能和我签订契约。”
“所以就等于没有方法。”修烦躁道。“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会拿自己的身体做媒介？”
埃尔维斯自感气弱，低声道：“我只是想让她认识到教会的黑暗……”
修显然十分了解他，冷笑道：“最好对于人类不抱一点期望，你再来帮她，多好。”
埃尔维斯满脑子都是修刚刚的话，任意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没心情和修你来我往地互讽，冷声道：“我当初做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我不是吗？你也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选择你。”
“她的确选择了你，没有出卖你，你感到高兴吗？”
修毫不退让：“我至少不想某些人那么后悔，打碎的东西想要恢复原状，可不止复原术那么简单。”
两个深知彼此性情的人吵架，句句都是往对方心口上插刀子。
埃尔维斯面容阴鸷，黑色的纹路爬上他的手背。修冷漠地看着他，毫无顾忌，这是在他的法师塔，他敢放一只恶魔领主进来，就不会惧怕它。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似乎只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引起一场战斗。
“咚！”屋子里响起了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面上。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不约而同地走向了房门。埃尔维斯离门比较近，只是他站在门口却停了下来。修直接忽略他，推门走了进去。
埃尔维斯往后退了一步，又忍不住往里面望了一眼，任意不知怎么从床上摔了下来，茫然无措地望向修：“老师，我……”
修安抚了她一句：“没事，想做什么告诉我。”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把任意抱起来，吐出一个短暂的音节，让床上的被子浮起来，把任意放在床上包裹起来。
任意一直沉默地任由他动作，在修做完这一切后，问道：“老师，我快死了吧？”
修的动作一顿，随后淡淡道：“你见过哪个法师是因为战斗之外的原因死亡的？”
“有挺多的啊。”任意嘟囔道，“因莱的那位传奇法师不是在转化为亡灵的时候失败了变成了低阶骷髅，然后被自己之前设下的防护法阵给消灭了？”
她说一句，修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忍无可忍地道：“你不会像他那样蠢死的。虽然那身体当媒介这种事不是有脑子的人能干出来的。”
“我没有办法啊。”任意仰头看着天花板，“你给我的书坏掉了，教会指望不上。我不想让埃尔维斯得逞，就只能这么做了。”
她声音放低，偏过头和修对视，浅绿色的眼眸波光粼粼：“我以为你不会过来的，老师。”
修原本斥责的话语卡在了喉咙口，他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却又为少女的话感到恼怒。
“你是我的学生。”他最终道，“我不会不管你的。”
【修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5。】
任意笑起来，双眼微弯。修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不太熟练地帮任意掖了掖被角，叮嘱道：“我去配魔药，很快就回来。”
任意点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修勾了勾唇角：“睡吧。”
他转身走出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埃尔维斯门外站着，他平静道：“我去配魔药了，看好她，别再让她掉下来了。”
埃尔维斯点了点头，两人擦肩而过，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从未存在过。
修走后，埃尔维斯抵在紧闭的门上，目光放空。恶魔绝佳的听力能让他听见门内少女缓慢微弱的呼吸声，他其实很想进去，但现在的任意恐怕很不欢迎他。
如果情绪波动剧烈，让伤势恶化就糟了。
在这方面的判断上，修要比他强上许多，他可不懂治愈人类伤势的魔药，所以他才会把任意留在修的法师塔里。
修有办法延续她的生命，但仅仅只有几天，她想活下去，只有把自己转化成不死的存在或者签署契约，用深渊的力量稳定她的灵魂。
但她不会跟他签订契约，而让其他的恶魔和任意签订契约，埃尔维斯又感到不放心。他怎么可能把任意交到其他恶魔的手上？
事情就此陷入一个死局，任意并非无法活下来，只是她不会用和他签订契约的方式活下来。
埃尔维斯面容上闪过自嘲，她讨厌他，甚至是恨着他，成为他的从属物一定让她觉得痛苦无比。
但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也许他应该试试，万一……
“咚！”
撞击声拉回了埃尔维斯的思绪，她可能又掉下来了。
他埃尔维斯转身推开门，发现少女只是把床头的装饰物弄到了地上，她正盯着那个装饰物发呆，听见门响动的声音解释道：“我只是想喝杯水……埃尔维斯？”
少女轻松的神情变成了警惕和厌倦：“你怎么会在这里。”
埃尔维斯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水是吗？”
他走到床头的柜子上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才递到任意的嘴边，温柔道：“喝吧。”
任意的双唇紧闭着，不肯开口。
埃尔维斯叹了口气，耐心道：“修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的，没有他的许可，我进不来的。”
任意脸上的神情有松动的迹象，她迟疑道：“为什么？”
埃尔维斯道：“你的魔药需要我提供材料，而且……”
他没有说完话，就停住了没有继续。
任意眉头微皱，问道：“而且什么？”
埃尔维斯把杯沿抵在她的唇边，说道：“先喝水。”
任意抬头看他，埃尔维斯十分坦然地和她对视，没有把杯子放下的意思。
任意只要抿了两口水，然后道：“好了。”
埃尔维斯把杯子放在一边，接着说道：“而且药剂没办法修复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挽回了。”
任意的神情十分平静，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埃尔维斯接着道：“但你的灵魂有办法留存下来，深渊的契约可以稳定灵魂。”
埃尔维斯对着少女漠然的神色苦笑了一下，恳求道：“和我签订契约吧，我不会加多余的条款，只是一个平等的互相感知的契约，束缚力最低的那一种，只要你在契约上签一个字就可以。”
任意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瞧，”她说，“你最后还是达到了你的目的。”
第一百零二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七）
“你不需要给我你的灵魂，甚至任何东西都不需要。www.uu234.cc”埃尔维斯急切地解释道，“只是简单的感知契约，让我知道你在哪儿，深渊不承认没有内容的契约，这只是必要的条款罢了。”
“然后呢？”任意反问他，“我依旧要依附你生存，做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从属物。”
她闭上了眼睛，表示自己不合作的态度：“我不要。”
埃尔维斯握紧了双手，骨节作响，他的视线停留在少女的容颜上，良久都没有移开。
“你会死的。”他前半句的声音还很平稳，只是有些颤抖，后半句却忽然语气激烈，“你不想活下来吗？你才十七岁，你有让人艳羡的容貌和姓氏，有令人嫉妒的天赋，你不想继续在你的道路上走下去了吗？”
真有趣，一只恶魔在这里鼓励她活下去，仿佛她的死能给他带来什么巨大的损失一样，让他连伪装都做不到了。
任意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又是布满暗色魔纹的天花板，她想到一直到她**死亡、灵魂消散都只能看到这样的景色，顿时感觉到有些遗憾。
她脸上有那么一点眷恋浮起，声音空灵悠远：“我当然想活下来，非常想。我还什么都没有看到过，还有几个实验课题没有做完。我这一生都在帝都徘徊，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巴亚。”
“我想出去看看的。”她也曾经想过，如果战争结束，她可以到大陆的每一个地方去，看吟游诗人曾经描绘过的奇妙景色，冰川上追逐着猎物的白狐、月湖森林中发光的岚雨、有着无数熠熠生辉的矿物的山洞。
她现在是自由的啊，没有家族能阻拦她，也不用担心旅途上的安危，也没有联姻把她永远捆缚在一处领地。
本来只差一点了。
任意动了动唇角，却发现自己并不能释然的笑出来。她怎么会不想活下去？她惧怕死亡，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渴求，灵魂的每一次虚弱，都越发地让她留恋这个世界。
她还什么都没有看过啊。
有眼泪凝聚在她的眼眶中，浅绿色眼眸水雾弥漫，她合上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我已经无法在想要的道路上走下去了，就算活下来，我也只是一个幽灵，连亡灵生物都算不上，永远都无法得见天光，也无法触碰魔法。”
埃尔维斯看着她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破碎重组，仿佛自己的伤口不在肩膀上，而是在胸口。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上，让他无法顺畅地说话。
他能说些什么？
任意所做的每一次选择，事情的每一次偏移，都有他的参与。如果他在任何一个时候收手，在法师塔的时候，在帝都的时候，在加勒的时候，甚至是在巴亚的时候，只要他停下来一次，最后的结局都不会是这样。
是他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总想用阴谋与算计得到她的感情，从深渊诞生的恶魔就连爱情都是阴暗的，他能想到的只是让她绝望，让她依赖他，让她永远陷在黑暗中，想靠这种方法得到爱情，却从未想过付出。
这种想法有多可笑，他现在才知道。
从格陵高山而来的吟游诗人曾用里拉琴唱歌：他的精灵领他走出暮霭，又引他坠入深渊。
真是庸俗至极的诗句。
埃尔维斯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床上的少女一直闭着眼睛，只是在门响动过后，才有泪水缓缓流下来，浸湿了面颊。
埃尔维斯反手把门关上，面容上一扫之前的颓然，平静又深沉。他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修，穿着黑色长袍的法师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已久，投来淡淡的目光。
埃尔维斯问道：“你早就想好了。”
修缓慢地点点头：“想要真正地把她救过来，只有这一种办法，结果如何由你来决定。”
他根本不是去调制魔药的，他只是留给埃尔维斯和任意单独说话的时间，让埃尔维斯作出决定。他甚至能猜到埃尔维斯会作出什么决定，他不会看着任意死的。
埃尔维斯笑了笑：“好吧，就算这是个早已定好的陷阱，我也无法离开。”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
他看着修，平静道：“我们谈谈主仆契约的逆转，我没弄过这种契约，有些细节需要改动。”
修也点点头：“普通的契约对恶魔领主的束缚力不够，她灵魂太弱了，需要更好的契约保护。”
还躺在床上的任意看着天花板，听见233兴奋地道：【埃尔维斯攻略达成了。】
任意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233：【宿主你怎么了？】
任意：【我总觉得他还不够后悔。】
233：【……我觉得他已经挺惨的了。】宿主昏迷着没看到，通道关闭后惊动了许多附近的恶魔，埃尔维斯好不容易才把她和爱莉安娜他们带出来的。以恶魔的复原能力，他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就很说明问题了。
任意却摇了摇头：【还不够……你觉得我刚刚是怎么哭出来的？】
233：【不是掐腿吗……】
任意：【我现在都感觉不到我的五根手指头，怎么掐？】
233：【咦？】对哦，那宿主怎么哭出来的？
任意道：【我是真的哭了。】那是属于真正的阿瑞西亚的感情，她还是很难过。虽然任务已经达成了，但阿瑞西亚的执念仍在。
233：【呃……】它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宿主？
任意：【该做的感觉都做了，再等等看，兴许是埃尔维斯还不够惨呢。】
233：【……】宿主在说什么？
时间在任意的恍惚中过去，似乎到了晚上的时候，门又一次响起来，任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模糊的人影立在她的床边，人影打了一个响指，点燃了油灯。
是埃尔维斯。
任意现在对也没什么激烈的情绪，她身体虚弱，连带着心情都十分低落。她看了一眼埃尔维斯，又闭上了眼睛。
埃尔维斯笑容惨淡，无奈又难过，她还是不愿意看到他。
第一百零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八）
他坐在床边，想触碰一下少女的脸颊，最后收回了手，什么都没做。www.uu234.cc
他凝视着少女的面容，说道：“有一个报复我的办法要不要试试？”
任意闭着眼睛不说话。
埃尔维斯继续道：“你不想当我的从属物也可以，我们签主仆契约。这种亲密程度的契约绑定，不止可以维持你的灵魂，还能维持你的身体存活。你可以去做你所有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束缚。”
这种主仆契约起源于一种情人间的生死契约，可以用来和情侣共享生命。后来经过法师的改良，变成了单方面束缚的契约，主人可以享受仆人的生命，也可以掌握仆人的生死。
一个**濒临死亡的法师弄出了这样一种法术，用于掠夺其他人的生命以维持自己的生命。
埃尔维斯平静道：“你主我仆，我的命捏在你手里，这种感觉不想试试吗？”
求着别人跟自己签主仆契约的恶魔，大概只有他这么一个了？
任意豁然睁开眼睛，她看向埃尔维斯，却发现红眸的恶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主仆契约是相当不讲理的一个契约，仆从的一切彻底归属于主人，主人的意念可以轻易控制仆人的行动。主人死亡，仆从亦会死亡，仆人死亡，对主人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埃尔维斯真的和她签订了这种主仆契约，她可以轻易掌控埃尔维斯的生死，甚至利用契约稳定灵魂之后，杀掉埃尔维斯也没关系。
这是单方面的束缚契约，对埃尔维斯毫无好处。
任意眼神复杂，她没有想到埃尔维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让她活下来，他竟然愿意让自己沦为仆从，让别人轻易掌控自己的生死。
她隐隐猜到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最后还是问道：“为什么？”
埃尔维斯定定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多德平原旁的月湖森林吗？仲夏的雨夜，月湖森林会飘落沾染月光的雨滴，整座森林犹如传说中的奇幻国度一样。”
“你说过，你很想去看。”恶魔轻轻笑了笑，目光温柔缱绻，“那就去吧。你汲取我的生命和力量，可以到每一个地方去，除了天界。”
任意怔住了，她的确和埃尔维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是很久之前，埃尔维斯以希尔家族后裔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引诱她以盗取光明圣典时说的话。
她那时候的确对埃尔维斯的描述十分向往，她一直在帝都生活，从未见过埃尔维斯说的那些景色。也是从那个时候，她才升起了渴望，才不愿意继续沿着家族安排的路往下走。
“你居然还记得……”任意喃喃道，她以为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随口诱哄的。
埃尔维斯道：“我当然记得。”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唯独互相欺骗的时候看起来还有几分美好，像一对互相爱慕的情侣。她那个时候笑得真的很美，虽然也是虚假的笑容，眼神却不会有警惕和厌恶。
他很多时候要靠这些回忆来安慰自己，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直流连在任意胸口的酸涩感觉悄然散去。在埃尔维斯看不到的地方，任意轻叹了一声。
原来到最后，阿瑞西亚也是喜欢埃尔维斯的，许下了希望埃尔维斯后悔的愿望，也是为了自己被辜负的不甘心。
埃尔维斯小心翼翼地握住任意的手，语气柔和地恳求道：“这样的契约你能接受吗？我保证你不高兴，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有契约在，我不可能违抗你的命令。”
任意的眼底倒映着埃尔维斯的深情，他真的爱上了她，想要为她做这一切。
她垂下眼帘，她可以答应埃尔维斯，然后让他离她远远的。但这同样是一种屈服，她依旧是依靠埃尔维斯活下来的。
兜兜转转，她的报复、她的决定，还是要依靠埃尔维斯对她的感情。
没有必要这样，她真的很想活下来，但是她不想依靠埃尔维斯。如果她真的利用埃尔维斯的感情，签订了主仆契约活了下来，她反而会觉得有了负担。
她不想和埃尔维斯继续纠缠不清，牵牵扯扯，不如干干脆脆地做一个了结。
少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笑容清浅释然：“我不要。”她顿了顿之后又说道：“现在的结果就很好。”
埃尔维斯僵硬在了那里，他握着任意的手，终于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盯着任意唇边那一抹笑意，闭了闭眼，低声道：“之前是我的错，我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欺骗你、算计你。还有一天的时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随时可以和你签订契约。”
任意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你欺骗我，我也报复了你，我们两清了。”
埃尔维斯面容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她不觉得她的惩罚太过残忍了吗？在让他发现他无法失去她之后，选择了死亡，让他永远失去她。
任意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起来，她不再看埃尔维斯，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埃尔维斯松开她的手，把屋子中央的油灯熄灭掉，轻声道：“睡吧。”
在黑暗中，埃尔维斯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突然想到他第一次在夜晚潜入她的卧室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睡着，然后在他没有料到的时候，张开了充满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和他打招呼。
然而现在，她再也不会那样和他对话了。
如果那时候，他不想那么多，只是和她轻松说笑就好了。
时间过去很久，一直到天色渐明，他也没有离开。第一抹光落进房间里时，任意悠悠转醒。
恶魔依旧坐在床边，暗红色的眼眸望着她。
任意眨了眨眼，问道：“早上了吗？”
埃尔维斯道：“是，修在给你调魔药。”
任意眯了眯眼睛：“我好像感觉到阳光的温度了。
埃尔维斯意识到不对，他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缓缓伸出手，干涩道：“你的眼睛……”
第一百零四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九）
任意倒是十分镇定，她道：“好像看不见了。www.uu234.cc”
埃尔维斯的手放在任意的眼前，任意却毫无所觉，双目无神，没有焦距。
埃尔维斯闭上了眼睛，遮住自己眼底情绪，身体的衰败已经开始影响任意的感官，即使是修调配的药剂也无法再继续延长她的生命。
这时门被推开，修从外面走进来，眉头紧拧，手里拿着刚调配好的魔药，却见少女没有焦距的双眼望过来，叫了一声：“老师？”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和埃尔维斯对视了一眼，埃尔维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修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直到床上的少女很疑惑地又喊了一声：“老师？”他才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把药剂喂给少女。
虽然他知道，药剂已经不管用了。
任意乖乖喝了药，仰头对她以为修所在的方向道：“老师，我想出去。”
修柔声道：“好。”
他顿了顿，缓慢地询问道：“去帝都吗？爱莉安娜在那里。”
任意歪了歪头：“想去看看他们，也想晒晒太阳。”
修一言不发地准备传送法阵，不想再看床上的少女。她哪里，像现在这么乖巧过？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洒落在每一处角落，和煦温暖。深渊的通道关闭之后，帝都的气氛也为之一变，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面容上都是笑意。
任意坐在庭院里，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轻柔和舒适。
爱莉安娜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少女的时候，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半蹲在任意面前，轻轻地拥住了少女。任意听见耳边轻轻地啜泣声，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
啜泣声更大了。
任意：“……”
好吧，她确实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等爱莉安娜情绪稳定下来，任意才道：“没有见到你们，总觉得不太安心。”
她停了一下，才问道：“教会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刚刚哭过，爱莉安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道：“我联络了卡特，知道通道开启的人并不多，高层中只有教皇和埃里克。很多听从他们的牧师和修女并不知道真相，以为自己是在抵御恶魔的入侵。”
她半垂下眼帘，语气坚定有力：“我打算，肃清教会高层。”
任意微微笑起来：“我猜姐姐也会这么做。”这个决定很有爱莉安娜的风格。
任意最后轻声道：“要活下来，姐姐。等一切结束，替我去看月湖森林的岚雨好不好？”
爱莉安娜咬着牙点头：“好。”她绝不会输。
任意想回抱她一下，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笑着道：“艾伦在吗？”
爱莉安娜站起身，抹掉了眼泪，示意一旁的艾伦过来。
艾伦一直站在一旁，红着眼眶，用悲切的目光看着少女。听见任意叫他的名字，当即走上去，单膝跪在任意身边听她说话。
从巴亚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任意的生命岌岌可危，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修和埃尔维斯，希望他们能找出办法来救任意。
然而这个世界上最博学的传奇法师和存活最久的恶魔领主也没办法挽救她。
任意看不见他，只能通过脚步声判断他的大概位置。她微微勾起唇角，说道：“其实去巴亚前一天的晚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她明明看不见人，目光却仿佛落在了某一处，像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眼眸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不过我一直是知道的，谢谢你，艾伦。”
艾伦扯动了一下唇角，想对少女笑一下却又笑不出。他回去之后也想过，她可能已经看出来他的感情了，说出那样的话只是为了先一步拒绝他，维护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从来如此，温柔又坚定。
【艾伦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0。】
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任意感觉生命的气息从身体中流逝，马上就要到枯竭的边缘了，她转过头对修道：“老师要再去找新的学徒了。”
修淡漠道：“我不会再收学徒了。”
任意却道：“一个人在法师塔里还是很寂寞的。”
修没有说话，在少女在来到法师塔之前，他从未觉得法师塔有多清冷寂寞，以后想必也不会有多清冷寂寞。
他垂在法师袍下的手颤抖着收紧。
任意坐在一棵蔷薇树下，有风吹过卷起掉落的花瓣擦过她的脸颊，香气环绕。她喃喃道：“花开得很美吧？”
一直沉默的埃尔维斯忽然快步走上去，从树上折下一朵蔷薇放在她身上。他半跪下去，以中古时期的骑士礼的姿态仰头望着她，沉声道：“我会帮爱莉安娜肃清教会，不会让她死的。”
任意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道：“好。”
没什么不好的，能有现在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任意轻轻闭上了眼睛，在蔷薇树下睡了过去。
埃尔维斯握起她的右手，落下一吻，如同一次普通的告别。
【世界脱离倒计时10，9，8，7……】
第二年，恶魔曾在地面上肆虐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光明神教还是和之前一般在贵族和平民中宣扬交易，只是教会内部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教皇因为年迈，已经被光明神召唤，在天界永远侍奉神。圣光大教堂的埃里克主教自愿到神的光辉还未触及的地方传教。
这些都是普通民众看来平淡无奇的事情，唯一让有些人感到奇怪的是，光明神已经很久没有降下神迹了。不过这没什么，恶魔都已经被重新驱赶回了深渊，没有神迹又有什么关系。
新任教皇由曾经的圣女爱莉安娜继任，她作为圣女的时候就备受赞誉，登位时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整片大陆上，一片祥和。
埃尔维斯站在墓园中，目光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他低声道：“教皇死了，爱莉安娜继任了。教会高层换了一批新人，跟法师协会的关系还不错，也许过些年还能看见法师进教堂和圣职人员聊天的奇异场面。”
他笑了笑道：“我要回深渊了，估计有很多老朋友等着我呢。”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他俯身亲吻墓碑上的名字：“再见了。”
仲夏的夜晚。
月湖森林中行走着一个戴着兜帽的旅人，她的步伐很慢，却不显艰难，似乎森林中潮湿难行的小路并不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有野兽在一旁的树后窥探着，却被什么力量阻止着不敢上前。
旅人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沉默地走路。忽然，天空中落下了一滴雨，打在旅人的兜帽上，留下微弱的荧光。
旅人停了下来，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的长发。融合着月华的雨丝从天而降，让整座森林都笼罩在微弱的光芒中，美丽到虚幻。
旅人仰头望着天空，任由雨丝打湿身体，许久之后，她跪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
急促的雨声中，似乎有颤抖的哭泣声。
第一百零五章 校园法则（一）
233：“等等，宿主，我们还有一个人没有攻略！宿主把修忘记了吗？”
任意躺在床上，闻言道：“他啊，你不觉得他的性格应该孤注生吗？”
233：“所以？”
任意笑起来：“所以就让他跟魔法作伴去吧。UU小说”
233：“宿主说过会有业绩的！”
任意道：“不是有两个攻略成功的吗？两个加起来一万了，业绩还不够？”
233：“我还想要8000的……”
任意：“做人不要太贪心。”
233理直气壮：“我不是人，我是系统。”
任意从床上坐起来，敛了笑意，眸色淡淡，哄道：“还有下个世界呢，乖。修就算了，我是认真过去学东西的，要是把人攻略了我有心理障碍。”
233：“……”突然不敢说话，宿主严肃起来有点吓人。
“算了。”任意站起来，简单归纳了一下白色空间里的东西，“去下个世界吧，休息久了容易犯懒。”
233：“好的，宿主要选择分类吗？”
任意想了想：“现代吧，古代还是感觉束手束脚。”总不会每次都脸黑选到高危世界吧。
…………
“哗啦”
冰冷的水兜头泼过来，把任意从脚到底浇了一个透心凉，浑身湿透。
任意刚刚从传输的记忆中醒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想这确实不是高危世界，只不过她还是一样脸黑。
“让你长点记性。”一个穿着英伦风校服的漂亮女生站在任意对面，双手抱胸，眼角上挑，把电视剧里的反派女配相学了个十成十，“我程月在一天，都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女生站在她身侧，手里还拿着刚刚行凶的工具水盆，看着任意落汤鸡一般的模样掩唇笑着。
任意一直没有说话，半低着头，一点点疏离着往下滴水的头发。
程月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涌上来一股怒气，给身旁的女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上去抓住任意。
那个女生显然习惯了被她指使，很会察言观色，当即就要上前去扯任意的头发。
任意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抬头冷冷地看了那个女生一眼。女生猛然撞上了一双漆黑暗沉的双眼，动作不由自主地一顿，有些不敢上前。
任意现在浑身都是水，长发披散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一半的脸，配上她此刻的眼神，乍一看像极了恐怖片里回来复仇的女鬼。
程月见女生突然停了下来，不耐地道：“你等什么呢……”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响起一阵上课铃声。
“月姐，上课了……”她身旁的女生道，“这节课是老班的课，不然我们回去吧。”
程月皱起眉道：“回去吧，周莉别管她了。”
几人快步往教室里面走，路过任意的时候，程月忽然回头，冷笑道：“今天算你走运，我们慢慢来，我程月说到做到。”
任意依旧没有说话，直到一行人离开，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的确是说到做到，在这一天之后，直到许宁从楼上坠落的那一天，她都没能过上一天平静正常的校园生活。
泼冷水只是开幕式罢了。
233关心道：【宿主冷不冷，要不要兑换毛巾擦擦水？】
它话音刚落，任意就打了一个哆嗦，她摇摇头：【不用，我先理一理事情。】
任意一把撩起挡住眼睛的头发，往脑后拢了拢，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应该是女生厕所。
她右手边是一排隔间，左手旁则是洗手池和镜子。
任意走到镜子前，看到镜子中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瘦瘦小小的模样，算不上漂亮，顶多有几分清秀。
与她外表截然不符的是她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幽深似泉。那是任意自己的眼神，她按照原身的性格演戏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任意看着看着又叹了一口气，慢慢把外面湿透了的毛衣脱下来，只穿着一件衬衫，靠在洗手台旁边等着衣服干。
233提醒道：【宿主，你现在是学生，刚刚打了上课铃，你应该回去上课了。】
任意道：【已经迟到了，现在去上课估计也是站在外面罚站，不如在这里站着。】
她叩了叩大理石的台子，说道：【比起这个，你还没说任务是什么。】
233道：【许宁的愿望有两个，第一个是将她所受到的欺凌全部还给程月，第二个愿望是向叶清告白。】
第一个愿望理所当然，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许宁是被程月逼迫而死的。她本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学生，在这座私立高中中并不起眼。身边的同学要么家境优越，要么就是特优生，她考进来的时候学习成绩当然也很好，但是在一众学霸中并不显眼，她没有出众的相貌也没有什么过人的特长，看起来十分平常
却不知为何被被程月盯上了。
程月和她是同班同学，长相漂亮，学习也不错，待人温和，在班级里人缘极好。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罢了，刚刚指使女生泼冷水，放狠话威胁人的程月才是真正的程月。
从泼冷水之后，程月便开始不断地给许宁使绊子，泼冷水这种事倒是不常做，更多的是扔书本，藏作业，颠倒黑白，传播谣言。不会让许宁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被老师斥责，被同学冷嘲热讽。
到最后，许宁被班上所有人孤立，即使程月光明正大地污蔑她、欺凌她，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堪重负的许宁，在又一次被程月带人殴打，反锁在厕所后，从教学楼的最高层跳了下去，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这样的前因后果，许宁不报复程月就怪了。
而第二个愿望却是告白，向许宁一直喜欢的那个叫叶清的男生告白。
任意从许宁的记忆中把关于叶清的记忆翻出来，看过之后却微眯起眼睛。
233担忧道：【宿主，任务很难做吗？】宿主怎么这副表情？
任意淡淡道：【年轻小姑娘的栽赃陷害，算不了什么。】
她扯了扯贴在身体上的衬衫，懒洋洋地道：【程月还是手段不够，如果是我绝不会亲自带人动手。暗地里传些谣言，自然会有人去做。】
【当然，】任意轻轻笑了笑，【也许她觉得这样比较爽呢？】